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社畜》 第1章 薪资也没问 我,代明玉,前互联网大厂资深项目管理,现穿越人士,正面临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面圣。 事情得从半小时前说起。 一睁眼,我不是在熟悉的工位上对着PPT狂敲,而是站在一片花红柳绿、古香古色的花园里,身上穿着料子陌生又硌皮肤的宫装。 大脑还在宕机,就被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拎走,塞进一队垂首敛目的姑娘里。 “都机灵点!待会儿面见女帝,谁若君前失仪,仔细你们的皮!”嬷嬷的声音像淬了冰。 陛下?女帝? 我脑子里的历史知识稀碎,但“面圣”俩字像两座大山压下来。 作为一条资深社畜,我对“上位者”有着刻在DNA里的敬畏。 平时一直就秉着能不接触绝不接触,一接触就怂成狗的基本原则。 年终向大老板汇报都能让我提前三天失眠,现在直接越级到见皇帝?还是女帝! 救命,这比周一早上的例会恐怖一万倍! 我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这队伍移动缓慢,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身边的姑娘们个个紧张得同手同脚,让我想起第一次参加公司团建破冰游戏的自己。 “咕噜——” 一声清晰的肠鸣音从我肚子里传来。 完了。 昨晚加班吃的泡面,穿越过来粒米未进,我的胃在用它的方式抗议这突如其来的“再就业”。 前面一个姑娘回头,惊恐地瞪了我一眼。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姐妹,我也不想”的眼神。 社畜的悲惨是共通的,无论古今。 终于,轮到我进入那座恢弘却压抑的大殿。 我学着前面的人,扑通一声跪下,头埋得极低,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砖缝里。 “抬起头来。”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声音不算高,却带着一种清泠泠的质感,像玉石相击,瞬间穿透了殿内沉闷的空气,也精准地砸在了我脆弱的神经上。 我浑身一僵,几乎是机械地、一点点地抬起脖子。 然后,我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人。 饶是我一个对美妆博主、娱乐圈神颜都免疫的钢铁弯女,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呼吸也滞了一下。 乌发如云,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眸色偏浅,像上好的琥珀,清透沉静,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我身上。 她穿着玄色绣金凤的常服,并不显得过于威严,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度。 年轻,漂亮,有权有势……这哪是女帝,这简直是叠满了人间理想BUFF的终极BOSS! 我脑子里瞬间弹幕狂飞: 【卧槽!这就是女帝?这颜值出道即巅峰啊!】 【等等代明玉你清醒点!这是老板!随时可以要你脑袋的大老板!】 【她看我了她看我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我跪姿不标准?】 巨大的紧张感淹没了我,舌头像打了结。 “民…民女…代…代…”我“代”了半天,愣是没把自己的名字报全。 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平时跟客户扯皮的口才呢,关键时刻掉链子! 旁边的宦官似乎想呵斥,上首的女帝却微微抬了下手,那宦官立刻噤声。 她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代什么?”她又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代明玉!”我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声音大得差点掀翻屋顶。 说完就想咬舌自尽,你这汇报工作呢?! 殿内一片死寂。 我绝望地等待发落。 是拉出去打板子还是直接砍头? 穿越体验卡这就到期了?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我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女帝黄瑶臻正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着紫檀木椅的扶手。 那眼神……与其说是不悦,不如说是带了几分探究,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新奇玩意儿。 “吓着了?”她问。 我下意识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赶紧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看着我这一系列蠢动作,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 “朕很可怕?”她微微前倾了身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我。 距离拉近,我甚至能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和眼中我自己那张呆滞脸的倒影。 “不、不可怕!”我立刻表忠心,声音发颤,“陛下您……您貌若天仙,神女下凡,光辉伟大……” 我把能想到的褒义词不过脑子地往外蹦。 她又笑了,这次更明显些,眼尾微微上挑,像平静湖面漾开了一圈涟漪。 “罢了,”她直回身子,恢复了之前的坐姿,对旁边的掌事宫女道,“瞧着还算老实,留下吧,安排去藏书阁做些洒扫整理的话。” “是,陛下。”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着引路的宫人倒退着往外走。 快到殿门口时,我鬼使神差地,又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我脚步一顿。 那位年轻的女帝并没有在看我,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宦官的低语,侧脸的线条在殿内光影中显得有些柔和。 而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一下下摩挲着腰间玉佩上雕刻的凤凰纹路。 一个小动作,却莫名地,让我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好像……这个顶头大BOSS,也不是那么……完全不近人情?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走出大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 代明玉啊代明玉,你清醒一点! 那可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的! 你一个刚入职(穿越)连试用期都没过的小虾米,居然敢觉得老板“不近人情”? 还想不想转正了! 前途未卜,但我这条社畜的命,暂时好像是……保住了? 我抬头望了望这片陌生的、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悲凉: 唉,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五险一金怎么算……加班,有加班费吗? 第2章 铁打的牛马,流水的老板 我被分配到了藏书阁。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从“直面大老板的核心部门”,被下放到了“后勤资料管理中心”。 对此,我表示非常满意。 藏书阁,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远离权力中心、安静养老的好地方。 没有KPI,没有996,除了灰尘大了点,简直是我这种社恐咸鱼的理想岗位。 带我熟悉环境的是个姓钱的老太监,头发花白,说话慢吞吞。 “小代子啊,这儿,就是咱们的地盘了。”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墨香混合着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放眼望去,好家伙,这规模,抵得上我们市图书馆古籍区了。 就是……这管理方式有点感人。 书籍卷轴堆得满满当当,分类方式似乎主要靠缘分,找本书估计得耗上半天。 我的项目管理DNA,动了。 虽然目标是咸鱼,但让一个前PM面对这种混乱而不做点什么,就像让一个程序员看见满屏乱码而不去调试一样,浑身难受。 “钱公公,”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人畜无害,“咱们这儿的书,是怎么个找法?有没有个……索引目录什么的?” 钱公公眯着眼,想了半天:“目录?有倒是有,在那边架上,不过都是老黄历了,新进的书好多都没往上记。找书啊,主要还是靠记性。” 靠记性?这数据库连个像样的查询系统都没有! 我内心疯狂吐槽。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把这藏书阁,当成一个新项目来盘活。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我的“图书馆信息化改革”。 不得不说,牛马的身份简直就刻在了我的基因里。 我也不明白,我明明是来洒扫的,怎的突然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要来干这活呢?! 我想,大概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虽然我怂得一笔,但我一直照着我老母亲的话活着。 她老人家说,出来干活手脚要勤快,眼里要有活,这样才能升职加薪。 因着这,我虽然升的慢,但确实有在升职。 这不,都换地方了,我还改不了这不好的习惯。 我利用洒扫的便利,摸清了整个藏书阁的大致区域划分,相当于模块梳理。 然后开始了工作。 我找来空白的竹简,开始重新编写目录。 看着这竹简,我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时代,纸张还没安全普及。 我虽历史不好,但也知道从古至今的女帝只有武则天。 这女帝这般年轻,定然不是武则天。 我想,这大概是哪个架空时代了,不知道活字印刷有了没。 我摒弃了原来那种“经史子集”的大类套小类、越套越迷糊的分类法,引入了更简单的“区域编号 主题关键词”法,这个是现在图书馆管用的方式。 比如,原来标注“甲部三排左五《山河舆图志》”,我给它改成“地理区-A架-03号《山河舆图志》”。 简单,直观,好找。 我还偷偷用炭笔画了个简单的“藏书阁动线优化图”,思考着怎么调整书架位置,能让取放书籍路径最短。 钱公公看我每天忙忙碌碌,不是在擦拭书架就是在竹片上写写画画,摇着头念叨:“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头。” 倒也没管我。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 我正踮着脚,试图把“地理区”最后一个书架的编号标签贴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吓得我差点从垫脚的凳子上栽下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猛地回头,心脏骤停。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玄色常服,身姿挺拔,不是女帝黄瑶臻又是谁。 她怎么来了?!老板突击检查基层工作?! 我连滚带爬地从凳子上下来,扑通跪地:“参、参见陛下!” “平身。”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她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我刚刚贴好的标签,又落在我手里还捏着的炭笔和写满奇怪符号的竹简上。 “这些,是何物?”她拿起一片我写的“索引竹简”,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混合了阿拉伯数字和汉字的编号。 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怎么用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数据库索引”和“动线优化”。 “回、回陛下,这……这是奴婢自己想的一个笨法子。”我硬着头皮解释,“给每本书一个固定的‘住址’,想找的时候,按‘住址’来寻,能快些。” “‘住址’?”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琥珀色的眸子转向我,带着一丝探究,“倒是形象。” 她没再追问索引,反而踱步到我对面那个书架,随手抽出一卷书,指尖拂过书面,沾了一层薄灰。 她微微蹙了下眉。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卫生没搞好,被大老板抓现行了! 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将书卷放回,然后目光落在了我挂在旁边柱子上、那张丑了吧唧的“动线优化草图”上。 “这又是什么?”她指着那图问。 “是……是奴婢瞎画的,想着怎么摆架子,走路拿书能少走几步……”我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像个在项目经理面前班门弄斧的实习生。 她盯着那图看了半晌。 殿内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的鸟鸣和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忽然,她抬眸,视线再次落回我脸上,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你似乎,很擅长此道?”她问。 这次,声音里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点纯粹的好奇。 “啊?”我一愣,下意识回答,“还、还行吧?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帮忙整理……库房。” 我把“公司档案室”咽了回去。 “整理库房……”她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在我身上流转,从那身普通的宫女服饰,到我因为干活而有些脏污的手指。 最后定格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那一刻,我仿佛不是个卑微的宫女,而是个展示方案的乙方。 她朝我走近了两步,淡淡的气息萦绕过来。 我甚至能看清她玄色衣领上精细的金线刺绣纹路。 她伸出手,并非对我,而是从我旁边的书架上,轻轻取下了一卷我刚刚归类放好的、关于水利的竹简。 “此书,之前散落在杂集处,寻了许久。”她低头看着竹简,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她抬眼看向我,那眼睛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清透,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呆样。 “代明玉,”她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心头一跳,“你做得不错。” 说完,她拿着那卷竹简,转身便带着不知何时守在门外的宦官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炭笔,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靠近时带来的那若有似无的冷香。 钱公公这时才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脸后怕:“哎哟喂,陛下怎么突然来了……小代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慢慢回过神来。 她记得我的名字。 她说……我做得不错?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有点像第一次独立完成项目得到甲方爸爸肯定时的激动,又掺杂了点别的什么。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女人太过明艳动人的漂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捣鼓出来的“索引系统”和“优化图”。 好吧,看来我这“图书馆信息化改革”项目,算是……通过了初步立项评审? 就是这甲方爸爸,气场太强,有点费心脏。 第3章 算升职吗? 女帝突击视察后的几天,我都处于一种既亢奋又忐忑的状态。 亢奋在于,我的“图书馆改革方案”似乎入了大老板的法眼,这感觉堪比实习生做的PPT被CEO点名表扬。 忐忑在于,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这份“关注”是福是祸? 钱公公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小代子,出息了啊,能得陛下亲口夸赞。” 我干笑两声:“运气,纯属运气。” 心里默念:低调,低调,社畜保命第一准则。 虽然,我做的事情,不像是想低调的样子。 藏书阁的工作确实清闲。 整理完书籍,优化了流程后,我每天的任务就剩下日常清扫和……发呆。 于是,我发展出了新的业余爱好:观察窗外那棵大梧桐树上的鸟窝。 窝里有几只刚孵出来的雏鸟,每天张着黄嘴丫子叽叽喳喳,等着鸟妈妈喂食。 这天下午,我正拿着小扫帚,一边心不在焉地扫着地,一边偷偷看小鸟,嘴里还习惯性地哼起了跑调的儿歌:“小鸟小鸟,喳喳叫~饿了就要妈妈抱~” 哼完自己都乐了,代明玉啊代明玉,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在我对着小鸟傻笑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藏书阁外的回廊拐角。 玄色衣角,挺拔身姿。 我魂飞魄散,瞬间把扫帚一扔,以一个标准的滑跪姿势躲到了最近的书架后面,大气不敢出。 完了完了,老板又来微服私访了? 我刚才那傻样没被看见吧? 偷一下懒应该不会被砍头吧? 我屏住呼吸,从书架缝隙里偷偷往外瞄。 只见女帝黄瑶臻并未带着随从,独自一人缓步走到那棵梧桐树下。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树上的鸟窝,雏鸟的叫声似乎更急切了。 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玄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那一刻,她身上那种帝王的威仪感似乎淡去了不少,背影甚至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然后,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显然……她没发现书架后还有个快石化的我。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她从宽大的袖口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小把……米粒? 真的是米粒! 晶莹饱满,看起来像是从御膳房顺的。 她将米粒轻轻撒在树下干燥平整的石板上,然后后退了几步,安静地看着。 很快,鸟妈妈飞了下来,警惕地看了看,然后迅速啄起米粒,飞回窝里喂给雏鸟。 叽叽喳喳的叫声变得欢快起来。 女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鸟儿啄食。 我看不到她的正脸,但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是柔和的,甚至,我猜测她的唇角似乎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一瞬间,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这跟我想象中的皇帝形象不符啊! 说好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呢? 怎么会偷偷跑来喂鸟? 总觉得周身有着母性的光辉。 这简直是我认知里最大的OOC(脱离角色设定)! 我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书架底部一个松动的木板,发出了“咯噔”一声轻响。 完蛋! 我瞬间僵住,血液都凉了半截。 女帝闻声立刻转头,目光锐利如电,直直射向我藏身的书架方向。 方才那片刻的柔和消失无踪,脸上恢复了一片清冷,甚至似乎有些恼怒。 “谁在那里?”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手脚发软地从书架后面挪出来,再次扑通跪倒:“陛、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在打扫,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我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撞见老板摸鱼……啊不是,撞见老板如此不符合人设的私人时刻,这简直是职场死刑! 头顶上方一片沉默。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毕竟被人撞破“秘密”,就算是皇帝也会尴尬吧? 过了好几秒,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时,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起来吧。”她说,“你总是这般……容易受惊。” 我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依旧不敢抬头。 “你看见了?”她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头皮发麻,这送命题怎么答? 说没看见是欺君,说看见了是不是死更快? “奴、奴婢……刚出来,什么……什么都没看见!”我选择睁眼说瞎话,声音抖得自带电音效果。 我似乎听到她极轻地哼了一声,像是有点无奈。 “罢了。”她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回我身上,“你方才,在哼什么曲子?” “啊?”我又是一愣,这思维跳跃得我差点跟不上,“回陛下,就……就是乡下胡乱听来的小调,登不得大雅之堂。” “听着倒有几分趣致。”她淡淡道,视线扫过我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指,“鸟儿饿了,自然要叫。人之常情。” 她这话像是说鸟,又不像。 我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她一下。 她已经转回身,再次望向那棵梧桐树,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静谧而优美。 “以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这附近的洒扫,也由你负责吧。莫要让他人惊扰了它们。” 我:“……是,陛下。”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我,径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后背都湿了。 我走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低头看着石板上还未被啄食干净的米粒,思绪又开始胡乱飘起来。。 她记得我哼了跑调的歌。 她默许了我撞见她的“小秘密”。 她甚至把“喂鸟据点”的保洁和维护工作……单独交给了我? 这感觉,不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宫人,更像是对待一个……不小心撞破了自己小癖好,但似乎可以信任的……嗯,熟人?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叽叽喳喳的鸟窝,又看了看女帝离开的方向,一个大不敬的想法产生: 这个女帝,好像……有点可爱? 但立马被我的理智牵住了,我在心里咆哮: 不对不对!代明玉你清醒点! 那是皇帝!是终极BOSS! 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希望拍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给老板的宠物(虽然是野生的)当专属铲屎官……这算不算是,变相升职了? 那……会加薪吗?毕竟多了点工作呢 第4章 一整个期待住了 自从成了御用“鸟类保育员”,我在藏书阁的日子就更清闲了。 钱公公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意味深长”升级到了“此女背景深不可测”,连带着对我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也睁只眼闭只眼。 这天,我正对着几片竹片发愁。 我想把藏书阁的索引系统做个2.0升级版,奈何竹简刻字太费劲,效率低下,让我无比怀念现代的电脑和打印机。 “小代子,”钱公公慢悠悠地晃过来,“收拾一下,司制房的李嬷嬷来了,说借调你去帮几天忙,好像是整理什么……物料册子?” 司制房? 那不是负责宫里器物制作、物资管理的地方吗? 相当于集团的供应链管理部门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上次女帝来,看我“整理”能力不错,所以……调岗了? 怀着几分忐忑和几分“新项目来了”的莫名兴奋,我跟着李嬷嬷去了司制房。 一到地方,我就明白为啥要借调我了。 好家伙,司制房的物料登记册,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厚厚的几大本,字迹潦草,条目混乱,同一批丝绸,能被记成“苏绣”、“江南织造”和“锦缎”三个名目。 这库存管理,基本靠猜。 李嬷嬷愁眉苦脸:“陛下前几日问起今年新贡的云锦存量,我们翻了一下午册子,都没算明白……” 我看着那堆堪比天书的册子,项目管理之魂再次熊熊燃烧。 这不就是典型的数据库混乱问题吗? “嬷嬷,”我试探着开口,“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法子记账?” 在李嬷嬷半信半疑的目光下,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找来大的白帛(感谢宫廷的奢侈),用炭笔在上面画起了表格。 横列是物料名称、规格、入库时间、数量、领用人、结余……纵列按品类划分。 我还强行引入了“数据验证”概念,规定好名称和单位,并且不允许随意乱写、修改。 甚至,我还用炭笔浅深不同来表示库存预警,比如存量低于某个数就用深色标注。 这,就是古偶版的Excel表格! 司制房的宫女太监们围着看新鲜,议论纷纷。 “这画得跟棋盘似的,能行吗?” “看着是挺清楚……” 我带着他们,花了三天时间,把积压的账目全部重新誊录、归类到新的“表格”上。 过程虽然繁琐,但成果是显著的。 现在想查任何物料的存量,一目了然。 这天下午,我们正在做最后的核对,门口突然传来通报:“陛下驾到——” 整个司制房瞬间跪倒一片。 我心里哀嚎:怎么又是突击检查!老板您是不是在我身上装GPS了? 女帝黄瑶臻依旧是常服便装,走了进来。 她目光先是在司制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边那几幅挂起来的、巨大的“表格白帛”上。 李嬷嬷赶紧上前,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新式记账法的成果。 女帝没说话,缓步走到白帛前,仰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炭笔字和线条。 她看得非常仔细,手指虚虚地划过那些横平竖直的格子,目光在“结余”和“预警”栏停留了片刻。 她转向我,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探究。 “这,也是你想出来的?”她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回陛下,是……是奴婢瞎琢磨的笨办法,只求看着清楚些……” “笨办法?”她轻轻重复,语气里似乎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若这是笨办法,那朕宫中原先用的,岂非成了蠢办法?” 我:“!!!”老板您这话我没法接啊! “起来回话。”她命令道。 我赶紧爬起来,垂手站在一边,感觉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描,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这些符号,”她指着表格里我用来代表“不足”、“充足”的简单图形标记,“是何意?” 我只好硬着头皮,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库存预警机制”。 她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李嬷嬷说:“此法甚好。着即在宫内各库房推行。” 李嬷嬷连忙领命。 我心里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女帝又对我说:“代明玉。” “奴婢在。” “你,”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来御前侍墨。” 