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天亮得格外慢,像是被黑布包着的珍珠,再亮也只能透出一点来。
“阿姐,不必理他。明早怕是还要去给太后请安,还是快些回去歇息要紧。”
这一夜,众人都觉疲惫,云相宜搀着云露雪进了永宁宫。
临进宫门前,苏志明还不忘来卖弄两句:“二位殿下好好歇息,陛下那边自有我去回禀。”
云露雪和云相宜都累了,懒得理会,一直在殿门口等候的张嬷嬷上前客套了几句也散了。
侍女们要上前伺候,都被云相宜赶了出去。
只余一位教坊司琵琶女抱着琵琶跪在屏风后,身后放着古琴,她单手抱琵琶,另一只手放在屏风上,像泥塑般一动不动。
云相宜上前敲了两下屏风,她似有所感,半起身放下琵琶,摸索着跪到古琴前开始弹奏。
琴声舒缓,云相宜解开云露雪的帷帽,生气地扔在地上:
“这破东西真是碍事,阿姐哪日若能摘下就好了。”
云露雪嘶哑着嗓子苦笑:“你倒是不怕,可这世上除了你们,谁都怕。”
云相宜赶忙倒了杯茶给她饮下。
云露雪一饮而尽,而后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叹喂道:“这茶真好喝,这床真舒服,这曲儿真好听啊。”
说着便翻了个身闭上了眼,只喃喃丢下句:“相宜,我先睡了啊。”
“好,好,好,阿姐先睡吧。”
云相宜笑着给她擦净脸颊,而后便躺在她身侧,趴在她耳边轻声许诺:“阿姐,我能护好你的。”
琴声悠扬,云露雪一夜无梦,直到宫人来敲门才悠悠转醒,只觉脸上被什么东西蒙着,一伸手抹开,捏了捏,拽了一下,身上盖着的被子也被拽动了,她便明白是自己半夜给自己蒙上的,朦胧间又睡了过去。
“阿姐,今早要去给太后请安,快起来换衣服吧。”
云相宜将她被子都拉走,风雪已停,天光大亮,云露雪这才醒了,只觉光亮太过刺眼,想睁又睁不开,云相宜立即扔了块帕子在她脸上,光亮变得柔和,帕子上满是荷花香,云露雪这才舒服得睁开了眼,只瞧见床边只云相宜一人,她身侧的衣架上挂满了衣裙和披风,小桌上满是各种帷帽。
“阿姐,快起来洗漱换衣。”云相宜已然穿戴齐备,一身桃粉色衣裙,俏皮可爱,随意扎了个寻常发髻,簪了套珍珠头饰,又不失柔顺温婉,“阿姐,快来呀。”
云露雪听话的起身,任由她洗漱装扮。
眼里只瞧着云相宜那张熟悉的脸,像个小鸡蛋般圆润,一双小巧的圆眼格外可爱,鼻子也小小的很可爱,弯弯的眉毛和嘴巴也可爱。
她看自家妹妹,哪儿都好。
珍珠头饰晃了几圈,云相宜给云露雪换好了衣裳,又唤来飞鹤盘好发髻。
身着与她样式相似的淡蓝色裙襦,盘的是更复杂些的飞仙髻,再搭配上不同的珍珠发饰,尽显端庄贵气。
飞鹤似是不知云露雪的不详般,边梳边夸:
“三殿下头发真好,乌黑发亮的。”
“殿下盘飞仙髻真美,奴婢年纪轻,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儿呢。”
她痴痴看着镜中人竟有几分看呆了。
云露雪本当玩笑话,只瞧着云相宜欢喜便觉心情好。
看飞鹤这般失神,便也认真看向铜镜,白皙透亮的脸蛋配上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双柳叶眉配上眼波流转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梁中间微微拱起似驼峰般,凑在一起竟引得她都看呆了。
她都不知,她可以这般美。
“阿姐真漂亮!”云相宜搂着云露雪笑得发颤,“这便走吧。”
云露雪点头:“好。”
“帷帽还未戴呢。”飞鹤挑了个更浅一点的淡蓝色帷帽,小心给云露雪戴上,云相宜咬紧嘴唇,微微张嘴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的眼眸中隐隐有几分狠厉。
绝色容貌隐于帷帽下,一点发髻露出,又用珍珠发簪固定,显得可怜又可爱。
云露雪并不丧气,她拉着云相宜的手朝外走去,她比云相宜微微高上一点,身材相似,若二人都戴上帷帽,怕是亲近之人也得细看一番才能分辨出来。
不是一母所出,却胜似一母。
可惜她左手臂受伤不能动,还戴着帷帽,在外等候的张嬷嬷远远便认了出来,上前劝阻:
“殿下,慢点走,这样跑出去,有失礼数,不合规矩啊!”
