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手握剧本,想躺平却被迫营业》 第1章 第 1 章 古香古色的屋内,靠着疏窗的铜炉中飘起几缕青烟,透过缝隙飞向窗外。 苏轻韵盯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甲盖泛着病后的青白。 窗棂外天气正好,高大的树上开着不知名的花。 一阵风吹过,花瓣裹着绿叶扑簌簌落下,快落到碗里时被一只手轻轻拂去。 "韵儿,该喝药了。" 姚云栖端着药碗进来,鸦青道袍扫过青石地砖。 她将苏轻韵抱坐在膝上,温热掌心贴住孩童后背,"先前你烧得说胡话,现下感觉如何?” 苏轻韵咬着舌没说话。 她记得刺目晃眼的急救室灯光,记得医院仪器嘈杂的嗡鸣。 可此刻鼻腔里是艾草混着檀香的味道,耳畔传来的是风吹过檐角铜铃的脆音——哪里有医院的半分影子,分明是座古意盎然的道观! 难道死后穿越,被我碰上了? "额,娘..."她试探着唤道,声音稚嫩得让她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姚云栖指尖稍顿,眉眼带笑,舀起一勺汤药:"韵儿可是魇着了?平日总唤我娘亲,今天倒喊‘啊娘’,要与我生疏了不是?" “娘亲说笑了。”苏轻韵接过碗,自然的低头啜饮苦药,余光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练剑少女。 约摸十来岁的身量,木剑却舞得飒飒生风,惊起满树飞鸟展翅离去。 顺着苏轻韵的视线,姚云栖也看见了窗外少女,她勾勾唇,伸手探了探苏轻韵额头,见温度退下,才放下心。 “你可要向清霜师姐多学学。” 苏轻韵放下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姚云栖收了碗,回来带着苏轻韵要再睡会儿。 苏轻韵心中别扭,总觉得自己好歹是个二十多的大人,再缩在大人怀中睡觉像什么话。 却拗不过这小孩的身体本就依恋母亲,只好蜷在姚云栖怀中装睡。 姚云栖道袍里透着安神的沉香,苏轻韵迷迷糊糊的倒也真的睡着。 她似乎做了个梦,只是梦中零零散散,一些小孩追着、粘着大人,那大人赫然就是在正怀抱着她的姚云栖。 梦中一个小人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喃喃些话语,像是喊“娘亲”。 另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身影在床边替她换了额上的毛巾。 时不时还朝屋外看看。 忽然,一台老式电脑朝她飞来—— “啊!” 苏轻韵被吓出冷汗,姚云栖忙拍打她后背,安抚着。 "前日你烧得厉害,许是撞了客。明日娘亲给你做个护身符。” 苏轻韵冷静下来,心中暗自思忖:原来自己穿来这个世界时,正好姚道长的孩子生病发烧。 屋外连夜的雨,姚道长拿出来晾晒的药材都被淋湿,是以她只得连夜下山去找大夫抓药。 可半大孩子身体哪扛得住高热,没等到姚道长赶回来便断了生机。 正好被苏轻韵借尸还魂。 …… 第二日一早,苏轻韵便跟着清霜上山采草药。 哦,清霜就是那位窗边练剑的少女。 虽与苏轻韵一般年岁,却因经年累月日复一日的坚持习武练剑,她的身量比苏轻韵要高上不少,也更坚韧。 苏轻韵还未习惯骤然变小的身体,走起路来格外笨拙,稍不留神就被树根绊倒。 清霜笑着将她拉起,只当她病未痊愈。 “小师妹,师父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留心些脚下。” “嗯。” 苏轻韵跟在清霜身后,抬头便望见漫山苍绿。 参天的古木拔地而起,如巨神列阵,森然矗立。 树干粗如殿柱,曲折的向天空蔓延。 层层叠叠的树冠将人头顶的天空遮蔽,只剩几缕碎金光斑在布满苔痕的石头上颤动—— 如果生活重新开始,或许也不错,倒是比没日没夜加班最后猝死的结局好。 苏轻韵低头轻笑一下,随即快步跟上清霜的身影。 往前走了约有一两百米,苏轻韵便感到浑身酸累,一点也不想再走,心中暗道:小孩的身体还是太娇惯,回去得好好锻炼了。 又过一会儿,苏轻韵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路,低头寻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解开腰间的小水袋猛喝几口,这才感觉好些。 清霜也来到她身边坐下歇息,顺便将背篓里的草药挨个拿出来看看,道:“轻韵,师父说了你底子太弱,不适合习武,没准以后教你医道。” “好好认认这些,以后你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医者,我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大侠宗师,咱师姐妹一块出去闯江湖,才不和师父她老人家那样天天在观里呆着呢。” “多没趣,你说是不?” 清霜说着,两眼放光,仿佛成为大侠已经触手可及。 苏轻韵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不显,也跟着附和:“好啊师姐,咱们一起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啪”“啪”两声从头顶传来,二人同时抱头,便见姚云栖从两人身后走来:“闯什么闯?草药摘了几棵就在这躲懒做梦。” 姚云栖低头瞧见两人背篓里半框都不到稀稀拉拉的草药,眉头一皱:“这——” “哎——,师父,轻韵师妹小胳膊小腿的,哪能像我这个未来大侠一样,我这不得多照顾照顾嘛。” 姚云栖作势要再敲打敲打清霜,清霜眼疾手快忙把姚云栖手中卷起来的拂尘接过来,“师父别打,徒儿错了。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姚云栖由着清霜将自己手中拂尘拿去,道:“你这般滑头,别把韵儿教坏了。” “师父教训的是。” 清霜俏皮的对苏轻韵眨眨眼,又将姚云栖背后的背篓接过,两筐草药归置一处,道: “师父,您不能老敲我们两的头,会傻的。我傻不要紧,只是以后吧,这江湖就会少一个聪明又厉害的大侠了。” “师妹可不行,她得接您的衣钵,那可得聪慧才行。您说是吧?” “少贫嘴。” “好嘞。” 中午的太阳毒辣,好在离白云观不远。 三人沿着树荫回到白云观,一进门,清霜便将背篓放在一旁,去院里拿起水瓢便舀水送进嘴里牛饮。 姚云栖“啧啧”两声,去屋里把水壶水杯拿出来,给苏轻韵和自己各倒一杯。 “师父,我也要喝——” “你不是惯爱用大水瓢?” “我这是大侠风范,师父您不懂。” 姚云栖摇摇头,笑着给清霜倒上一杯,道:“大侠喝水也要煮煮才行,这毛病得改,别让外人笑话。” “知道啦。” 晌午的太阳在缕缕炊烟之中淡了光芒。 简单吃过午饭,姚云栖领着两人一块识字读书。 虽说前世受过系统的教育,识字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可这在不知哪朝哪代的小小道观里,苏轻韵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学习,重新体会学习的快乐。 