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港岛东塔,车停在丽思卡尔顿酒店专用电梯旁,白意随他步入电梯后,抬手脱掉他的西装塞给他,把自己的包也给他拎着。
钟匀锡笑着接住。
白意仍是侧着脸看他,钟匀锡知道她大约有话说,“嗯?”了一声。
她鞋跟点点地,钟匀锡明白了,她穿着高跟鞋,嫌站得累,他把另一只胳膊给她,她抬手扶住,把重量压到他那里。
“不舒服以后就不要穿了。”他几乎是本能理智地建议。
白意不满意他的回答,把手拿下来。
钟匀锡:……
又惹到了,他刚刚没意识到,这种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
他拉过白意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胳膊上,又说:“你喜欢穿就穿,站得累,我扶着你,抱着你也行。”
白意这才望着他开口,强调:“刚刚还说会哄我。”
钟匀锡无奈笑笑:“还没有养成习惯,也没有经验,有时候反应不过来,给我点时间,或者,想要我做什么,你讲出来好不好。”
白意看着他摇头:“不要,那你不就养成只等我讲你才做的习惯,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
钟匀锡:……
她可太会折腾人了。
电梯到达顶楼,门打开,入眼便是像公园一样的景观,白意想到这里大约是个被搬上五百米高空的花园,但真正站在这里,还是惊讶的。
藤曼植物爬满花架,穹顶一样,冷光灯点缀其间,像满天繁星,像萤火虫。
她看到一座小亭台下搭着秋千,亭子里铺满着她最喜欢的小飞燕。
她坐在秋千上,仰头问钟匀锡:“我不管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吗?”
从开始到现在,白意一而再的任性,但没有试探出钟匀锡对她的容忍底线。这婚她结不结都很不安。
钟匀锡点点头“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说了一句,“怕你觉得我没有诚意。”
有诚意,没有情绪。白意对闪婚的不安略消,但是涌起一些莫名的失意。
晚餐布置在一个长长的藤蔓植物爬满的连廊尽头,玻璃花房里,铺满凯拉玫瑰,夕阳最盛的时候,给娇粉的玫瑰镀上温柔的金光。
花房外是谢客的指示牌,偶尔有人走过来,远远张望一眼也会被花房的布置惊艳到。
厨师一道一道的将餐品呈上来,白意做了个深呼吸,和一个合掌的动作,开始吃东西。
她开心,钟匀锡舍不得挪眼似的支着下巴看她,手里的餐具都不怎么动。但是她夸玫瑰,夸花房,夸秋千,连喝口饮料都夸一下厨师的厨艺,自己却没得到她一句夸奖。
一份明炉烧螺,仅切出来四片响螺肉,又分两份,一碟里便只有那么一小口。
看她喜欢吃,钟匀锡把自己面前那份螺肉上点缀的迷迭香拨下去,送到她手边。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过来玩。”这样示好,总会夸他一句吧。
白意倒没有客气吃了第二份烧螺片,但回应却是摇头:“不来了。”
钟匀锡一愣,白意眉眼弯弯望着他:“钟老板,总让你陪,我会心虚的。听说你们金融人赚钱都是按分钟来计算的。”
像是故意敷衍,前几天还任性地说喜欢蓝钻,今天又要心虚一顿饭。
钟匀锡笑笑没追问,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摸不透她的想法。
饭后,夜幕四合,从东塔顶层望下去,整个越港华灯次第上,灯海似银河。
她又跑去亭子里坐秋千。灯串像密帘一样围着,层层叠叠地束成心形。侍应生把小推车放在亭子旁边后离开。
钟匀锡步下阶梯,拿着两个盒子和一份文件夹回来。放在秋千旁的小石凳上。
他想了想,先递上自己的体检报告,白意脚尖点地,在秋千上接过打开看了几秒,促声笑了。
钟匀锡见她不想起身,坐在秋千上脚踩不到地面,手上一松扶绳,怕她坐不稳,托着她的手肘扶好。
白意把体检报告塞给他,笑着:“原来钟老板今天求婚呀。”
钟匀锡把文件夹放回,才打开盒子,单膝跪下:“白意小姐,嫁给我好吗?”
