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的浓荫温柔地笼罩着我们,将午后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洒在身上。
周围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唯有清风徐徐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发出沙沙的低语。
伴随着头顶鸟窝里雏鸟偶尔几声稚嫩的啁啾,更衬得这份宁静有了心跳的韵律。
不知是步子无意间调整了,还是那无形的引力作祟,我们并肩而立的距离,在这样静谧的温存里,不知不觉间又缩短了一丝。
近到我能隐约感知到她衣袖拂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就在这呼吸可闻的静谧中,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了手。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轰然涌向头顶,脸颊滚烫。
她……她又要……?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僵直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睫都不敢眨动分毫。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并未如我惊悸的想象般垂下,而是轻盈从容地越过了我的耳畔,径直伸向了我鬓边散落的发丝。
我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能清晰地闻到她靠近时袖间萦绕的那缕清冽又疏离的冷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熟稔。
甚至能感觉到她抬起手臂时带起的微小气流,拂过我耳廓边缘敏感的绒毛,激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我僵立着,像一座石化的雕像,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只近在咫尺的手上。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像对待一片易碎的蝶翼,在我鬓边的发丝间极其短暂地停留、掠过。
“有东西。”她清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随即,她拈着那片被我极小极轻的粉色花瓣,展示在我眼前。
那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像仅仅是拂去了一丝尘埃,不带半分狎昵。
“……谢陛下。”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挤出喉咙,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那片被她指尖捻住的、脆弱的花瓣,此刻在我眼中放大了无数倍。
仿佛不是落在她白皙的指腹,而是带着灼热的温度,精准地烙印在了我狂跳不止的心尖上,带来一阵令人手足无措的痒意。
她并未立刻收回手。
修长白皙的指尖捻动着那片柔嫩得几乎透明的花瓣,像是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物什。
然而,她那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琥珀色眼眸,却并未去看花瓣,而是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专注的审视。
仿佛要从我惊魂未定的表情里,解读出更深层的东西。
“代明玉。”她忽然开口,唤了我的全名。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力量,穿透了我混乱的思绪。
“奴婢在。”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喉头发紧,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微风拂过,梧桐叶的沙沙声仿佛都放轻了。
她凝视着我,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泄露在微微抿起的唇角:“在你眼中,朕……是个怎样的君主?”
她的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像是在问一个例行公事的问题。
但那微微蜷起的指尖,和眼眸深处不易捕捉的闪烁,却将那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脆弱暴露无遗。
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哪里是闲聊?
这分明是个裹着糖霜的送命题,更是……一个敞开心扉的交心题!
理智在尖叫着要谨慎,要遵循“社畜保命黄金准则第一条:老板永远是对的”。
然而,目光触及阳光下她清澈眼底映着的那个惊慌失措的我,再看到那被她珍而重之捻在指尖的花瓣。
那一刻,所有的权衡利弊、所有的谨小慎微,都被一股汹涌的、近乎莽撞的冲动冲垮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雨后花园湿润清凉的空气涌入胸腔,也注入了一丝孤勇。
我抬起头,不再闪躲,目光直直地迎上她审视的眼眸,无比认真地开口:
“陛下,”我的声音带着一点初醒般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是奴婢见过……最勤勉、最睿智、最……好的君主。”
“最好”这两个朴素的字眼,是我贫瘠词汇库里能掏出最接近心意的表达。
“最好?”她微微挑眉,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过于朴素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形容词感到意外,甚至有点……愕然?
“嗯!”我用力点头,像是要为自己鼓劲,也像是要让她看清我的真诚。
那份豁出去的勇气支撑着我,让我鼓起毕生的胆量,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补充道:
“陛下会为了漕运国策彻夜批阅奏章,会记得奴婢手腕酸痛的小事嘱咐用药,会偷偷喂食树上无家可归的小鸟……”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细若蚊呐,但眼神却牢牢锁着她,带着毫无保留的倾慕与心疼,“还会……” 还会在那沉重威仪的玄色袖摆之下,偷偷地、用指尖抚过我的手背。
最后这句大逆不道的僭越之言,终究被我死死咬在唇齿之间,没有吐露分毫。
但我的眼神,我眼中汹涌澎湃、几乎要溢出的情感,一定已经无声地泄露了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我看见!
她那白皙如玉的耳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白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一寸寸地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绯红。
像初春枝头最娇嫩的桃花瓣。
她猛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我那双似乎能将她灼穿的眼睛。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有些慌乱地落在自己指尖那片无辜的粉色花瓣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扑扇着,试图掩盖眼底汹涌的波澜。
良久的沉默,只有风声和鸟鸣在填补空白。
梧桐叶的阴影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晃动。终于,她极轻、极轻地,如同叹息般说了一句:
“……也只有你,会这般说了。”
她抬起手,不再是之前越过耳畔的动作,而是径直伸到了我的面前。
白皙的掌心向上摊开,那片小小的、被她的指尖摩挲得微微温热的粉色花瓣,安静地躺在上面,如同一个无声隐秘的信物。
“拿着。”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尖轻触那片柔软脆弱的花瓣。
花瓣的脉络清晰地烙印在掌心,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回去吧。”她不再看我,迅速转过身,玄色的衣袂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迈开步子,率先踏上了归程的石径。
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透着帝王的孤高与威仪。
那离开的脚步,却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像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负,又像心头被某种轻盈的喜悦填满。
我站在原地,握紧了手心里那片小小的、带着她体温和冷香的花瓣。
一股饱胀浓稠甜得发齁的情绪,如同温热的蜜糖,迅速填满了整个胸腔,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甜意一路蔓延,直至舌尖,让我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像个偷藏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傻瓜。
所以,这算不算是……一次极其成功的、双向奔赴的“团队建设”活动?
而且,我还拿到了顶头大老板亲手赠予的、独一无二的……“定情(?)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