尤其是自己现在只七岁多的半大孩子,字都写不好的年纪。 旁边的清霜显然也有同样的烦恼,只见她捧着诗书,摇头晃脑的:“我堂堂一代未来大侠,往那一站,振臂高呼,要什么有什么。竟还要被困于这小小的书中,呜呼,哀哉——” “认真些。” 姚云栖敲敲桌子,清霜立马坐直:“咳咳,噫吁嚱,危乎高哉——” 日头渐斜。 在姚云栖宣布今日学习结束后,早就熬不住的清霜收起课本,拿了木剑就往后院跑:“师父辛苦了。我去练会儿剑——” “这孩子。”姚云栖略有些无奈,心里暗忖:清霜一心想成为大侠,重武不重文,以后怕是要吃亏的。好在韵儿不同,沉静又聪慧,虽无练武之能,却也能接我衣钵。 武之一道,止戈为主,不受人欺负了去便好。 苏轻韵不知姚云栖心中的想法,自顾自收拾着桌上的书籍,见姚云栖在一旁发呆,便乖乖坐好等着。 “韵儿,怎么不去玩?”姚云栖回过神。 “韵儿等着娘亲一起。”苏轻韵起身牵起姚云栖的手,两人一块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姚云栖见清霜一把木剑舞得飒飒生风,不由得面露赞许。 待到清霜将最后一势剑招干净利落的刺出,适时一阵风起,掀起三两片叶子,清霜心中意满:“师父,小师妹,看我的剑练的怎么样?这叶子都被我吓跑了,我厉害吧?” 苏轻韵竖起大拇指:“师姐好厉害。” “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姚云栖转头看向苏轻韵,“韵儿,你练一套给我看看。” “……” 苏轻韵接过清霜递来的木剑,有些讪讪,“娘亲,昨天生病我给忘了……” “……” 罢了罢了罢了,韵儿底子薄弱,底子薄弱…… 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的姚云栖摸了摸苏轻韵的头,道:“今日就这样吧,先吃饭。灶上煲了汤。” “好耶!” …… 一个月后。 姚云栖终于完全接受了自己亲生孩子的练武天赋差到井底的事实。 “韵儿……” 书房内,姚云栖看着苏轻韵逐渐有模有样的字体,斟酌着说辞,还未想好要怎么开口,却见苏轻韵抬头看来。 “娘亲,我是不是不适合习武啊?” 望着苏轻韵灵动的双眼,姚云栖心中不忍,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根骨不好又如何?自己可以庇护她一生无虞! “韵儿,娘可以教你别的,不强求天下无敌,学点功夫在外不被欺负即可。” “有什么事娘在呢。” “没事的,娘亲。韵儿学别的也能行。” 苏轻韵放下手中的笔,抬手牵起姚云栖衣摆摇晃。 这段日子她已经渐渐适应了孩童的身份。姚云栖也待她极好,给了她曾经渴望却不曾拥有的爱。 她打心底想要回报她,只是一点分忧之举,又有何难? “纵然韵儿习武天赋不高,仍有师姐可以学啊,娘亲。以后师姐将我们观中武功发扬光大,我与娘亲一脉相承的医道,亦可以悬壶济世,走遍江湖。” 姚云栖一怔,心中如千年冰雪消融成溪,涓涓流过,化去了她心中的自责。 “你这孩子,何时有了如此抱负?为娘以为……” “我也是想为娘亲分忧。” 苏轻韵牵起姚云栖的手,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薄茧,“我与娘亲心念相通,怎不知娘亲心思?” “白云观所承武功与医道皆是一流,我与师姐一文一武,也算不浪费彼此的天赋。何况我也起不来那么早每天练功呀。” 似是看穿姚云栖心中所想,苏轻韵故作俏皮的眨眨眼,惹来姚云栖一阵失笑。 “人小鬼大。” 第2章 第 2 章 这个世界有着故事中才会有的武功内力,苏轻韵对此也多有憧憬,可惜天赋强求不来。 况且姚云栖对她好,她愿意接她衣钵。 前世二十几年的经历,使得她如今格外珍惜姚云栖这个娘亲。 “好!小师妹,咱俩说好的,以后你接师父衣钵,我学师父武功。我们一文一武,天下无敌!脚踢全真七子,拳打降龙大侠!哈哈哈哈哈——” 声音从屋外传来,只见清霜将木剑背在身后,摇头晃脑走进屋,末了,还故作豪迈的大笑着。 笑声却惹得姚云栖眉头一皱,“天下无敌?” 清冷嗓音将清霜的笑声打断,姚云栖卷了拂尘便要抽她。 这个家伙,惯会顺杆就爬,夸她几句便能上天。 今日她势必要敲打敲打她了。 姚云栖素白衣袂沾着被苏轻韵无意染上的墨痕。 拿着拂尘追着清霜劈头打来,揍得她满屋乱窜。 “师父,您自己说的,我天赋不比他们差,打我干啥?” “哎呦,师父……” 半晌,姚云栖打够了,放下拂尘,理了理衣袍,“古今大侠,无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刻苦磨砺、锤筋练骨,经历数不清的困境,最终突破自身,成为一方传奇。” “你啊,可得耐得住寂寞。” 姚云栖缓步走近清霜,指尖捻起她耳边几缕碎发,动作轻柔的替她理顺。 “霜儿,剑未出鞘而先露锋芒,是江湖大忌。” 随后,姚云栖手掌一翻,运起内力朝远处掉落的木剑一挥,木剑“咻”的飞来。 姚云栖将木剑递给清霜。 清霜接过木剑,擦去额角沁出的冷汗,恭敬的低头行一礼,语气有些闷,“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见清霜将自己的话听进心去,姚云栖满意的点点头,抚了抚清霜发顶,这才转身离去。 留下清霜与苏轻韵二人在原地慢慢消化她的一番话语。 苏轻韵明白姚云栖是为了她们好,也怕清霜自小骄傲,日后难免吃亏。 她走到清霜身边,正想开口安慰清霜,叫她莫要记恨姚云栖的打骂。 却不想清霜握着手中木剑,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只见她转过身,向着姚云栖离去的背影狠狠扮了个鬼脸。 蓦了,还挥舞着木剑小声道:“臭师父,等我武功大成,才不会再让着你!” 苏轻韵:“……” 二人在后院演武场上,时而互相喂招对打,时而嬉戏打闹。 直到夕阳的余晖散尽,她二人才收了器具,到了堂屋,姚云栖早已摆好碗筷,招呼她们洗手吃饭。 饭后,清霜收拾着桌面残局,一转身,却见桌上摆着个白净瓷瓶。 左右无人,清霜拿起瓷瓶掂量。 “是娘亲给你的,她说白日揍你,下手重了些。”苏轻韵从门后走出,“走吧,师姐。锅中热水我已备好,咱快些洗洗睡吧。” “好。” …… 自从姚云栖解开心结,对着苏轻韵便抱了不一样的心境。 不必期待她的武学造诣多高,自有医道为她指路。 加上苏轻韵自身成年人的灵魂,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自然是每一日都给姚云栖不一样的惊喜。 苏轻韵展露出的医道“天赋”让姚云栖喜不自胜,每天都是乐呵呵的,连带着对清霜的文化课都放松许多。 是以二人如今各有各的功课,如文理分科一般。 清霜作为师姐,又有着不输旁人的武学天赋,同样被姚云栖寄予厚望。练功之余再做做功课,往后不是个文盲就行。 苏轻韵每日学习医道,再扎扎马步,练练轻功,把基本功练踏实,遇到危险能逃命就够了。 偶尔姚云栖下山给人看诊,也会带上她长长见识。 虽然给人看诊收的银钱不多,但这也是师徒三人日常生活花销的来源之一。 …… 三人在充实中度过春夏。 后院的柿子树逐渐红透,沉甸甸坠在枝头。 清霜练剑时总会避着它。 “不错。”