钻石比灯光更炫目。他像是掬了一簇星辰跪在她面前。
此时,她希望灯光可以暗下来,这样,就不用怕自己的心动在脸上或者眼神里表现得太夸张。
她没有回答,接过盒子放在一旁,双手张开,钟匀锡知道她的意图,笑着起身拥住她。
白意将侧脸贴在他颈窝,几乎被这瞬间拉满的荷尔蒙冲昏了头,有些不舍得为难他。
她在他怀里仰起脸,踮脚咬了下钟匀锡的下巴:“钟老板,我还有其他的要求,你要听吗?”
她今天晚上突然一口一个钟老板,示弱之心昭昭。说着最软的话,下最狠的钩子。偏偏钟匀锡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可以不听吗?”他垂眼看她,像是知道她要说出些让他为难的话。
白意又咬一下他的下巴,眨了下眼盯着他,她满眼纯良,眼底又收拢着周围自己亲自布置的一片细碎的光,钟匀锡心尖几乎麻掉,稳了口气,无奈:“说吧。”
“婚约两年,隐婚。”
白意几乎是在钟匀锡微眯眼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瞳孔都缩了一下。
与他对视十几秒,神情丝毫不露怯,心却提着。她抿了抿唇,从他怀里转身回到秋千上。
想要脱鞋站上去。
钟匀锡看她一只脚踩在秋千板上,正要脱另一只鞋子,忙抬步过去托住她的胳膊扶她站稳。
她赤脚站上秋千,抓着绳子,微弯腰,侧脸几乎贴在他的鼻尖,耳侧几缕头发搭在他肩上:“你可以现在转身回去,或者抱我下来。”
她的意思是,不答应就走,抱她就是答应她的条件。
“我站得高,可以目送你。”她又直起腰,两脚不安分的在秋千上一踮一踮。
钟匀锡:……
说不准是走好不送还是舍不得他的意思,让他自己猜。
真会耍赖。
他好像真的遇到对手了。
那八位数的珠宝,她似乎都没怎么正眼看。
“这么希望我走?”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之后转身坐在秋千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被他抱下来的时候,白意胳膊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一怔。
钟匀锡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汗,却凉,分明是怕的发冷汗,不禁笑:“倒是没见过威胁别人自己还这么害怕的。”
白意:……
“不是威胁,是协商。”
少给她扣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帽子。
她知道钟匀锡盯着她的侧脸,但不怎么敢看他。
钟匀锡哼笑一声:“真要协商?谈判桌上,我没输过。”
白意这才转过脸:“你已经答应了。”
“嗯,不会反悔,但我也有附加要求。”男人的眼神幽沉、冷静。
白意:……
她还没来得及耍赖,钟匀锡垂眸,沉声道:“亲我。”
不是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比起她提出的霸王条款,钟匀锡似乎只是象征性地挽尊。
白意倒也没犹豫几秒,凑上去贴近他的唇。
得到她的回应,钟匀锡低头压下来,舌尖迅速地撬开她的唇齿,侵满她的口腔。
白意第一次零距离体会到他的强势,几乎窒息晕眩,她抬手想推他,被钟匀锡摁住手腕后五指相扣。
“两年就两年吧,我尽量拿到续约的资格。”钟匀锡拎过她的鞋子,抱她起身。
白意被他横抱着,看他轻车熟路地回酒店,不是不慌。
他进门将她放在沙发上,给她接了杯温水:“整顿饭都只喝果茶,渴不渴?”
她接过,是有点。
钟匀锡到衣帽间取了条毛毯搭在臂弯,弯下腰依旧拎起她的高跟鞋,把人抱起来:“送你回去。”
白意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笑说:“我自己走。”
钟匀锡垂眼在她脸上扫过,明明手在他脖子上越扣越紧,嘴上倒卖乖。
心知肚明放她下来肯定会不高兴,但不能拆穿,钟匀锡知道她这点傲娇病,只能替她圆面子,“又想让我求你?”