我猛地抬头,撞进她沉静的目光里。 御前侍墨?! 那不是从后勤部门直接调任总裁办公室了?! 这升职速度坐火箭了吧! “陛、陛下,”我舌头又开始打结,“奴婢……字写得不好看……” 这是大实话,我的毛笔字跟狗爬似的。 她似乎被我这个理由噎了一下,唇角明显向上弯了弯:“无妨。朕看中的,不是你的字。” 不是字,那是什么? 是我的表格?我的索引? 还是我这一身……与古代职场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好用的“技能包”? 她没再多说,只是又深深看了我一眼。 都说皇帝心思深似海,最后的那个眼神,我至今都没琢磨清楚。 但我想,她大概已经拜倒在我的智慧下了吧。 “明日便来报到。”她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司制房的众人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羡慕、嫉妒,以及“果然背景很深”的笃定。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的。 御前侍墨…… 天天直面大BOSS…… 光是想想,我的社恐就要发作了。 但是,心底深处,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抑制的雀跃冒了出来。 是因为升职加薪(虽然不知道古代宫女究竟有没有薪水)吗? 好像不全是。 是因为……以后能经常看到这个漂亮的女人了吗? 人皆爱美,尤物又有谁人不喜。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代明玉,你完了。 你不仅开始觉得老板可爱,现在居然还开始期待天天见到她了? 你这职场伦理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第5章 撩而不自知的上位者 站在皇帝寝宫外侧,那间专门用于批阅奏折的书房门口,我感觉自己像个第一天入职的实习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厚重的木门像一道天堑,隔绝了凡尘与御座。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浅碧色的上好宫装料子滑过指尖,带来一丝不真实的冰凉。 这身衣服,似乎也在提醒着我身份的天翻地覆。 御前侍墨! 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高级文秘,还是专门伺候笔墨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崭新的“工作服”,又想象了一下自己等下笨手笨脚打翻砚台,或者把墨汁甩到那关乎江山社稷的奏折上的场景…… 我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前途一片黑暗,恨不能立刻原地消失。 “进去吧,陛下已在里面等候了。”引路的宦官垂着眼帘,声音压得极低,那份比平日里更甚的恭敬里。 我想,大概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好奇。 毕竟,能得陛下亲点、又如此年轻的侍墨女官,实在罕见。 他微微躬身,示意我上前。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颤抖着,抱着一种近乎英勇就义的心态,用尽全身力气才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得像吸纳了无数帝王心事的雕花木门。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书房内,一股混合着上等徽墨清冽与某种独特冷冽熏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气息……与女帝黄瑶臻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同源,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尊贵,却又丝丝缕缕缠绕过来,令人心慌。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穿过巨大的镂花窗棂,光束的尽头,稳稳地笼罩着紫檀木书案后那个凝神专注的身影。 黄瑶臻正低头审阅着一份奏折,侧脸在明亮的光线下勾勒出几近完美的线条。 她今日未戴那些繁复沉重的冠冕,浓密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颊边,为她那惯常的威严平添了几分难得的慵懒感。 听到门口的动静和脚步声,她并未抬头。 白皙修长的手指依旧稳稳地压在奏折边缘,只是朱唇轻启,吐出两个简洁到近乎命令的字,清泠泠的嗓音在安静的书房里荡开:“磨墨。” “是,陛下。”我的声音干涩发紧,还带着一丝颤抖。 我几乎是挪着小碎步蹭到书案侧方那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端砚旁,眼睛死死盯着砚台和那块乌黑发亮的上好徽墨墨锭,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穿越前我用的是现成墨汁,最多用过那种廉价的墨块,但这宫廷御用的、讲究“轻胶万杵”的磨墨…… 大概要注意……水量、力道、旋转的节奏? 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我感觉自己像个拿着原始工具,闯入精密实验室的野人。 硬着头皮,我颤巍巍地拿起那块沉甸甸的墨锭,指尖冰凉。 我学着记忆中模糊的画面,蘸了点旁边玉盂里的清水,然后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砚堂里画起了毫无章法的圈圈。 手腕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械臂,每一次摩擦都带着迟疑和笨重,不像是在磨墨,倒像是在和一堆顽固的水泥较劲。 磨了半晌,砚池里的墨汁要么寡淡如水,要么就浮着一层令人尴尬的细小颗粒,连我自己都不忍卒睹。 巨大的挫败感和惶恐攫住了我。 完了完了,上班第一天,就要因为“业务能力严重不过关”被开除,甚至可能因“御前失仪”掉脑袋了吗? 冷汗悄悄浸湿了内衫的领口。 就在我内心哀嚎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之际,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 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却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的手剧烈一抖,那滑不留手的墨锭差点就从汗湿的掌心飞脱出去……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得如同玉雕的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伸了过来。 带着一丝微凉触感的手,完全地覆在了我紧握着墨锭的手背上。 我整个人瞬间石化,血液“轰”地一声冲上了头顶,耳膜里全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 我拼命告诉自己:淡定淡定,可远观不可亵玩,不能沦陷!! 但是,她的手……好凉,像浸在寒泉里的美玉,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因常年握笔批阅奏章而形成的茧,清晰地印在我紧绷的手背皮肤上。 “手腕,放松。”她的声音近在咫尺。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耳廓和颈侧的细小绒毛,带着那种独特的冷香,酥酥麻麻一片。 “力道要匀,速度不必刻意求快。” 她就这样握着我的手,引导着我的手腕,在砚台里缓缓地、匀速地打着圈。 她的指尖偶尔会轻轻擦过我的指关节内侧敏感的皮肤,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激起一圈圈让人战栗的涟漪。 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如同细小的电流,从我们紧密相触的每一寸皮肤窜起,顺着胳膊蜿蜒而上,直直击中了我狂跳不止的心脏。 她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一点点渗透过来,驱散了我指尖的冰凉,却点燃了另一种更令人眩晕的火热。 我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那微凉柔软的掌心封印住了,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动地跟随她的节奏。 鼻尖充斥的全是她身上那股冷冽又极具侵略性的熏香气息,混合着新磨出的墨特有的清苦味道,形成令人头晕目眩的蛊惑。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靠近时衣料细微的摩擦声,甚至能数清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的弧度。 “像这样,明白了?”她低声问。 我像一只被瞬间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喉咙发紧,只能拼命地点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挤不出来。 我的脸颊烫得估计能直接在上面煎熟一颗鸡蛋。 她似乎……极其轻微地……从鼻腔里哼出一点气音,像是某种压抑却了然于心的轻笑。 随后,那令人心悸的覆盖感才缓慢地撤离。 那微凉柔软的触感离开的瞬间,我的手背竟感到一阵空虚的微凉,随即又被自己皮肤上残留的灼热感覆盖,两种感觉交织,怪异又撩人。 “以后便按此法磨。”她已坐回宽大的紫檀木椅中,重新执起了那支象征至高权力的朱笔。 她的目光落回奏折上,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手把手教学”,对她而言只是再平常不过、微不足道的一次例行指导。 大概是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未曾在她深邃的眼眸中留下。 而我,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那方惹祸的砚台里。 我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几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回应:“是……谨遵陛下谕旨。” 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偷偷描摹着光影中她那沉静专注的侧影。 都说直女撩起来不要命且不自知,我只当现代女性才会这样,却没想到古代的上位女者也是这般。 我是极其不禁撩的,但碍于身份,我努力着…… 第6章 我真的不经撩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书房里只剩下她翻阅奏折时纸张发出的极轻微的沙沙声,以及我努力按照那“御授”技法磨墨的、几乎细不可闻的摩擦声。 空气沉静地让人难受。 每一次墨锭划过砚台,都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覆上来的微凉触感,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印记。 我忍不住,借着低头的角度,偷偷抬眼打量她。 黄瑶臻批阅奏折时很专注,日光勾勒着她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看到冗长乏味的请安折子,眉心会几不可察地蹙起,朱批挥洒得格外迅疾。 有时,那好看的眉便微微舒展,眸光沉凝,白皙纤长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在关键的字句旁轻轻敲击。 这工作状态……何其相似。 简直跟我以前在格子间里,对着屏幕熬夜赶项目方案时,我那项目总监老板的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她指尖敲击的,不再是PPT提案,而是关乎万里江山、黎民生死的宏图伟业。 看着看着,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这位端坐御座、手握乾坤的年轻女帝,似乎也并非总是那么云端之上,遥不可及。 她也会疲惫,也会对着满纸虚与委蛇的废话感到无奈和不耐。 看来,不管哪个朝代的牛马,都有共通之处。 女帝是高级牛马,但高级牛马,也逃不出牛马的宿命。 过了许久,她似乎终于被一份冗长的奏章耗尽了耐心,蓦地放下了手中那支象征权力的朱笔,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 她抬起一只手,用指腹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一声轻若鸿毛的叹息,听起来疲惫你了。 几乎是未经思考的本能,一种混合着“感同身受”的体恤和“服务意识”的惯性,促使我停下了磨墨的动作。 我下意识地侧身,端起旁边紫檀小几上一只温着的青玉茶盏,轻轻递了过去,悬在她手边半尺之处。 “陛下,喝口茶,歇歇吧。” 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我曾给那位连续加班三昼夜的总监上司递咖啡时的熟稔和关切。 她揉捏眉心的动作顿住了,倏然抬眸看我。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我端着茶盏、带着几分“自作主张”后惶恐的身影。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天!我刚才做了什么?! 我居然在教九五之尊、万乘之君怎么休息?! 我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稳当了吗?! 递茶的胳膊僵在半空,如同被冻住,往前递不是圣人眷顾,往后缩更是大不敬。 冷汗再次几乎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未来的几天,我该要多喝点水的,这冷汗一身接着一身的出。 门口侍立的那位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宦官,袍袖似乎也极轻微地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但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黄瑶臻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眸中那瞬间的惊讶稍纵即逝随即。 她并未斥责,只是伸出那只方才揉过眉心的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擦过我托着茶盏底部的几根手指,才稳稳地接过了茶盏。 又一次的肌肤接触,让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即便我一个劲跟自己说只是不小心,但小心脏还是不听话的跳快了几分。 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她的掌心。 她垂眸,就着袅袅茶烟,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 氤氲的水汽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切,没得不太真切。 “你倒是……” 她放下茶盏,玉质杯底落在紫檀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清泠的嗓音响起,听不出明显的褒贬,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流拂过空气,“很会……察言观色。”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有些慢,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新鲜有趣的事物。 那视线如有实质,刮过我的脸颊和耳根,又一次带来一阵滚烫。 我干巴巴地试图解释,声音发紧:“奴婢……奴婢愚钝,只是…只是看陛下眉宇间似有倦色,想着热茶或许能稍解疲乏……”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蠢笨欲盖弥彰,甚至一度想咬舌自尽。 “嗯。” 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深究我拙劣的解释。 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像是要看到我的内里一般。 “你以前,”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光滑的案面,“常做这些?” 她问的显然是“侍奉人”的经验。 我的心猛地一跳。 总不能说“在现代公司伺候甲方爸爸和顶头上司练出来的”吧? 我硬着头皮,继续之前的胡诌,声音低若蚊蚋:“在…在家时,偶尔…伺候过家中长辈起居。” 她没再追问,只是看着我,那目光深邃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半晌,才缓缓启唇,声音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在朕这里,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事即可。”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在我依旧紧绷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不必……过于拘谨。” 不必拘谨? 陛下您说得何其轻巧! 您方才那番“手把手教学”带来的冲击余波未平,指尖相触的微凉触感还在灼烧,你让我别拘谨,我还能睁着眼睛都算是厉害了好吗? 我的心跳到现在还在胸腔里擂鼓喧天,擂得我指尖都微微发麻好吗?! 您让我如何不拘谨?! 但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心里这排山倒海的吐槽吼出来。 我只能垂着眼帘,用尽毕生演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顺乖巧,挤出两个字:“是……奴婢明白。” 可那微颤的尾音,大概还是出卖了我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她似乎捕捉到了我声音里那点强压下去的波澜,唇角那抹本就极淡的弧度,竟不易察觉地加深了些许。 那双清冷的凤目中,一丝几不可辨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阳光,转瞬即逝,却足以让我的心跳再漏一拍。 她没有再说什么,优雅地重新执起了那支朱笔。 我几乎是感激涕零地赶紧低下头,重新握住墨锭,试图专注于砚台里那汪渐渐浓黑的墨汁。 心境已然与刚踏入这书房时截然不同。 最初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感,如同退潮般悄然消退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 御前侍墨的第一天,我心情跌宕起伏的程度远超想象。 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到窒息?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这位“老板”接二连三、威力十足的“亲自关怀”对心脏造成的巨大负荷。 我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她沉静专注的侧影。 阳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下颌线,朱笔在奏折上落下清隽而有力的批注,带着主宰乾坤的从容。 我心中默默吐槽翻滚: 这算不算是……莫名其妙就拿到了“霸道女总裁”专属的“特别关注”体验卡? 还是附带心跳过载风险的那种? 第7章 斗胆 御前侍墨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费脑子,也更费心脏。 费脑子在于,我得时刻绷紧每一根神经,确保磨出的墨浓度浓淡相宜,宛若鸦羽沉水; 呈递的奏折顺序分毫不差,关乎轻重缓急; 递上的茶水温度更是要恰到好处,一丝凉意或过烫都是失职。 感觉比从前做大型跨国项目的协调管理,还要考验对细节的极致把控和临场应变。 费心脏在于,我的顶头“老板”黄瑶臻女士,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总在不经意间,释放出一些足以让我心律瞬间飙升至危险边缘的信号。 不过,总算在几天后,我学着自己调节心绪了。 但一波过去,一波便会起来。 这天下午,书房内的空气凝固成了铅块。 黄瑶臻批阅奏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那份关于漕运的折子在她指尖停留了许久。 她眉心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朱笔悬停在半空,迟迟未曾落下。 无形的低气压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连窗外透进的日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我放轻了呼吸,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书案旁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墨点。 漕运? 光是这两个字,在我脑中瞬间就关联上了一大堆关键词: 河道淤泥、物资转运不畅、沿途损耗、层层盘剥、贪腐横行…… 这简直就是一个古代版的超大型、跨地域、多利益方纠缠的烂尾项目! 其复杂棘手程度,足以让任何现代项目经理头皮发麻。 “啪!”一声轻响,是朱笔被略显烦躁地搁在笔山上的声音。 黄瑶臻抬手,用纤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指尖,重重揉了揉两侧太阳穴,薄唇紧抿。 往日里那份帝王端凝的气度,难得地被一层显而易见的烦躁所覆盖。 “年年拨款,岁岁清淤!耗费钱粮无数,劳民伤财!” 她清冷的声音里裹挟着一层薄怒,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质问这满朝冠冕堂皇却束手无策的衮衮诸公,“竟无一人能拿出个切中要害、行之有效的法子?!尽是些隔靴搔痒的陈词滥调!” 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寻求破局而不得的焦灼,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也恰好扫视过来,带着那份尚未敛去的疲惫和被难题困住的锋利焦灼,精准地撞入了我的眼底。 鬼使神差! 就在这眼神交汇的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像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个念头在恐惧的缝隙中疯狂滋生成型。 我以前参与过的一个大型现代化物流园区优化项目,虽然规模、技术手段天差地别,但那核心的思路骨架大抵是差不多的。 无非是识别并疏通关键枢纽节点(如同淤塞的闸口)、优化转运流程路径(减少无效迂回)、引入强力透明的监管机制(遏制跑冒滴漏)?…… 这底层逻辑,是不是可以……照抄? “陛……陛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微弱却又清晰得刺耳,“奴婢……或许……有个……笨想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边说边颤抖着。 话音出口的刹那,一股冰冷的悔意瞬间攫住了我! 代明玉你疯了!彻底疯了! 国之重器,社稷之策,岂是你一个伺候笔墨、连奏折题目都未必能看懂的小小侍墨女官能置喙的?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御前顾问?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甚至能感觉到侍立在门边阴影里的老宦官,猛地抬了一下眼皮,浑浊的老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此女僭越!大胆! 黄瑶臻显然也完全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开口。 她揉按太阳穴的动作骤然顿住,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倏地转向我,在那审视的目光深处,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也许那并非嘲弄或震怒,只是像是在无边黑暗中陡然瞥见一丝星火时,本能燃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极淡的期待?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我,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让我窒息。 整个书房落针可闻,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唔?”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尾音微微挑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和一丝探究。 “说。” 最终,她开口了。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清晰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反正说都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死就死吧! “奴婢觉得,”我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但努力维持着清晰,“漕运之道,如人体血脉运行,堵则不通,通则不痛。 关键之处,或许不在‘加派人手’或‘一味清淤’这等耗费之举。 而在于精准找到那几处‘淤塞点’,并设法让‘血液’流动得更顺畅、更有序些……” 我尽量用她能理解的生理比喻,笨拙地包裹着现代项目管理的核心逻辑(关键路径法、流程优化)。 为了说得更清楚,我甚至壮着胆子,手心濡湿地请求:“陛下……能否……赐奴婢一支炭笔,一张……废弃的纸背?” 这要求简直胆大包天! 侍立角落的老宦官眼皮猛地一跳,头垂得更低了。 出乎意料,黄瑶臻只是抬了下眼皮,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递过东西。 接过炭笔和那宝贵的“画板”(废弃奏折背面),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到了以前给投资人做PPT汇报的状态。 恐惧暂时被专业本能压了下去,我半跪在书案侧前方,开始专注地在纸上勾勒。 “……陛下请看,”我用炭笔画出曲折的河流走向,在几个关键闸口和转运节点重重标点,“譬如这里,还有这里,便是容易‘拥堵’的‘淤塞点’!” “年年全线清淤,如同……遍体施针,耗费巨大却难达病灶。若集中力量疏通此几处‘血脉死结’……” 我一边画,一边讲解着我理解的“关键节点法”。 讲到优化运输环节时,更是沉浸其中,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手指随着思路在图上点划,仿佛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需要被说服的合作伙伴。 “……所以,或许可以试着在?此处?,”我用笔尖重重圈出一个枢纽,“设立一个中枢调度点,统一计量,分时段有序放行,避免船只无序扎堆,空耗时间。 还有,对漕粮从装载、运输到各节点交接的时间,” 我顿了顿,努力寻找她能理解的词汇,“进行明确的‘规矩’设定,并加以严格考核,就像……就像给驿站驿马定下‘脚程时限’,延误必究! 如此,或可提升流转之效……” 第8章 她摸我! 我说完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沉浸其中的那点勇气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沾着炭黑的手指,不敢去看御座上的反应。 手心里的冷汗黏腻腻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完了,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妄想用现代皮毛去指点古代帝国的超级工程! 等着雷霆震怒吧!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良久,久到我几乎要被这寂静压垮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思索意味的“唔——”。 我心头一颤,像被赦免的囚徒般,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 只见黄瑶臻并未看我,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紧锁在我那张鬼画符般的“示意图”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指尖起落,发出极有韵律的“笃、笃”轻响。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案上不是一张涂鸦废纸,而是一份价值连城的舆图。 