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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作者:王寻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殿下!您站都站不稳了!血才刚止住,能去哪儿啊?”宋清源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露雪不用风吹都要倒的身子骨。


    院中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有担忧,有不解,有催促,有心疼。


    “只是我行动不便,只能坐轿子去了。”云露雪有气无力地靠在殿门上,说半句要缓两息。


    “合该如此。”赵不愠让殿前司下属抬轿进来,躬身朝云露雪弯腰礼拜,“请三公主上轿。”


    云露雪抬脚向下走了半步,没了倚靠的殿门,顷刻就要摔倒,幸而宋清源将她扶稳,飞鹤也快步走来,让她靠在她身上。


    云露雪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宁峥身上:“若她醒了,不必提我。”


    说完便让飞鹤和宋清源扶她上了轿。


    她歪歪扭扭地靠在轿子里,大口喘着粗气,好似走这两步就要了她半条命。


    宋清源仿佛听到了她急促而激烈的心跳声,他急地拉住许溥心质问道:


    “她这样子去了文德殿,不用人为难,只站在那儿就要了命了!不消半日便…就能去见菩萨了!她喊你小舅,你就是这样当小舅的?!”


    许溥心一言不发地走到轿旁,掀起轿帘一角看去,帷帽虚弱地朝他点头。


    他放下轿帘,垂眸道:“我自听小主子安排。若她今日死,我亦陪她。”


    一片雪花落在龙胆枪红缨上,红缨随风偏动。


    许溥心只站在那里,轻飘飘一句却让院中众人心下骇然。


    赵不愠当即就让侍卫们抬轿再稳些,走得更快些。


    许溥心站在轿旁,一言不发地跟着。


    飞鹤、宋清源犹豫一瞬也咬牙跟了上去。


    宁峥快步走到领头的赵不愠声旁,宝剑已入鞘,迎面的风雪落在他睫毛上,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身旁:“陛下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奴才,岂敢揣测主子的用意。”


    赵不愠冷眼侧首看向宁峥,目光却在触碰到宁峥的双眸时添了几分不可置信和不忍心。


    宁峥猩红的双眸绝望地颤动着,他僵硬地行走着,可双眸里却没了神,好似随时都能流下泪来。


    赵不愠终究不忍心道:“做父亲自然疼爱孩子。”


    “呵。”


    双眸冷冽,宁峥自嘲般笑着,双眸晦暗,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抖落肩头碎雪。


    宁峥惊愕不已,他方才好似回到了幼时的那片火海和被宁府人带回的那顶轿子里,不自觉泪水落下。


    抚摸潮湿的面颊,他以为他的泪早已流干了。


    没想到……


    他怎回如此?


    宁峥心事重重,许溥心也不遑多让,他眼前闪过十六年前阿姐的嘱托,想起八年前小主子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早就该知道的,满京都是恶人,小主子要回来,他为什么没能护好她?


    他恨不能替她痛,不能替她死。


    他捏紧龙胆枪,已有死志。


    风雪很轻,卷不起轿帘。


    殿前司几人抬轿很稳。


    云露雪眼睛逐渐睁不动了,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一般轰轰作响。


    她好像回到了那汪池里。


    死亡的绝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鼓声渐平,她心也静了下来。


    “三公主,到了。”轿落,宁峥上前为她掀起轿帘。


    云露雪意识慢慢回拢,下意识朝倾身朝轿外人伸手。


    宁峥伸手要接,却被赶上前的飞鹤抢过,飞鹤伸手扶住云露雪,接她下轿。


    云露雪靠着她,脸色竟好了些,步伐也有力了。


    飞鹤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扶她走到文德殿门口。


    殿门缓缓打开,高坐台上的云之阳担忧地看向她。


    台阶之下的四人眼神晦暗不明站在两侧,两个小宫女瑟瑟发抖跪在正中间。


    云露雪竭力跨过门槛进殿,许溥心、宁峥紧跟其后。


    赵不愠在殿门口复命后,殿门又缓缓关上。


    高台两侧炭火烧地很旺,殿内比外面暖和多了,


    云露雪指尖渐渐有了温度:“不知父皇唤我何事?”


