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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作者:扎猛子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六年前他刚20岁,正在榆南大学读临床心理学专业,榆大评级为A的专业不多,临床心理学占了一席之地。


    当年事一出,不止榆南市,对整个心理行业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心理咨询被极度排斥,就业空间受到严重挤压。


    无奈之下,他选择了申请了公派留学生,去年读完硕士被老师叫回国,帮忙重建“废墟”。


    画面定格,陈临渊坐在旁听席,身上穿的单薄,画面实在是过于模糊,但眼里那股子坚韧冲破镜头,直直撞进时亦的瞳孔里。


    课前陈临渊填过基本信息,年龄23岁,六年前他还没过17岁的生日,按16岁算,并不符合法律上对“儿童”的年龄定义,又没有判处别的罪名,但陈临渊的反应实在是不正常......


    时亦把手机放到副驾上,屏幕还定格在那一帧画面上。


    弹出一条微信消息,白色消息框遮住了陈临渊坚毅的双眼。


    时亦拿过手机向下一扫,是连雨发来的消息。


    连雨:学长,可能又得麻烦你帮忙做个心理评估报告,今晚有时间吗,请你吃饭【双手合十】


    汽车引擎轰轰叫了两声,车灯亮起,时亦轻点刹车,右手打轮,亮黑色的汽车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街边树木林立,卡宴呼啸而过,红灯亮起,时亦轻踩刹车,车子稳当当停住,旁边正好是云成律师事务所。


    时亦往右扫了一眼,正巧看见陈临渊慌忙跑了进去。


    陈临渊一个急转弯,跑得呼哧带喘,对着电梯上行键狂按好几下。


    要不是爬不动楼梯,他才不会坐电梯上二楼。


    电梯缓缓运行,所幸没别人在,陈临渊靠在扶手上喘粗气。


    “叮”


    电梯提示音如同一道闪电劈在陈临渊的头上,他忽然回想起时亦方才说的话:“云成律师事务所,开车五分钟就能到。”


    他怎么知道?


    陈临渊低头把浑身看了个遍,没有半点云成的标志。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心中对于时亦的认知在这一刻终于突破了人类的范畴。


    不可能有人光看外貌就能看出他的工作单位!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哥,你干啥呢!”


    钟天飞眼疾手快窜过去挡住马上就要合上的电梯门,把陈临渊拽了出去。


    “求你了哥,我真找不到了。”


    钟天飞抓着他半条胳膊,愁眉苦脸,恨不得下一秒爬到地底下去。


    以他和连雨的工位为中心,方圆三米内铺满了废纸,被碎纸机碎成一条一条的,陈临渊想问问他是不是要在这儿把自己的丧事给办了。


    陈临渊摸了摸下巴,看着一片狼藉,表情扭曲。


    “你怎么不直接给连雨打电话?”


    钟天飞绞绞手指,小声嘀咕道:“我怕雨姐劈了我...”


    “我就不会了是吧!”


    陈临渊翻了个白眼,他认识钟天飞不久,这小子就比他小两岁,做事不至于这么毛躁。


    “你确定你放到碎纸机里了?”


    钟天飞眼睛向上看了看,努力回想着:“不,不确定。”


    “......”


    他进了办公室,在连雨桌子上翻了翻,像他和连雨这样的执业律师,律所配了独立办公室,他和连雨经常合作,两个人便共用一间办公室,平日里为了避嫌都敞着门,只有涉及案情时才关上门说话。


    但二人的桌子泾渭分明,连雨那里整整齐齐,案卷按年份装进大文件夹里,桌上的盆栽生机勃勃。


    反观自己这里,纸张歪歪扭扭地摞起来,数据线缠在一起,杯子贴着桌沿岌岌可危——说不上乱,但找任何东西都要翻上一阵,一亩三分地越翻越乱。


    “嗡嗡——”


    手机持续震动,是连雨打来的语音通话。


    “怎么了?”


    他便接起来便朝门外看去,钟天飞还蹲在地上,整个人被纸堆包围着,活像只正在拆家的哈士奇。


    一听陈临渊说话,钟天飞的后背肌肉明显一紧,动作幅度变小,仔细听着。


    电话那头冷艳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晚上有事吗?”


    “没有。”


    陈临渊站到桌子旁边继续翻着。


    连雨明显刚醒没多久,一阵悉悉索索后,她继续说道:“请你吃饭。”


    嗯?陈临渊直起身,表情警惕,质问道:“你又替我接案子了?”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现在手底下的案件当事人需要做心理评估,越详细对我们越有利,我找了咱学校的学长,之前就帮过我几次,人家也不收钱,不得请人吃饭啊?”


    “算了,当面说吧。”


    陈临渊手指在几张纸上捻了捻,两张纸之间竟凭空多出来第三张,他抽出来一看——借条原件。


    “那这钱我出吧。”


    走连雨的人情,自然就得走他的钱包。


    他拿着纸往外走,轻踹了一脚蹲在地上的人,递到人眼前。


    钟天飞如获至宝,在废纸堆里手舞足蹈,场面堪比范进中举。


    “不用,我晚上到六点你家楼下,你穿得稍微正式点就行。”


    没等他反应,连雨立马挂断了电话。


    陈临渊放下手机,右手一指钟天飞,谴责道:


    “东西乱扔吧你就!”