她眸中的光芒锐利如鹰隼,在图纸上游移、推敲,原本紧锁的眉心,竟在专注中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 折背面的那张简陋示意图。 她并未嫌弃上面的炭灰和歪扭线条,反而像对待什么重要文书般,仔细平整地将其折叠好,然后,极其自然地收入了自己绣着金线的宽大袖笼之中。 “此法,朕会着人详加商议。”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 “代明玉,”她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你倒是又给了朕……惊喜。” 轰——! 我的脸“唰”地一下,如同被烈火燎过,瞬间红透到了耳根和脖颈! 被这样一位容颜绝世、手握重权的顶级美女老板,用如此专注、如此欣赏的目光凝视着,还用这种近乎温柔的语调夸奖…… 这简直是心脏无法承受之重! 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奴婢……奴婢胡言乱语,粗陋不堪,陛下……陛下不怪罪就好……” 我声音细若蚊蚋,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看着我羞窘至极的模样,唇角的弧度竟又加深了些许。 接着,一声极轻、极愉悦的轻笑逸出唇畔。 这不是之前那种转瞬即逝的、极淡的笑意,而是眉眼微弯。 那双清冷的凤目里像漾开了真实的暖意,整张绝艳的脸庞瞬间生动明亮起来,宛如明珠生晕,美得惊心动魄。 “朕为何要怪罪?” 她微微偏头,语气轻松,甚至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莫非在你眼中,”她故意顿了顿,眼波流转,“朕是个听不进只言片语、闭塞言路的昏君?” “不是!当然不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吓得慌忙抬起头,下意识地大幅度摆手否认,动作猛得差点带倒了旁边笔山上架着的珍贵紫毫笔! 我的小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看着我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我心神未定之时,更让我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她竟优雅地站起身,绕过宽大的紫檀书案,朝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我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一身清冽的幽兰冷香,一步步靠近。 阳光透过窗户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影,裙裾拂过华贵的地毯,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之力压迫着我的神经。 直到,她在我面前不足一尺处站定。 这个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华美宫装上繁复精细的刺绣纹路,近得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带着暖意的馨香,近得…… 我们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她抬起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乾坤、挥斥方遒的手,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却又异常轻柔的姿态,缓缓伸向我的……脸颊!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 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血液在耳中轰鸣的巨响。 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我的左脸颊边缘。 那触感,像最上等的丝绸擦过,又似初春融化的雪水滴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她的薄茧。 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却又清晰得刻骨铭心。 她只是在极其自然地替我做一件事。 她用手指,轻轻抹去了我脸颊边缘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炭笔灰迹。 “脏了。”她收回手,语气平淡自然得像在评论天气,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碰从未发生。 白皙的指腹上,一点微不足道的黑色痕迹清晰可见。 随即,她不再看我,优雅地转过身,步履从容地走向那扇巨大的雕花窗棂,留给我一个无限美好又无比疏离的窈窕背影。 窗外的天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如梦似幻。 “今日便到这里,”她清泠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丝毫波澜,“你且退下吧。” 我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口水,急促的回答道:“……是,陛下。”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像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挪出了那间还残留着她身上冷香的书房。 直到外面带着秋日凉意的晚风猛地吹拂在滚烫的脸颊上,我才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般,猝然回神! 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刚才被她拂过的地方。 她……她刚才那是……? 帮我……擦灰? 这……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啊? 不对不对!她可是皇帝!手握生杀予夺的九五之尊! 她这顶多算……?老板对得力员工的亲切关怀?? 可是……可是天底下哪有老板这样“关怀”下属的! 还亲自动手……擦脸?! 我的心跳快得像有千百只野兔在胸腔里疯狂蹦迪,脸上的温度居高不下,被晚风吹拂也毫无作用。 所以,我这是……第一次御前“方案提报”,不仅没被毙掉,没被问罪,甚至还……?拿到了老板的“特别奖励”?? 虽然这“奖励”的形式……着实有点过于刺激,对心脏负荷极大。 代明玉,你这跌宕起伏、心跳过载的御前生涯,看来是注定……没法平静了。 那颗名为悸动的种子,被这“拂灰一点”的春雨浇灌,正不可抑制地、疯狂地……破土抽芽! 第9章 堕落的甘之如饴 自从我那套关于漕运的“乡下把式”被女帝黄瑶臻采纳并交由相关部门讨论后,我在宫里的日子,就彻底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看我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走了狗屎运的藏书阁扫地的”,带着点轻视的好奇。 如今,那目光变得复杂难辨,我猜多少交织着探究、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大概觉得我是“深藏不露背景深厚的陛下跟前红人”。 这转变快得让我头晕目眩。 连走路带风、素来眼高于顶的内务府总管王德安,远远见了我,竟也刻意放缓脚步。 他那张惯常板着的脸挤出几分堪称“慈祥”的笑意,隔着几步远便拱手:“代姑娘,忙着呢?瞧着气色愈发好了。” 那语气亲热得仿佛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侄女。 我慌忙回礼,后背微僵,感觉自己像个突然被推到聚光灯下的赝品。 甚至今日我去膳房领份例菜,掌勺的赵大娘动作麻利地装好食盒。 她觑了眼旁边低头择菜的小宫女,飞快地掀开盒盖一角,以与她壮实身材不符的灵巧,塞进一个油亮喷香的鸡腿,压低了嗓门: “姑娘日日伴驾,劳心费神的,多吃点,补补身子骨儿!” 她笑得眼角皱纹都堆起来,又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陛下看重姑娘,姑娘也得顾惜自己不是?” 好像我靠脑子,或者说,靠那张在御前画大饼的嘴吃饭这事儿,连同这份“看重”,已经成了阖宫皆知的秘密。 这种突如其来的“众星捧月”,让我这资深社畜浑身不自在,脚趾头都能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 以前当小透明多自在啊,走路不用挺那么直,笑也不必时刻端着。 现在可好,走到哪儿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黏在身上,像被无形的聚光灯追着打。 还得时刻绷紧那根弦,努力维持“陛下跟前红人”该有的、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官威”。 我太怕一个行差踏错就给老板丢脸了。 累,太累了! 这份“殊荣”比扫一辈子藏书阁还耗费心神。 这天下值回来,我对着铜镜里那个穿着体面宫装、眉眼间竟被环境逼出几分凛然,或者说,是强装镇定的呆滞的自己,长长地、郁卒地叹了口气。 我的指尖戳上冰凉的镜面,点在镜中人的鼻尖上: “代明玉啊代明玉,”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小声嘀咕,“你这就成‘关系户’了?还是靠给顶头大老板画了个看似美味实则前途未卜的漕运大饼上位的‘关系户’!” 镜中人回给我一个同样困惑又心虚的眼神。 吐槽归吐槽,可每当思绪飘回那间堆满奏折、萦绕着淡淡墨香与龙涎香的御书房。 飘回那个端坐于书案后、仿佛能撑起整个天下的身影时…… 心里那点小小的纠结和不适应,立刻就被另一种情绪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几天,她明显更忙了。 漕运改革的细则如同蛛网,牵扯着朝堂上下的神经,争论不休。 各方利益的平衡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奏折在她案头堆叠成连绵的小山,几乎要将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淹没。 烛光常常摇曳至深夜,映得她眼下那抹淡淡的青痕也一日深过一日。 我看在眼里,那颗属于尽职打工人的责任心,或许……还掺杂了点别的、我不敢深究的东西,开始隐隐作痛。 这天夜里,宫漏早已滴过三更。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不定,将她伏案的侧影投在墙上,拉得有些模糊。 轮廓边缘晕开一层脆弱的光晕,与她白日里睥睨天下的威仪形成对比,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我屏着呼吸,第不知道多少次轻手轻脚地上前,指尖小心避开她微凉的衣袖,将凉透的残茶撤下,换上一盏冒着氤氲热气和浓烈苦香的提神茶。 她道了声“嗯”,伸手来接。 我忍了又忍,那句在喉咙里滚了许久的话还是溜了出来,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琉璃盏里的月影: “陛下,夜深了……时辰实在不早,龙体要紧,要不……明日再批?” 说完我就想咬舌头,这逾越的关心,会不会被当成僭越? 黄瑶臻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抬起眼眸。 烛光在她深邃的瞳孔里跳跃,清晰地映出我微带忐忑的脸庞。 那目光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疲惫,倒是没有一丝不悦。 “怎的?”她启唇,语气平淡无波。 可不知是不是烛火摇曳的错觉,我竟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促狭的意味,“你这新晋的‘侍墨女官’,才几日工夫,就学着那些老臣子,开始催朕安歇了?” 我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那烛火燎着了。 慌忙垂下眼,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指尖,声音低得几乎含在嘴里:“奴、奴婢不敢…… 奴婢是看陛下指尖冰凉…… 古籍有云‘熬夜伤身,非养生之道’,且…… 且歇息好了,第二日批阅奏章,效率也能更高些。” 为了显得不那么冒失,我甚至搬出了古籍和“效率”这种现代词当挡箭牌。 “‘效率’……”她似乎被这个词轻轻戳中了某个点,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弧度淡得如同水墨画里一笔轻描,却瞬间点亮了她的倦容,“你倒是个会找理由的。” 她将茶盏搁回案上,并未立刻重新执笔,反而少见地向后,姿态有些松弛地靠进了宽大的龙椅椅背里。 她抬起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用指腹轻轻按压着两侧的额角。 这个卸下了些许帝王威仪、流露出几分真实脆弱的姿态,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我心尖最软的地方。 “漕运之事,千头万绪。”她阖着眼,声音低沉下去,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这片寂静夜色,或者……对着眼前唯一的人倾诉,“牵一发而动全身……皆系于朕一念之间。” 那声音里浸着千斤重担的沉滞。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这是在对我诉说压力? 一股混杂着心疼与受宠若惊的热流涌上胸口。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悄悄挪了一小步,让自己更靠近那圈暖黄的烛光范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陛下睿智,已然抽丝剥茧寻着了关窍。 剩下的,无非是步步为营,稳妥施行。 便如同……如同清理一团纠结的丝线,只要寻着了线头,耐着性子,一缕一缕细细梳理,总能……理顺的。” 我说得有些笨拙,却诚恳。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越过跳跃的烛火,落定在我脸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停留了好一会儿,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 半晌,她才极轻、极缓地“嗯”了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叹息。 “你倒是……会宽慰人。”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视线却微微下移,落在我因为紧张和刚才端茶而微微蜷起的右手上。 那目光停留的地方,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手还疼么?”她问得突兀,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啊?”我彻底怔住,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时没跟上她思维的跳跃。 “那日磨墨良久,朕看你手腕都僵了,动作滞涩。” 她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目光并未收回,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来是不得法,伤着了筋骨。” 我:“!!!” 她居然注意到了?! 那天初次担任侍墨,紧张加上不熟练的笨拙姿势,手腕确实酸痛得厉害,下值后筷子都险些拿不住。 但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连揉手腕都是躲着人偷偷干的!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直冲头顶,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忐忑。 那是纯粹的受宠若惊,混杂着一丝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无法言喻的甜意,丝丝缕缕渗入四肢百骸。 “早、早就不疼了!真的!”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只被“点名”的手背到身后,用力藏起来。 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多谢陛下垂询关怀!” 甚至我的声音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黄瑶臻看着我慌里慌张、欲盖弥彰的动作,眼底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收敛了那片刻的慵懒,重新坐直了身体,姿态端凝地执起了朱笔,目光落回奏疏。 就在我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个让我心跳失序的小插曲已经悄然翻篇时…… 她沾了朱砂的笔悬在奏折上方,并未立刻落下,却头也不抬、状似极其随意地吩咐道: “明日下了值,自己去趟太医院。”她顿了顿,笔尖终于落下,在奏疏上划下沉稳的一笔,“领些舒筋活络的药膏回来。” 我猛地抬起头,瞳仁因震惊而微微放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用的……药膏? 陛下特批……给我?! 她依旧专注地看着奏折,朱笔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像刚才那句话只是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差事。 只是在那跳跃的烛光映照下,她流畅书写时微微侧向我的半边脸颊,尤其是那精巧如玉的耳廓边缘,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绯色? 像初春枝头一点将绽未绽的桃花苞,隐秘而美好。 是我太过激动眼花了吗? 还是烛光晃出的幻影? 心跳骤然失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我疑心整个御书房都能听见。 我死死盯着那抹可疑的红晕,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忘了所有规矩,忘了身份,像个发现了世间最大秘密的傻子。 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近乎“放肆”的注视,握着紫檀笔管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骨节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被窥探的窘迫。 但她强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依旧没有看我,只微微侧脸避开我的视线方向,清清冷冷地轻斥道: “还愣着做什么?烛火黯淡了,看不真切字迹。速去添换。”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恼意,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我如梦初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烛台,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离地面,嘴角是怎么压也压不住的笑意。 一边小心翼翼地拨亮烛芯,换上新的蜡烛,我一边忍不住借着动作的遮掩,偷偷抬眼去瞧她。 她依旧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脊背挺直如青松,朱笔在奏疏上沉稳移动,侧脸的线条在明亮起来的烛光下显得愈发优美而专注,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帝王威仪。 然而,那抹停留在她白玉般耳廓上的、挥之不去的淡淡红晕,却像只属于我们两人知晓的秘密,在烛光下无声地燃烧着,将整个御书房都染上了一层隐秘的暖意。 所以,当“关系户”的感觉…… 好像……也不赖? 尤其是当这份独一无二的“关系”,是来自于那位又美又强、心思深沉如海、却会默默记挂你手腕酸痛、还会……害羞的顶头大老板时。 代明玉,你堕落了。 但是……这甘之如饴的堕落,真是……让人快乐得想叹息啊! 第10章 巧舌如簧 太医院的药膏效果拔群,我的手腕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灵活如初。 但比那清凉药膏更深入骨髓的,是女帝那句状似随心的关怀。 它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在我心尖最软的土壤里生了根,悄然抽芽,长成一棵缠绕不休的藤蔓。 时不时,那嫩绿的藤尖儿就轻轻挠蹭一下心壁,带来一阵细密的麻痒与甜意,惹得我对着空气都能毫无预兆地傻笑出声。 就连研墨时都常常盯着砚台出神,嘴角挂着可疑的弧度。 果然,卑微社畜在职场最大的动力,除了老板画的大饼,就是老板那点若有似无的……嗯,特殊关怀。 这感觉,比年终奖还让人飘忽。 就在我沉浸在这份“关系户”专属的隐秘快乐里,几乎要忘了宫廷如履薄冰的本质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殊荣”砸了下来。 陪同女帝出席招待藩国使臣的宫宴。 消息是御前总管太监李德顺亲自来传的,他那张常年挂着程式化笑容的脸上,此刻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仿佛在说:“丫头,自求多福吧。” 第二日照常上班之时,我越想越觉得忐忑,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磨磨了。 “陛、陛下!”我几乎是扑跪下去,声音带着自己都嫌弃的颤音,脸涨得通红,“奴、奴婢……笨嘴拙舌,规矩也才学了皮毛,怕是……怕是连呼吸都会出错,万一丢了陛下的颜面……” 我的社恐灵魂在尖叫:大型外交社交场合!满屋子达官显贵和外国使臣!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地狱! 黄瑶臻放下手中的朱笔,那轻微的“嗒”声在骤然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 她抬眸看我,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弧度:“怎么?” 她的声音不高,清泠如玉石相击,敲在我剧烈跳动的心鼓上,“在朕跟前,不是挺能说会道?连漕运新政都敢侃侃而谈,怎么到了区区宫宴,就成了锯嘴葫芦?” 我:“……” 老板!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您这就是**裸的激将法! 更可悲的是,我这该死的社畜本能,就吃您这套! 被那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目光盯着,一股莫名的血气直冲头顶。 我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绷出一个“我能行我可以”的壮烈表情,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奴婢……奴婢不怕!” 她眼底那潭深水般的沉静,漾开层层真切的笑意,波光潋滟,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那笑容短暂却明亮,让御书房都仿佛亮堂了几分。 “嗯,”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朱笔,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添茶,“跟着便是。无需你多言,看着……就好。” 那个“看着就好”,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意味。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了宫宴那日…… 我站在流光溢彩的大殿边缘,看着身上这套比普通宫女礼服不知精致多少倍、勾勒出几分生疏曲线的浅青色宫装…… 听着殿内丝竹悠扬与觥筹交错的喧哗…… 我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华丽包装的土特产,马上就要被推到聚光灯下公开处刑。 紧张得脚下拌蒜,差点同手同脚摔出去,幸亏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宫女眼疾手快,稳稳扶了我一把,低声道:“姑娘稳住,陛下看着呢。”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后背立刻绷得更直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宴会上华灯璀璨,琥珀光倾泻如瀑。 女帝黄瑶臻端坐于高高的主位之上。 玄色绣金凤袍包裹着窈窕而威严的身姿,赤金凤冠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流淌着冷冽的光华,整个人如同九天玄女降临凡尘,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帝王威仪。 她执杯浅笑,应对使臣的敬酒与寒暄,言辞得体,举止优雅,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气度与慑人风华,让我看得几乎忘了呼吸。 心口某处又被攥得又紧又酸,只剩下纯粹而炽热的崇拜。 果然,认真工作的老板最迷人……也最让人心驰神往。 只不过,和谐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 席间,一个留着两撇滑稽小胡子、面色赤红的藩国使臣,许是酒意上头,言语间开始不着边际,话里话外带着对女子执政的轻视与试探。 虽未明言,但那轻慢的语气和故作姿态的神情,像一块肮脏的冰投入沸水,瞬间让宴会暖融的气氛凝滞降温。 丝竹声似乎都变得刺耳起来。 几位陪坐的须发皆白的老臣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一时被那隐含的恶意噎住,不知如何不失体面地反驳。 黄瑶臻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弧度完美的浅笑,仿佛戴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但我离她足够近,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搁在厚重案几下、隐在宽大玄色凤袍袖摆里的手。 那白皙如玉的手指,正死死地扣着掌心,指节因用力而绷得惨白,甚至微微颤抖着。 那无声的忍耐,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眼睛。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和不平的无名火“噌”地窜上脑门,瞬间烧干了那点可怜的社恐。 凭什么? 她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处理着你们这些男人都未必能理顺的朝政,凭什么要受这种轻侮?! 怒火烧灼着理智,也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 那使臣见无人反驳,愈发得意忘形,醉眼朦胧地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 或许是想通过打压女帝身边一个小小的女官来间接折损她的威严。 他咧开嘴,露出微黄的牙齿,用生硬的官话高声道:“这位……女官大人,倒是面生得很哪!”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引来更多目光,“既是陛下近侍,想必定然不凡。 不知有何才艺,可为陛下与我等远来之客,助助酒兴啊?” 语调轻佻,带着明显的恶意。 “嗡——” 一瞬间,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炸开! 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幸灾乐祸的、带着担忧的,如同探照灯的强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血液瞬间凉了半截,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 才艺?我能表演什么? 当场给他们做个PPT分析漕运数据? 还是表演个Excel函数速算? 巨大的恐慌让我下意识地、无助地望向那个唯一的依靠:主位上的黄瑶臻。 她也正看着我!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不复之前的从容,清晰地映着一个小小的、惊慌失措的我。 眼神深处,是冷静审视下极力压制的一丝担忧。 我看见她搁在案几上的手微微抬起,红唇轻启,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为我解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根被怒火和护主心切烧得滚烫的神经猛地绷紧。 不知从哪里榨出的最后一丝孤勇,支撑着我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我对着那个趾高气扬的使臣,努力调动脸部肌肉,扯出了一个比哭还僵硬、却异常标准的“社畜应对刁钻客户”职业假笑。 “使臣大人说笑了。”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因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穿透了瞬间死寂的空气,清晰地响彻在殿内一角。 