姚云栖站在阶上,看着清霜的剑越发沉稳,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谢师父夸奖。” 清霜收起木剑来到姚云栖面前,抱手行个礼,又道:“师父,我啥时候可以换把剑啊?这把剑我都练几年了。” 姚云栖摇摇头,暗道自己还是高兴早了,这丫头还是那般跳脱,沉稳不了几分钟。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日日练功,清霜的身量如雨后的春笋般抽条长开。 旧时的木剑如今拿在手中也已不合适,确实该给清霜换把剑了。 姚云栖收回思绪,点点头,“过几日,山下赶集。正好带你二人一起转转,再叫铁匠铺的给你打把好剑,如何?” “那当然太好了!师父您真好——” 应了清霜的愿望,又指点几处剑招,姚云栖便去查看自己晾晒的药材。 这厢,苏轻韵正在为新学的药方做着记录,姚云栖让她自己琢磨,不同的配比会有怎样的效果,又适用于何人。 她已学医有段时间,不能老拘泥书本,得自己琢磨领悟。 正晃着瓷瓶发呆出神,身后伸出只手拍了拍她肩膀,“师妹,这药瓶里是什么?” 苏轻韵头也不回便知道是清霜来了,她递过手中瓷瓶,“师姐你来的正好,猜猜?” 清霜接过瓷瓶,一手轻轻扇了扇,将瓷瓶中的药香往鼻下送。 一会儿,她皱眉道:“有点呛人,是什么?” 苏轻韵但笑不语。 清霜没了耐心,放下瓷瓶就挽上苏轻韵嬉闹,“我不猜,小师妹你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红色的药瓶里我放了迷香和痒痒粉,还掺了些胡椒粉。” 苏轻韵又将绿色瓷瓶打开,拿到清霜面前晃晃,里面药粉散发出令人浑身舒畅的清香,让清霜有些迷糊的眼神再度聚焦。 “辣椒粉?” “不错,师姐的鼻子还是挺灵的。”苏轻韵笑着打趣,“这两个药瓶是为防身暗算所制。” “暗算?”清霜一愣,有些不悦,“小师妹,你这不是大侠该有的风范吧?” “非也,师姐。我可没说这是对付君子所用。咱们观里从上到下可都是女子,若是遇到歹人——” 清霜抢过话头,“若是遇到歹人,自有我这个大侠出手,再不济也有师父。何必……” “师姐,歹人之所以称为歹,便是因为没有大侠风范,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敢用。 “若是打不过你和师父,就此退去,那还好说。可若是人家怀恨在心,对我们使阴招,耍手段。师姐当如何?” “这……” “好啦,师姐,给你你就拿着吧。”苏轻韵适时娇嗔一句,把瓷瓶往清霜怀里一塞,转身便要走。 “我拿着就是了。哎——小师妹你去哪?” “去看看我晒的柿饼怎么样,顺便看看师姐练剑有没有削到树上的柿子,那可是能卖钱的。” “我保证没有!” 日落西山头,晚霞醉人眸。 整片山林被染作橘红。两人的欢笑回荡在观里久久不停…… 几日后。 山上晨雾未散,清霜早早就醒了。 她实在是太久没有下山——半年前下山时,她趁着师父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一处人群密集的杂耍圈里,观看别人耍杂技,心痒难耐,忍不住摩拳擦掌上去跟人家比划比划。 且不说人家是耍杂技的,又不是正经学武的。 没人搭理她,她便要上去体验胸口碎大石。 结果一把木剑给人家胸口碎大石的石头上戳了个眼,砸了人家场子。 幸好姚云栖及时找来,否则那一群大汉还不知怎么收拾她。 最后姚云栖赔了钱,杂耍团也早早收摊回家。 自此清霜便被姚云栖关在观中不许下山,勒令她好好磨炼自己的性子。 此次下山,若不是她确实该换把佩剑,恐怕姚云栖也是不会轻易让她下山。 纵然如此,昨日夜里清霜也被姚云栖一顿叮嘱。 山道上,露水打湿了师徒三人的鞋尖。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三人终于见到集市的热闹。 “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新蒸的糯米糕——不甜不要钱咧!" 热气从竹笼里窜出来,混着旁边炸油果子的滋滋声,把整条街都熏得香喷喷的。 卖包子的老汉粗布衫子挽到肘间,手掌一翻就拍开蒸笼盖子,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包子馒头,一旁摆着整整齐齐的米糕,个个顶着红艳艳的枣子。 "瞧一瞧看一看——" "上好的青瓷碗——" "刚摘的山楂哟——" 吆喝声此起彼伏,卖货郎担子上挂着的铜铃叮叮当当,随着脚步晃出一串脆响。那担子两头颤悠悠地晃,一头堆着五彩丝线,一头摞着泥塑的小老虎,虎眼睛用朱砂点得炯炯有神。 清霜的鼻子抽抽,闻到炒板栗的香气,戳戳苏轻韵的胳膊,悄声道:“小师妹,板栗……” 顺着清霜的目光看去,果然,前头有个精瘦汉子正抡着铁铲在大锅里翻搅。 黑砂粒间棕红的栗子噼啪爆开,甜香混着柴火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摊子前围了三四个孩童,眼巴巴地盯着锅子,有个脖上戴银项圈的小孩口水都滴到了衣襟上。 “先买药材。”姚云栖看穿两个馋猫的意图,笑着往苏轻韵手心拍了袋钱袋,“若剩钱,准你们买。” 苏轻韵拉着清霜前去惯常买卖的“仁济堂”。 堂内光线昏黄,数十个紫檀药柜森然林立,屉面上用金漆标着药名。掌柜的正在称药,铜秤砣在杆上滑来滑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三两当归,要秦州产的。"苏轻韵递上单子,指尖在柜台上轻叩两下。 清霜悄悄溜达到后院,蹲在晒药箩筐前翻检。 她捏起一片黄精对着光看,突然刻意"啧"了一声:"这黄芩发霉了还晒?"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里间的伙计听见,立马把她赶了出去:“你是哪家的小孩,胡说些什么?年纪不大,心眼不小,认得这是什么吗?” 清霜被赶出里屋,苏轻韵一个眼神看来,心虚的低下头。 适时,掌柜的将药材都找齐了递来,苏轻韵认真看了确认没有问题,付了钱便拉着清霜离去。 屋内掌柜的看着两人背影,自语道:“两个小姑娘还挺识货。” 伙计:“掌柜的,那小丫头胡说八道道咱们头上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小胡啊,我早跟你说过了,收起你那些糊弄人的把戏。再有下次,你就和你这些不三不四的把戏一起给我滚出这个店。” “我晓得了掌柜的。”伙计老老实实的去里屋把次品收拾了。 —— 再说这边,清霜走在苏轻韵身旁稍稍落后,小声嘀咕着:“小师妹,你干嘛拦着我?那家黑店……” 苏轻韵冷不丁停下脚步,转身冷着脸盯住她,“师姐,师父说了叫你少惹祸。” 清霜低着头仍然嘴硬,道:“什么嘛,人家拿次品放在那晒,我还不能管了?” “师姐呀!我和娘下山这么多次了,都是在这家店买的药材,真要有问题,咱们早就换地方买啦。你看人掌柜的给咱的药材有问题吗?” “没有。” “掌柜的没问题。这家店也没问题。”苏轻韵恨铁不成钢的跺脚。 “可是……” “人家店铺招的伙计一时大意,咱们管那么多干嘛?” “可是……” “没有可是!人家没有卖给我们以次充好,你还计较那么多作甚?” 