    站在律所的落地窗前,就能看到榆南市核心地带新起的一片公寓区——世纪公寓,一平米将近20万,最小的公寓也有100平方米。


    与此同时,一辆亮黑色卡宴GTS缓缓驶入世纪公寓的地下车库,车尾亮起的红灯渐渐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这一次。”


    陈临渊面色凝重看着钟天飞,声音低沉,眉峰轻蹙,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机缘巧合下构成了这幅不怒自威的面孔,所以在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微怒,在别人看来却像是大动肝火,仿佛下一秒喷出的怒火能把对方烧得化为齑粉。


    钟天飞点头如小鸡啄米,趁着陈临渊没反应过来,拿着纸撒腿就跑,猛按电梯关门键。


    陈临渊回到工位上,把自己扔进座椅里,打开电脑,鼠标在密密麻麻的文件中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乱撞,他凑得离屏幕近了些,找到连雨说的案子的资料。


    电脑运行太慢,陈临渊疯狂滑动鼠标,电脑卡了两下,页面直接滑到了最底端。


    一段监控视频。


    三天前,榆南三中,教学楼三层南侧男卫生间门口。


    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瘦弱的男生,其中一人突然上前勒住他的咽喉,瘦弱的男生摔倒在地,剩余的人一哄而上,监控画面里没有了男生的身影。


    一瞬间,人群散开,一道寒光闪过,陈临渊按下暂停键,画面清晰。


    那是一把折叠刀,非管制刀具。


    被围殴的男孩子叫李冰,他胡乱挥舞着折叠刀,刺中一人的腰部,那人痛苦仰头退到人群之外。


    又是一刀,带着风划伤了离他最近那人的大腿。


    有人冲过去要从身后抱住他,李冰一拧身,右臂狠狠向后一挥,捅下最狠的一刀,直直捅入身后那人的腹部。


    两人轻微伤,一人重伤二级,榆南市人民检察院向李冰提起公诉,指控被告人李冰犯故意伤害罪。


    陈临渊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双手不自觉交叠在一起。


    这是一起校园霸凌反击案。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如果真的背负上故意伤害罪的罪名,他的人生几乎坠入黑暗,榆南三中榆南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李冰本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现在,光明与黑暗交付到他和连雨的手中。


    “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陈临渊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看见空荡的一片,和地上的烂摊子,右眼皮跳了跳。


    在心里把钟天飞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


    天色向晚,先是混沌的灰蓝,继而深蓝,末了便是黑魆魆的一片。远山隐在暗处,只余些微轮廓,如兽脊般伏在天边。城市的灯火却渐次亮起,星星点点,与天上的繁星争辉。


    陈临渊刚下楼就听见一声短促的鸣笛声,一辆酒红色的大奔亮着车灯,极其招摇的出现在老式居民楼前。


    连雨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半露出精致俏丽的脸,上挑的凤目明艳,嘴角微勾,一头栗色法式烫发极其洋气,她微微向右偏头,示意陈临渊上车。


    陈临渊坐到后排,此地不宜久停,容易造成堵塞,连雨一打转向灯,拐了几个小弯,驶出小区。


    连雨从后视镜看他,上身是一件非常修身的白衬衫,下身一条纯黑色休闲西裤,整个人干净明朗。


    “一会儿把白衬衫吃脏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连雨幽幽来了一句。


    陈临渊垂眼一扫,连雨穿了一身酒红色长裙,布料不详,但看起来很昂贵。


    “你这裙子脏了就只能扔了吧。”


    连雨通过后视镜瞪他。


    两个人总是这样,不工作的时候很难对彼此有一句好话。


    “你请人吃饭带我干什么?”


    连雨瞄了一眼左后视镜,说道:“对面是个男生,我男朋友不太高兴。”


    陈临渊来了兴趣,靠到中间问道:“我不是男的?”


    连雨沉默半晌,直到等红灯时才犹豫着说:“我男朋友说——你跟他不是一个赛道的。”


    嗯?


    陈临渊疑惑地皱了皱眉,听得一头雾水,感觉有点晕车,顺从地靠到后边。


    连雨来做公益律师,和资本家做慈善没什么区别,父亲是律所合伙人,母亲是时尚行业顶尖设计师,家里并不缺她的那份工资,就连她自己都说过:


    “老娘就算把钱扔着花,都能扔到入土那天。”


    如果说人以群分的话,他和连雨根本就没有认识的可能。


    “跟咱们吃饭的不是外人,咱们学校临床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学长,比我大一届,比你大四届。”


    车子在高架桥上飞奔,路过一栋三层楼高的独立结构,入口处设计得极为巧妙,没有传统的门廊台阶,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缓缓上升的斜坡,两侧嵌着隐藏式LED灯带,发出柔和的白光,仿佛一条通往内心的平和之路。


    夜幕降临,建筑内部的灯光渐次亮起,接近黄昏色温的暖光透过玻璃和窗洞散发出来,整座建筑宛如一个巨大的灯笼,安静地散发着安抚人心的能量。


    “启点心理”


    陈临渊是听说过的,ACPC五星认证,背靠榆南大学,被公认为具有高水准的服务质量。


    他敲了敲车窗,问道:“你要请吃饭的人,不会就在这里工作吧?”


    只听连雨轻笑一声,尾音上扬,说道:“你真是越来越敏锐了,是在这里,不仅是高级心理咨询师,还是注册督导师。”


    注册督导师,基本是最高级别,不仅自己能做咨询,还能为其他咨询师提供督导,又被称为“老师的老师”。


    含金量可见一斑。


    过了半晌,连雨声音弱了些,说道:“你别介意啊,我先问的钟天飞,那小子不知道搞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所以才找的你。”


    路灯穿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柔和的灯光融化掉了他脸上的冷峻,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都过去了。”


    法漫Fareman餐厅内。


    一名男子身着黑色衬衫,打着纯黑色领带,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半露不露,袖口向上挽了两三折,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柔和的灯光下,右手腕上带着的萧邦18k玫瑰金机械腕表泛着光,手指纤长,白色裤子包裹着两条有力的长腿,手肘支在白色桌面上,两手交叠,玉龙茶香霸道地侵占了整个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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