我喉头发紧,指尖冰凉,手心却全是汗。 “奴婢愚钝不堪,琴棋书画,风雅之事,皆是一窍不通。” 我微微垂首,姿态依旧谦卑,腰背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只会些伺候笔墨、整理文书的粗苯活计。 陛下仁德圣明,不嫌奴婢愚鲁蠢笨,留奴婢在侧听用,已是浩荡天恩,奴婢日夜惶恐,唯恐有负圣恩。” 我顿了顿,无视那使臣脸上错愕凝固的表情,维持着那抹假笑,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案上堆积的珍馐美馔,声音提高了一分: “是以奴婢以为,为君分忧,佐理政务,使江山稳固如磐石,万民安居乐业,方是臣下侍奉君王最大的‘才艺’与根本。” “至于丝竹管弦,娱人耳目之事,”我话锋一转,笑意加深,却无一丝暖意,目光投向殿侧垂首侍立的乐师,“自有乐坊司各位技艺卓绝的大家更为擅长。使臣大人若对此雅趣有兴致,奴婢倒是愿意为您引荐一二?” 话音落下,死寂。 连乐师拨弄琴弦的手指都僵在了半空。 几位原本脸色难看的老臣,此刻看向我的目光彻底变了。 方才试图开口解围的老尚书,甚至轻轻捋了捋胡须,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内侍总管李德顺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明显有着赞扬的意味。。 那使臣的脸皮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像是被当众狠狠抽了几个耳光。 酒意彻底吓醒了,他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却憋不出一个字来,尴尬得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 就在这时,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上,主位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黄瑶臻正用一方素白锦帕轻轻掩着唇,但那眼底眉梢,漾开了层层真切的笑意。 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端庄疏离的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瞬间点亮了她雍容的面庞,也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她看向我的方向,目光灼灼,带着近乎炽热的赞赏与愉悦,那光芒几乎要将我融化。 “朕这侍墨女官,”她放下帕子,声音清越响起,里面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带着磁性的笑意尾音。 笑意之下,却是山岳般不容置疑的威势,“年纪尚轻,性子也直白了些,言语若有冲撞之处,还望使臣海涵。”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使臣,笑意收敛,只剩一片沉静的威严,“不过,她方才所言,倒也不失为一番道理。 邦交之重,在于诚心实意,在于互惠共利,岂能拘泥于杯酒丝竹、娱兴小道之上? 使臣以为呢?” 那使臣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额头渗出冷汗,慌忙起身,几乎是带着哭腔连连作揖: “陛下圣明!陛下所言极是! 是外臣酒后失德,胡言乱语,陛下恕罪!女官大人……恕罪!” 他的姿态狼狈至极。 丝竹声小心翼翼地重新响起,宴会的气氛在短暂的僵硬后,再次活络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僵硬地退回原地,感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方才全凭一股意气撑着,此刻松懈下来,双腿酸软得像刚跑完百里,微微打着颤,心跳依旧急促得如同脱缰野马。 就在我拼命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时—— 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我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衣袖,被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力道轻微得像蝴蝶振翅。 我心头猛地一跳,屏住呼吸,几乎是僵着脖颈,一点点偏过头去。 只见黄瑶臻依旧端坐主位,侧着脸,正与邻座的一位藩王低声交谈着什么,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神情专注而优雅。 但是!!! 就在她看似随意搭在扶手上的、那只被华丽玄色凤袍宽大袖摆完全遮盖的左手,却悄无声息地、像灵蛇般滑了过来。 不是握,不是拽,而是用一种带着小心试探又无比精准的力道。 用她微凉柔软的指尖,沿着我同样冰凉僵硬的手指背,极快、极轻、像羽毛划过水面般,顺着指骨线条,暧昧至极地——?滑抚而过?。 那触感! 不是简单的触碰,是抚摸! 带着安抚,带着激赏,或许……还带着一丝亲昵? 快! 快到仿佛只是衣袖交错时无意的摩擦。 轻得像情人耳畔气息的拂动。 但那份微凉的柔软与指腹滑过的细腻触感,却如同带着细小电流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我的皮肤,顺着指骨一路蔓延,直抵心脏! “轰——” 我的心脏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疯狂暴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力道大得几乎要冲破喉咙,炸裂开来。 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滚烫得快要烧起来,连耳垂都像是被沸水烫过。 我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快要尖叫出声的冲动和脸上失控的表情。 她……她是在安抚我? 这感觉,比方才怼翻使臣还要惊心动魄! 直到宫宴结束,送我回住所的小宦官提着灯笼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窗外月色清冷,我缓缓抬起那只被她触碰过的手,借着窗棂透入的微弱月光,痴痴地看着。 指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滑过的路径,带着酥麻的余韵。 我用另一根手指,无比珍重地、极轻极缓地抚过那片被“临幸”过的肌肤…… 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像个偷吃了满罐蜜糖的傻子。 所以,我这是……成功护驾? 而且还拿到了老板独一无二的……“私下认证”? 虽然只是偷偷的、近乎虚幻的一次指尖滑抚……但这感觉…… 比升职加薪、比漕运方案采纳、比任何物质奖励都要让人……上头千倍万倍啊! 代明玉,你彻底没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巧舌如簧 第11章 我没救了 宫宴上那“偷偷一握”的后劲儿,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简直像一坛埋藏千年的烈酒,后劲绵长又霸道。 连续好几天,只要一空闲下来,指尖仿佛就拥有了自己的记忆,能无比清晰地回溯起那转瞬即逝的微凉与柔软触感。 然后,整个人就像被丢进了咕嘟冒泡的温泉里,从心脏到指尖都蒸腾着傻乎乎的热气,脸颊持续处于低烧状态。 这“后遗症”甚至蔓延到了工作场所。 在御书房伺候笔墨时,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像被磁石吸引般,偷偷瞄向她垂落在昂贵紫檀案几下的手。 那双手,骨节匀称,白皙修长,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握着沉重朱笔时稳如磐石。 看着看着,一股热流就猛地窜上脸颊,我赶紧死死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砚台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专注、高效、没有感情的磨墨机器。 “你近来,”某个宁静的午后,她刚批完一本关于边疆粮草的厚厚奏折,朱笔搁在笔山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她没有抬头,清泠的声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砸中了我飘忽的心神,“似乎……总在走神。” 她的语调平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笃定。 我吓得手一抖,墨锭差点脱手,浓郁的墨汁在砚池边缘危险地晃荡了一圈,险险没溅出来。 “没、没有的事!”我矢口否认,声音因为心虚拔高了几分,又迅速弱下去,显得毫无底气,“奴婢……奴婢在专心磨墨!心无旁骛!” 黄瑶臻终于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午后略显慵懒的光线下,流转着近乎戏谑的光彩。 她的目光在我明显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饶有兴味地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我因为过度紧张而死死攥着墨块、指节都微微发白的手指上。 “是么?”她拖长了语调,那慵懒的尾音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不偏不倚地搔刮过我最敏感的心尖,激得我浑身一颤。 “朕还以为,”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只有我们两人能体会的、近乎耳语的亲昵感,“是那日宫宴上被那粗鄙使臣吓着了,魂儿至今还没找回来呢。” 我:“……” 老板!您明明心知肚明不是这么回事! 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看我笑话! 一股被看穿的羞恼混合着无法辩驳的憋屈直冲头顶,我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地把头埋得更低。 几乎要用后脑勺对着她,进行无声幼稚的抗议。 侍立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德顺,那眼皮几不可察地又跳动了一下,嘴角似乎也抿紧了一瞬。 耳边,清晰地传来她一声极轻鼻音轻笑。 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像一片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耳廓,带来的痒意却直钻心底,让我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罢了,”她仿佛终于欣赏够了我窘迫的模样,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站起身,玄色的龙纹常服下摆划开流畅的弧度,“整日闷在书房也无益。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换换脑子。” 我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走、走走? 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御前侍墨”工作时间啊老板! 这算……算不算光明正大的带薪摸鱼? 还是老板亲自带的顶级VIP摸鱼体验? 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吐槽,身体却无比诚实地、带着一丝隐秘的雀跃跟了上去,脚步甚至有些轻快。 侍立在门边的两名小宫女迅速低头行礼,交换了一个飞快而惊讶的眼神。 陛下极少在批阅奏折的时辰中途离席,更别提是点名让一个女官陪着散步了。 午后的御花园,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带着月季、蔷薇和泥土混合的清新香气。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蜿蜒的青石小径上,她步履从容优雅,裙裾微扬。 我则像个亦步亦趋的小跟班,努力维持着三步左右的安全距离。 既不能太远显得疏离怠慢,也不敢太近逾越了那道无形的天堑。 花影扶疏,鸟鸣啁啾。 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开满了娇艳芍药的花圃,前方的路径变得稍宽。 黄瑶臻忽然不着痕迹地放缓了脚步,步伐的节奏微妙地调整了一下。 等我反应过来时,愕然发现我们的位置已经从明确的前后,变成了近乎……并排! 我的心跳瞬间漏跳一拍,紧接着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并排行走?! 这……这完全不符合宫廷礼仪规范啊! 那些无处不在、眼睛堪比探照灯的言官御史们要是看见了,明天弹劾我“狐媚惑主”、“恃宠生娇”、“扰乱宫规”的折子还不得像雪片一样飞到御案上?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我就感觉后背发凉。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脚下就想往后退,重新拉开那道象征着“安全”与“规矩”的距离。 “此处僻静,并无外臣。”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连头都没回,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不必拘那些虚礼,自然些便好。” 我:“……是,陛下。”声音干涩地应道。 话虽如此,“自然些”对我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与她真正意义上的并肩而行,那无形的压迫感和……致命的吸引力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初夏的衣衫料子轻薄,她的玄色袖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会极其短暂地、若有似无地擦过我浅青色的衣袖边缘。 每一次那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都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相贴的布料,直击皮肤,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麻痒和战栗,让我头皮阵阵发紧,指尖蜷缩在袖中。 她似乎全然未觉,或者根本不在意,反倒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目光闲适地扫过路旁生机勃勃的花木。 行至一株开得如火如荼的“魏紫”牡丹前,她停下了脚步,纤长的手指虚虚一指那碗口大的、层层叠叠的艳丽花朵,侧头看我:“此株开得盛极,觉得如何?” 声音里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又像是单纯的分享。 我能怎么觉得?! 我一个前世天天对着显示屏敲代码、今生大部分时间对着书架灰尘和奏折墨迹的资深社畜,对花卉艺术的最高鉴赏水准基本停留在“哇,红的!黄的!粉的!开得真热闹!”这种幼儿园级别。 但顶头大老板亲自垂询,硬着头皮也得挤点词儿出来。 “呃……”我搜肠刮肚,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形容词,“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嗯,很好看。” 说完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她听了,唇角似乎弯了一下,没说什么。 又行至一处造型虬劲奇特的百年罗汉松盆景前,她再次驻足,目光落在那些精心蟠扎的枝干上:“此景可还入眼?” “形态……别致,沧桑有力,很有……嗯……意境,创意非凡!”我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褒义词都堆砌上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比写漕运条陈难多了! 黄瑶臻听着我词汇贫瘠、努力又笨拙的点评,终于不再掩饰,眼底那点零星的笑意如同投入火星的干草堆,迅速蔓延开来。 她甚至抬起手,用宽大的袖摆半掩了一下唇边那抹加深的笑意,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又走到了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 巨大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浓密清凉的阴影。 抬眼望去,枝桠间那个小小的鸟窝里,几只毛茸茸的雏鸟似乎又长大了不少,嫩黄的喙张得老大,正叽叽喳喳叫得无比欢实。 黄瑶臻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专注地望着那小小的生命巢穴。 细碎的阳光努力穿过层叠的梧桐叶,在她如玉的侧脸上投下晃动斑驳的光影,柔和了她平日过于凌厉的轮廓。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近乎圣洁的宁静光辉里。 “它们长得很快。”她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怕惊扰了雏鸟的鸣叫,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温柔的感慨。 “是啊,”我下意识地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老母亲般的欣慰和骄傲,“一天一个样,羽毛都丰满了不少呢。” 仿佛那是我亲手喂养大的崽。 她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我。 那双总是蕴含着威仪与深谋远虑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这目光,温柔得近乎……危险。 我的心脏像是被这目光狠狠攥了一把,骤然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便如同被点燃的爆竹,在胸腔里疯狂无序地、震耳欲聋地擂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震得我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脸颊上的热气轰然上涌,瞬间烧透了耳根。 第12章 独一无二的小花 梧桐树的浓荫温柔地笼罩着我们,将午后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洒在身上。 周围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唯有清风徐徐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发出沙沙的低语。 伴随着头顶鸟窝里雏鸟偶尔几声稚嫩的啁啾,更衬得这份宁静有了心跳的韵律。 不知是步子无意间调整了,还是那无形的引力作祟,我们并肩而立的距离,在这样静谧的温存里,不知不觉间又缩短了一丝。 近到我能隐约感知到她衣袖拂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就在这呼吸可闻的静谧中,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了手。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轰然涌向头顶,脸颊滚烫。 她……她又要……?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僵直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睫都不敢眨动分毫。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并未如我惊悸的想象般垂下,而是轻盈从容地越过了我的耳畔,径直伸向了我鬓边散落的发丝。 我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能清晰地闻到她靠近时袖间萦绕的那缕清冽又疏离的冷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熟稔。 甚至能感觉到她抬起手臂时带起的微小气流,拂过我耳廓边缘敏感的绒毛,激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我僵立着,像一座石化的雕像,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只近在咫尺的手上。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像对待一片易碎的蝶翼,在我鬓边的发丝间极其短暂地停留、掠过。 “有东西。”她清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随即,她拈着那片被我极小极轻的粉色花瓣,展示在我眼前。 那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像仅仅是拂去了一丝尘埃,不带半分狎昵。 “……谢陛下。”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挤出喉咙,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那片被她指尖捻住的、脆弱的花瓣,此刻在我眼中放大了无数倍。 仿佛不是落在她白皙的指腹,而是带着灼热的温度,精准地烙印在了我狂跳不止的心尖上,带来一阵令人手足无措的痒意。 她并未立刻收回手。 修长白皙的指尖捻动着那片柔嫩得几乎透明的花瓣,像是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物什。 然而,她那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琥珀色眼眸,却并未去看花瓣,而是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专注的审视。 仿佛要从我惊魂未定的表情里,解读出更深层的东西。 “代明玉。”她忽然开口,唤了我的全名。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力量,穿透了我混乱的思绪。 “奴婢在。”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喉头发紧,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微风拂过,梧桐叶的沙沙声仿佛都放轻了。 她凝视着我,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泄露在微微抿起的唇角:“在你眼中,朕……是个怎样的君主?” 她的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像是在问一个例行公事的问题。 但那微微蜷起的指尖,和眼眸深处不易捕捉的闪烁,却将那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脆弱暴露无遗。 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哪里是闲聊? 这分明是个裹着糖霜的送命题,更是……一个敞开心扉的交心题! 理智在尖叫着要谨慎,要遵循“社畜保命黄金准则第一条:老板永远是对的”。 然而,目光触及阳光下她清澈眼底映着的那个惊慌失措的我,再看到那被她珍而重之捻在指尖的花瓣。 那一刻,所有的权衡利弊、所有的谨小慎微,都被一股汹涌的、近乎莽撞的冲动冲垮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雨后花园湿润清凉的空气涌入胸腔,也注入了一丝孤勇。 我抬起头,不再闪躲,目光直直地迎上她审视的眼眸,无比认真地开口: “陛下,”我的声音带着一点初醒般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是奴婢见过……最勤勉、最睿智、最……好的君主。” “最好”这两个朴素的字眼,是我贫瘠词汇库里能掏出最接近心意的表达。 “最好?”她微微挑眉,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过于朴素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形容词感到意外,甚至有点……愕然? “嗯!”我用力点头,像是要为自己鼓劲,也像是要让她看清我的真诚。 那份豁出去的勇气支撑着我,让我鼓起毕生的胆量,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补充道: “陛下会为了漕运国策彻夜批阅奏章,会记得奴婢手腕酸痛的小事嘱咐用药,会偷偷喂食树上无家可归的小鸟……”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细若蚊呐,但眼神却牢牢锁着她,带着毫无保留的倾慕与心疼,“还会……” 还会在那沉重威仪的玄色袖摆之下,偷偷地、用指尖抚过我的手背。 最后这句大逆不道的僭越之言,终究被我死死咬在唇齿之间,没有吐露分毫。 但我的眼神,我眼中汹涌澎湃、几乎要溢出的情感,一定已经无声地泄露了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我看见! 她那白皙如玉的耳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白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一寸寸地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绯红。 像初春枝头最娇嫩的桃花瓣。 她猛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我那双似乎能将她灼穿的眼睛。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有些慌乱地落在自己指尖那片无辜的粉色花瓣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扑扇着,试图掩盖眼底汹涌的波澜。 良久的沉默,只有风声和鸟鸣在填补空白。 梧桐叶的阴影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晃动。终于,她极轻、极轻地,如同叹息般说了一句: “……也只有你,会这般说了。” 她抬起手,不再是之前越过耳畔的动作,而是径直伸到了我的面前。 白皙的掌心向上摊开,那片小小的、被她的指尖摩挲得微微温热的粉色花瓣,安静地躺在上面,如同一个无声隐秘的信物。 “拿着。”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尖轻触那片柔软脆弱的花瓣。 花瓣的脉络清晰地烙印在掌心,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回去吧。”她不再看我,迅速转过身,玄色的衣袂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迈开步子,率先踏上了归程的石径。 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透着帝王的孤高与威仪。 那离开的脚步,却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像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负,又像心头被某种轻盈的喜悦填满。 我站在原地,握紧了手心里那片小小的、带着她体温和冷香的花瓣。 一股饱胀浓稠甜得发齁的情绪,如同温热的蜜糖,迅速填满了整个胸腔,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甜意一路蔓延,直至舌尖,让我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像个偷藏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傻瓜。 所以,这算不算是……一次极其成功的、双向奔赴的“团队建设”活动? 而且,我还拿到了顶头大老板亲手赠予的、独一无二的……“定情(?)小花”? 第13章 她生病了 那片承载了梧桐树荫下复杂情愫的粉色花瓣,被我近乎虔诚地收进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苏绣香囊里,贴身藏着。 连着好几天,只要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那微微鼓起的锦囊轮廓,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就会像被无形的丝线骤然勒紧,又猛地弹开,开始一场毫无规律可言的疯狂擂动,频率高得吓人。 我感觉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尽管心理年龄早已是饱经风霜的社畜阿姨。 空闲时对着掌心那个小小的香囊轮廓都能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发出疑似傻笑的轻哼。 这实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代明玉,你清醒一点! 你的人生终极梦想可是做一条躺平的咸鱼啊! 怎么能对顶头大BOSS产生如此大逆不道、危险至极的非分之想?! 