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训练营这天,沈知秋特意起了个大早。
望着车库那辆崭新的迈巴赫S,不禁摇头失笑。
昨天陆闻舒执意要把车钥匙塞给她时,扳着手指细数车库里的备选项:
"不要这辆的话,那辆橙色的迈凯伦?正红色的法拉利?或者宝蓝色的阿斯顿马丁?我记得还有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
那副"不选这个就选跑车"的架势,简直幼稚得像个非要得到认可的孩子。
沈知秋最终只能举起双手投降,接过迈巴赫的钥匙。
至少这辆银灰色的轿车,在一众五彩斑斓的超跑里已经算是最低调的选择了。
她拨通方婷的电话:“送我去训练营吧。”
理论课周,教官办公室比训练场清静不少。她敲门进去时,刘锐正伏案整理教案。
“刘教官。”
刘锐闻声抬头,见到是她,放下笔:“怎么来这么早?其实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没关系的,”沈知秋站在桌前浅浅一笑,“毕竟没真的受伤。”
刘锐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相处这些时日,他已看出这姑娘惯于用笑容掩盖情绪。
“这周是理论课,在教学楼二层。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先回宿舍休息。”
沈知秋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室里那个空着的工位。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刘教官……林教官她……还没回来吗?”
刘锐摇了摇头,目光仍落在文件上:“没有。”
一瞬间瞬间,她眼底的光彩黯了下去,像被风吹熄的烛火。
“那……我先走了。”她低声说着,准备转身。
“不过——”刘锐的话锋突然一转。
沈知秋的动作瞬间定格,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
“她前天突然回来过一趟。”刘锐没有错过她神情里细微的波动,继续说道,“急匆匆地让我打电话问方婷你在哪儿。听说你请假回家了,她听完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沈知秋垂下眼帘,唇边的笑容有些勉强:“好的,谢谢教官。”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刘锐轻轻摇头。
他知道林清阮最近的反常肯定与沈知秋有关,但既然当事人不愿多说,他也不会多嘴。
来到教室,沈知秋在乔安冉身旁的空位坐下。
乔安冉见到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混杂着惊讶与担忧的神情。
“知秋!”她小声唤道,眼神里满是关切,“你还好吗?我看到新闻了……”
沈知秋迎上她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真的没事,别担心。”
察觉到她不愿多谈,乔安冉体贴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推到她面前:“还没吃早饭吧?给你。”
“谢谢。”沈知秋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周全是理论课,总算能喘口气了。”乔安冉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开始抱怨道,“你都不知道,你走后的体能训练有多变态,刘教官差点没把我们折腾散架。我感觉我腿到现在还是酸的。”
沈知秋配合地笑了笑:“那这几天正好可以缓一缓。”
“是啊,而且理论课的王教官脾气好,上课偷会儿懒他也不会说什么。”乔安冉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新买的荧光笔,“你看这个颜色好不好看?我昨天逛文具店买的,这个系列的新色。”
沈知秋接过笔看了看:“是挺好看的,很温柔的颜色。”
“对吧!我打算用来划重点。”乔安冉开心地收回笔,又压低声音说,“还有,你前几天你没在,食堂新来了个打饭阿姨,手一点都不抖!以后我们去她那个窗口打饭,绝对能多吃几块肉。”
沈知秋被她的语气逗得微微一笑:“好,记住了。”
乔安冉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请假那天,林教官回来过一趟,你还不知道吧?”
沈知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垂下眼,用吸管戳着牛奶盒,轻轻摇头:“不知道。”
“不过她只待了几个小时就又走了。”乔安冉继续说,语气里带着单纯的惋惜,“说实话,我还挺想她的。虽然她训人的时候挺吓人,但教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有用。”
沈知秋默默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乔安冉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唉,当警察真的太不容易了。你都没看见林教官那天回来的样子……”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脸色白得吓人,走路时左边手臂好像都不敢用力,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
“而且……我好像看到她外套袖口下面,缠着绷带。林教官...好像受伤了?”