    云之阳还未开口,丞相许砚之率先开口质问道:


    “三公主,您昨夜才回宫,今日就敢擅闯永寿宫?!你可知太后娘娘受到惊吓现在还未醒?”


    “自然是知道的。”云露雪靠着飞鹤抬头看向许砚之,她阿娘的小舅,她的叔舅公,许家如今的家主,大庸的肱骨之臣,许丞相,胡子都白了,嗓门却大得很,怒目圆睁瞪着她。


    宁峥上前两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侧,躬身朝高台上的云之阳行礼道:


    “陛下,今日三公主入永寿宫,臣亦有相随。来龙去脉臣最为清楚,请陛下允臣禀告!”


    云之阳大袖一挥:“允。”


    “三公主昨夜负伤归京,左臂剑伤深可见骨,宋太医今晨给三公主换完药后,三公主连午膳都未用,念起太后娘娘,就要去给她请安尽孝!”


    宁峥徐徐道来,“可永寿宫久思姑姑带着这两位百般阻拦,三公主忧心太后娘娘安慰,就要向里走。永寿宫掌事姑姑久思仗着常伴太后娘娘身侧,便要推三公主,许将军为护公主不得不将她推开,没想到她借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下,非说臣等要害她,硬要让这两位小宫女去请太医给她医治,还要请赵指挥使处罚我等。”


    他撇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居高临下地问道:


    “我所言可对否?二位怎不去太医院,反而擅闯文德殿?”


    “不知二位如此搬弄是非,连累三公主冒着风雪,拖着病体来此,该当何罪?”


    一直未言语的姜副相掷地有声地附和道:


    “擅闯文德殿,死罪!攀污皇嗣,更是死罪!!”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两个小宫女抖着身子拼命磕头,血与泪模糊了脸颊。


    宁峥又逼近半步,狠厉问道:


    “是谁指使你们的?说!”


    两个小宫女流着泪只拼命磕头说着“奴婢万死不敢。”之类的话。


    “陛下!”一直跪在地上的晋王重重磕了个头,抬头正要开口时被云露雪打断:“好了。他们不愿说便罢了,我问心无愧就好。”


    两位宫女呜咽着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摇头,可没人理睬他们。


    云露雪继续道:“想来母后在天有灵,会明白女儿的。”


    “好了!”云之阳被戳中痛处,颇为不耐烦,


    “此二人擅闯永寿宫,攀扯皇嗣,理应死罪。但年关将至,宫中不宜杀生,杖五十!即刻于殿门外行刑!”


    “行刑后,抬着阖宫走上一遍,务必让满宫上下都知晓污蔑主子是什么后果!”


    殿门再度打开,赵不愠躬身领旨,四名侍卫上前将二人堵了嘴拖下去。


    她们奋力挣扎,可满殿之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侍卫们反而更用力了些。


    殿门吱呀关上,长杖击打打臀部的啪啪声合着二人痛苦呻吟传入殿门,


    殿内三位丞相仿佛此时才闻道云露雪裙摆的血腥味,都揉着鼻子捂着嘴巴要吐一般。


    “赐坐!”


    云之阳心疼地看向云露雪,又有些不耐烦地扫视视三人:“若身体不适,你们就先退了吧。”


    又撇了眼跪在地上的晋王:“你也不用跪了,若担心太后,便去永寿宫瞧瞧吧!”