理智与汹涌的情感在脑海中激烈交锋,几乎要把我的天灵盖掀翻。 就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思想排雷战”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所有翻腾的粉色气泡。 陛下感染了风寒,龙体欠安,罢朝一日。 生病了?!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 是因为连日批阅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熬坏了身子? 还是……那天午后在御花园梧桐树下,吹了太久带着凉意的风?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混合着尖锐的担忧,瞬间化为汹涌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之前那些不合时宜的旖旎遐思。 老板因为我(可能)的疏忽病倒了! 这个认知像块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整整一天,我像个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游魂,在空旷得可怕的御书房里浑浑噩噩。 没有了她端坐案前执笔朱批的身影,没有了她身上那缕清冽的冷香,没有了她偶尔落在我身上那或审视或戏谑的目光…… 这原本象征着权力核心的书房,此刻显得无比空荡冷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案几上堆积着新送来的、亟待御览的奏折,如同一座座沉默的小山,无声地嘲讽着我的无所适从。 我像个失去了目标的陀螺,只能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擦拭着那块早已光可鉴人的端砚。 心神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焦灼地悬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临近傍晚,殿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常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掌事大宫女秋云姐姐走了进来,她步履匆匆,眉头紧锁,平日里总是沉稳干练的脸上此刻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云。 “秋云姐姐,”我几乎是立刻扔下手中的丝帕,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与关切,“陛下……龙体可好些了?” 我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 秋云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烧是退下去一些了,太医说万幸没有转成肺热。只是……” 她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精神头实在差得很,恹恹地靠在榻上,送进去的药汤,喝两口就摇头,再劝就蹙眉闭目,看着真真让人揪心。” 药都喝不下去?!这怎么行!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前世自己生病时,被室友强行押在椅子上,捏着鼻子灌下又苦又涩的药汁和半温不热白粥的“惨痛”经历画面。 一股混杂着心疼焦虑,和是不计后果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 “秋云姐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袖角,“或许……或许奴婢有法子能让陛下……乖乖把药喝了?”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大胆,连我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秋云狐疑地打量着我,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你?你能有什么法子?太医院几位胡子花白的院判大人都束手无策,苦口婆心劝了又劝。” 她显然觉得我在说梦话。 情急之下,我脑中灵光一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祭出“万金油”借口: “奴婢……奴婢家乡有些促人进食、开胃用药的土方子,虽上不得台面,但或许……或许可以一试?”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又可靠,尽管心跳快得像在打鼓。 秋云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片刻,大概是想起了我之前在宫宴上急智怼使臣的表现,又或许是真的被女帝不肯用药的情况逼得别无他法,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那份对女帝身体的担忧压倒了规矩的束缚。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你随我来,脚步放轻些,呼吸也敛着点,万不可惊扰了陛下静养。” 她的妥协里,包含着对我这份“土方子”深深的怀疑,但也夹杂着一线微弱的希望。 我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跟在秋云身后,第一次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踏入了女帝黄瑶臻起居的寝宫。 与外间书房庄重肃穆、充满权力气息的布置截然不同。 这里弥漫着一种更为雅致私密,甚至带着一丝柔软的氛围。 光线柔和了许多,殿角的蟠螭香炉里吐着安神的沉水香的气息,试图压制空气中弥漫着的无法忽略的淡淡苦涩药味。 然而,在这药味之下,依旧固执地萦绕着一缕清冽如雪的冷香。 我的目光几是小心翼翼地越过秋云的肩膀,投向那层层柔软纱幔后的床榻。 她静静地靠坐在那儿,身上只穿着素白如雪的丝绸中衣,失去了华服凤冠的装点,平日里令人不敢逼视的帝王威仪似乎也随着高烧一同褪去。 墨缎般的乌发失去了金冠的束缚,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和枕畔,衬得那张因发热而泛着异常潮红的脸颊更加苍白脆弱。 平日里那双清亮逼人、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涣散茫然,眼神飘忽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份坚韧短暂地松懈了,整个人脆弱得如同最精美的琉璃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开来,消失在那片素白与墨色交织的孤寂里。 秋云无声地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上前一些,自己则悄然后退半步守在帘旁。 我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地挪近,心中那份冲动带来的孤勇,在亲眼目睹她这份易碎的脆弱后,瞬间被汹涌澎湃的心疼和保护欲取代。 她需要好起来,立刻,马上。 第14章 哄 厚重的纱幔隔绝了外界的空气,当我屏息凝神,踏入这方私密的天地时,那双因高烧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琥珀色眸子,循着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地带着一丝费力地转向了我。 在她苍白病容上,清晰地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清泠悦耳,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一声问话,像一根无形的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酸胀的疼惜。 我立刻屈膝跪下行礼,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听闻陛下凤体欠安,奴婢……奴婢心中实在难安,斗胆……斗胆逾矩,想来贴身伺候陛下用药。” “斗胆”二字出口,我自己都惊了一下,这简直是自曝其短,把“僭越”写在脸上了。 她闻言,那本就微蹙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几分,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薄唇抿成一条略显倔强的直线,目光掠过旁边小几上那碗黑漆漆、散发着浓郁苦涩气息的药汤,抗拒之意显而易见:“朕无碍,药……放着吧。” 语气虚弱,却带着不允违逆的余威。 侍立在一旁的秋云姐姐无声地递给我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的无奈眼神,甚至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再徒劳。 那股从踏入这里就支撑着我的孤勇,眼看就要在女帝的拒绝和秋云的无奈中溃散。 不行! 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那揪心的感觉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规矩和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我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走到床边的小几旁。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药碗,那沉重的感觉仿佛也压在了心头。 然后,在秋云骤然睁大、写满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以及在女帝因讶异而微微睁大带着一丝困惑的虚弱眼神中,我做了一个堪称“大逆不道”的动作。 我伸向了宽大的宫装袖袋(感谢这繁复宫廷服饰的唯一优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折叠整齐、仅有掌心大小的小油纸包。 那是我得知她生病后,背着人跑去御膳房,软磨硬泡从小太监那儿“顺”来的。 几颗用上等蜂蜜精心腌渍过、色泽呈半透明琥珀色的梅子。 前世社畜生涯里,每次被感冒药苦得怀疑人生,全靠这甜蜜炸弹“续命”。 我屏住呼吸,轻轻打开油纸包,浓郁的酸甜气息瞬间逸散出来,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药苦味。 我拈起一颗最大最饱满、裹着晶莹蜜汁的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洁白小巧的骨瓷碟里。 然后,我将这承载着“甜蜜诱惑”的小碟,连同那碗沉甸甸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汤药,一起稳稳地捧到了她面前,高度刚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陛下,”我尽量放柔了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近乎哄诱的语调,“您看,只要喝完这碗药,立刻就能吃上这颗甜甜的梅子,保管一点苦味儿都留不下!真的,奴婢拿……呃,奴婢亲自试过,百试百灵,特别有效!”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比真诚、无比“狗腿”,充满了“信我没错”的坚定光芒。 她的目光在那碗令人望而生畏的药汤和我手中那颗散发着诱人光泽、包裹着整个春天蜜意的梅子之间缓缓游移。 秀丽的眉头依旧习惯性地微蹙着,但那份抗拒,似乎被这从未见过的“贿赂”方式撬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那浓密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泄露了一丝动摇。 寝宫内陷入了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 只剩下灯烛燃烧时偶尔噼啪的轻响,以及彼此压抑着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秋云已经彻底呆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似乎连呼吸都忘了,完全被我这套“土法制裁”惊得忘了反应。 我稳稳地端着药碗和碟子,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开始泛起细微的酸麻感。 但我岿然不动,眼神依旧无比坚定,且持续散发着“求求您了老板快喝吧”的狗腿之光。 一瞬不瞬地迎视着她复杂的目光,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意志力的拔河。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就在我几乎以为手臂要僵直、这场战役要宣告失败时,她似乎终于被我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架势磨得没了脾气。 又或许是高烧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维持帝王的威严和固执。 她极轻地叹了口气,终于伸出了手。 那只平日里握着朱笔指点江山、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的手,带着高于常人的体温,带着点迟疑地,接过了我手中的药碗。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她闭紧了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停驻的蝶翼,覆盖在眼睑上,微微颤动。 她仰起头,喉间滚动,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口气灌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酷刑。 药液滑过喉咙的瞬间,那张因发热而泛着病态潮红的脸庞,立刻痛苦地皱成了一团,饱满的唇瓣紧抿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反胃的冲动。 “陛下!”我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手将那个盛放着晶莹蜜饯的小碟子稳稳送到了她的唇边,速度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她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拈起那颗救赎般的梅子,飞快地放入口中,用力咬下。 清甜的汁液混合着蜂蜜的醇香瞬间在口腔中爆开,霸道地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苦涩。 随着那酸甜的滋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她紧蹙得如同打结般的眉头,终于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舒展开来,紧绷的身体线条也随之松弛下来。 她缓缓抬起眼帘看向我。 因为刚才憋气灌药,眼角还残留着一点被生理性的湿润水光。 但这双眼眸,却比刚才清亮了不少。 “你……”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力气。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倒是会想些……稀奇古怪的法子。” 那语气说不出是褒是贬,却让我为之开心。 看到她神色终于舒缓下来,我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脏终于“咚”地一声落回了原位。 我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带着点小得意和小骄傲的灿烂笑容:“有用就好!陛下觉得不苦了就好!” 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大概显得有点傻气,却又无比真诚。 她看着我脸上仿佛完成了什么天大任务般的欢喜笑容,明显怔了一下。 她重新靠回身后柔软的锦枕上,阖上了双眼。 浓重的倦意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了她,将她包裹。 她的声音低哑模糊,带着浓浓的睡意,却依旧清晰地地飘散在静谧的空气中: “今日……便在这里伺候吧。” 那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在寝宫内炸响! 我:“!!!”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留在……这里?伺候?! 老板的卧室?!通宵?! 我感觉脚下的地板都在旋转,一切都变得极度不真实,如同踩在厚厚的、松软的云层之上,下一秒就要坠落下去。 秋云姐姐比我更震惊,她猛地抬头看向榻上的女帝,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敢出口。 她迅速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只留下一瞬的愕然凝固在脸上。 最终,她无声地地对我福了一礼,然后悄无声息地、如同影子般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厚重的殿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寝宫内,彻底只剩下了我和她。 烛台上跳跃的烛火,将暖黄的光晕投在雕花的床柱和华丽的帐幔上。 我僵立在原地,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代明玉,一个穿越来的、只想躺平的卑微社畜,不仅在老板生病时闯进了她的卧室,用“土方子”哄骗老板喝了药。 现在……居然还被钦点“留宿”(虽然是伺候)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床榻。 她斜倚在层层锦被之中,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盔甲,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枕边。 那张平日里清冷疏离的面容,在病弱的倦意和昏黄烛光的柔化下,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美 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此刻的她,纯净、安宁,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心底那些被担忧强行压下去的粉色泡泡,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澎湃地翻涌上来,带着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一点身体的掌控权。 我轻轻地挪动脚步,走到脚踏边跪下。 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滑落至腰际的锦被一角,指尖隔着柔软的丝绸被面,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体微微散发的温热。 她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绵长安稳。 我跪坐在脚踏上,微微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她恬静的睡颜。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那纤长的睫毛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 一种混杂着心疼、守护满足感、以及剧烈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充盈了整个胸腔,几乎要满溢出来。 所以,我这是……临危受命,成功晋升为老板的“贴身特护”了? 而且,看老板这态度,似乎对我这种“以下犯上”、花样百出的照顾方式…… 非但没有震怒,反而隐约透着点……默许甚至纵容? 第15章 肯定是剧本 在女帝寝宫外间那张铺着柔软锦褥的小榻上,我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了漫长的一夜。 倒不是榻不舒服,说真的,这比我在宫女住所睡的硬板床不知软和了多少倍,简直像陷进了云朵里。 纯粹是心理冲击太过猛烈,如同惊涛骇浪在脑海里翻涌不息。 只要一闭上眼,一个念头就像魔音灌耳般反复回响:里面睡着的是黄瑶臻! 是这个庞大帝国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手握生杀予夺的权柄,一个眼神就能让朝堂噤若寒蝉的存在。 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而我,代明玉,一个不小心穿越来的卑微社畜,一个立志咸鱼躺的打工人,居然在给她“陪床守夜”? 这感觉荒诞得如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设定离谱、随时会因为“大不敬”或“窥探帝踪”之类的罪名而原地Game Over的沉浸式VR游戏里。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倒计时的滴答声,刺激得我头皮发麻,神经绷得比琴弦还紧,哪还敢有半分睡意? 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尚未驱散殿内的昏暗。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声极轻微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像是锦被被掀开的动静。 我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榻上弹了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老板醒了! 我几乎是踮着脚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撩开垂落的纱帘,悄无声息地挪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呼吸微微一滞。 黄瑶臻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堆叠的锦枕上。 晨曦恰好透过精致的窗棂斜斜地洒落进来,在她苍白依旧却已褪去病态潮红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为她周身清冷的气质镀上了暖光。 那头如瀑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有几缕调皮地滑落在素白的中衣上。 虽然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脆弱,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恢复了清亮,少了昨日的涣散,多了几分往日的沉静。 晨曦中的她,美得有些不真实,像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带着朦胧的仙气。 她的目光随着我的进入而转了过来。 在看到我的瞬间,她似乎也怔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即,像是终于完全忆起了昨夜种种荒唐又逾矩的情景。 一丝极其细微窘迫的情绪在她眼底掠过,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却足以让我的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老板……也会尴尬的吗? 这个认知本身带来的冲击,几乎不亚于昨夜被留下。 “你……”她开口,声音比昨夜清亮了许多,但依旧残留着病后的沙哑,“一直守在外面?”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回陛下,奴婢不困。”我立刻垂首,条件反射般送上标准化的职业假笑,试图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 稳住,代明玉!随时准备述职! “陛下感觉可好些了?晨起可要用些清淡的粥水?或者……咳,太医嘱咐的汤药也该温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到“汤药”两个字时,声音不自觉放得更轻。 果然,听到“汤药”二字,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秀气的眉头,脸上闪过一瞬本能的抗拒。 但这表情消失得极快,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的目光并未从我身上移开,反而更加专注地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昨日的审视或虚弱,而是一种全新的探究。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过来。”她朝我招了招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心头一紧,依言走近,在离床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垂手侍立,姿态无比恭谨。 安全距离! 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保持安全距离! 然而,下一秒,她做了一件让我大脑瞬间宕机的事情。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身边光滑柔软的床沿:“坐。” 坐?!? 轰隆——!? 我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 坐?!坐老板的床?! 这金光闪闪、象征着无上皇权、除了她和贴身宫人可能连灰尘都不敢轻易落下的御榻?! 我?!代明玉?!一个卑微的侍墨女官?! 这……这合规吗?! 这符合《大周宫女行为规范》第几章第几条?! 这是要扣光我所有年假还是直接送我进慎刑司?! 无数个血红色的惊叹号和问号在我脑中疯狂刷屏,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脚底生了根,动弹不得。 见我像根木头柱子似的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眼神惊恐不定,她似乎觉得颇有趣味,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怎么?” 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促狭,“朕的话,如今也不管用了?”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老板的指令就是圣旨! 管不管用?当然管用! 问题是这指令它……它超纲了啊! “管用!绝对管用!”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荒谬感,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我挪着千斤重的双腿,一步一蹭地挪到床沿边,然后,小心翼翼、视死如归地…… 只敢用半边屁股,极其轻微地挨着那柔软的锦褥边缘坐了下去。 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生怕自己沉重的身躯压坏了皇家御用的丝绸。 救命! 我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床上,而是坐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看着我这一副如临大敌、仿佛随时准备拔腿逃命的滑稽模样,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竟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同于以往朝堂上那种带着帝王威严疏离或偶尔戏谑的轻笑,也不是梧桐树下那种带着纵容的无奈叹息。 这笑声里,带着一种卸下些许重负后纯粹的愉悦,以及……一丝拿我毫无办法的无奈? “呵……”她侧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近距离地凝视着我,带着明显的笑意。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清晰地数清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看到她清澈眼底映出的那个紧张得表情呆滞的自己。 晨光在她眼中跳跃,让那琥珀色的瞳孔显得格外剔透。 “怎么,”她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病后沙哑,“朕是洪水猛兽吗?让你这般……害怕?” “害怕”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侃。 “不是!绝对没有!”