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心啊,夫人死了,没娘的孩子就让你们这么作践!”刘妈抱着谭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叹上天的不公。谭毓灵揉了揉太阳穴,毕竟她是发妻的陪嫁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给了些钱让她找个大夫给谭竹瞧瞧。
“王德全,还不快去叫大夫,”刘妈和小桃两人抬着谭竹回了房间。“你看看这手上弄的,”她将她手中的帕子扯了出来,手心已经是血肉模糊。小桃连忙接过来放在了首饰台上,“这东西对小姐最重要了,想必是放在包里,包又放在了客厅才被那姨娘拿了去。”
“她一个姨娘进门第一天就敢这样对小竹,这以后我们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刘妈边叹气边替谭竹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她另一只手握的紧紧的,她怎么掰也掰不开,“这手里握的是什么东西?”
小桃看了眼,“好像是夫人的耳环,大老远就听见小姐在那叫着让姨娘把夫人的耳环还给她。”
“夫人的耳环?”刘妈起了疑,两只大手在身上摸了又摸,摸出了把钥匙,“夫人的东西都是我在保管,钥匙也没丢,哪来的耳环?”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没搞明白。
刘妈又费了好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一个翡翠耳环掉了出来,她拿起一看,心里瞬间明了,“跟夫人的那对翡翠耳环确实像,但成色却差得远,小姐这是被那姨娘激的太心急一时没看清才扯的。”她捡起耳环丢进了垃圾堆里。
谭竹昨晚发烧今天又被打了一顿,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没了半点生机。“这学怕是也上不了了,你晚点去跟王德全说,让他明天替小姐请好假,”刘妈吩咐道。由于昨晚照顾她一宿此时也有些腰酸背痛,就和小桃两个轮着看护。
小桃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眨巴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道人影,纤细的站在门旁。她垂了垂脑袋,半梦半醒间看清了那张脸,赶忙跑去叫刘妈。
楼心月扭着腰走了进来,看了眼床上的毛绒团子,短发只到脖子间,脸蛋上还有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卷翘的睫毛偶尔翕动着。她坐在床边,将她悬挂着的手拎了起来,她翻了个身,将她的胳膊抱在怀里,嘟囔道:“娘,我好想你啊......”她咂吧着嘴巴,她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
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刘妈一边穿衣服一边快步走了进来,楼心月将手一抽,谭竹直接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蠕动了两下又睡着了。
小桃连忙跑去扶她,刘妈的手指都快戳进楼心月鼻孔里了,“你要干嘛?”她皱着眉后退一步。
“我要干嘛,我还问你要干嘛呢,哼,”刘妈冷笑道。“你挑唆她的父亲把她打成这样,就连她病着都不肯放过她,真的是好狠的心呐,”说完还不过瘾,一路推搡着她往外走,嚷着要让谭毓灵来看看这个新娶的姨娘是怎么欺负他女儿的。
楼心月站在门旁,两手抱在胸前,摊出一只手来,“我的耳环。”
刘妈看她薄情寡义的样就知道她来者不善,冷哼一声,“丢了。”
楼心月不信,又跑进屋里,小桃刚把谭竹扶上床,她就跑去看她的手,“就是这只手扯的。”一掰开,里面血肉模糊,鲜血染脏了她的手帕,她的手停在了那。刘妈一把推开她,她回过神来,“如果今天我拿不回我的耳环,我不介意在这里陪陪你们小姐,毕竟我这个做姨娘的照顾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小桃见两人愣在那谁也不让谁,忙跑到刘妈丢东西的地方,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只耳环,“你的东西,”她递了过去。
楼心月接过耳环看了看,确定无损才收了起来,她将一盒药膏放在了梳妆台上,“这个药涂在手上不会留疤。”
“呸,”刘妈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着便拿起药就往她手里塞。
楼心月重新将东西放回了桌上,“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要是不放心丢掉就是。”她的目光瞥见那一小堆瓷片,前不久还是个可爱的小娃娃,摔成这样恐怕是难以复原了。
“既然拿到了我的东西,我也没道理留在这了,”她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刘妈朝着她的背影骂道:“妖气。”
自那天之后,楼心月便再也没来过,谭竹又发了几天热,才逐渐好了起来,只是伤到了筋骨,行动还不方便。小桃坐在床边正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她眉头紧皱,吐了吐舌,“好苦啊。”
“良药苦口,”小桃嘟囔道,脸上是一本正经,谭竹没忍住失声大笑起来。“小姐,你笑什么?”她不解道。
“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刘妈了,”她大笑道。
小桃将碗往她手里一塞,谭竹想去接,却刚好烫到伤口,手又缩了回去,还好小桃眼疾手快,不然就要翻床上了。“对不起啊小姐,我差点忘了你的手.....”她自责道。从梳妆台上拿了楼心月送来的药给她抹,刘妈不让她用,但她偷偷给谭竹用了几次发现效果还不错,便一直偷偷给她用了。
她边帮她抹边嘟囔道:“小姐,你下次可不许再这么说我了,我还是个姑娘,怎么能跟刘妈一样呢。”
“刘妈之前也是小姑娘,老了才成刘妈的,你以后老了就是桃妈,”她一本正经道。
小桃白了她一眼,“好了好了,小姐你说话真难听。”
打趣间,谭竹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小桃,我娘给我做的娃娃和耳环呢?”
