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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羊脂玉佩

作者:33来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气渐热,转眼间就入夏。


    这是一年中柳言初最喜欢的时段。他怕冷又怕热,京都又常年干燥得很,一入秋再刮点风,那吹得人脸上难受的紧,所以每年只得这一段好日子过。


    只是这么好的日子,也只能在学堂中度过了。柳言初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槐树,心里默默地可惜着。


    宽大的堂内,数十张黑漆长案列成整齐的行列,空气中浮着墨与旧书卷特有的沉静气息。须发花白的苏博士端坐堂上,正讲着《春秋》,声音沉缓悠远。


    柳言初铺开纸张,提起笔,目光落在砚台里新磨的墨汁上,那墨色幽深。却莫名让他想起那日在他哥书房时,怎么也写不好的字。


    之前若有谁在他面前提到柳言瑾,他一向是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的。他早听烦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奉承他哥的话,这还是好的,有那些不长眼的,还会挖苦他一番。连带着平日里他也不愿意跟柳言瑾出现在同一场合,两人就连上学,都是各上各的。


    官宦人家一向兄弟众多,彼此之间少不了被做比较,毕竟谁有真本事,才能在朝堂上站得更高,从而护佑自己的家族。


    他们几人除了陈景著,苏谦益和宋岩上面都有哥哥。而他倆的哥哥都没有优秀到柳谨言那样,自然作为弟弟的他们,也是颇受家里重视。


    但是像柳侍郎这样毫不忌讳人前人后,一味的夸赞嫡长子的也是少数了。


    所以他们也知道,柳家两兄弟疏远,本质还是因为父亲的偏心。扪心自问,谁能天天被兄长压一头,父亲还不受重视的情况下,相亲相爱的,没有兄弟阋墙都是好的了。


    但是如今,柳言初却格外的关注有关他兄长柳言瑾的消息。在家里时他也不再躲着看他兄长,而在国子监,平日不爱凑热闹的他,如今有任何文墨院的消息,也会在一旁默默关注。


    毕竟宥连珏和柳言瑾在一个学堂里,这日日相伴,被人发现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


    课毕钟响,众人鱼贯而出。四人习惯性地绕到堂后那株老槐树下暂歇。浓荫匝地,筛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宋岩这会儿正眉飞色舞地分享着不知从哪个角落听来的消息。


    “听说文墨院那边前日闹了桩笑话,两位监生为争一幅前朝古画,险些在藏书楼里动起手来……”


    苏谦益嗤笑道:“为了区区一幅字画,真是有辱斯文。”他是太尉府的嫡三公子,家里自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前朝的普通字画他还看不上眼。


    “你以为谁家都能跟太尉府比呀,苏大公子。我们这些小官员出身的,可是没见过什么市面。”柳言初抱着手,瞟了苏谦益一眼。刚刚听到文墨院这三个字时,心紧了一下,这会儿放下心来,便有闲情接话。


    宋岩没料到柳言初会这么说,一时也没敢接下去。


    苏谦益收起了脸上的嘲弄,神情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说:“言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柳言初便憋不住了,低头闷闷地笑个不停。


    苏谦益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的搂住他脖子:“好啊你,敢逗你苏哥哥,今日看我不治你。”他知道柳言初最怕痒,便伸出一只手去闹他。


    柳言初被他搂住本就躲不开,这会儿笑的停不下来,手上也越发的没劲儿。


    宋岩慢了一拍,这会也在旁边幸灾乐祸。陈景著看着他们三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样子,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把喘的厉害的柳言初从苏谦益手下救出来。


    “好了,咱们去吃饭吧,再不去就只能吃剩的了。”


    苏谦益看着柳言初笑的脸都红了,心里不免吐槽起来,这模样要是他家里的那群姐姐妹妹看了,怕是要去胭脂铺子,非让老板做出一模一样的胭脂不可。


    柳言初刚刚笑的有些狠了,这会儿正匀气呢,没看到苏谦益的眼神。等他呼吸平稳了,几人就去用午膳了。


    午休后,又是柳言初最不喜欢的射课。今天只有他们文墨院上射课,西院里这次清净了许多。


    人太少,柳言初偷懒的也不好太明显,便也上了马,稳住身下的马站定射了几箭。他眯眼看向对面的靶子,嗯......一箭脱靶,剩下九箭的位置虽各不一样,但统一的都远离了靶心。


    “啧。”他不满地蹙起眉,面无表情的下马,把弓扔给了一旁的侍童,便走向场边坐着休息去了。


    他感觉到自己手臂酸胀得厉害,本想去拿茶杯的,谁知手臂抬起来时却在细微地发抖,复又把手臂放下。


    身后的侍童看到了,小心翼翼的询问:“柳少爷,需要小的帮您按揉一下吗?”