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高声否认,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脸又不争气地“腾”一下烧了起来,热度直冲耳根。 “陛下您……您特别好!特别好!” 我试图强调,却感觉自己像个只会重复台词的拙劣演员。 “哦?”她似乎对这个过于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身体竟微微向我这边倾斜了几分。 一瞬间,那股混合着淡淡药味和她身上独特冷香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更加紧密地萦绕过来,将我包裹其中。 她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兴致,“那你说说,朕……好在哪里?”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搔在耳畔。 救命!? 大脑CPU瞬间过载,警报声尖锐刺耳! 这怎么还带附加题现场述职、要求展开说明的?! 老板你这是要逼死社畜啊! 年度述职报告也没这么突然这么高难度! 我大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恨不得把《大周英主录》都搬出来:“呃……陛下您……勤政爱民!夙兴夜寐,批阅奏章至深夜!” 这是事实! “聪明睿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拍马屁要到位! “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心系黎庶苍生!” 标准答案! “还……还体恤下人……”我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了点真实的情绪,“记得奴婢手腕酸,特意赐下药膏……还……还允许奴婢用蜜饯……” 说到最后,我越说越小声,原本是想夸老板体恤,怎么听着像是在变相夸自己运气好、被老板记住了? 这述职好像跑偏了……脸颊烫得更厉害了。 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直看着我。 直到我语无伦次地“述职”完毕,寝宫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 她才幽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她低声说,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飘向了窗外透亮的晨曦,带着一丝追忆。 不过又很快地收了回来,重新聚焦在我脸上。 “朕记得。”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记得你初入宫时怕朕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记得你紧张时说话会结巴,手指会绞着衣角……记得你那些稀奇古怪、却总能派上用场的法子……” 她的目光锁住我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还记得……在宫宴上,有人言语不逊时,你下意识地……侧身挡在朕面前的样子。” 她的声音到最后,几乎轻若耳语。 我的心跳,随着她一句句如同回溯时光般的“记得”,失去了所有规律。 它不再仅仅是狂跳,而是像一头失控的野马,在我狭窄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力道之大,几乎要破膛而出。 每一次强劲的搏动都带着灼热的痛感,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又瞬间褪去,留下令人眩晕的空白。 她就这样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深,如同两潭漩涡,带着一种要将我整个灵魂都吸进去的魔力。 然后,在晨光熹微中,在静谧得只剩下彼此心跳声的寝宫里,她再次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骨节匀称的手,带着病后初愈的微凉,轻柔地伸向我的额前。 微凉的指尖,拂开了我因为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好好梳洗而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细碎的刘海。 “……” 轰——! 全身的血液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疯狂地涌向她指尖刚刚拂过的那一小块皮肤! 我的大脑一片彻底的、死寂的空白,只剩下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和那温柔的力道在疯狂循环播放。 苍天啊,这是剧本吧? 是我一落地到这个世界,女帝就爱上我的剧本吧?! 不然一切都那么的不符合常理。 第16章 特权 寝宫内弥漫着晨光与药香交融的气息,静谧得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她指尖拂过额发后疯狂加码的余响。 她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还未消散,那句低沉而温柔、带着病后特有微哑的呼唤,便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掀起了更为滔天的巨浪。 “代明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我脑海中的一片混沌,带着近乎私语的亲密感,“在朕面前,不必总是自称‘奴婢’。” 脑子里像是有千万束烟花同时炸开! 五彩斑斓的光点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吞噬了所有残存的理智! 不、不必自称奴婢?! 这算什么?老板心血来潮给的特批VIP特权? 对昨夜“特护”服务的顶级认可? 还是……某种更危险、更让我不敢深思的……界限的松动?!? 我猛地抬起头,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试图发出一个音节,哪怕是简单的“是”。 然而,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显得格外清晰。 我像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彻底僵在原地,瞳孔地震,只能傻愣愣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看着我这副彻底灵魂出窍、被天雷劈中般的呆滞模样,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 那笑意不再是先前纯粹的愉悦或无奈,而是糅杂了浓浓的纵容,一丝计划得逞般的小小狡黠。 她似乎很满意这句话带来的“毁灭性”效果。 “私下无人时,便免了这虚礼吧。”她缓缓收回了那只刚刚宣告“特赦”的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蜷缩了一下,搭回了锦被上。 语气刻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波澜不惊的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总是‘奴婢’、‘奴婢’的,”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落在雕花的床柱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听着……生分。” 生、生分?!?!? 老板您居然觉得我们之间“生分”?! 那怎么样才算不生分?! 难道要我叫您“瑶臻”吗?! 还是“臻臻”? 打住!代明玉!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足以让十个锦衣卫冲进来把我叉出去! 我赶紧在脑内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狠狠掐灭,连点火星子都不剩!? 但越发相信,我是进入了一个剧本,一个女帝疯狂爱上我的剧本。 但现在,女帝疯不疯狂我说不知道,但我必然是足够疯狂的。 “是……是……”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只剩下最本能的机械反应,像个坏掉的复读机,只会重复着单调的音节。 身体依旧僵硬,半边屁股悬在床沿,保持着那个随时准备弹射起步的诡异姿势。 “嗯,”她似乎终于欣赏够了我这副魂飞天外的傻样,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 她放松身体,向后靠回柔软的锦枕中,阖上了那双似是洞察一切的眼眸。 “去传膳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朕有些饿了。” “……是。” 这一次,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几乎是以一种近乎梦游的姿态,僵硬地从床沿“飘”了起来。 膝盖发软,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飘”向殿门。 厚重的殿门被拉开一条缝,清晨带着草木气息的风瞬间涌了进来,拂过我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 直到站在寝宫门外的汉白玉阶上,被这冷风兜头一吹,我那被炸飞到九霄云外的魂魄才仿佛被强行拽回了一些躯壳。? 所以……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这是……拿到了老板亲口颁布的、仅限私人场合使用的“免跪特权”?? 这算不算是……这个封建王朝宫廷管理系统里一个惊天动地的超级BUG? 还是只有我这个“穿越玩家”才能触发的隐藏福利?!? 而且,她刚才那个动作,拂开我头发时那温柔专注的眼神,那带着纵容和狡黠的笑意,那说完“生分”后悄然红了的耳尖……? 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额前被她指尖拂过的位置。 代明玉!冷静!动用你社畜的理智分析一下!? 老板大病初愈,心情不错,而你昨晚伺候得力,喂药有功,守夜用心,老板龙心大悦,所以给了点口头上的特殊待遇以示嘉奖! 这很合理!非常合理! 这就叫顶级BOSS的驭下之道,超规格的员工激励手段! 对,一定是这样!逻辑满分!? 可是……? 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着反驳。 哪个老板会用那种眼神看员工?! 那种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眼底深处流淌着能把人溺毙的纵容 哪个老板会用那种低沉温柔、带着诱哄般沙哑的语气对员工说“听着生分”? 哪个老板……会亲手、温柔地替员工整理额前的碎发?! 这不是激励!这简直是……是犯规啊!? 我心里那两个代表理智和情感的小人瞬间扭打成一团,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理智小人挥舞着《大周宫女守则》和《职场生存法则》,声嘶力竭。 情感小人则头顶着粉红泡泡,挥舞着蜜饯梅子和她指尖的微凉,幸福得满地打滚。 我感觉自己的CPU已经超频过载,快要冒烟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即将分裂的临界点!? 这份“御前侍墨”的工作,真是越来越挑战我的心脏承受极限和二十年现代职场建立起来的认知底线了。 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钢丝,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不过……? 望着紧闭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殿门,一个隐秘而大胆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住我那颗还在疯狂蹦迪的心脏。 如果这真的是系统的一个BUG……? 这必然是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剧本 第17章 尴尬… 从女帝寝宫那弥漫着晨光与暧昧余温的私密空间,一路“飘”回庄严肃穆的御书房,我感觉自己像是揣了个滋滋作响的开心炸弹。 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连脚下冰冷的金砖都变得柔软可爱。 空气中常年弥漫的墨香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冷香,此刻吸入肺腑,竟品咂出了几分清甜的回甘。 “不必自称奴婢”。 这短短五个字,像被施了魔法,在我脑子里24小时循环播放。 还自带BGM(还是那种恢弘又甜蜜的交响乐)和闪光特效(五颜六色、噼里啪啦那种),炸得我晕晕乎乎。 我甚至趁着四下无人留意时,偷偷地、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下。 “嘶!”尖锐的痛感瞬间传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是真的! 所以,综上所述,我代明玉,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社畜宫女,现在是……拥有一项女帝陛下亲口授予的、可以在私人场合偶尔“以下犯上(特指语言层面)”的超级VIP白金特权了?! 这感觉……简直比上辈子熬夜加班三个月终于拿下年终奖时还要炸裂一百倍! 不,一千倍! 然而,当我站在工作岗位地上,御书房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秋云姐姐偶尔整理文书的轻微响动时,我才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拥有特权是一回事,如何使用它? 尤其是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枢纽、连空气都凝滞着规矩的地方,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简直比写代码还难!?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女帝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大病初愈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尽,但眉宇间已恢复了那份沉静与威严。 我像往常一样,屏息凝神,垂手侍立一侧,磨墨,递笔,将批阅好的奏折分门别类整理妥当。 表面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经历着怎样惊涛骇浪的颠簸。 每一次靠近御案,每一次感受到她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都像在走钢丝,紧张又刺激。? 她刚批完一本关于江南水患的急奏,朱砂笔尖在折子上落下一个凌厉的“准”字,随即习惯性地、极其自然地朝我这边伸出手。 那只骨节匀称修长的手,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等待姿态。 来了! 我心口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拿起下一本标注了“急”字的奏折。 深吸一口气,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上前一步,躬身准备递过去。 “陛……” 一个恭敬的称呼刚冲出口,后面的“下,奏折”三个字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不说“奴婢”,那我该说什么?! 直接说“陛下,给”? 不行,这也太奇怪了!像在命令老板! 说“陛下,给您”?好像还是不对味! 难道要我说“……我递过来了”? 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地狱级难题!?(内心疯狂OS) 我的舌头像是被绑成了死结,嘴巴徒劳地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后续任何清晰的音节。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脖子根冲上脸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像个熟透了的虾子。 递着奏折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尴尬得能抠出一座紫禁城。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御案后,等待的手落了个空。 她疑惑地抬起眼睫,那双清冽的眸子带着询问望向我。 当视线触及我那张憋得通红、眼神慌乱躲闪、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自燃的脸庞时,她先是一怔,目光在我僵硬的姿势和被死死攥住的奏折边缘扫过。 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责备,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非常自然地、极其流畅地向前倾了倾身,修长的手指越过那短短的距离,无比从容地从我那如同被焊死了的僵在半空的手中,轻轻巧巧地……?抽走了?那本可怜巴巴的奏折。 然后,她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奏本上,朱笔再次蘸满墨汁,仿佛刚才那尴尬的几秒钟空白从未发生过。 沉稳专注的样子,显得我像个大惊小怪的小丑。 我:“……” !!! 老板!您绝对是故意的! 您就是存心想看我手足无措、原地爆炸的窘态对吧?! 这无声的“抽走”简直比说一百句话杀伤力还大!? 我在内心泪奔控诉……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默默地把那只僵在半空、此刻显得无比多余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内心的小人已经泪流成河,缩在角落画圈圈: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却不会用,这大概就是社畜的终极悲哀吧…… 悲哀地是,我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直安静侍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秋云姐姐,在我僵住的那一刻,脸上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 她的目光在我通红的脸和女帝平静无波的侧影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个来回,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极其惊人的事情,猛地低下头去,屏住了呼吸。 她连收拾砚台旁散落墨块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怕因为她知晓了什么而被怪罪。 接下来的时间,我,代明玉,投入了一场堪比重装操作系统的“语言系统重构”伟大工程。 我看着手边的青瓷茶盏里,氤氲的热气渐渐消散。 机会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奔赴拆弹现场的勇士,端起温热的备换茶盏,挪着小碎步蹭过去。 那句刻在DNA里的“奴婢为您换杯热的”在舌尖疯狂蹦迪、反复来回了足足三圈半。 最终,在我强大的意志力驱使下,它艰难地化作了细若蚊吟、气若游丝的一句:“……茶凉了,换一杯?” 声音小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动了动嘴皮子! 谢天谢地!她的耳朵比我想象的好使!? 那只执掌乾坤的朱笔,在奏折上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微不可查。 她没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近乎气音的:“嗯。” 像是敷衍,又像是……默许? 成了!YES!? 虽然音量堪比地下党接头,但关键的禁忌词“奴婢”成功规避了。 我内心的小人瞬间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撒花放礼炮,感觉攻克了图灵测试级别的技术难关! 里程碑式胜利!? 而且……她似乎……并不反感? 这个认知像一针肾上腺素,给我那摇摇欲坠的勇气打了一点点补丁。 第18章 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快到午膳时分,阳光懒洋洋地爬上窗棂。 她终于放下了那支勤劳的朱笔,微微蹙了下眉,抬起手,用指关节按了按后颈与肩膀连接的地方,发出带着点小烦躁的轻哼:“嘶……” 条件反射!绝对的职场条件反射!? 我的大脑CPU还没启动,身体就先动了! 就像上辈子项目经理老张因为996颈椎抗议时,我们这些可怜下属为了项目进度(主要是为了不被喷成筛子)练就的“谄媚”技能瞬间激活! 我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手,爪子都虚空摆好了“专业”按摩的起手式! 然而——? 手刚抬到一半,距离龙体还有十万八千里,我的CPU终于加载完毕,弹窗疯狂报警: 【警告!警告!目标对象:皇帝! 服务项目:龙体按摩! 风险评估:极高! 后果预测: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执行建议:立刻终止!OVER!】 我的手,连同我的灵魂,瞬间石化在原地。 整个人僵硬得堪比御书房门口那对石狮子! 就在我内心上演“砍头的一百种方式”小剧场,脑补的血腥场面堪比B级片时,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侧过头来。 那双清冽的琥珀色眸子,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我那悬在半空、造型诡异的爪子。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了然?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看你怎么办”的看好戏意味? 唰啦——!? 我的脸皮瞬间完成了从微红到番茄红的进化,热浪滚滚! 爪子像被开水烫到一样,嗖地就想缩回身后藏起来。 救命!偷摸老板未遂被抓现行,社死现场莫过于此!? “想做什么?”她开口了,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喜怒。 但那双眼睛,像是装了X光扫描仪外加读心术插件,明晃晃地写着:“你那点小九九,朕门儿清。” “没、没什么!”我矢口否认,声音拔高了八度。 心跳声在安静的御书房里咚咚咚地自带扩音效果,敲得我自己都耳鸣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代明玉你是猪吗!? 她却不依不饶,不仅没转回头,反而微微向后靠了靠,给紧绷的肩颈留出更多空间,更像是在给我留出作案空间。 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杀伤力十足的弧度,慢悠悠地问:“朕看你,似乎……想替朕分忧?” 我:“!!!” 老板!您的洞察力用在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您是装了人体雷达吗?!? 我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聚光灯下,连脚趾头都在用抠城堡的方式表达尴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社畜的字典第一条:老板给的台阶,爬不上也得爬!? 我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看、看陛下似乎颈项不适,或、或许……按、按揉一下……会、会好些?” 话音刚落,我就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咬舌自尽。 代明玉!你这何止是色胆包天,你这是把胆挂上了火箭直奔凌霄宝殿了吧?! 她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御书房里只剩下我那快得像是要爆炸的心跳声和她均匀的呼吸声。 那沉默的几秒钟,对我而言漫长得像一个冰河纪!? 完了完了,老板在思考用哪种刑法比较解气? 菜市口还是午门??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力原地送走的时候,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短促,带着点气音,像羽毛挠在心尖上。 然后,在我惊恐(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回头,面向书案,将线条白皙如玉的后颈,完全彻底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了我的视线和魔爪(?)之下!? 这……这?!?!? 老板!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默许了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感觉自己CPU的核心温度已经突破临界值,滋滋冒烟。 整个人像被点了穴,手脚冰凉,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幸福(惊吓?)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承受不来! “还愣着做什么?”她头也不回,语气带着点被病倦拖长的慵懒,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甚至还带了点调侃的尾音,“莫非……要朕求你?” 叮咚!赦令下达!? 管他三七二十一! 老板金口玉言让按的!砍头也得按完再说!? 我几乎是像饿虎扑食(饿猫扑食?)一样扑过去的。 当然,最后关头强大的求生欲(和职业道德?)让我紧急刹车,动作强行切换成了轻柔且“专业”的模式。 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轻轻按上她后颈两侧的穴位。? 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颈部肌肉的紧绷,以及在我那因为紧张而力道飘忽、堪比帕金森手法的按揉下,那紧绷感居然……真的在舒缓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还是老板的忍耐力异于常人?? 御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窗外偶尔有鸟雀飞过,叽喳两声都显得格外吵闹。 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她的是放松绵长,我的……像是刚跑完三千米,又快又浅,带着点破音。 她微微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随着我的按压力道,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下。 那放松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嗯,舒服! “手法虽生疏,”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放松而显得有些软糯慵懒,像融化了的蜜糖,“倒也……不错。” 轰!? 脸颊的温度瞬间飙升到能烙饼的程度。 但心里那头快撞死的小鹿瞬间复活,还来了几个托马斯全旋。 老板夸我了!老板夸我按得不错! 虽然只是“不错”! 但这可是女帝的“不错”啊!含金量堪比奥运金牌!? 卑微社畜的成就感瞬间爆棚! 按了好一会儿,感觉她肩颈的肌肉松软了不少,我鼓起勇气,小声试探:“……好些了吗?” “嗯。”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带着餍足的鼻音,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主子。 任务完成!安全撤离!? 我刚想功成身退、悄咪咪地把爪子收回来,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剧情: 她像是预判了我的动作,忽然抬起她的右手,无比精准无比地覆盖在了我按在她肩井穴尚未撤离的手背上! 嗡——!? 我的手,连同我整个人,瞬间僵化成了一颗千年大树,动弹不了一点 她的手心不像指尖那样微凉,而是带着温热干燥的暖意,像一个小小的暖炉,完全地将我的手背包裹其中。? 不得不说,这女帝实在是太爱摸人家手了(我内心雀跃着)。 她没有用力按压,只是那样轻轻地覆着。 这动作像一个无声的肯定,似乎在说:“按得还行,别急着跑”。 逃?不存在的!也不想逃! CPU彻底死机,只剩下手背上那灼人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在疯狂刷。 “代明玉。”她唤我名字的声音低低响起,像窖藏了百年的醇酒,带着醉人的磁性,熏得人头晕目眩。 “……在。”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挤出来,灵魂还在宇宙飘着呢。 “这特权,”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简直了!? 带着明晃晃的戏谑,带着洞察一切的探究,还有一丝……让人腿软的、如同妖精般的诱惑笑意! “用得可还习惯?”