苏轻韵将手狠狠一甩,大步走开,正好到了先前炒板栗的摊前。 此时围着的小孩都已渐渐散去,苏轻韵掏出剩下的铜板:“老板,买板栗。” “好嘞。” …… 市集西头,姚云栖蹲在一个小摊前。摊主是个山里人,粗布上散乱地堆着些药材,有些还沾着泥土。 "老丈,这株七叶一枝花怎么卖?"姚云栖指尖轻点一株带着露水的草药。 老汉搓着手,“嘿,您真识货,这可是我今早在北坡上挖的。价钱嘛……” 姚云栖不理他,只拨开上面杂乱摆放的药材,从底下抽出一截不起眼的枯藤。 摊主眼睛顿时瞪圆了——那品相,起码是三十年以上的鸡血藤,表皮皲裂处透着暗红,像凝固的血丝。 "搭着卖?"师父语气平淡,手里却已摸出钱袋。 “您识货,您识货。”摊主讪笑。 "让让!热油——" 一声吆喝突然炸开,姚云栖提着新买的药材往边上让了让。 只见个赤膊汉子扛着口大铁锅健步如飞,锅里滚油还在冒泡。 后面跟着个挑担的小伙计,扁担两头各挂一只活鸭,鸭掌被草绳捆着,倒悬的鸭头还在"嘎嘎"直叫。 “师父——我们在这儿呢——” “娘——” 视线越过赤膊大汉,姚云栖便见清霜两人在街头站着。快步赶到两人身边,只见清霜晃了晃手中的板栗,道:“师父,吃板栗。” 苏轻韵也将手中糖人递来:“娘,吃糖人不?” “好啊,我也尝尝。” 姚云栖提着两包药材,心中暖意涌现,见到清霜二人就如见到自己的过去,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那时候也是如此热闹啊…… 走在街上,清霜一路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对自己新佩剑的期待,到了铁匠铺反而紧张得说不出话。 姚云栖笑着替她开口:“要轻巧不失锋利,简单又不失大侠风范。给她打一把轻便的,要韧度好,够锋利,剑鞘嘛——打点花样出来。” “行!小姑娘看不出来呀,也是个练家子。” “那是,我可厉害了!” “一周后来拿吧,先付一半定金。” “可以。” 第3章 第 3 章 踏着夕阳,师徒三人走在回家的山道上。 清霜走在最前,怀里抱着一袋药,一步三蹦的,像山里的野麻雀,引得姚云栖暗笑不已。 "师父!您说这剑铸好了,能不能削断您的拂尘?”她突然转身倒退着走,发梢沾了碎金似的夕阳,“我瞧城北铁铺的火候比去年旺多了!” “回去抄书五十遍。” 姚云栖笑着,却故作生气的回应清霜的快乐:“剑还没拿到手就想和师父斗,也不知道是城北铁铺的火气大,还是你这丫头的火气大。” “不要嘛——师父——” “不知尊师,再罚五十。” “啊?我错了嘛,师父。师父——”清霜也不倒着走了,围在姚云栖身边叽叽喳喳的转圈,不停撒娇讨饶。 “好,好,不罚不罚,但明日还要记着早起,为师检查你的功夫怎样。” “好嘞!师父,您放心吧,我可是大侠——”清霜拍胸膛保证,却听“啪嗒”一声——苏轻韵的糖人被误伤。 “……” “小师妹!它自己掉的!” 师父叹口气,这毛手毛脚的丫头…… 远远的看见白云观的大门,清霜率先跑去,却见门边站着一个大胖和尚。 清霜蓦地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这胖和尚,见他身边还跟着个小孩,不知是否也是个和尚? 没一会儿,姚云栖带着苏轻韵赶到,见这和尚,姚云栖一愣:“怀恩和尚?” 大堂内,檀香袅袅。 姚云栖端坐主位,手边的茶盏里浮着两片碧青茶叶。对面正是身着白服的胖和尚,身边位置坐着个半大的孩子,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四周。 清霜和苏轻韵在侧座听着两人对话,略有些无聊。 “你这和尚,几年没见,还这么胖。” “是,是。”和尚擦了擦额边的虚汗,“你这话说的……” “几年前山匪一事过后,这可是很久没有熟人拜访了。不知你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这个,有些不好说。” “不好说?” “不知姚道长可有关注江湖上的流言?” “我观子弟不轻涉江湖。”姚云栖抿一口茶,有些疑惑,不知怀恩心里打什么主意。 “也对,从前就见你们观里不闻外界的样子。” 怀恩点点头:“近来江湖上传闻四起,都道你们观中有绝世武功传承,若学得,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这怎么可能?”姚云栖惊讶道,“我观中武功若真有这么厉害,至于沦落到被山匪赶下山头吗?” “流言是这两年出来的。几年前,山匪一伙将你们赶下山,又占据白云观,直到后来朝廷派人来镇压。 现在又是流言,恐怕,有人在针对你们白云观呐——” “这……” 姚云栖眉头紧锁,许久不闻江湖事,如今上来便被江湖有心人设计,偏生敌暗我明,更不知敌人所谋何事,这可如何是好? “叽咕……” 正发愁的姚云栖听见动响,目光看向动静来源——在怀恩身旁的小孩手指捏着衣角,局促的站着。 “怀恩,这是……你女儿?” “少胡说!” 刚想说话的怀恩听了姚云栖的话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脸色涨得通红,“我是出家人,哪来的女儿?” “你还喝酒吃肉呢。”姚云栖轻描淡写喝茶。 “……” “闲话休扯。”喝口茶缓过来的怀恩道,“我来白云观的路上,这孩子正在集市上,他那醉鬼老爹要将她卖给别人做妾。” “我不就爱看些热闹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瞧这孩子才几岁大,他那老爹也真是猪狗不如!” “出家人心善啊。我就见不得这些,这才出手相救。” “怀恩啊怀恩,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姚云栖听后脸色大变,“你也知道这是个孩子——” “不不不,你误会我啦!我都说了我是个和尚,我什么也没干,我心里什么也没有啊我。” “我这不把人带到你这儿来了吗?”怀恩擦擦锃亮的脑门,脸色通红。 “嗯,逗你的。”姚云栖提起茶壶给怀恩续茶,“你的为人我还能不相信吗?只是爱吃肉喝酒,本性还是不错的。” “这丫头叫李莫愁,她娘早些年生他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落下了病根,后来又操劳过度。” “唉,没了。家里就剩她和酒鬼老爹,没办法生活了,他爹就动把她卖了换酒钱的心思。也是个可怜娃……” 李……莫愁…… 苏轻韵下意识的呢喃着,舌尖抵住齿关,脑海里一个炸雷:“我知道了!” 李莫愁,李莫愁,李莫愁! 一旁打瞌睡的清霜被吓一跳,迷糊的撑开眼看向苏轻韵。 姚云栖也把视线转向苏轻韵:“怎么了?韵儿。” “没怎么。娘,你们继续,我和清霜先回屋。” 不待姚云栖回应,苏轻韵便拖着清霜离去,匆忙的背影吸引李莫愁的好奇。 “这孩子……”姚云栖笑着摇摇头,对怀恩道:“集上逛一天也累了。你不要放心上。” “孩子嘛,都这样。想当年我和你师兄们……” 屋内声音渐渐变小,苏轻韵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李莫愁,江湖与朝廷并存,全真教,降龙大侠……全都对上了,这里,是神雕的世界。我来到了神雕故事中的世界! 可,神雕世界中有这样一所白云观吗? 