云露雪挥手让她走,云相宜见状笑得肆意:“张嬷嬷别管,咱今天就闹上一回又如何?”
飞鹤也紧跟二人步伐跑了出去,院内其他宫女顺势围上张嬷嬷,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在宫门外站了一夜的宁峥无声跟上二人,见二人跑累了停下,躬身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时,才道:
“殿下,苏公公在宫门外等着传圣上口谕呢。”
云相宜:“啊?”
这苏志明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日日服侍圣上,鲜少见着,来后宫多为传旨,昨夜来,今早又来,竟有些烦人了:“肯定是为着阿姐来的,喊他过来就是。”
天光大亮,红墙白雪,扫雪的宫人们早已面朝红墙蹲下行礼,远远的,也不用喊,苏志明领着四五名小太监跑了过来:“哎呦,两位殿下身子骨真好!”
大口喘了几下,缓过气来才端正传话:“奴婢特来传陛下口谕,三殿下身体抱恙,应多修养,无需日日去永寿宫和凤仪宫请安。”
说完又凑到云露雪身前悄声说道:“陛下心疼殿下,天不亮便唤晋王入宫,狠狠训斥了一番,让他闭府自省,又罢了那张安节副指挥使的官职,本要让他回去给晋王看门的,但那厮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流了一地血,陛下心善,就命他日日守城门,他立了誓,若再有懈怠便以死谢罪呢。”
说完抬头看了眼云露雪脸色,但只那淡蓝色帷帽的薄纱随着微风轻轻飘了两下,也瞧不到神态,见几人也不接话,便接着说道:
“晋王是陛下幼弟,深得太后喜爱。陛下心疼您,便让奴婢一早等在永宁宫门口,免了殿下请安,让殿下好好养伤,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开口。陛下政务繁忙,晚点再来看您呢。”
云露雪难得体会到父爱,心下欢喜,嘴也甜上三分:
“多谢苏公公,回去和父皇说,我等着他来呢。”
“幸苦苏公公了。”云相宜朝飞鹤看了一眼,飞鹤便从怀中抓了把金瓜子塞到苏志明手里,苏志明笑吟吟收下,领着小太监们欢欢喜喜回去复命。
路上他还在袖子里悄悄颠了下分量,竟与上次晋王赏的差不多分量,姜家还是有钱啊。
他难掩喜色,身旁的小太监奉承着:“不愧是老祖宗,原还以为是个夜叉,没想到老祖宗一出手,随口两句话便哄得她找不着北了。”
“住嘴!”苏志明当即赏了他一响亮的巴掌,“主子的事是你我能议论的?!奴才就是奴才!”
又拧着他耳朵拖着走:“今日我教你这规矩,日后也能救你一命!”
那小太监自幼进宫,一直跟着苏志明,他瞧他格外机灵,当半个亲儿子带在身边,教他规矩,故而那小太监也随他姓了苏。
这位小苏公公疼得哎呦、哎呦直叫:“老祖宗,喜儿知错了,知错了!绕奴才这一次吧!”
苏志明一路拧着他,回了太和殿才松了手。
小苏公公缩成一团直揉耳朵,一脸委屈,苏志明戳了他脑袋一下,叹气道:“我今日的话你若听不进去,那边等着死吧!”
说完便急忙整理好衣冠进殿了。
殿内,晋王跪在一旁不吱声,许丞相与姜、宁两位副相在殿内争吵不休。
苏志明小心翼翼上前凑到云之阳耳边回禀,下面几人默契闭嘴。
待苏志明回禀完后,姜副相率先向前一步道:
“陛下,三公主身负不详之名,如今擅自回宫怕有伤陛下龙体啊!若她反噬伤了自身,陛下难免忧心,也对龙体无益!”