“啪”的一声轻响,沈知秋手中的牛奶盒被捏得变形。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心跳停了一拍,而后又如擂鼓般跳动。
周围的一切声音瞬间远去,世界寂静得可怕。
乔安冉后面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唯有那句“林教官好像受伤了”,伴随着一个清晰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
那滴赫然印在她纯白床单边缘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
沈知秋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指尖冰凉。
乔安冉后续关于训练和课程的闲聊,像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那滴干涸的血迹又在林清阮的刻意疏远面前,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是啊,那个人离开前的一周,连一个正眼都不曾给过她。
训练时错身而过都装作看不见,指导动作时宁愿让刘锐代劳。
那些刻意的回避,冰冷的侧脸,此刻都比那抹暗红的血迹更加清晰。
现在又何必自作多情?
她攥紧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也许那血迹根本与林清阮无关,也许乔安冉看错了,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可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受了伤,万一那伤......与她有关?
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撕扯,让她坐立难安。
“知秋?”乔安冉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臂,“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她猛地回过神,对上好友关切的目光,艰难地扯动嘴角:“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安冉,你……你还看到别的了吗?比如,她伤在哪里?看起来严重吗?”
乔安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就瞥见袖口下面好像有白色绷带,具体的没看清。不过她当时走得很快,脸色真的很不好。”
她看着沈知秋异常苍白的脸,忍不住问,“知秋,你好像……特别担心林教官?”
沈知秋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只是……毕竟她是教官,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心跳却如擂鼓。
剩下的课,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终于熬到下午课程结束,她几乎是立刻起身,连乔安冉在身后的呼唤都无暇顾及,用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冲出了教学楼。
她跑回宿舍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急促。
推开自己房门时,她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房间里还维持着那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
进到房间她径直扑到床前,目光急切地扫过床单的每一寸。
“在哪儿呢……明明就在这里的……”她喃喃自语,指尖仔细抚过微凉的布料。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找到了!”
那片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赫然映入眼帘。
凝神回想当晚的情形——绝不可能是她自己的血,方婷也没有受伤。
而刚才见刘锐时,他手臂完好,毫无伤痕。
短短三天,伤口不可能愈合得无影无踪。
将这些线索与乔安冉那句“林教官好像受伤了”汇聚在一起。
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真的是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尖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猛地收缩,随即漫开一阵细密而慌乱的麻意。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方婷的电话。
“沈姐,怎么了?”
“方婷,”她稳住呼吸,“前几天刘教官给你打电话时,具体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原话吗?”
“让我想想……”方婷回忆道,“是早上六点打来的。他说你昨天发烧了,吓得我差点跳起来——怎么隔了一天才告诉我?”
“然后呢?”
“他马上又说别担心,估计你已经退烧了,让我七点过来,带点清淡的粥……”
“估计?”沈知秋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你确定他说的是估计?”
“对啊,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会不确定你呢?”
“接着说。”沈知秋的心跳更快了。
“他说你前一天没吃饭,现在应该饿坏了,让你好好休息,别勉强训练。”
“你来的时候,屋里有别人吗?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啊,就你一个人在睡觉。特别的东西?”方婷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沈姐!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我旁边?”
电话那头仿佛传来她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别怕别怕,我认识个特别厉害的大师……”
“打住!”沈知秋无奈地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还有,你从哪儿认识的大师?”
“嘿嘿,吓死我了……”方婷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也不认识什么大师……就是怕你害怕,随口编的,想安慰你一下。”
沈知秋忽然觉得,这个小助理虽然脑回路清奇,但比起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方婷,现在反倒多了几分生气。
“除了那些‘看不见’的,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看得见’的特别痕迹?比如……血迹什么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似乎在认真回想。
“没有。我去的时候房间挺整洁的,垃圾袋都是新换的。本来还想帮你倒垃圾,看都收拾好了就没动。”
“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