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走。”
没人能拒绝下班邀请,陈临渊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连雨还是太了解他了,其实他早就什么都看不进去了,但一离开座位比坐在那儿还难受。
跟那考试综合症似的。
建筑物的轮廓渐渐融化在灰暗的天幕中,窗户内陆续点起灯火,远远望去,像是无数只眼睛,无神地瞪着这个即将被夜色吞没的世界。有微弱的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教人疑心那后面藏着什么。
小巷内一片漆黑,只有巷口处闪着忽明忽暗的路灯。
“非得走这儿吗?”
上次被追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临渊不由得有些退缩。
钟天飞打开手机手电筒,语气松弛:“我真懒得绕远了哥。”
两个人凭借着一道微弱的手电筒光战战兢兢地往前走,这条小路仿佛被抽了真空,走进来后外面的声音几乎完全听不到,只剩鞋底的摩擦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夜风习习,裹挟着二手烟奔向二人。
钟天飞反应比较大,捂着鼻子骂了两句,陈临渊倒还好,但自己已经戒烟许久,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这风是迎面吹来,所以前面必然有人抽烟,陈临渊捂住手电筒眯了眯眼,跟钟天飞说道:“把手电关了。”
“那踩到狗屎怎么办?”
钟天飞一时打不开手机,只能先捂住手机上端,前面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前面没有人。
陈临渊直觉那些人不会让李冰的案子就这么了了,不然也不会冒险去撞连雨,何况他居然一直顺利到了开庭的前一天,这可太不符合他的倒霉蛋体质了。
他瞟到左边亮起一个橘红色的点,应该是有人点起了一支香烟。
但很快,红点消失,香烟被掐灭。
“往回跑!”
陈临渊瞳孔一震,拉着钟天飞的书包带就往后撤。
钟天飞的手机还没来得及关,一道白光犹如一条银鞭乱甩,对面的人和自己人都差点被晃瞎。
“我草!”
对面的人被晃了个正着,一刀刺偏,擦着钟天飞的鼻尖而过,紧接着又有三五个人冒出来。
“怎么有两个?”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钟天飞步子一顿,刚想叫着“是不是抓错人了”,就听那人跑着继续说道:
“不管了,整吧。”
“?”
像这样的追逐战,存活下来的唯一方法是跑得比最后一个人快,钟天飞不像陈临渊休息了那么久,整个人脚步虚浮、体力不济,陈临渊就算拖着他跑他也跟不上。
陈临渊看着越来越慢的钟天飞,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钟天飞没有律师证,无法参与庭审。
钟天飞也琢磨过来,以他们二人的战斗力,加起来都打不过对面一个人。
“保住明天的庭审”和“不能拖累别人”两个念头在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巷子里碰撞,炸出一道白光。
“把你那破手电关上然后跑出去报警!”
陈临渊把他往前一推,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不不不不不行。”
钟天飞连肺都要呕出来,嘴里满是血腥气。
陈临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反控大脑突然往左一躲,登时一把匕首从身侧刺过。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稀稀拉拉,这条小巷像是一台跑步机,怎么跑都在原地。
他下意识抬手抱住脑袋,转身猛地一提右膝,只听对面那人一声闷哼,疼得直骂娘,匕首掉落在地。
好景不长,他左臂挨了一闷棍,肾上腺素疯了一样迸发出能量,一点疼都感受不到。
“妈的还搞不定你了!”
远处有人骂道,明显是被激怒起了杀意。
陈临渊摸黑捡起匕首,五对二,他现在拿刀绝对是正当防卫!
钟天飞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没打过群架的乖宝宝,完全吓呆了,本能地想跑,但出于道德强行让自己站在原地,缩在角落里按110。
多挨几拳也算是帮忙,他不能让他哥一个人挨打。
可惜这些心声正在鏖战的陈临渊根本感应不到,拿着刀也不敢乱刺,怕真闹出人命,黑暗中背部一痛,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一道身影突然倒下了,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亦穿着白衣服在夜色中尤为明显,他拽住一人的胳膊,当胸就是一脚,那人横着飞出去几米,撞在另一个人身上,两个人齐齐倒地。
还剩一个人,正好面对陈临渊,全然没有意识到队友全部倒地。
时亦左手一拽他的后衣领,勾着人的脖子往后墙一甩,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棒球棍,避开要害部位狠狠一砸,那人捂着腹部一阵呻吟。
夜色中看不见时亦的脸,陈临渊 怕他认不出自己,连连摆手道:“自己人自己人。”
他气极反笑,抓住陈临渊的手腕就往巷口跑,也没忘了另一只手薅走打哆嗦的钟天飞。
直到跑进霓虹灯包围的大道,三个人才停下来。
“谢谢谢谢!这位哥,我去派出所报案,你带他去医院吧!”
钟天飞本来就跑的腿软,一抬眼对上时亦余愠未消的眼神,差点跪地上。
“我开车把你顺过去。”
时亦没等人回应,拉开后车门把两个人塞了进去,白色大众开得飞快,钟天飞的魂这下彻底追不上了。
陈临渊后知后觉感受到左臂和后背炸开的疼痛,吃痛地皱了皱眉,额头抵在驾驶座的车枕上,缓缓吐了口气。
“你没事吧?”
他方才根本看不见钟天飞半个影子,眼前全是乱棍和银刀。
“没,他们好像目标挺明确的。”
“......”
不出五分钟就到了派出所,钟天飞腿肚子直转筋,强撑着没摔台阶上。
目送钟天飞进去,时亦拉开后车门,把偷借着路灯悄摸儿看左胳膊的陈临渊拎下来。
陈临渊低着头看地缝,一米八三的大个缩成了虾米。
“对不起。”
时亦根本没接他这茬儿,也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强硬地扳着他的下巴抬起头,目光一寸一寸从眉骨移到下巴,确认没有伤口才松手。
“明天开庭?”
他把人推到副驾,再次确认了一遍。
陈临渊方才小虾米那般的姿态全无,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道:
“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