小桃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来,陶瓷娃娃的碎片都在里面,“耳环还给楼姨娘了,那本来就是她的。”她看着谭竹疑惑的模样又补了句,“夫人的东西都在刘妈那保管着呢,她看了确定不是夫人的那副。”
谭竹的脸逐渐泛起了红晕,想到自己扯楼心月耳环的事。她低头又看了眼盒子里的碎片,嘟囔道:“都是她活该。”
“小姐,下次我陪你去重做一个,做一个跟夫人给你做的一样的,”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她有些不忍,人人都说谭家的小姐是个混世魔王,但小桃却不这么认为,她可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谭竹摇了摇头,“不要,我要把这个重新拼起来,娘做的就是娘做的,即使做个一模一样的,那也没有娘的好。”
“那我晚点去街上买点工具来,”小桃附和道。
谭竹点了点头,“刚好,我这病还要休一段时间,我一定要把瓷娃娃修好。”
小桃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小姐,学堂里的先生来了,现在还在客厅里跟老爷吃茶呢。”
谭竹脸色一僵,想到了老师说要来家里的事,“完蛋了,”她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就朝客厅跑去,小桃在后面怎么喊也喊不住。
“先生......”她跑进来时,先生刚起身准备走,桌上放着谭毓灵给他准备的茶和糕点。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先生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竹啊,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回学堂之后有不懂的就问老师,”他笑的和蔼,让谭竹摸不着头脑。
“好了,我先走了,”他杵着根拐杖,弯着腰咳了两声,谭毓灵立马叫来王叔,“阿全,你去送送先生。”王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客厅里就剩下谭竹、楼心月和谭毓灵三人,谭竹还在生他们的气,脸偏向一侧,可又怕先生说了些什么,此刻有些进退两难。
谭毓灵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竹啊,先生说你最近功课做得不太好,以后你每天把学的东西去我那背一遍,”他语气平淡,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哦,”看他心平气和的样,大概先生没把她打架的事说了出去。正在她准备走时,谭毓灵又喊住了她,“这是你姨娘,上次的事你们都有问题,但她是你长辈,你应当叫她一声。”
谭竹抬起眼看她,她脸上带着浅显的笑意,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看她,“我脸上有东西?”
“有三个字。”
她抬了抬眉眼,薄唇轻启,颇感兴趣,“哪三个字?”
“坏!女!人!”
一溜烟的功夫,谭竹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房间内,她将碎片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点点的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用手帕沥干上面的水重新放进了盒子,想着等小桃买回来了材料,她一定要把修好。
百无聊赖时,她拿起手边的小人书翻了翻,这书可比学堂里的书好看多了,想到每天都有背不完的诗和古文就觉得头大,谭毓灵是个迂腐的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到处都在倡导白话文,他还非要她去学这古文。
窗下,楼心月刚好在花园里散步,两人视线交汇时,谭竹立马竖起手里的书大声朗读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噗,”一声轻笑传了过来,“书都拿反了,可见这心思真不在读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