    苏志明亲自搬了把太师椅放到云露雪身后,恭敬地请她坐下:“陛下心疼殿下,殿下快坐吧。”


    飞鹤扶着云露雪慢慢落座,太师椅上还垫着厚厚的丝绸坐垫。


    云露雪左手放在身前,右手搭着太师椅,垂着头,一副失血过多的虚弱模样。


    云之阳眯眼看着她,那被鲜血染红的裙摆格外刺眼。


    “谢皇兄。”晋王又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还不小心歪了一下,他推开要扶他的小太监,落寞地走出文德殿。


    云之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酸涩。


    三位丞相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随着晋王出殿,殿门又被打开。


    就见那两位小宫女被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如一块死肉一般趴在那儿,头颅歪在那儿动也不动。


    随着殿门关上,宁副相眼中竟添了几分凶恶,他觑了眼一动不动的云露雪,一眼未看自己儿子,两步走上前躬身道:


    “陛下,三公主虽有孝心,但推倒永寿宫管事姑姑、未经太后娘娘传唤就闯入宫中、又致太后娘娘昏迷不醒,此乃事实矣!”


    宁峥也上前躬身与亲父辩白:“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三公主、臣和许将军三人,连太后娘娘身都未近!太后娘娘如何责骂吾等,吾等皆虚心听教!且太后娘娘是在吾等出了永寿宫后才晕倒的,若非赵指挥使前来,吾等都不知此事!望陛下明鉴!”


    云之阳神色晦暗:“当、真?”


    许溥心站在云露雪身侧,拿着龙胆枪,抬头直视云之阳道:“宁副使所言,句句属实!”


    “此非汝等说为真就为真的!”宁副相侧首怒瞪宁峥,眼中怒火好似要烧尽宁峥。


    许丞相亦上前助他道:“宁副相所言及是!请陛下传永寿宫一众宫人和今早殿前司巡卫!”


    宁峥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副相。


    许溥心将长枪掷地,他握着龙胆枪的手随着震动发起热来,红缨飘扬,枪尖锋利地好似随时要刺出。


    姜副相指着他训责:“许溥心!你这是何意?!谁许你面圣还能带长枪的?!”


    许溥心轻瞥他道:“龙胆枪乃我阿姐柔嘉皇后所赐,命我持此枪护佑三公主,见此枪如见我阿姐!”


    “姜渊,既见柔嘉皇后,为何不跪?!”


    姜副相咬着后槽牙反驳道:“就算是先皇后亲侄,也需向陛下行礼!许溥心,还不快卸枪!汝想谋逆不成?!”


    许溥心将龙胆枪尖渐对姜渊。


    锋利的枪尖闪着寒光,姜渊也不惧,只手指着许溥心呵道:“汝若有此心,但来取吾命!”


    二人对峙,殿中无一人说话,炭火越烧越旺迸发出火星。


    片刻后,云露雪捂着胸口咳嗽不停。


    许溥心立刻蹲下身来,抚摸着她的后背为他顺气。


    一直躲在墙角的宋清源被许溥心和宁峥二人眼神扫视后,为难地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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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箱,快步走到云露雪身侧蹲下,将药箱翻得叮铃咣啷找出瓶药丸,倒出两丸递给云露雪。


    云露雪仰头咽下,两息后便觉得好多了,她感激地看向宋清源:“多谢。”


    宋清源边摇头边给她把脉,一会儿眉毛皱紧,一会儿又直叹气,一会儿又轻点头。


    许丞相先上前关切问道:“宋太医,三公主如何了?”


    “无碍,无碍。”宋清源松了手,将药箱挪到一旁,朝高台上叩首道:


    “回禀陛下,三公主此乃失血过多所致,并无生命之忧。”


    高坐皇位的云之阳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又假意哀叹道:“是朕福薄,子嗣不兴!柔嘉皇后走时只给朕留下了淼淼,朕子嗣中也只有淼淼是朕亲手抚养长大,甚感养子不易!”


    “淼淼,你母后抛下朕走了,你可不能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情至肺腑,他擦了两下眼角后又朝姜渊道:“姜渊啊,龙胆枪乃柔嘉所赐,朕见之甚喜,何必要卸?朕见柔嘉阿弟,只觉欣慰矣。”


    殿中几人停了争吵,皆朝云之阳躬身道:“万望陛下珍重龙体。”


    “平身吧。”云之阳长吁短叹,见姜渊还有不服,仍欲上前辩白,他先发制人道:


    “姜爱卿,朕登基至今不过短短十六载,但你与朕自幼相识,想来你也能明白朕的用意。”


    “臣惶恐。”姜渊躬身道,“臣与陛下少时相识,臣今年五十,与陛下五岁相识,如今已有四十五载矣。”


    “朕今年四十五矣。”云之阳略有感慨之际,姜渊停顿片刻后躬身坚定道:


    “陛下,臣与您相识四十余载,故而有些话臣不得不谏!待臣说完此大逆不道之言,陛下若要治臣死罪,臣也无怨矣!”当即跪倒三地,俯身叩首


    ,云之阳死死盯着他:“姜渊,你可想好了?”