    柳言初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他再难受也不喜欢被不熟的人碰。


    没一会儿,苏谦益和陈景著也练完回来坐下休息。


    这两人准头差不多,都是步射不错,上马跑起来时再射那柳叶靶,也只能说射到靶上而已,离靶心还有一些距离。他们几人中也只有宋岩准头好。


    苏谦益额头微微出汗,微喘着气,端起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吩咐身后的侍童再添上一杯。


    苏谦益趁着等茶的空档,随口道:“我看你今日上马了,射了几箭?”


    柳言初淡淡回道:“十箭罢了。”


    “你......”苏谦益听后,倒好的茶水也不喝了,伸手便把他的手臂拉过来,熟练的先从他肩头开始揉按,手上用了些力道。


    “嘶——”柳言初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着点,不用力揉开,明天你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苏谦益找到那些紧绷酸胀的肌肉,集中力道的按压,无奈道:“左右李校尉又不盯着你,射个三五箭便罢了,何必逞能,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柳言初皱着眉头,这会儿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一块被揉开的面团,又痛又舒服。他眼底难得的露出一点沮丧,有时候他也想过自己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纵是不能带兵打仗,但是寻常的骑射总是不在话下。哪像现在,真成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陈景著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只默默地帮他揉按起另一条胳膊。


    还没按多久,宋岩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他刚一过来,便看到苏谦益和陈景著一左一右的给柳言初按压胳膊,立马嚷嚷起来:“怎的他待遇如此之好,你们给他按完,我也要!”


    柳言初一扫刚刚的沮丧,收回来自己的手臂,“我好了,你让他们给你按吧。”说完伸手去拿桌上的茶,这会儿手臂虽还酸胀,但能稳稳拿起茶杯了。他喝了一口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宋岩。


    宋岩把自己的手臂往两边一伸,兴致勃勃道:“来吧!”


    苏谦益和陈景著对视一眼,默契的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臂。


    “哎呦喂,我错了错了,快放过我吧!”宋岩龇牙咧嘴的求饶道,他敢肯定这两人刚刚给言初揉按时,肯定不是这个力道!


    两人大笑着放开他,宋岩可怜兮兮的自己揉着手臂,平日里这三人就老欺负他一个,这会儿看着他们三个笑,自己也只敢心里腹诽。


    训练后的汗水还未干透,这会儿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再过几日就是月试,柳言初想着今日自己的练习成果,决定还是把精力放在文章和诗赋方面。


    国子监每月会有一次月试,每年底会有一次岁终试。每次考试按成绩积分,优等得2分,良等得1分,差等不得分。年积分达到18分,才可升院,若连续两年不满10分,则被劝退。


    如今已是5月,之前4次月试他都是2分,虽然每次骑射他拿不到好成绩,但幸好总评定还是文章占大头。


    柳言初看向对面的宋岩:“你文章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年你分数只有5分吧,再拿不到优等,明年就你自己留在文书院吧!”


    闻言宋岩垮下了脸,他这个月老被抓去训练,确实在文章方面花的功夫少了,还有诗赋更是他最薄弱的地方。


    他苦着脸看向陈景著:“景著,救命啊......”


    他们几人中,其实是苏谦益的功课最好,但是他知道苏谦益是不肯浪费时间教他的,而柳言初就算肯教导他,言语上也一定会嘲讽,所以最好的人选就是陈景著了。


    陈景著一手托腮,笑着道:“我凭什么每次都要给你辅导啊?”


    柳言初看着语塞的宋岩,给他出主意:“快讨好讨好你的陈夫子!”


    宋岩直起身,“景著你说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谦益和柳言初在一旁看着陈景著逗宋岩,这场景几乎每个月都来一次。其实景著每次都会应下,但他们就喜欢看宋岩吃瘪。


    陈景著指了指宋岩腰间悬挂的那枚羊脂玉佩,“这次我要你以此玉为押,若月考无进益,此玉归我;若有进益,原物奉还。”


    宋岩愣住了,他这玉佩是祖母生前所赐,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但是祖母却最疼爱他。所以这玉佩是他心爱之物,一向是玉不离身的,前几日他才刚说过,这枚玉佩要送给自己未来的娘子。


    苏谦益听后,倒是挑眉看了陈景著一眼,但也没说话。


    “宋岩,你不会连个玉佩都不舍得吧?”柳言初倒觉得这个提议好玩,怂恿着他答应。


    “好,一言为定!”


    他还不知道,这次陈景著所谓的“辅导”,严苛得不近人情。夜深还要挑灯夜读,每日交一篇策论,稍有懈怠,陈景著便平静地拿出玉佩,默默威胁他。


    好在他们几个都不是骄纵的性格,平日里打打闹闹,但在学业上都还是很重视的。这也是几人自从入学以来,结交为好友一直到现在的原因。


    如今临近月试,各自都收了心,放学便回家学习。而宋岩则让下人回府上禀告一声,便也跟着陈景著回了。


    柳言初回到家,刚在自己院中用完膳,就被柳言瑾叫去书房。他也习惯如此了,每次月试前几天,他哥都会根据文书院书的进度,出些题考他。


    只是他现在一想到要见他哥便有些心神不宁。这会儿带着文辰走去书房,他不放心的回头又嘱咐了一番。之后也深吸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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