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炭火上慢悠悠地烤,从里到外,滋滋作响,熟得透透的。 老板!您这是在玩火! ?“习惯”?开什么宇宙玩笑! 每一次开口都是一次心脏搭桥手术! 每一次触碰都像在雷区蹦迪!? “……还、还在……适应。”我无比诚实地坦白,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在哼哼。? 这绝对是社畜面对老板灵魂拷问时,最卑微也最真实的回答。 她似乎对我这个老实巴交的答案颇为受用,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笑。? 那笑声的震动感,通过我们紧紧相贴的手掌,如同电流般直蹿而上,狠狠击中了我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就在我快要溺毙在这诡异的温暖、震动和羞耻感交织的漩涡中时,她仿佛逗弄够了,终于松开了手。? 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那暧昧丛生、撩人心弦的一幕,只是我晨起时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坐直了身体,拢了拢衣襟,瞬间又恢复了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女帝姿态。? 只是……那从耳根蔓延至脖颈、久久不肯褪去的绯红,像无声的告密者,清晰地泄露着这位“老板”内心掀起的波澜,绝对不比我的小!? “传膳吧。”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个慵懒戏谑的人不是她。 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晕乎乎、深一脚浅一脚地飘出去传膳。 脑子里的烟花就没停过,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一脚踩下去都不是实地。? 这感觉,比偷喝了陈年佳酿还要上头! 所以,老板亲授的“VIP特权”初体验…… 不仅包括了“你”“我”相称的语言系统颠覆, 还附赠了“龙体按摩”这种SSS级亲密互动任务, 最后竟然还解锁了“老板手背贴贴”这种…… 这算什么?隐藏成就?!老板福利?!? 老板这算不算是……?得寸进尺?? 不过……? 摸着良心,代明玉啊代明玉,你摸着良心说—— 这种“得寸进尺”,你怎么就那么……甘之如饴呢?! 甚至还有点……想主动递上另一只手?? 代明玉,你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但你……好像也完全、彻底、一点也不想抢救了!?(社畜躺平,放弃治疗.jpg) 当然,以上所有内心咆哮,仅限于我代明玉的个人脑内小剧场。 现实中? 我依旧是那个垂手侍立、微笑得体、仿佛刚才啥也没发生的卑微·社畜·宫女·代明玉。 毕竟,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容易飘! 第19章 死柳孔雀 自从荣膺“御用按摩师”兼“免跪VIP”双重至尊荣耀后,我在御书房的行走轨迹,基本可以概括为:? 脚下自带隐形弹簧,内心流淌七彩泡泡?。 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眼观鼻鼻观心、专业素养过硬的侍墨女官。 但实际上?呵呵,我内心的粉红泡泡已经膨胀到快要冲破房顶,把御书房变成梦幻公主城堡了。 我觉得! 我和老板黄瑶臻女士之间的关系! 已经成功晋级为战略合作伙伴PLUS版!? 简称:心照不宣,双向奔赴(我猜的),距离捅破那层名为“君臣”的窗户纸,只差一阵恰到好处的东风(或者我哪天脑子一热)! 然而,生活就像老板桌上的奏折,永远不知道下一页写着什么惊(惊)喜(吓)。 就在我这个“泡泡龙”飘得快忘记自己姓啥的时候,一位不请自来的“送风使者”出现了。 ……或者说,是?人形冷水机二号?(冷水机一号是那碗苦药汤)——闪亮登场! 来人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柳文轩。 据说在京城才子圈里颇有名气,人送外号“玉面小郎君”? 嗯,客观评价硬件配置:身高腿长,五官端正,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人模狗样(划掉)风度翩翩。 他是来汇报某项官员考核结果的。 汇报工作? 本来嘛,职场常态,理解万岁。? 但问题在于,这位柳公子汇报时的神态及附加动作…… 他看向我家老板的眼神! 那叫一个?专注!炽热!? 仿佛女帝陛下就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唯一灯塔,宇宙真理的终极化身! 说话时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逻辑清晰(不得不承认),语气抑扬顿挫堪比专业朗诵。?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快看我!快夸我!快pick me!”的强烈求偶(划掉)求关注信号。 活脱脱一只在顶级BOSS面前疯狂开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华丽尾羽的雄孔雀!? 更要命的是! 我的老板!黄瑶臻女士! 她居然听得……很认真?! 那双平时看我时能洞察秋毫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落在柳孔雀身上! 偶尔还会就他提出的某个(在我听来平平无奇)的观点,温和地询问一两句细节! “柳爱卿见解独到。” “嗯,此事确需斟酌。” 听听!这堪比春风拂面的语气! 这难得的帝王温和!(对我都没这么温和过!摔!)? 我!代·御用按摩师·泡泡龙·明玉! 站在老板身侧三尺之地,手里机械地整理着一沓永远理不完的文书,耳朵却竖得比超声波雷达还灵敏。 心里那坛陈年老醋“咕嘟咕嘟”疯狂发酵,酸气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柳文轩! 好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孔雀!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公然挖我代明玉盯了这么久、刷了无数好感度才解锁隐藏剧情的终极BOSS?! 虽然老板目前还不是我的私有财产(划掉)专属领地……但那也不行! 老板是我……是我精心伺候、努力刷KPI、准备竞聘上岗(?)的终身VIP客户! 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藏! 岂是你这只花孔雀能随便觊觎、妄图偷家的?!? 瞬间,我体内的“领地守护恶龙”模式全开。 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磨墨的动作无意识地加重,上好的松烟墨在砚台里被碾得咯吱作响,像在替我的醋意配乐。 递笔的时候,手一抖,笔尖差点戳到老板尊贵的龙爪(幸好她缩手快!)。 整理早已码放整齐的奏折时,更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动静之大,终于成功引起了?全场?(主要是女帝和秋云)的注意。 黄瑶臻女士在柳孔雀说话的间隙,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身月白羽毛上移开,淡淡地、精准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 三分询问,七分了然! 还带着一丝……仿佛看穿一切、洞悉我内心小剧场的兴味?! 像是在说:“哟,泡泡龙炸毛了?” 我立刻像个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小学生,飞快地低下头,假装研究文书上的花纹(虽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的小火山却轰隆隆喷发得更猛烈了: 看出来了?!她居然看出来了?! 看出来我在不爽这只孔雀了?! 那她还对孔雀那么温和! 老板!您这是在考验员工的忠诚度吗?! 还是觉得孔雀毛比我顺眼?!? 好不容易! 在我快用眼神把柳孔雀那身月白袍子烧出两个洞之前,他终于汇报完毕,躬身行礼准备告退。 临走前,这只该死的孔雀!还不忘用那双含情脉脉(我呸)、饱含敬慕(绝对不止)的眼神,再次深情款款地望了女帝一眼! 那眼神缠绵得,仿佛在朗诵一首永别的十四行诗!? 轰——!? 体内的醋坛子彻底炸了!酸液淹没理智!? 我气得差点把手里那块无辜的松烟墨锭直接捏成粉末。 柳文轩!我代明玉跟你势不两立! 夺BOSS之仇(单方面认定),不共戴天!? 此时,站在角落充当背景板的秋云姐姐,全程目睹了一切。 从代明玉脚下的“弹簧”变成“千斤坠”,从粉红泡泡变成乌黑醋云,再到那差点戳到龙爪的笔、那堪比拆迁的奏折声、以及此刻快要捏碎墨锭的狰狞表情…… 秋云的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咬住下唇,用尽毕生功力才没当场笑出声,只能拼命掐自己大腿保持镇定,内心弹幕狂刷: 【我的天!代姑娘这醋劲儿……陛下您快管管……不,您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方才柳孔雀残留的酸臭味,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驱散了,空气里只剩下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还有……我那堪比拖拉机发动机的心跳声。 她没有立刻重新投入奏折的海洋,而是姿态慵懒地将朱笔搁在白玉笔山上,好整以暇地向后靠进宽大的紫檀御椅里。 那双能穿透人心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带着点……?似笑非笑?? 那眼神,像猫儿看着爪子下无处可逃的小老鼠,充满了玩味和探究。 “怎么?”她开口了,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波澜。 可那尾音却像带着细细的小钩子,挠得人心尖发痒,“朕的侍墨女官,今日似乎……心气不大顺?” 明知故问!绝对是明知故问! 我憋着一肚子混合了醋味、委屈和被抓包羞耻的气,梗着脖子,闷声道:“……没有。” ? 否认三连第一式! 语气坚决,眼神飘忽!? 第20章 告白吗? “哦?”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像在回味我这拙劣的否认。 她站起身,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优雅,缓步绕过宽大的书案,径直走到了我面前。 距离瞬间拉近! 那股清冽的冷香强势地包裹过来,我的呼吸节奏瞬间被打乱,心跳又漏了一拍。 可心里的酸泡泡不仅没破,反而咕噜噜冒得更欢了! 都怪那只孔雀!? “那是因为柳卿家汇报之事,有何不妥?”她微微歪头,目光落在我低垂(倔强)的脸上,问得那叫一个真诚无辜。? 老板!您的演技可以拿奥斯卡了!? “柳大人……”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每个字都裹着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老陈醋,“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汇报得……极好。” ? 嗯,语气平静,内容客观,除了那酸味浓烈得能当场腌一缸东北酸菜!? 她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再是平日里清泠如泉的调子,而是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愉悦,甚至……还有点恶作剧得逞般的捉弄意味? 听得我耳朵根都跟着发麻! “原来如此。”她像是终于解开了什么世纪难题,长长地“恍然”了一声。 紧接着,在我毫无防备之际,她微微俯身,凑近。 温热的、带着她独特气息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耳廓。 救命!距离太近了!耳朵要烧起来了!? 一个只能用气音形容、带着沙哑笑意和无限戏谑的声音,钻进我耳朵眼里: “朕的小女官,这是……吃味了?”? 轰——!!!? 脑子里核弹爆炸!蘑菇云升腾! 我的脸!瞬间从番茄红进化成了岩浆红! 温度之高足以煎熟牛排!? 像是心底最隐秘、最羞于启齿的小心思被当众扯开,暴露在阳光下暴晒! 又羞又恼,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恨不得脚下立刻裂开一道地缝让我原地消失遁走…… “我……我没有!陛下休要胡说!”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虽然没成功,因为腿软了) 我梗着脖子进行?否认三连第二式?! 可惜声音虚得如同蚊呐,尾音还带着颤,毫无说服力可言。? CPU彻底宕机!语言系统崩溃!? 她显然没把我的否认当回事。 不仅没退开,反而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 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我不得不抬起头,迎向她那双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睛。 (犯规!犯规!!) 她的眼眸近在咫尺,清澈的琥珀色瞳仁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慌乱无措、面红耳赤、窘迫到快要冒烟的蠢样子。 而那双眸子的深处,却是毫不掩饰的揶揄打趣。 “看着朕。”她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我被这眼神和声音双重蛊惑,被迫与她四目相对。 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眼睛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那柳文轩,”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钉进我心里,“才学是有几分,心思也活络。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吊我胃口。 与此同时,那抬着我下巴的指尖,竟然……?极其轻微地在我的下颌线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但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没发觉的急切和……期待?? 完了代明玉,你彻底暴露了!? 她唇角弯起一个足以令日月失色的弧度,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我,那眼神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蜜糖。 “但他不是代明玉。”她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如同最郑重的宣告,“他不会有那些稀奇古怪却每每能解朕燃眉之急的法子,不会在朕生病时像个执拗的小骗子,用蜜饯哄朕喝下苦药,不会在宫宴上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挡在朕身前,更不会……” 她说到这里,再次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幽暗,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吸走的魔力。 “……更不会让朕,想将他留在寝宫日夜相对,想免了他那些生分的自称,想……”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下移,极其短暂、却炽热无比地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嘴唇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过,烫得惊人!“……想时时刻刻,看着他。” 轰隆——!? 宇宙大爆炸!大脑彻底格式化!? 她……她都知道! 她知道我那些小心思,知道我那些僭越的举动背后的用意。 而且她……她竟然亲口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哪里是暗示? 这简直是拿着大喇叭在紫禁城顶楼循环播放的明示啊! 足以淹没一切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将我吞噬。 我的手脚软得不像自己的,一股酸涩又甜蜜的热气猛地冲上眼眶,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陛……陛下……”我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脑子里翻江倒海,却一个字也组织不出来。? 老板!您这直球打得也太猛了!我这小身板承受不住啊!? 她看着我一副快要喜极而泣、又傻乎乎回不过神的模样,眼底那点揶揄终于彻底化作了柔软的星光和纵容。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那只抬着我下巴的手。 指尖极其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拂去我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滚烫的湿意。 “傻气。”她低声说,那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载入史册(我的个人史册)的石破天惊的告白从未发生,她瞬间切换回了那个端方清冷、掌控天下的女帝模式。 她重新直起身,姿态优雅地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回书案后。? 她从容地拿起朱笔,目光落在摊开的奏折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然平静,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还愣着做什么?积压的奏折,今日需批阅完。” 我依旧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脸颊的温度高得能煎鸡蛋,被她的视线灼烧过的嘴唇仿佛还在发麻,被她指尖拂过的眼角皮肤更是残留着清晰的触感。 胸腔里那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最醇厚的蜜糖罐子里,甜美得几乎要发齁,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所以……我这不是单相思?!? 老板她……黄瑶臻女士!她好像也……嗯?!? 那只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柳文轩?! 根本不足为惧!连个像素点都算不上!? 因为老板亲口认证了:他!不!是!代!明!玉!? 而且老板还说……想时时刻刻!看着我?!? 代明玉啊代明玉! 你这哪里是拿到了什么VIP特权! 你这简直是拿到了直达老板心脏核心区域的终身免检钻石直通卡啊!? 这份“御前侍墨”的工作……奖金多少我已经不在乎了(虽然好像本来也没啥奖金),五险一金有没有也不重要了…… 我宣布!我代明玉!生是老板的人!死是老板的…… 呃,鬼有点不吉利,那就永生永世是老板的社畜! 这活儿,我绝对、必须、肯定要干到地老天荒!宇宙重启都不下岗!?(内心小人疯狂撒花跑圈) 此时,御书房角落那个巨大的、充当背景板多年的青花瓷瓶后面,秋云姐姐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 全程! 她全程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甜度爆表)的“告白现场直播”! 从女帝陛下的步步紧逼、耳语撩拨,到代姑娘的炸毛否认、被迫对视,再到陛下那番直白深情(简直不像陛下!)的告白和最后故作镇定的耳根通红…… 秋云感觉自己像是看了十场大戏!内心弹幕早已刷爆: 【我的老天爷!陛下!您这……这也太会了! 代姑娘快被您撩熟了! 啊啊啊甜齁了! 我是不是该原地消失?!陛下您耳根红透了! 救命!这御书房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太刺激了!】 第21章 差点迟到后的吃饭邀约 昨晚我大概是抱着那个装着花瓣的香囊、带着一脸傻笑睡着的。 梦里全是黄瑶臻那句钻人心窝子的“想时时刻刻看着你”,还有她那双盛满了星子般的眼睛,亮得让我心慌又发烫,仿佛要把我的魂儿都吸进去。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窗外微亮的天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这古典美。 而是:?完犊子了!迟到了!资本家(划掉)女帝陛下要扣我工资了!? 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宫女这高危职业有没有五险一金和绩效奖金…… 我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 没挺起来,咚一声又砸回柔软的锦被里,差点把昨晚的美梦震碎。 这具身体果然缺乏锻炼,柔韧度堪比八十岁老奶奶。 但我代明玉是谁? 凭借着社畜多年练就的“卡点上班冲刺”本能,我一个骨碌爬起来,以堪比消防演习的速度完成了洗漱穿戴,连发髻都扎得前所未有的敷衍。 一路小跑冲向御书房,我感觉自己像只被狼撵的兔子,清晨微凉的空气都带不走我脸上的热气。 跑到门口,我扶着冰冷的漆金柱子,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肺都要炸了。 “冷静,代明玉,你是见过大世面(指格子间)的女人……” 我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努力平复汹涌的呼吸,手忙脚乱地整理被我跑歪了的衣襟和那摇摇欲坠的发髻。 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晨光正好,穿过窗棂,在黄瑶臻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她已经在书案后坐定,正低头批阅一份奏折,神情专注,侧脸的线条完美得如同神祇精心雕琢。 那股子沉静威严的气势,几乎让我昨晚那个旖旎的梦像个笑话。 撩人心弦?大概是我单方面的幻觉? 但是,我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关键细节。 她手边,赫然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我的心跳瞬间造反,擂鼓一样咚咚咚撞着胸腔。 她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我努力压下那点自作多情的心慌意乱,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只偷油的小老鼠一样轻手轻脚蹭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到她。 刚拿起墨条准备履行我今日的“打工人”职责:“磨墨工”。 “来了?” 她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嗯。” 我连忙应声,喉咙有点发干。 那句“免自称奴婢”的特赦令在脑海里闪过,心里顿时像被塞了一小块蜜糖,丝丝缕缕的甜意在胸腔里化开。 再看手里那方沉甸甸的墨条,感觉都顺眼了几分,磨墨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得又缓又柔,生怕刮擦出一点刺耳的噪音。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墨条与砚台温柔摩擦的沙沙声,还有我自己那点儿过于活跃的心跳声。 阳光像有生命的精灵,慢慢移动着脚步,最终精准地落在她握着朱笔的右手上。 那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金色的光晕里简直像件艺术品,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一边假装认真磨墨,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她。 咦?今天老板的气色……是不是格外好?? 眼睑下似乎没有惯常熬夜的淡青,连那总是略显淡色的唇瓣,今天都透着一层自然的、诱人的水润光泽。 难道……是因为心情好?? 昨晚那句话的威力这么大吗? 我的思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一些粉红色的泡泡。 就在我脑子里的小剧场快上演到“霸道女帝爱上我”第三季时,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那只艺术品般的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几乎是条件反射! 我立刻停下了磨墨的动作,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关切:“……颈项又不舒服了?” 她闻声抬眸看向我。 那双盛满了星子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快得让我怀疑是自己眼花。 “无妨。”她放下手,语气依旧淡淡的,但目光却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像羽毛扫过。 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调随意地问道:“可用过早膳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老实巴交地摇头:“……还没。” 起晚了,能保住工作不迟到已经是奇迹,哪还顾得上五脏庙的抗议? 她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弧度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随即转向旁边侍立的秋云,语气不容置喙:“去传膳,多备一份。” 秋云:“???” 这位御前大宫女瞬间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在解读一部天书。 里面充满了“又来了?”、“这不合祖宗规矩吧?”、“陛下您认真的?”的震惊三连。 但她毕竟是专业的,只停顿了一秒不到,就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地垂下眼帘应道:“是,陛下。” 我:“!!!” 和老板一起吃早饭?!? 这待遇直接从“试用期宫女”跃升到“陛下私人陪膳”了? 这火箭般的升级速度也太吓人了吧! 我仿佛已经看到一群言官老头子在殿外排队准备死谏“后宫不可干政,宫女不可同席”的场景了。 “陛……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吧?”我有点慌,感觉自己站在了宫廷八卦的风口浪尖上。 她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回奏折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分量,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朕的话,就是规矩。” 好吧,你是老板你最大! 打工人的第一准则:老板说什么都对! 我默默把后半句“这霸总语录真是该死的甜美”咽回肚子里,努力压下疯狂想上扬的嘴角,低头继续磨我的墨,只是那墨汁好像磨得格外匀、格外黑亮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差点迟到后的吃饭邀约 第22章 红颜祸水 早膳很快由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鱼贯送入,摆在了书房一侧的紫檀木矮几上。 种类不算铺张,但样样精致得像艺术品: 莹白的虾饺皮薄如纸透出粉色内馅,小巧的蟹黄烧卖顶着金灿灿的蟹籽,几碟翠绿的时蔬,还有两碗熬得浓稠喷香的粟米粥,外加一碟子我碟子里那种剔透软糯的桂花糕。 空气里顿时弥漫开诱人的食物香气,和我那点儿还没消散的紧张感交织在一起。 我像个刚入职第一天就被老板叫去VIP餐厅的新人,杵在矮几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灵魂拷问:和皇帝同桌吃饭,是坐龙椅(划掉)凳子? 还是该站着当个称职的背景板布菜工?? 我的眼神忍不住瞟向旁边的秋云寻求场外提示,结果对上她一个极其标准的“眼观鼻,鼻观心”姿势,仿佛在说:别看我,我也没见过这场面! “坐下。”黄瑶臻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天人交战。 她已经极其自然地撩袍在主位坐定,动作行云流水,自带帝王气场。 得,老板发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鹌鹑,小心翼翼地在她下首的位置上坐了。 我的屁股只敢挨着半边,身体绷得比站军姿还直。 我刚坐稳,眼前就是一花。 只见那双手,此刻正握着银箸,极其自然地从那碟子桂花糕里夹起一块最饱满诱人的,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我面前空荡荡的青玉小碟里。 “这个,甜而不腻,”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不是在给一个小宫女夹菜,“你应当会喜欢。” 说完,她自己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姿态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我看着碟子里那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糕点,感觉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糖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甜丝丝的泡泡。? 