    “臣万死不悔!”姜渊视死如归般恭敬起身,正要大义凛然说些大逆不道言语时,宁峥走到他身侧,朝高台上躬身道:“陛下,臣还有事要禀!”


    姜渊面色不悦,抬手就要斥责他,宁峥当即道:“姜副相,不若等臣说完,您再谏不迟。永寿宫一事,臣还未尽言。”


    云之阳向后靠着龙椅道:“说!”


    “臣方才左思右想,猜了个太后娘娘昏倒的缘由,不言不快!臣年轻许多事都不懂,故言罢了。”宁峥一句说完,三人脸上皆露出不屑的眼神来,宁副相更添了一份被迫丢脸的无奈。


    宁峥只当看不见继续道:“臣随三公主入殿后,本要给太后娘娘请安,但三公主如有神降般,只一头朝着后殿奔去,臣满心疑惑不知为何,直到,在后殿…见着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五公主。”


    云之阳:“你说什么?谁?”


    殿门炭火很旺,他竟觉浑身冷汗直流。


    他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想比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反倒是两个乖顺的女儿更得他的欢心。


    许砚之和宁修雅两位丞相听此一言直愣在原地,似若有所思。


    姜渊则有些慌了神:“五公主?!天还没黑,你可莫要失了智胡言乱语!随意攀扯!”


    当今姜皇后是他大女儿,云相宜便是他亲外孙女。


    “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宁峥退半步后,又朝姜副相抱拳行了个虚礼。


    才又面朝云之阳缓缓说道:“臣斗胆直言!五公主双脸红肿,似被掌掴所致!裙摆膝盖处有血迹浸出,臣不知是跪在何物上多久所致!其余之处,臣乃外男,不敢细看,还望陛下赎罪!”


    “臣方才细想一番,三公主和五公主同日出生,关系亲厚,姐妹间有心灵感应也未可知。实乃是三公主救妹心切,让太后娘娘觉得有所疏忽,又瞧见五公主被三公主抱出,心疼孙女,二者相加,急火攻心才昏了过去。”


    宁峥缓缓道来,场上三位丞相越想越心惊,云之阳更是走下台阶细瞧云露雪。


    “父皇放心,女儿把五妹带出来了。”


    云露雪幽幽一句,更勾得三人思绪纷飞。


    、姜渊越想越气,却也只能强压着怒火,憋得红赤白脸的。


    宋清源适时走上前道:“陛下放心,五公主因力竭昏倒,好好睡上一觉便能醒,膝盖伤因是跪在碎瓷片上所致,密密麻麻,修养到明年春夏,应当也能好上七八分了。”


    “明年春夏,七八分?”姜渊火烧眉毛般快步上前道,“你医术不佳,让你爹来再看!”


    宋清源抬头,心虚地瞥了云之阳一眼,只见他收回了要掀开帷帽的手,停了抚摸云露雪膝盖的动作,一言不发。


    二人四目相对,宋清源立马缩了脖子,低头闷声道:“臣与家父尽听陛下吩咐。”


    窝在炭火盆盘挑弄炭火的苏志明停了手,高高竖起双耳,火星蹦上手背他也未察觉,待烧疼了他慌忙抖手,只听见陛下问姜渊道:


    “姜副相,你方才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着?”


    顾不得烫伤,他兴奋地丢了拨炭棒,歪头朝官场老狗姜渊看去。


    只见姜渊轻笑道:


    “请陛下恕罪。”


    “臣年纪大了,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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