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外敷伤药,李莫愁便又掀了苏清河锦被,一件件拨开盖上的衣袍。
方才揭她衣袍,见了伤痕,却无伤药可敷。如今遣小二抓来,自然尽快给她抹上。
虽然对她隐瞒身份颇有微词,但看在她身上因自己而被牵连所受的伤,口中的骂声愤懑便渐渐消隐。
心中滋味难解。
取了纱布,又扶苏清河稍稍坐起,李莫愁把伤处缠好。
她坐在床边望着苏清河白皙的面容,心中思考着,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假扮男子。
除却江湖儿女钟情于假扮的乐趣,其他理由李莫愁实在想不出。
可苏清河周身经脉脆弱,必不可能常常练功。如此便也绝了快意江湖的动机,试想,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入了江湖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越想便越觉得此人难以捉摸。忽然脑中灵光涌现,她凑近苏清河,着手笔画她的面容。
如若故人不曾分离,似乎倒与她有些相像。
会是你吗?苏轻韵。
李莫愁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如果是她,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
如果不是,不可能,一定是她。
李莫愁忆起与苏清河交往的细节,初见时她与陆展元厮混,后来每次,她都与陆展元一道。
难道她也听信谗言,误以为我是个大魔头,要来杀我吗?
不不不,不对,若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救我。
李莫愁只觉局面一团乱麻。她烦躁的抓了旁边的剑抽出,想砍些什么发泄,又怕自己兜里没钱再惹麻烦。
于是横横收剑丢在一旁。
肩上箭伤崩裂,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只关注了疑是苏轻韵的苏清河,倒忘了处理自己肩膀上的箭伤。
先前为了赶快离开陆家庄,她拔出肩上弩箭扯了衣服随意堵上血口,强捱着到了客栈。
伤口血液凝住后她便也忘了,只道是从前在古墓中习惯受伤,不由哑然。
她褪下肩处领口,这伤口实在尴尬,不在肩骨,不在肋处,只偏偏靠近腋处。
她拿了毛巾清洗,熟练的敷药,只是包扎有些艰难。
……
苏轻韵在一处纯白的空间醒来,她打量几眼周围便明白了这是哪。
她向前走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像重重迷雾拨开。
一片厚实的云飘到她脚下,她站了上去。
云便如电梯一样带着她前行。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木屋建筑。
云带她去到最大一片彩云面前停下。
那彩云像人似的扭转身躯看向苏轻韵,它中间挂着副又大又圆的眼镜。
它道:“你又来了。”
苏轻韵颔首以答,径自走到彩云身边,“我又来了。”
彩云回过身,露出来面前的大书,这本书有苏轻韵一人多大。
它问:“你还和我看电影吗?”
苏轻韵摇头,“我一会儿就要走,多谢你上次给我看的电影,很有帮助。”
“再见了。”
“嗯。”
……
李莫愁艰难包了伤处,虽扎的松松散散,好歹是包扎好了。
她见苏清河还未醒转,便提了药包下楼给她煎药去。
等她问小二要了碗盛了药汤上来,便见苏清河已经醒来,正摸索着想坐起。
她忙放了汤药,健步走去按下,“我才给你处理好伤口,不要乱动。”
苏清河顺从的躺回去。
李莫愁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嗯,我有些渴……”
苏清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李莫愁松了口气转身拿了药汤,“正好醒了,先喝药吧。”
苏清河表情一言难尽,“能先不喝吗?”
她还是接受不了中药的味道。
“……可以。”
房间再次沉默。
李莫愁舔了舔唇,小心道:“你是,苏轻韵?”
苏清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算来药效是该过了,便笑着应了:“我是。”
李莫愁点头,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早认出我了,为何不与我相认?”
“我想等此间事了,再告诉你。”苏轻韵没有隐瞒,大方承认。
“真的?你不是因为江湖传言才不与我相认吗?”
李莫愁又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她有些紧张,不知故人是否……
方才她就想了,若她不信她,两人便当做从未相认吧。
她不愿被亲近之人抛弃背叛,哪怕是从前亲近过。若真如此,倒不如彼此相忘,还能留个体面。
苏轻韵抓住李莫愁的手,“想什么呢?我做的不够明显吗?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如此敏感多疑?”
李莫愁再次感到轻松,她反握回苏轻韵,“没有就好。”
苏轻韵想到原剧情中李莫愁被陆展元背叛后黑化发狂,突然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她握紧李莫愁,语气坚定:“莫愁,你不要多想。白云观的大家都是我最亲近之人。”
她深吸口气,接着说:“我想你清清白白的和我相认。我想你日后与我走在路上,旁人见你都乐意给个笑脸,而不是光听你的名号就吓破胆,见了你的人就要打要杀。我想你在阳光下做个明媚的人,而不是躲在某处窥探旁人幸福。”
“你明白吗?莫愁,我要你好。”
“我情愿我麻烦些,如今师父师姐都没寻着,你便是我唯一亲近的人了。我想要你好。”
李莫愁看向苏轻韵的眼,猝不及防跌入其中,便溺着不愿爬出。
已有十年,不曾被这样温柔对待。
古墓里新拜的师父对她向来严厉,常说她入古墓年纪已大,日后成就必不会高。
是以日日鞭策她,稍不如她们预期便罚去后山思过。
后来她们又捡回来个小孩,探出是个资质好的,又日日要她做榜样。
古墓规矩多,生活单调,修炼心法武功要人少思少言少欲。
她想,还是白云观好。
“嗯。”李莫愁俯身轻拥苏轻韵,“我明白了,师姐。”
而后她起身,端了快凉的药汤推门离去,步履匆匆,倒像是落荒而逃。
“药已凉,我去热热。”
苏轻韵勾唇,白云观碎片集齐四分之二,她想笑,却猝不及防又咳口血。
“咳咳……咳,这孩子,不留杯水给我。”
她又摸索着想爬起来,却被浑身的痛感击败,只好老实躺着。
好在李莫愁很快回来。
她问小二要了提盒,装了热粥,青菜还有几个肉丸。
将饭菜一一摆出,李莫愁道:“你受伤太重,不宜重口。”
“嗯。”
注意到苏轻韵嘴唇干裂,李莫愁特意晾一杯水在旁边,“先喝粥,水烫,一会儿喝。”
说罢她舀一勺粥吹凉,送去苏轻韵嘴边,“我喂你。”
苏轻韵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伸手想自己来。
被李莫愁狠狠瞪一眼:“干嘛?还想自己动手?你弱成什么样了心里没数吗?”
苏轻韵讪讪缩回手。
似乎觉得自己说话不太中听,李莫愁又放缓语气,道:“我又不会毒死你……嗯,你吃就是了。”
说到最后她竟有些气急败坏,自己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轻韵笑了,李莫愁还有这样一面。
……
两人在同富客栈住了小半月。
衣食住行全靠苏轻韵的钱袋子,李莫愁从前在古墓生活,古墓里不需要赚钱。那里面藏着的财宝够她们古墓派吃好几代。
所以对于钱袋子空了要怎么让它重新鼓起来,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那些看她不顺眼的江湖人打一架,赢了就可以处置他们的钱袋子了。
只是或许会引麻烦上身。
她想到自己在陆家庄做出的承诺,无奈摇头。
好在苏轻韵身上伤口也已经开始长新肉芽,只要注意不拉扯到伤处,倒也可以下床走动。
借着给她换纱布的时候,李莫愁将烦恼说出。
苏轻韵道:“这还不简单,我去外面摆个小摊,钱就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