她连我喜欢吃甜的都注意到了?! 是昨天我偷瞄她桌上点心碟子的眼神太露骨了吗?? 社畜的雷达疯狂报警:老板的细致观察,到底是福还是祸? 但此刻,管他呢!先吃为敬! 我小心翼翼地用银筷夹起那块“御赐”糕点,小小地咬了一口。 唔!清甜软糯,入口即化,桂花的香气在舌尖温柔地漾开,甜度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 幸福感瞬间爆棚,我忍不住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活像只被顺好了毛、摊在暖阳下打呼噜的猫。 对面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我睁开眼,正好撞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那弧度清浅。 她将自己面前那碗熬得金黄浓稠的粟米粥往我这边推了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慢些吃,别噎着。喝点粥润润。” 这顿早饭,我吃得是?冰火两重天?。 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不雅的咀嚼声或者手抖打翻了御碗,毕竟对面坐着的是能决定我脑袋搬家还是屁股开花的终极BOSS。 幸福感嘛……则是因为,BOSS她亲自给我夹!菜!了! 这简直是打工人职业生涯的巅峰体验,顶级VIP员工福利。 我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嘶,真疼),确认不是在做梦。 秋云在一旁安静侍立,但我发誓看到她低垂的眼皮下,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飞快地颤了好几下。 我猜测她估计内心弹幕已经刷满了“祖宗规矩呢?!”、“宠侍也不能这样吧?!”、“陛下您醒醒!”。 好不容易在甜蜜的负担中结束了这顿“御前工作餐”,我手脚麻利地和秋云一起收拾好碗碟。 秋云的动作比我利索一百倍,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言。 黄瑶臻已经重新坐回了宽大的书案后,只是神色比方才用膳时凝重了些。 那份轻松的氛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她修长的手指正按在一份奏折上,那份奏折极其扎眼,封皮是异常深沉的玄色,比其他朱红、靛蓝的折子显得格外沉重、不祥。 我屏息凝神地回到她身侧,像只敏锐的小兽,瞬间捕捉到了书房内气压骤降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的墨香和残余的食物香气,此刻都带上了一丝紧绷感。 “陛下,”我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几乎是气声问道,“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复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那本玄色的奏折直接递了过来:“你看看。” 我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地双手接过,指尖触到那冰凉的封皮时,心尖就是一颤。 小心翼翼地展开,只扫了几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巨响,仿佛一脚踏空。 这赫然是一份来自御史台的弹劾奏折。 字字句句,锋芒毕露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虽然没直接点我代明玉的大名,但什么“近侍不谨”、“圣心偏宠”、“罔顾祖宗规制”、“有违宫闱肃静”…… 字里行间像长了钩子,精准无误地指向最近御书房里多出的那个“闲人”,也就是区区在下我 最刺眼的是最后那句——“恐有女祸之渐”! 我!我这就成“祸水”了?! 还是“女祸”? 我一个连工资条都没见过的试用期宫女,何德何能啊?! 这顶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我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捏着奏折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薄薄的纸页此刻重逾千斤。 她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骤然冷却,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和不耐烦的烦躁。 她伸手,几乎是带着点轻蔑地从我僵住的手中抽回那份奏折,随手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堆积如山的奏折最边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不必理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像腊月的冰棱,“跳梁小丑,聒噪而已。” “可是!陛下!”我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他们这样污蔑您!说您……说我……”后面那“女祸”两个字,我实在羞于启齿,感觉烫嘴。 “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去。”她直接打断我,语气不容置喙。 那冰霜般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却奇异地褪去了寒意,变得像磐石般沉稳坚定,又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暖意,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朕在?。 “朕行事,何须向他们解释?”这句反问带着天生的帝王傲气,也带着一种对我的绝对维护。 她忽然朝我招了招手,声音放柔了些:“过来。” 我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依言走近,几乎是靠到了她的书案边缘。 下一瞬,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我因为惊吓和愤怒而有些冰凉的手掌。 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瞬间包裹住我的不安。 “代明玉。” 她抬眸望着我,那双盛满了星子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我心上: “朕既留你在身边,便护得住你。”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像在宣告一个不容动摇的事实,“这些风言风语,不过是过耳蚊蝇,伤不到你分毫。明白吗?” 她的眼神有种神奇的魔力。 那些恐慌、不安、委屈,像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沉甸甸地落在心底,随之涌起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让她心尖发烫的悸动。 我用力地点头,鼻尖有点发酸:“……明白!” 她见我点头,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握着我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指尖,才松开。 “明白就好。”她收回手,重新拿起朱笔,目光投向堆积的公文,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去做事吧,今日的墨,还没磨完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回到我的砚台边。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重新拿起那块光滑的墨条,沉入水中,手腕开始缓慢而均匀地画着圈。 心里的那点阴霾,被她那几句霸道又温柔的宣告彻底驱散了。 只剩下满满的踏实感,和一种……让她几乎想哼歌的、冒着粉色泡泡的悸动。 那块墨,似乎也磨得格外柔顺,墨汁油亮黑沉。 空气里是墨锭与砚台摩擦产生的、令人心安的独特墨香。 她在书案的那一头,执朱笔,批阅着万里江山。 我在书案的这一头,守砚台,研磨着片刻辰光。 偶尔,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从奏折上方扫过,落在我身上。 每当这时,我抬眸望去,总能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抹还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微光。 像静谧湖面偶然掠过的星光。 我知道,前路或许并非坦途,那些奏折里淬毒的暗箭,或许仅仅是个开端。 但是,只要她在身边,只要她用那样坚定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只要她的掌心还残留着那样的温度…… 好像,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份伴君如伴虎的“工作”,果然是我两辈子做过最刺激、也最……?甜蜜?的一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红颜祸水 第23章 老板护短的样子真帅 御史台那封糟心的奏折,虽然被我家老板(划掉)女帝陛下轻描淡写地一句“跳梁小丑”给拍飞了, 但就像是咽下糕点时不小心卡在喉咙里的一粒微小芝麻,还是在心里留下了那么一丝丝膈应的印记。 我开始了深刻的“龟缩式”反省,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低,力求当一个完美的、无声的、会呼吸的背景板。 我走路踮脚、呼吸放轻、眼神不乱瞟,就差拿个“隐形中,勿扰”的牌子挂在胸前。? 宗旨只有一个:不能再给老板惹麻烦!老板罩我,我也得争气不是?? 然而,老祖宗诚不欺我,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这棵小树苗想低调,奈何总有不开眼的狂风非要来撩拨一下。 这天,御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一开,一股混合着昂贵熏香和……嗯,怎么说呢,雄性荷尔蒙过于旺盛的气息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嚯!好家伙! 那位开屏孔雀……啊呸,是吏部那位才貌双全柳文轩柳大人,他又带着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来了。 这次,人家柳大人可不是来汇报枯燥的吏部考功数据的。 人家是来“进献”的! 献上的也不是俗气的金银珠宝,而是一本据说是他呕心沥血、亲自编纂注释的前朝大贤失传诗集的孤本。 那书册装帧得那叫一个精美绝伦,封面烫金,纸张泛着古朴的香气,一看就知道下了血本。 好一招精准投喂!? 柳孔雀显然做过深入调研,精准狙击了我们老板除了江山社稷之外那点附庸风雅的爱好。 虽然老板肯定不承认是“附庸”。 只见他双手捧着那本“文化炸弹”,侃侃而谈其如何历经千辛万苦才从某深山古刹的犄角旮旯里抢救出来,又如何焚膏继晷地考证、注释…… 言辞恳切,语调抑扬顿挫,堪比顶级说书先生。 最关键的是,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直勾勾地黏在黄瑶臻身上,里面的倾慕和期待都快凝成琥珀了。 只差没明说“陛下快夸我快看我我好棒棒”! 我像个尽职的背景板杵在旁边,手里那块柔软的丝帕,在我无意识的蹂躏下,已经快从“帕”进化成“麻绳”了。? 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显眼包!马屁精! 献宝就献宝,眼神放电是几个意思? 当陛下是验钞机吗需要你扫描?! 还有那书……孤本了不起哦? 老板要看书不会自己找吗?用得着你巴巴送来? 哼!” 黄瑶臻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面前摆着的不是稀世孤本而是本月的宫廷开支流水簿。 她伸出那只好看的手,就是那只既能执掌乾坤又能给我夹桂花糕的手,接过了诗集,随意地翻动了几页。 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过分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朕在看奏折”的淡漠表情,喜怒难辨,让人心里直打鼓。 “柳卿有心了。”终于,她合上书页,随手将它放在了宽大书案的右上角,一个既不会碍事但也不太显眼的位置。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朕会闲暇时翻阅。” 就这么一句! 柳文轩那张精心修饰过的俊脸瞬间像被点亮了一样,绽放出惊喜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光芒。 他连忙深深一揖:“能得陛下青眼垂阅,实乃微臣三生之幸,更是此书的造化!” 那声音里的激动,差点破音。 我内心疯狂咆哮:? “造化你个螺旋升天!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还得意! 老板说的是‘闲暇时’! 意思就是‘等朕想起来再说吧’! 阅读理解不及格!” 就在这时,柳孔雀同志像是刚刚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他转向我,脸上挂起一个自以为无懈可击、风度翩翩、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声音也刻意放得温和有礼: “这位想必便是代女官吧?” 他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近日宫中多有传言,说代女官聪慧机敏,深得陛下信重,今日一见,”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身上迅速溜了一圈,“果然气质不凡,清雅脱俗。” 那腔调,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夸了人,又隐隐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品评意味。 我:“……” ? 谢谢,有被尬到。 脚趾已经开始施工三室一厅了!? 这扑面而来的、浓得化不开的绿茶气息是怎么回事? 还是特级碧螺春级别的! 我努力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扯出一个僵硬得连我自己都嫌弃的表情,语气干巴巴毫无起伏: “柳大人过奖了。奴婢微末之人,不过是恪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内心OS:? 对!本分! 我的本分就是帮老板磨墨、挡桃花(比如你这种)! 离老板远点! “代女官过谦了。” 柳文轩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和女帝之间微妙地扫了个来回。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意有所指地开口:“能常伴圣驾左右,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天大福分。”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切”和“提点”,“只是这御前行走,规矩大如天,一言一行都需格外谨慎才是。 稍有不慎,恐惹人非议,徒增陛下烦忧……那就……得不偿失了。 女官说,是与不是?” 我靠!图穷匕见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晃晃地给我上眼药! 内涵我不懂规矩! 内涵我会给老板惹麻烦! 内涵我就是那个“非议”的源头! 气得我肝儿疼,肺管子都在冒烟! 我捏着“麻绳”帕子的手蠢蠢欲动,很想用它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就在我搜肠刮肚准备回敬几句阴阳怪气的“高论”时,一直端坐如山、仿佛置身事外的女帝陛下那边,传来了一声带着冰碴子的哼笑声。 “呵。” 这声音不大,却像寒冬腊月里突然泼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冻结了书房里所有的空气。 我和柳文轩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动作和表情同时僵住,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书案后的黄瑶臻。 她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那根修长如玉的食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案几上那本刚被“青眼”过的诗集封面。 哒…哒…哒… 那节奏不紧不慢,却像敲在人心尖上,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她的目光终于从虚空收回,落在了柳文轩身上,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柳文轩脸上的笑容彻底石化。 柳孔雀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柳卿,”她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扎向目标,“朕御前的人,该如何行事,何时需要劳烦卿家来指点迷津了?” 柳文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低下头,腰弯得更深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和颤抖:“陛…陛下恕罪!微臣不敢!微臣绝无此意! 微臣……微臣只是……只是关心则乱!一时失言!望陛下明鉴啊!” 那急切辩解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翩翩风度。 “关心?”黄瑶臻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只是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寒意,“柳卿的关心,还是留予吏部考功之事更为妥当。这等细枝末节,”她指尖终于停止了敲击,手指在那本诗集上轻轻一拂,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蔑,“朕的身边事,不劳卿家费心。”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管好你自己!朕的人,轮不到你哔哔!? 杀伤力爆表! 柳文轩的脸色在这一刻精彩纷呈,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讷讷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头满脸的冷汗。 “若无他事,”女帝下了最后的逐客令,重新拿起一份奏折,目光不再施舍半分,“退下吧。” “是……是!微臣……微臣告退!陛下息怒!” 柳文轩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踉跄着后退,直到门口才敢转身仓惶逃离。 只是临出门前,他那双写满了不甘、屈辱和难以置信的眼睛,还带着一丝怨毒地瞥了我一眼。 书房的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那狼狈的身影。 我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捏成了麻花的帕子手心都汗湿了。 一直如同雕塑般侍立在旁的秋云,此刻极快地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混合着“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无奈和“陛下威武!”的敬佩。 她的嘴角似乎还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在拼命忍住某种“大快人心”的笑意。 空气里,那股浓郁的绿茶味终于被冰镇住了。 我偷偷抬眼看向书案后那位。 她已重新埋首于奏折之中,侧颜沉静,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风暴从未发生。 只有那本被随手拂开的诗集,孤零零地躺在案角,无声地宣告着某只孔雀开屏失败、反被冻伤的悲惨结局。 啧,老板护短的样子,真是……该死的帅气!? 那点子因为奏折带来的憋屈,瞬间被这波“陛下力MAX”的爽感冲得渣都不剩。 磨墨!赶紧磨墨! 今天的墨汁必须磨出七彩祥云的效果才能匹配老板的气场! 第24章 看小鸟 柳文轩?哪根葱?! 那都是过眼浮云! 没听见老板亲口盖章嘛?? 我是她的人!? 这底气,比国库里的金砖还硬杠杠的! 走路腰杆都挺直了三分,感觉自己脑门上仿佛刻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御用·代氏·明玉?! 不过,我的顶流女帝老板陛下最近似乎被几座名叫“漕运改革”和“地方刺头”的大山给压得喘不过气。 那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官,简直比御膳房里的老油条还滑溜。 至于那些不敢再明晃晃点名、却暗戳戳指桑骂槐内涵我的奏折? 呵,都是些阴沟里的石头,不值一提! 只是苦了老板,常常蹙着那好看的柳叶眉,朱笔批阅到宫灯都熬红了眼,眼下的淡青色就没彻底消下去过,看得我…… 哎哟,那个揪心! 以前是纯纯的社畜心疼BOSS加班加点肝项目,现在嘛……这心疼里好像还掺了点别的东西,具体是啥? 我不敢深想,一想就觉得脸上像是被架上了小火炉,滋滋冒热气,烫得能烙饼。 这天下午,她终于批完了最后一本十万火急的加急折子,“啪”一声,将那沉重的朱笔稳稳搁在了白玉笔山上。 罕见地,她没有立刻拿起下一本,而是整个人松弛下来,向后慵懒地靠进宽大的紫檀木椅背里。 她抬起手,用力地、带着明显疲惫感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 那声叹息又轻又绵长,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不偏不倚,正搔在我心尖最敏感的那块软肉上,痒痒的,麻麻的。 我捏着那块陪伴我“征战”多日的墨条,心也跟着那声叹息揪了一下。 我脑子一热,嘴巴快过理智,小声叭叭了一句:“……陛下,要不…歇会儿?出去透透气?” 话音刚落,我就想给自己嘴巴上贴个封条!? 僭越!绝对僭越!? 老板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我一个磨墨小工竟敢怂恿帝国最高统治者摸鱼?! 秋云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但我发誓我看到了她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闻言,缓缓睁开了那双带着倦意的琥珀色眼眸。 眼底的疲惫如同深秋的潭水,但在目光触及我的瞬间,那潭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亮了一下,像投入了一颗细碎的星芒。 “透气?”她重复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唇角随即勾起极淡弧度,像蜻蜓点水掠过湖面,“去哪?” 啊?去哪? 我被问住了。 御花园?花团锦簇看腻了,还被一群妃嫔碰上怎么办? 宫墙那么高,透气也透不到哪里去…… 我脑子一抽,某个傻乎乎的画面闪过,嘴巴再次脱离了大脑指挥部的管控,脱口而出:“要不去……藏书阁后院看看小鸟?” 话一出口,我当场石化…… 代明玉!你没救了!你当老板是三岁小孩吗?! 还看小鸟?!小鸟有江山好看吗?!? 我恨不得立刻化身土拨鼠原地遁走!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没有笑话我。 那双漂亮的眸子,非但没有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反而像被投入了一颗温软的石子,漾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慵懒:“也好。” ? 老板居然同意了去看小鸟?!? 我差点惊掉下巴,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打滚:老板!你人设崩了喂! 于是,一刻钟后,帝国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和她那位首席贴心小秘书(兼小鸟观察员),就出现在了藏书阁后院那棵熟悉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 午后的阳光是金色的蜜糖,慷慨地泼洒下来。 鸟窝里那几只小祖宗,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它们不再是之前光秃秃的丑萌模样,羽毛渐丰,毛茸茸的像个个小毛球,正精力旺盛地在窝边扑腾着它们稚嫩的翅膀。 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活力十足得能把整个藏书阁的屋顶掀翻。 黄瑶臻负手立于高大的梧桐树下,微微仰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个小小的、喧闹的鸟窝上。 金色的光点跳跃在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在她白皙如玉的侧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那神情,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彻底的放松。 没有奏折堆积如山的压力,没有朝臣喋喋不休的争论,没有那些暗流涌动的阴谋算计。 只有拂过脸颊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只有头顶这片被枝叶切割的湛蓝天空,只有这几只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张嘴讨食和扑腾翅膀的小家伙…… 还有,站在她身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的我。 背景板秋云内心OS实录:? 小鸟?!陛下居然真的来看小鸟?! 还是代女官提议的?! 奴婢的眼珠子和下巴一起离家出走了! 等等……陛下那个表情……奴婢伺候陛下经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温柔?放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代女官在旁边看陛下那眼神……嘶……比蜜还粘稠……不行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小鸟虽可爱,狗粮太齁人! 奴婢告退!奴婢去帮老管事整理古籍!整理到地老天荒!。 秋云极其有眼色地、悄无声息地后退、再后退,最终化作一道融进藏书阁阴影里的背景板,深藏功与名。 我站在她侧后方一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的侧影。 阳光的金粉跳跃在她柔顺的发丝上,她微微仰头的姿态,放松而安然。 我的心像是被温热的蜜糖一点点填满,涨得满满的,又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一刻,什么御前女官、什么朝堂纷争,统统被梧桐叶筛下的阳光蒸发掉了,只剩下纯粹令人心安的陪伴。 “它们很快就能飞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也怕惊飞了树上那几只叽喳的小祖宗。 “嗯,”我下意识地点头,声音也自觉地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到时候这藏书阁后院,恐怕就更热闹了,叽叽喳喳,扑棱扑棱,吵得老管事头疼。” 我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她沉默了片刻。 阳光在她身后编织出一道朦胧的光晕,让她挺拔的身影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金纱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代明玉。”她忽然转过身,面向我。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瞬间锁定了我。 “在,陛下。”我连忙应声,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 老板突然点名,还这么正式转身……有点方! 她朝我走近一步,那一步仿佛踏碎了我们之间安全而礼貌的距离。 瞬间,属于她的清冽气息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范围。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深处,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若朕不是皇帝,”她的声音很轻,在我心底激起惊涛骇浪,“你……还会留在朕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