其余几人都揣着手看戏。
云之阳笑眯眯扫视几人:“我儿携瑞雪进京,此乃大喜!有何不详?!
“想来是在兴国寺这八年日夜拜佛修行的缘故,朕看啊,佛祖保佑,所谓不详已变为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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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几人震惊一番后又轮番上前或义愤填膺或阿谀奉承。
苏志明垂首站在旁边,见此情景,不禁暗暗感慨: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门外的小苏公公还独自嘟嘟囔囔着:“天天就是等死,就知道吓我!”
话说那头的云露雪因着不用去向太后请安,便想去延福宫瞧师兄。
她拒绝了云相宜作陪,让她按规矩去请安。
而云相宜便把宁峥塞给了她:“阿姐,你初回宫,好多人都不认得,让宁副指挥使跟着你,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还能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不过几步路,谁能冲撞了她?!
云露雪当即就要拒绝,宁峥竟咬牙接了这活,还似笑非笑地说道:“臣职责所在。”
心思峰回路转,云露雪心里打起别的算盘,也应承了下来:“好啊,那边麻烦宁副指挥使了。”
既如此,四人便兵分两路。
云露雪和宁峥转个弯便进了延福宫,玄慧主持已带着弟子们在正殿祈福,云露雪没让宫人去打扰,自顾自地进了归心所在的屋里,许溥心早已在殿内,宋老太医也前后脚也来了。
“哟,三殿下来得这么早,我那小孙儿还跑去永宁宫了呢。”
宋老太医替归心换了药,捏着胡子把着脉和云露雪开玩笑:“脉虽弱却也没什么大碍了,慢慢将养着便成。”
见孙儿还没来,便又替云露雪换了药。
他慢慢掀起长袖,瞧见那长长的伤口颇有些心疼道:“殿下受苦了啊。”
细看之下,眉头逐渐拧紧,又像意识到什么一般,陡然笑道:“清源缝得不错,等伤口好了,臣给殿下研制些祛疤的药,定然能好。”
云露雪察觉出宋伯岐方才的反常,心中更加笃定,回京路上那群刺客剑锋上已抹了南畤奇毒。
宋伯岐见多识广,竟见过此毒沁入皮肉的样子。
想来他混迹皇宫多年,早是条老泥鳅了,这毒他怕是治不好,也不想言明,能免些祸事。
云露雪眨巴两下眸子颇有些不自在:“我不在意这些,能活着便很好了。”
又是引得宋老太医长吁短叹。
小宋太医适时拎着药箱小跑进来后,他便转头痛骂道:
“你这小子真如个弱鸡一般,不过八十来步,喘成这样,还不如你爷爷我,殿下若等你来,血都流干了!”
宋清源有些腼腆,也不回嘴,只红着脸翻药箱要再给云露雪看一遍,
宋老太医瞧着气更大了:“我已经换好了!怎么如此之呆!你若有拧副使半点机灵劲,我也不用天天把你带在身边了!用心些!”
宋清源脸更红了,就连耳朵也红了,撇着嘴又给许溥心换药:“将军身强体壮,这伤过两日便能结疤了,谨记不能沾水。”
包扎好后,收拾药箱时小声凑到宋伯岐身侧语重心长道:
“阿爷,我自知样样不如宁副使,但他也不会瞧病啊,您这衣钵还是得孙儿我来接,孙儿一定好好看,好好学,您别在外面骂我了。”说着还委屈上了。
他不知屋内另外三人耳朵都极好,听了个清清楚楚,云露雪先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许溥心也笑了。
宁峥也难得见到如此爷孙和睦之景,心底虽有些酸涩,可嘴角还是挂上了不易察觉的笑。
唯身旁的云露雪瞧见了,可她只觉做作。
一个满手鲜血、心机深沉之人会被这种温馨的亲情打动吗?
当时躺在她怀里装死,天天就瞧着她天天日夜不分地守在他床边,忙前忙后,茶饭不思时,
他躺在床上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时,
他心里可曾有半点愧疚?
宁峥头又疼了,他捏着额头,踉跄半步差点跌进云露雪怀里,被她一把推开:
“宁副使被夸了也不用高兴地站都站不稳了,这般拙劣的戏码可讹不到我!”
宁峥:“……”
他头不疼了,但又好像更疼了。
他立刻、马上就要去太医院和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