晃晃脑袋,苏轻韵试图从相隔十几年的记忆中去寻找前世电视上有关神雕的故事。 重重迷雾中,有关神雕的故事总伴随着争吵。 小小的她坐在桌边写作业,父母的争吵声从房间到客厅,摔东西,父母对骂,邻居劝架,电视机的嘈杂声音…… “孩子归你!” “孩子给你!” 父母拖着各自行李,屋门关得震天响。屋里,小小的苏轻韵靠着电视蹲下,眼角泛红,却倔强的不肯流泪。 后来,靠着离异父母每月微薄的赡养费,磕磕绊绊的长大,有了一份只要加班就会无限加班的工作,拿着勉强的工资。终于,苏轻韵猝死了。 不自觉回忆起过去,苏轻韵面容滑过一滴泪珠。一个手帕递了过来:“你要擦擦吗?” “谢谢师姐。”回过神的苏轻韵略有些尴尬,接过手帕胡乱抹把脸,一抬头:“怎么是你?” “姚姑姑让我来看看两位姐姐睡了没。我见这屋灯亮着,门又打开着,就过来了。”李莫愁手指绞住衣角,低着头,“我刚刚在门口喊你,你不搭理我,我就进来了。” “噢噢,我刚刚想事情了,没听见。”苏轻韵转移注意力,道,“娘亲找我?师姐呢?” 一抬头就见清霜在床上躺着,听见有人叫她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想起自己刚刚陷入回忆中,胡乱把师姐往床上丢的举动,苏轻韵赶忙站起,来到床边一把将清霜拉起,道:“师姐,起来洗漱再睡。” “嗯?”清霜迷糊的应着。 “奇怪,今天这么困吗?”苏轻韵悄悄地在清霜手臂上掐起一块肉—— “嗷——” “OK。”苏轻韵拍拍手,转身就走,不带一丝温柔。 把门带上,苏轻韵牵起李莫愁的手,去找师父。 过道上,正好碰上姚云栖,苏轻韵便松开牵着李莫愁的手,跑到姚云栖身边张开双臂:“娘,要抱。” 姚云栖一愣,旋即将苏轻韵抱起,道:“好久不曾这样抱你。娘亲的韵儿,再长大一点为娘可就抱不动喽——” 李莫愁站在前方看着这母女俩的亲昵,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刚刚还牵着的手一瞬间落空,只留余温在指尖缠绕。 一会儿,苏轻韵从姚云栖身上下来,面上有些羞赧,自己已经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过去的事情早就翻篇,如今是新的生活。 思及此,苏轻韵心中更加坚定,无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历史朝代,或是书中世界,她苏轻韵既然重新活着,那么真实或者虚假又有什么意义呢?那是哲学家该思考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李莫愁,苏轻韵道:“娘,她……以后也要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错,娘已经答应了怀恩,这孩子以后也留在我观中。毕竟怀恩一个男子,虽是和尚,但是带着个小女娃总归是不合适。” 听到姚云栖如此说话,李莫愁“腾”的一下跪在姚云栖面前,磕头道:“师父在上,徒儿,徒儿长大一定孝顺您!” 姚云栖眉头一弯,笑吟吟扶起李莫愁,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再行拜师礼。” “韵儿,你领莫愁去洗漱一番。我去收拾个厢房出来,给那怀恩留宿一晚,明日再走。” “好的娘。” 苏轻韵领了任务,带着李莫愁去灶房。 她走在前面,路过一些地方,顺便给李莫愁介绍一下这里的用途,也不知她记不记得住。 李莫愁在身后默默跟着,下意识摩挲刚刚牵过的指尖。 到了灶房,苏轻韵找了木凳坐下,也给李莫愁递一张凳子:“坐吧。” 拿了火折子,点燃柴火,苏轻韵打开大锅盖子,往里面添了几块洗净的老姜。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苏轻韵仔细观察着李莫愁,先前在大堂没注意,现在近了才发现,李莫愁身上有许多的伤痕。 她蹲下身,指尖托起李莫愁的下巴——那孩子立刻别过脸去,睫毛在火光中抖得像受惊的蝶般扑朔。 “别动。”苏轻韵的声音轻柔,手指抚过她眼角的红肿,“疼不疼?” 李莫愁摇头,手指却把破旧的袖口攥得更紧。一缕灶灰自火光飘落她鼻尖,苏轻韵忽地轻笑一声,拿出先前李莫愁给她的手帕。 “要擦擦吗?” 李莫愁接过手帕,慌乱的擦着,似乎想掩饰什么。 也许是对二人相似身世的可怜,又或许是对于未来大名鼎鼎的赤练仙子现在竟然显得窘迫而感到好笑。苏轻韵的心情莫名轻松。 两人相视无言,火光中,苏轻韵眉眼温柔,轻哼着李莫愁没听过的曲调。 苏轻韵率先别过头,打开锅盖,将手掌贴着水面几寸感受水温:“可以了。” “你在这等等。” 苏轻韵出了灶房,径直来到清霜房间外敲门,不等清霜开门直接将门推开。果然看见清霜在床上打坐,道:“师姐,没睡吧?” “没沐浴呢,怎么睡得着?” “那行。” 一直被苏轻韵带到灶房,清霜都在喋喋不休:“师妹,你掐人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要不是你掐醒了我,我早睡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掐我那一下,我今天就臭烘烘的睡着了……” “打住,师姐,你功夫好,挑水吧。” “行。” 两人带着李莫愁又回到清霜房间,浴桶已经摆好。期间姚云栖来过一趟,见三人不用自己帮忙,嘱咐一番便先回房去休息了。 三人一通忙活,总算在子时前夕得以休息——平日里,饭后几人早早就开始烧水,哪像今夜这样。 姚云栖给李莫愁整理的房间是挨着苏轻韵的那间,西边的厢房靠近药炉,姚云栖几人的房间也都在这一侧,而怀恩和尚则被安排在东边厢房。 厢房的木窗半敞着,漏进一缕山风,吹得油灯火苗忽地一矮。 李莫愁蜷在陌生的床榻上,手指攥紧被角,迷蒙着睡去……这被子太过温软,拉着她沉溺其中。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日。 山上晨雾未散,阶边露水浸湿怀恩鞋底。 姚云栖在白云观门前站立,拂尘斜斜搭在肘间,目送怀恩离去的背影。 等到怀恩的身影与山间第一缕阳光重合,姚云栖也转身回观。 走在观中廊道,姚云栖步伐稳当,拂尘垂在肘间,穗子随之轻晃,檐下漏进一缕天光,正正落在她肩头。 恍然间,姚云栖似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也是这样的清晨,玄微子踏着天光,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也是这样,姚云栖的心情一步一步紧张。直至拜师礼成,姚云栖成为白云观玄微子座下第三弟子。 而今,也是姚云栖收下第三名弟子的时刻,姚云栖的心中多了几分感叹。 拜师礼定在后院演武场。 姚云栖到的时候,清霜两人已经将拜师茶摆好在石桌上,地上放个蒲团,粗茶陶碗,一切从简。 待到姚云栖在石凳上坐下,一旁等候的李莫愁便“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弟子李莫愁愿随师父修行正道。” “好,好,”姚云栖心中开怀,面上更加,“既入我门,不退不悔。” “我观弟子,需得守正心、行正道,友爱同门,敬重师长,不得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可听明白?” “弟子明白。” 