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答应了秋泓的请求,但她同时留个心眼,她以归还钱匣为由寻来柳蝉,拜托她来查看尸体。
柳蝉早就想寻尸体练手,送上门的三具尸体哪有错过的道理。经过她的一番检查后得出结论。
“手脚处的骨头被人生生敲断,并非一击毙命而是挣扎些时日而死,身体里没有残留毒素,更像是在被人严刑拷打后逃出。”
“罗酆山!”苏小月想到那些江湖人围打乔桐时便是以此为由。
“不排除这个可能。”柳蝉擦着手道:“宁威镖局也算是江湖中人,莫要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乔桐那么小,那么脆弱,又岂能束手旁观。”
柳蝉点头认可道:“那孩子是挺可怜的,我估计她常年被囚禁试药,落下这不能语的毛病。”
“所以我更不可能放任她自生自灭。”
“你考虑清楚就好。但我还想再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与罗酆山惹上关系,如今江湖上依旧视其为仇敌。”
柳蝉的话时不时在耳边回荡,苏小月虽顾虑却又不忍心赶走乔桐,更何况秋泓对那孩子是出奇的好。
荷青都忍不住嘀咕,若不是年岁对不上,还真怀疑乔桐是林宏的私生子。
诶,不对啊,要说年岁也对得上。
小姑娘今年十一,林司会二十八,倒是有很大的可能。
听到这没由来的八卦苏小月实在是哭笑不得,她看着收拾利索的乔桐,还别说,这么一打扮倒是个美人坯子。
乔桐在宁府修养些时日,气色好了不少,但依旧无法开口言语,她又不识字,对于秋泓的那些问题她只会着急忙慌的比划。
对此秋泓也不再心急,而是用心去呵护,托付识字的丫鬟做老师,等乔桐识了字日后也好用纸笔交流。
“这样住下去也不是个事,得想个说法给太太。”苏小月提出个主意道:“不如说是你的表侄女如何?”
“听你安排。”
“别都听我安排啊。我要的解释你可有想好说辞?”
秋泓选择如实禀告:“乔芷柔是罗酆山的一名护法,江湖人称鹤娘子。擅与鸟禽相通,亦能控制鸟禽进行攻击,因此被称作妖女。”
“还真是罗酆山。”苏小月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令她欣慰的是阿泓并没有隐瞒。
“她本心不坏,却被喊打喊杀多年,入了罗酆山后也是与鸟禽为伴,若说罗酆山上的善人,她是独一份。”随后她便解释为何这般熟悉乔芷柔,她道:“我与她四年前相遇,当时我被土匪围困,是她救我一命。”这话是她编的,但真假参半的话瞒过了苏小月的疑心。
毕竟一叶障目,就算苏小月再怎么发散思维的去想象,也想不到面前温润的阿泓会是那臭名昭著的红姑。
乔桐被苏小月引荐给太太,王思文是个菩萨心肠,见到乖巧模样的乔桐喜欢的不得了,又得知她无法言语更是心疼,干脆留在自己身边作伴,不仅如此还安排孩子去家学上课,吃穿用度全部按照宁家小姐安排。
见乔桐得到妥善安置,秋泓也松了口气,她没有跟任何同门提起芷柔的事。因为不想打乱大家本来平静的生活,而现在的她正在筹备如何刺杀赤凤楼楼主。
根据大宝打探来的消息,此人这段时间总爱混迹在花街柳巷,地点不定,时间也不定。
这导致秋泓与大宝不得不经常出现在花街柳巷,好摸清楚对方规律。
她的异常引来许佑的注意。
这天许佑递来账册的同时道:“老师曾教过我要感恩,要知足。”
秋泓查看着账册,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老师如今地位,金钱都有了,是不是该知足?”
“有话就说。”
许佑猛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刚要说话,谢璃竟然现身在门口。
秋泓不明所以的起身,没什么表情的挑眉,想要个解释。
毕竟账房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能随便出入的。
荷青跟着进来解释道:“谢参军来信州后还没来过镖局,过来转转。林司快打扰了,许佑,来,跟我去泡些茶水。”
“不必了。这不是有嘛。”谢璃拿起秋泓书案上的茶壶倒茶,入口却是无味的白水。
“你不喝茶?”
秋泓紧接着回答道:“我吃不得苦。”
“倒是稀奇。”这世间别说读书人了,就是贩夫走卒都离不开茶。文人墨客们更是品茶会友,为茶作诗,为泉颂歌。
林宏着实另类了。
“我可以随意看看吗?”谢璃环顾四周,屋子里的装扮肃静整洁,只有书案处摆放个花瓶插些时令的花卉香草装点屋子,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品。
书架上摆满账册,无一本闲书,好似这屋里的主人除了司会职位外再无其他。
这样的生活不枯燥乏味吗?
秋泓不明确谢璃到来的目的,她虽然在低头查账,但眼神却留意在其身上。
许佑的视线也在谢璃身上,她是第一次见女官,果然如传闻所言气质不凡,心理建设许久才敢上前搭话:“谢参军,学生有几篇文章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她的话活跃了屋里氛围,秋泓不动声色的抬眸,心里却想许佑是怎么能想到与谢璃讨论文章呢?