白意笑得更明媚:“钟老板,奖励你来挑时间领证。”
钟匀锡一口气沉在心里,电梯在眼前开启,差点忘记跨进去。
电梯到停车场时,他低头吻她的额头:“下周六,七夕。”
白意一听周六,“周六民政局不上班吧。”
“现在结婚率低,这种节日,他们会加班。”
上车后,她又问:“你是不是提前查过?”
“嗯。”都上赶着八位数的珠宝换她两年婚期了,在领证时间上做功课这种心思,没什么好隐瞒的。
钟匀锡向前伸手,薛盟忙把副驾位上放着的首饰盒递给他,顺便把挡板降下来。他再听老板这种私密对话,都害怕明天会因为左脚先迈进办公室被开除。
钟匀锡拿了钻戒戴在她的中指上,“隐婚可以,但是既然要挡烂桃花,戒指总要戴。”
结婚的意图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讲出来,白意还是有些心虚。
而且完全没想到给他买戒指的事,白意决定靠撒娇先蒙混过去,她手指在首饰盒里拨了一下,捡出一对耳钉,蓝钻在车顶灯光下,莹亮璀璨,她从包里翻出化妆镜给钟匀锡:“我要戴这个,你帮我拿镜子。”
钟匀锡直接从她手里捏过耳钉:“我给你戴。”
白意便自己举着镜子,从镜子里,看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耳环摘下来,拿起耳钉给她戴。
细细的耳钉针,小小的耳洞,钟匀锡有点发愣,问:“穿的不好,你会不会疼。”
白意眨眨眼:“我忍一忍,给你练练手。”
钟匀锡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耳朵,才认真地给她穿耳钉,穿第一个,尽管小心翼翼,但指尖依然有些抖,第二个明显熟练了些。
穿好后,钟匀锡看着她的耳钉,“怎么样。”
“好看。”白意端着镜子欣赏两颗蓝钻。
钟匀锡等了几秒,又问:“我穿的怎么样?”
白意笑着将额头放在他肩上,举起手伸了个大拇指:“让钟老板纡尊降贵了,手法一流。”
“那以后,这个活可以承包给我吗?”
白意:……
他是不是在暗示同居。
车驶进栖梧山居,停在门口。
白意下车前赠出一个淡淡的吻:“我要考虑考虑,等下周六告诉你。”
院里灯柱上的花灯,暖黄光绸缎般在秋夜里凉丝丝的铺满每一寸空间。
钟匀锡拉住她,将装着珠宝盒的手提袋放进她手中:“明天几点上班,我让司机提前来接你。”
她把手背起来,“不要,你送这套蓝钻,能买我家的楼了,拿回去还要花钱买保险箱来放,麻烦死了。”
“为什么要买保险箱,不是说喜欢蓝钻,既然喜欢就戴,不想戴就放在首饰展架上观赏。”
白意发现两人金钱观差异有点大,不好解释,她梳妆台旁边那三层首饰柜里,几十件加起来不到两百万的首饰,现在放他这套进去,她心态会崩。
“不要。万一磕了碰了丢了,离婚的时候赔不起。”
钟匀锡:……
“你一定要在今天说这种话吗?换个理由拒绝我。我就当没听见你刚才的话。”语气冷了好几度,与她对视的眼神却难掩失落。
白意没再拒绝,接过袋子。
她作天作地,无理任性,没试探出自己对这场婚姻的容忍底线,却试出了钟匀锡的。
钟匀锡虽然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两年婚期和隐婚,但是他不想听她挂在嘴边一直提醒他。
白意接过去的动作让他顺意,空出来的手抱了抱她,又问了一遍:“明天几点上班?”
“八点半。”
“我来接你。”
他既然想要给她配司机,白意倒也没再拒绝,点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