苏轻韵托了茶盘走到李莫愁身边,任李莫愁接过茶杯,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师父,请喝茶。” “好,好。” 姚云栖拿起清霜奉上的茶,干净利落饮下。 自此白云观便又多一名弟子。 …… 行拜师礼后,李莫愁日日跟着清霜和苏轻韵两人学习。 往日的白云观鲜有人来,偶然来人也多是山下村民打猎采药误了时辰借宿一晚。 现在却常常有山民模样的人来观中走动。 有的人借着想给观里捐香火钱,帮助修缮一番,可往往几天后就没了踪影;也有人装做绝症求医,赖在白云观门口,不开门就不走的。 思及怀恩的话,姚云栖不得不严加警惕每个上山的人,每日忙得心中烦躁。只得抽空监督几人练功。 李莫愁的教导自然就落到两个做师姐的人头上。 好不容易熬到一周期满。 清霜向姚云栖打了个报告,便领着苏轻韵和李莫愁三人一起下山取剑。 …… 山道上,清霜走在最前,一路挥舞着使用多年的木剑,扬声道:“待我得了趁手宝剑,再勤加修炼,多年以后江湖上必有我一席之地!” 言毕,清霜回过头,木剑背在身后,又笑道:“以前只有我和轻韵师妹,现在有了莫愁,以后这小师妹的名头也落到莫愁身上了。” “说来,拜师至今,大师姐我还没送你什么。今日,山下宝贝只要小师妹你想要,师姐都给你买了!” “多谢大师姐。” 多日的相处,李莫愁也明白大师姐的为人,性子虽有些急,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便也不做推辞,应下这话。眼神偷偷望向苏轻韵,期待二师姐会送些什么。 苏轻韵对此似乎早有准备,在接收到李莫愁的视线后,便从怀中摸出一枚穿了红绳的铜板,道:“二师姐自然准备了。这是一枚铜板,可别小瞧它。” “凭它,师姐给你一个诺言,以后师姐会保护你,所以就算练功偷偷懒,不那么厉害也可以哦。” 不那么厉害或许未来就不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吧。 苏轻韵摇摇红绳:“怎么样?师妹心动吗?” “嘁,什么嘛。”清霜撇撇嘴,“我也会保护师妹呀,我以后会很厉害,会保护你们俩,还有师父。” 苏轻韵不语,一味笑着将红绳放入李莫愁手心。 “当然不一样。倘若有一天我们师徒几人失散,就凭这枚铜板,师妹也可以少饿一顿。你能吗?” “……” 到了铁匠铺子,清霜拿了剑,不胜欢喜,领着两师妹热热闹闹的去下馆子。 末了,几人在街市闲逛,难得悠闲。 遇见素衣铺,便进来给李莫愁买两身合适衣裳——这几日的弟子服都是姚云栖用苏轻韵过去的衣裳改来的。 在市集上,几人各自又买些小玩意,这才心满意足踏上归途。 到了观中,三人奔向各自房间欲放下包裹。 “啊——” 苏轻韵刚打开房门,眼前混乱的景象惊的她后退一步。 适时,清霜与李莫愁的惊呼也同时传来。 二人迅速退回聚在苏轻韵身旁,见与自己房间如出一辙的景象具是一惊。 “进贼了。”苏轻韵晦涩道。 三人警惕着打开一间间房门,探查着贼人的藏身之处。 “哗哗——”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三人急忙转身,见是姚云栖这才悄悄松口气。 姚云栖从房梁上飞身落下,在三人面前定了定,清霜率先迎了上去,“师父,您……” 姚云栖扶着清霜的手,面色阴沉,“你们可有恙?” 清霜看看自己,又看看苏轻韵和李莫愁,道:“我们没事。” 姚云栖确实三人无事,才道:“前日,在山门前晕倒的地痞,今日本该送他离去。” “你们下山后不久,我便发现一伙人潜入观中。我与他们对上,他们便在那痞子接应下跑了。” 苏轻韵听得皱眉,说出心中疑惑:“娘,他们人多,按理说不可能那样轻易的离开。” 姚云栖点点头,“不错,这也是我所忧虑的。只怕他们还会再来。” 三小只彼此对视一眼,心底具是同样的忧虑。 …… 自从那伙人潜入白云观一事后,观中越发不太平。 姚云栖每日应付各类人,既要分辨是否心怀鬼胎,防着他们加害于己,又要抽空下山买卖药材,赚取银两。 清霜几人看在眼里,心中也想为师父分忧,倒是自觉的不再瞎跑瞎闹,平日练功的时间都长不少。 …… 这天,苏轻韵悄悄把清霜和莫愁两人叫来,三人脑袋并在一块,低声的讨论些什么。没一会儿,三人又悄悄散去。 姚云栖刚处理完一个赖在观门口不走的无赖,揉揉眉心。 回到观里,却见演武场空荡荡,平日自觉在这练剑的清霜莫愁不见踪影,去到书房,也不见苏轻韵,姚云栖心头更加添堵,喃喃道:“奇怪,怎么都不见人影?难道偷溜下山去了?” 姚道长转身去巡查观外,心中期盼三个小家伙不要惹麻烦,早些回来。 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的灶房上空冒出浓浓黑烟…… 灶房内,苏轻韵挽起袖袍,露出白皙的手臂,仔细的清点桌上的材料。 “糯米粉两斤,白糖半斤,红豆沙半斤……”她轻声念着,修长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布袋和瓷碗,神情专注,似乎眼前不是普通面粉白糖,而是精贵名器。 “师姐,水来了!”李莫愁抱着一个青瓷水壶小跑进来,发髻因匆忙而微微松散,几缕发丝垂落脸颊。 “好,那我们开始和面。定要把点心做好了。” 苏轻韵一边说着,一边将糯米粉倒入大木盆中。 “水要慢慢加,你先倒,我来揉。” 李莫愁提起水壶,倾斜的角度恰到好处,水流如细线般注入粉堆。 苏轻韵的手随即探入盆中,五指张开,开始顺时针搅拌。她的手腕力道均匀,指节分明的手在白色的粉堆中时隐时现。 师姐的手真好看。李莫愁心中暗暗想到。 面粉渐渐与水融合,形成松散的絮状。苏轻韵往里加了些桂花酿,香气顿时在厨房里弥漫开来。李莫愁深吸一口气,有些陶醉地闭上眼睛:“好香啊,师姐。” "面团差不多了,该加红豆沙了。" “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苏轻韵将大面团分成小块,李莫愁则将红豆沙包入其中,塑成寿桃的形状。 她们动作默契,几个大大的寿桃很快成型,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蒸笼里。 苏轻韵直起有些酸痛的腰,长舒一口气。"好了,等会儿蒸熟,再点上红曲,就大功告成了。" 忙碌半个时辰,苏轻韵搬来凳子原地一坐,对李莫愁道:“师妹,接下来交给你了。” “师姐放心。” …… 第5章 第 5 章 太阳西斜,清霜踩着被染成琥珀色的台阶回了白云观,手上提了几个荷叶包裹,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好险,好险,还好赶得上。早知道该让师妹去……” “清霜?”姚云栖在观门口正要关门,“我说怎么今日不见你们,又下山玩了。” 姚云栖又往清霜身后张望几眼,见没有苏轻韵与李莫愁的身影,又问:“韵儿她们呢?” “娘。” 身后传来声音,姚云栖转身便见苏轻韵正端端正正站在身前。 “我们就等着您和师姐呢。” 姚云栖摇摇头,拿她们没奈何,只得昵着几人:“平安就好。” 