万一让人落了面子,这多尴尬啊。
“许佑,不得无礼。”秋泓假意训斥,摆摆手让其离开,又对谢璃道:“我这学生去年刚成了秀才,在我这儿一边作账房一边备考。好拿着文章让人点拨,参军莫要理她。”
谢璃笑着道:“无妨,我可以帮忙看看。毕竟我是永安十四年二甲五十六名。”
嚯,她真有功名在身,秋泓还以为她靠得是家族荫封。
许佑高兴坏了,在大楚男女同榜,谢璃是真刀真枪从科举场上拿了名次授得官,为人又这样的平易近人,自己真是撞上大运。
她屁颠屁颠拿来自己的文章,双手奉上以示尊敬。
此刻的秋泓倒是有点羡慕谢璃,出身世族,家传武功,模样又好,还有功名在身,她简直完美到没有任何缺点。
随即心里一阵失落,若是当年家中没有出事,或许我也能如此吧。
等她惆怅完,许佑已经送完谢璃回来,她笑着讲述谢璃的文章造诣有多高,还说谢璃不该任参军,理应去翰林院,再不济也得是六部。
真乃女子表率也。
这些话还没说完,秋泓伸出手向她讨要起文章来。
“老师?”许佑虽不知为何,但也递上自己的文章。
都是策论,满篇的文字,秋泓倒是都能理解,却对此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哪里不清楚,不好在哪里也说不清楚。
果然,能参加科举的不是一般人。
她放下文章,拎起一旁的账册继续查账道:“你方才想对我说什么?”
许佑垂着脑袋,小声道:“少奶奶对老师不错,您可不能辜负了她。”她揪着衣角,瓮声瓮气的道:“黎涛说见老师这几日总是出现在那烟火之所,学生觉得此举有辱斯文,有愧妻子。”
“啪。”账册丢在案上的声音清晰可见,许佑缩着脖子依旧拱手道:“老师,咱不能学那些纨绔左拥右抱,不能对不起少奶奶啊。”
“自己看看你的账做成什么样子,这样也敢拿给我,回去,重做。”见许佑不动,她眸子半抬道:“怎么?还要我手把手教你?”
“学生不敢。”许佑接过账册都走出屋子,又拐了回来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赏你十个戒尺。”秋泓作势就要起身,唬得许佑捧着账册转身就跑。
对于此事,秋泓没想解释什么。
许佑是自己的学生,为了老师的面子绝对不会到处胡说。
就是这孩子宛如蚊子似的不停在耳边念叨。
“够了!”秋泓猛拍桌子道:“既然你听黎涛说我出现在烟花柳巷,可曾见过我进去过?”
许佑摇摇头,这点黎涛倒是没说。
“我既没进那些楼里,在街上散步又有何不妥?”
许佑又摇摇头,确实没什么不妥,但谁没事去那条街溜达啊。
“既无不妥,你管我上哪散步。再让我听到你念叨此事,小心手板。”
许佑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尚且能管住嘴不说。但黎涛却不是,到底是宁家的表少爷,肯定是向着苏小月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将此事告知苏小月。
苏小月则是完全相信她的阿泓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去逛花楼,这不是明摆着要去暴露身份。
荷青看着远去的黎涛道:“表少爷说了什么?”
“一些家里的趣闻。不听也罢。”
“那咱们今天还去看老爷子吗?”
“能不去吗?这才进腊月,太太就催着我去给老头送年货,左一句注重孝道,又一句宁府脸面的。”她根本就不想回娘家。要不是婆母一个劲儿的催,才懒得去看那老头。
当年若不是他嗜赌成性,娘亲也不会因为没钱买药最后不治而亡。
老婆死了,他知道改了。
落在外人眼里倒成浪子回头,还不少人上门说媒,都赞他是条汉子呢。
苏小月真真为娘亲叫屈。
可如今讲究孝义当头,无论如何苏小月必须要去孝敬父亲,尽管这个父亲为了还赌金把女儿卖给宁家做冲喜娘子,女儿也要逢年过节来探望一二,不然就会被人脊梁骨,这是她那爱面子的婆母所不允许的。
这些内情荷青也了解,但她认为身为宁府的少奶奶,做这些面子工作无可厚非,见一面说几句话又不会死人。
“你啊,你一碰到这事就唠叨没完。年货我早就备好了,林家那一份也备好了。去的话,我就让人去叫林宏。”
苏小月不情愿的起身道:“去呗,反正今儿没啥事。等年底忙起来,我还真没空。”
马车停在账房门口等着接秋泓,许佑抱了不少物件道:“少奶奶,这是老师备的礼。”
秋泓紧随其后道:“荷青通知的突然,我就随便买了些,但愿你家老爷子别嫌弃。”这是第一次与苏小月的家人见面,秋泓还特意换了身体面的衣物。
苏小月没说什么,任由许佑把礼物塞进马车,等秋泓上车后她才道:“这些礼给你爹娘送去。我那便宜爹不配。”
“.......”秋泓顿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惹苏小月不开心了。
这几日两人都忙的脚不沾地的,秋泓账房那边年底本来就忙,又得抽空去打听赤凤楼楼主的踪迹。而苏小月忙着会见族亲,各大掌柜子巩固地位。
秋泓整日早出晚归的怕吵着苏小月,干脆住在北斋,这下二人见面时间更少,一时间同坐马车竟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