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比周六更软,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操作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池余推开门时,故渊已经到了——米白色针织衫搭在椅背上,衬得里面的浅蓝衬衫格外干净,而池余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领口还留着淡淡的皂角味,袖口磨出的小毛边被她悄悄捋到了手腕内侧。
“来啦?”故渊转头,指尖沾着点给仙人掌浇水的水珠,“刚检查了土的湿度,就喷了两下,没多浇。”
池余走过去,目光先落在窗台上的仙人掌上——比集训时高了小半截,新冒的嫩刺顶着浅黄绒毛。花盆边压着张便签,“周三10:00,喷3次”“周五16:00,土微干,喷2次”的字迹末尾,还是故渊标志性的小蝌蚪尾巴,和她解题箭头一模一样。直到故渊递来草稿本,池余才收回视线,手指不小心蹭到校服口袋,摸到里面皱巴巴的公交卡——那是她每周往返学校最常带的东西。
“我的受力分析图在这儿。”故渊把本子推过来,纸上的斜面受力图用三色笔标注得清清楚楚,辅助线末端绕了个小圈,“你说的‘小蝌蚪箭头’,我改良了下,找力的方向更清楚。”
池余凑近看,指尖点在小圈上:“这叫改良?明明是画歪了。”嘴角翘起来的瞬间,她下意识拽了拽校服下摆——洗得有些松垮的布料总让她怕显得不整齐。故渊却像没注意,又掏出另一个本子:“不服气就比,你决赛前画的图我带来了。”
翻开的那页,池余的箭头笔直利落,角落画着个小太阳,和故渊纸条上的一样。两人凑在桌前比对,池余的校服袖子偶尔碰到故渊的针织衫,她会悄悄往回缩一点,却被故渊轻轻按住手腕:“别躲呀,你画的辅助线比我清楚多了。”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过来,池余的耳朵忽然热了。
“对了,给你带了这个。”故渊突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袋,不是精致的 bakery 包装,而是小区楼下老店的简易纸袋,打开时温热的桂花糕香气漫出来,“张奶奶家新烤的,比上次的便宜些,味道却没差,你尝尝。”
池余拿起一块,糯米的软裹着桂花的甜,和省队选拔前故渊塞给她的桂花糖味道很像——那时故渊也是这样,知道她总省着钱不吃零食,特意找了性价比最高的甜食。她递了一块给故渊,看见对方嘴角沾了糕粉,伸手去擦时,先注意到自己校服袖口的毛边,动作顿了顿,还是轻轻碰了碰故渊的嘴角:“吃的到处都是。”
故渊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碎屑,指尖故意蹭了蹭她校服的领口:“洗得真干净,比我那件新衬衫还舒服。”
两人正笑着,实验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李老师拿着两封淡蓝色信封走进来:“省队录取通知书到了,刚好你们在。”
池余接过信封时,手指有点发紧——硬挺的纸壳让她想起上次交学费时,妈妈递来的皱巴巴的零钱。故渊也拿着一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拆开,“国赛集训营”的字样印在纸上,报到日期是下周一,邻市实验中学。
“刚好一起走。”故渊把通知书折好,放进帆布包侧袋——和上次放电影票的位置一样,“我查了高铁,学生票四十分钟就到,早上八点的车,还能在车站吃豆浆油条,那家店三块钱就能买一套。”
池余抬头,突然想起昨天梧桐树下的小盒子——那些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原来故渊早就在算着“省钱”的路。她摸出笔记本,翻开夹树叶的那页,新夹的梧桐叶和之前三片靠在一起,晨光里,她校服口袋里的公交卡轻轻硌了下掌心。
“集训资料我整理好了。”故渊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装订好的笔记,还有个旧笔记本,“这个给你,我之前用的,纸还剩大半本,你不用再买新的。里面补了你没弄懂的量子力学例题,还有……”她顿了顿,抽出张照片,“上次在操场拍的,你捡叶子的时候。”
照片里的池余蹲在树下,手里举着叶子,洗旧的校服在阳光下泛着软白的光,背后看台上的电磁场公式里,小蝌蚪箭头缩成小小的一点。“你什么时候拍的?”池余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画面里自己的校服,眼眶有点热。
“就绕去操场那次。”故渊挠挠头,“你举着叶子的样子,比解出难题时还亮,我就想拍下来。”
池余把照片夹进笔记本,抬头看见故渊盯着仙人掌笑:“集训时得找李老师照看它,不然该渴了。”
“不用找老师。”池余走过去,拿起喷壶学着故渊的样子喷了两下,校服下摆扫过花盆边缘,“我们写个浇水指南,贴在花盆上,省得麻烦老师。”
“好啊。”故渊凑过来,和她一起趴在桌上写。池余的笔尖顿了顿,选了笔记本里快用完的一页——省着纸写,还能多记几道题。故渊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笔递过来:“这支笔芯多,你用这个,不用总换笔。”
临近中午,两人收拾东西准备走。故渊把针织衫搭在肩上,帆布包里装着通知书和笔记;池余抱着笔记本,洗旧的校服后背被晨光晒得暖融融的。走到门口,故渊突然停下:“对了,上次打赌你还没认输呢。”
“我才没输。”池余挑眉往前走,校服袖子晃了晃,“你的小蝌蚪箭头更丑。”
“那再赌一次?”故渊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特意攥着校服袖口没磨毛的地方,“集训谁先解出最难的题,输的人请麻辣烫,加两份鱼丸,就去上次那家,人均才十五块。”
池余转头,看见故渊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她笑着点头:“一言为定,这次我肯定赢。”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帆布鞋踩在落叶上“沙沙”响。池余摸了摸胸前的银杏叶胸针,银质叶脉闪着光,背面“同行”两个字贴着洗旧的校服,暖得像故渊的手。她忽然明白,故渊说的“春天的树”,从不是银幕或梧桐树下的样子——是知道她省纸,递来旧笔记本;是记得她怕贵,选三块钱的豆浆油条;是攥着她校服没磨毛的袖口,说“省钱也能一起吃好吃的”。
那些和故渊一起的时光,早就在心里种了树,根缠着根,不管她穿的是洗旧的校服,还是未来的新衣服,只要身边有故渊,就永远是春天。
“明天早上我来叫你,一起去车站?”故渊问。
“好啊。”池余点头,脚步轻快起来,“不过你别起太晚,上次你差点错过早自习。”
“这次不会!”故渊笑着拽紧她的手腕,“我定三个闹钟。”
笑声落在落叶上,惊起几只小虫子。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慢慢亮起来,池余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她的校服影子和故渊的针织衫影子靠在一起,像两道永远不会分开的轨迹。
你的光亮胜过一切[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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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