沿着廊道,几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演武场,原本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 清霜快走几步,将手中荷叶包裹一一打开:荷叶鸡,烧猪脚,几个小菜,还有一坛酒。 “你们啊……” 清霜扶着姚云栖入座,一边介绍着桌上菜品:“师父,这是两位师妹一起做的寿桃,这几个是小师妹莫愁炒的拿手菜,当然还有这个——我亲自下山买的荷叶鸡,大猪脚——” “这酒呢?” “过寿应该有酒助兴嘛,师父。” 几人各自落座。 清霜给姚云栖杯里倒上酒,酒壶一转想给师妹们也倒上,却被姚云栖制止:“你们都还小,以茶代酒吧。” “……” “师父,就一点点嘛。” 清霜还想蒙混过关,姚云栖态度却很坚决,道:“以后再喝。” “好吧。” 三人有心为姚云栖做寿,她心中高兴,连日的操劳叫她精神时刻绷紧,生怕奸人害了几人性命。 今日借着她生辰,热闹的气氛叫她松了脑中的绳索。 她举起酒杯抬手向众人,“要敬酒的都快些,莫辜负了佳肴。” “好嘞师父,我先来。” 姚云栖话落,清霜率先站起,似乎恭候多时,她举起装满茶的杯子恭敬道:“师父,愿您身体康健,修为一日胜过一日。” “另外,我和韵儿师妹学了做的这安神香囊——您日日为观里劳神伤思,徒儿做的香囊,希望能为师父缓解一二。” “好。”姚云栖笑着收下香囊,饮下杯中酒。 接着便是苏轻韵。 只见她也有模有样站起,举着茶杯,微微笑道:“娘,女儿祝您松鹤长春,福寿绵绵。” “和师姐一样,我也给娘准备了礼物——山下买的琉璃镜,此物可放大书中字迹。娘你时常熬夜看医书,夜里灯火不够亮,我怕您看不清。” “好啊,你这孩子变着法说娘老了眼神不好使啊。”姚云栖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很诚实的收下了琉璃镜。 最后的李莫愁也站起,一杯茶水高高举起,眼神亮晶晶的,道:“师父,祝师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师父,弟子入门晚,不知师父喜欢什么。向二师姐取经,给师父您纳了双鞋。师父,不合脚我还能改。” 李莫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直接消声一般,面上羞得通红,头愈发底下。 “好好好,你在孩子,实在。” 姚云栖大笑几声,收好礼物,招呼大家一起动筷。 早饿了的清霜立马开启风卷残云模式,还不忘先给师父夹菜,苏轻韵和李莫愁也不甘示弱,逼得姚云栖不得不护住自己的碗:“好了好了,再堆,师父的碗就放不下了。自己吃自己的。” 几人这才消停。 夜色渐沉,寿宴上喧嚣声渐息。姚云栖看着三个徒弟,心中满意。 “都吃饱了,一会儿记得要早点歇息……” 话未落地,突然几道暗镖飞过,将桌上茶杯尽数打碎。 “白云观这些年越发不行了啊……”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想当年玄微子在时,可不是这个场景啊。” 众人猛然抬头,只见屋脊上立着一道黑影,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翻卷,像是展开的鸦翼,袖口与衣摆处暗绣着扭曲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银色。 他的脸上覆着一张惨白的面具,毫无表情,唯有眼孔处透出两点森冷的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面具的嘴角被雕刻成一个僵硬的弧度,似笑非笑,仿佛在嘲弄这场寿宴的欢愉。 姚云栖默默将三个徒弟护在身后,戒备的盯着黑袍人,道:“阁下是何人,来我白云观有何贵干?” 黑袍人袖袍一展,苍白手掌从黑袍中伸出,五指如钩,轻轻一挥—— “唰!唰!唰!” 屋顶上骤然出现数道黑影,同样身着宽大黑袍——唯独没有戴面具——衣袂翻飞间,杀意涌现。 没有警告,没有叫阵。 为首的面具黑袍人嘶哑道:“不为何事,只想,灭你白云观。” 下一瞬,黑影如鸦群般俯冲而下,刀光划破夜色,直取院中众人。 姚云栖见状立马迎上,手中拂尘炸开三千银丝。 只见她袖袍翻卷,平日里挂在臂弯的素尘化作漫天银瀑。尘尾根根被内力绷直,如钢针在月光下泛起生冷寒光,一挥之下便洞穿几名黑袍人的胸膛! 清霜也拿起自己的正道宝剑与一名黑衣人缠斗。 苏轻韵护着李莫愁,用她最为擅长的轻功游走在黑衣人中间,时不时用手中银针封几个穴道阻碍黑衣人运功。 眼见几名手下对付三个孩子加一个姚云栖竟然如此麻烦,为首的面具男嘶哑的声音再度开口:“一群废物。” 随后他如鬼魅般飘落,手中弯刀出鞘,来到姚云栖身前与之相斗。 姚云栖拂尘横扫,拂尘银丝走向随之改变,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他袭去。 那人却好似对姚云栖的招式颇为熟悉,手中弯刀上下翻飞,精准点中每一根银丝的发力点—— “嗤啦!”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拂尘银丝被生生截断。 姚云栖闷哼后退,那面具男不依不饶,步法飘忽如鬼魅快速靠近姚云栖,一手狠狠打向她腹部。 姚云栖没挡住,一口鲜血吐出,环视一圈,见三个徒弟还在包围圈内,急道:“你们跑!” 随后运起内力注入拂尘,使得所有断裂的银丝如炸毛般竖起,姚云栖引爆拂尘中的内力,所有拂尘从尘柄脱落,溅射向周围黑衣人。 反应快的黑衣人运起轻功闪躲,反应慢的皆被如钢针般坚硬的尘丝刺穿身体。 苏轻韵趁机带着李莫愁翻过围墙跑路,清霜在补刀一个黑衣人后也跟上来,却又被几个黑衣人缠上。 “师姐!” 苏轻韵在围墙外见清霜陷入危机,心里焦急,正想不到办法,就见清霜一个假动作,反手撒出把药粉,而后急急脱身与苏轻韵两人汇合。 “师父怎么办?” “先跑,我们打不过。” 眼见着三个弟子已经跑出白云观,姚云栖松一口气,随即又吐出些鲜血。 再度迎战面具男,姚云栖感觉愈发力不从心。 忽的,面具男打出几道暗器,姚云栖踉跄着躲闪不及,几个黑衣人趁机迎上将姚云栖擒拿在地。 “咳……”姚云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几处被暗器伤到的地方血流不止,此刻就连运功为自己止血都已做不到。 “你到底……是谁?咳咳……为何……” 面具男缓步走到姚云栖面前,手指将面具轻轻一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姚云栖仰头看去,忽的瞳孔猛地睁大—— “苏……漠!” 第6章 第 6 章 苏轻韵的意识像被裹在厚重的棉絮里,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透过鼻尖,她艰难的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扫过四周,许久才看清——青纱帐子将床铺与外界隔开,四角被褪了色的红绳捆在一旁,桌上还有一盏油灯在胡乱跳动。 这是哪里? 苏轻韵试图起身,一动却牵引着全身都疼痛起来。 “你醒了?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示意苏轻韵该喝药了。 “药铺掌柜的?我怎的在这?”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掌柜的搬来一张凳子自己坐下,“前两日我上山采药。远远的看见浓烟滚滚,那方向正是你们白云观。我差人下山叫村民们一起救火。” “火实在太大了……我都以为这场火注定要烧个几天几夜,谁知道天降大雨,竟然把火给灭了。 “村民们都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白云观已经给烧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大伙只好又下山各回各家。” “回家的路上,就遇见了你。下着大雨,河里的水汹涌湍急,你就在岸边,浑身都湿透,看着也像快没气的样子。” “一个好心的阿妹把你带回家,然后又请了我给你诊诊,看能不能救你一命。” “不过你也真是命大,这样也活下来了。” 掌柜的一口气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才问:“你们白云观发生什么事了?” 苏轻韵沉默半晌,终于平复好心情,开口道:“两日前的夜里,一伙歹人闯入我白云观。师父不敌,我们师姐妹三人逃出,为了甩脱追捕,遁入河中。” “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掌柜的听了,也陷入沉默。 半晌,他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须,叹道:“白云观真是多灾多难。” 苏轻韵亦是沉默,她看向墙上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户,外面的世界夕阳西下,秋风瑟瑟。 她从未想过卷入江湖爱恨情仇,只愿与亲人朋友守着白云观快活度日。 却不想她不寻江湖,江湖自寻她。 白云观一夜覆灭却不知凶手为谁,武林诸多的是非恩怨,或许她终将面对。 是否武林永远不会平静? 刀光剑影,浮浮沉沉,像枯黄的叶子,不知目的,飞到这头,落在那头…… “唉……” …… 十年后。 “听说了吗?最近江湖上出了个妖女魔头,叫什么赤炼仙子。”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女魔头惯会用毒,谁惹她不高兴了,她一掌下去——”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时我亲眼见着,那女魔头将几个人生生打死。” “然后呢?” “然后……”那人见有人凑来身前,心中暗爽,手中几粒花生米抛入口中,刻意卖个关子,“死状是相当的惨呐!” “嘁——”众人以为他会说些反转,例如突然出现的高人,把那魔头收了,又或是其他,谁承想他竟说出一句废话,顿时“嘁”声一片。 那人见状,面上挂不住,饮了半碗酒,大着舌头说:“我当时就在那里,亲眼看见了,女魔头长得可十分标致,只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众人各自回到自己桌边,不再理会他。只一两个样貌猥琐之人挪了凳子凑到他面前,悄声问:“有多好看?” 几人正悄声聊着下.流话题,突然一只折扇搭在其中一人肩上,“诸位聊些什么?” 几人被吓一跳,齐齐扭身回看,原是一面容黝黑身材干瘦的男子,手里的折扇收回,他向众人合手作揖,“诸位口中的女魔头,在下也十分好奇,可否细说?” 那几人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方才有人开口:“你个憨货,长这模样也好意思学人谦谦公子。” 此话一出,引得在座的人皆哄笑,末了有人挪出些空位,叫他一旁听吧。 他也不恼,随手取来张凳子就势坐下。 “这女魔头,自她出现就没有好事。” “哦,何解?” 说话人冲他翻个白眼,“先是街巷卖艺的那伙人,那条街可是他们常年表演的地方。” “女魔头一来,不分青红皂白,不仅掀了他们多年的口碑,还打得人家缺胳膊少腿的屁滚尿流。你说可怕不可怕?” 黝黑男子点点头,打开折扇装模作样,“确实可怕。” 他们一伙人聊得津津有味,原先散去的众人不知不觉又聚到周围,“然后呢?” “然后啊——” 见那人又要故贱重施,众人纷纷冲他扔瓜子。他这才不敢了,道:“众人皆知,女魔头擅用毒。那伙人经此一劫,本应命丧当时。” “谁知道,天降奇人,只用几根银针便将他们救回。此人便是苏清河苏公子。” “据说,他乃武学世家出生,路见不平,拔刀与女魔头缠斗了三天三夜。” “最后,二人眼见一时胜负难分,便约定几日后再战,定要分个胜负。” “噫——”众人听得唏嘘,“那胜负分出来了吗?” 那人撇撇嘴,“我哪知道。”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吗?” 那人理直气壮道:“我是看见了女魔头打架,又没看见后面的决斗。好了好了,听故事要收钱的啊,给钱给钱。” 说着他拿起桌上空碗向众人探去,众人纷纷避开。 “啪、啪。” 突兀的拍手声响起,众人很快找到声音的来源。 原是二楼雅座上的一位俏丽女子,只见她身着淡紫衣裙,袖袍在靠近手腕处被细细收紧,衬得她昳丽而利落。 腰间斜斜系着同色腰带,乌黑长发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垂落额间,遮不住眉心朱砂。 “你们真可笑,被人骗了还听得开怀。”女子抱剑倚着栏杆,笑容可掬的看向众人。 不待众人开口,方才侃侃而谈的男子冲她厉呵道:“你是何人?” 女子挑眉,语气戏谑,“你在这编排了半天我的故事,到头来还不认得我么?” “啊!”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此女子便是方才他们故事中的主角,赤练仙子李莫愁! 思及此,他们迅速拔出佩剑,剑尖指向李莫愁:“妖女,我们可不怕你,有胆量便放马过来!” 李莫愁眉头微蹙,十分不解:“你们山下的人好奇怪,我又没说要和你们打,你们倒显出一副我要杀.人的模样,来与我拼命。” 底下众人左看右看,拿着剑的手有些松动,却仍是坚持,“闲话休扯,你残害无辜,杀你自是为天下人除害。” “嗤。” 李莫愁轻嗤一声,随即拔出剑,飞身而下,“既然你们要找死,就别怪我了。” 众人见她果真应战,心中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迎上。 一阵刀光剑影,李莫愁使内力震退众人,身形一转,手中赫然多出几枚银针。 有认得的人见了,慌忙倒退,“不好!是冰魄银针,快闪开!” 可惜还是晚了,李莫愁手中银针飞出,迅速没入几个倒霉蛋身上。 “你们招惹我就该想到有此下场。”李莫愁收了剑,看着中了银针满地打滚的人说道。 随后转身离去。 等李莫愁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方才趁乱躲起来的黝黑男子搬了张完好的桌子走到中央,随身包袱在桌面铺开:“解毒,碎银三两一次。” 地上众人看着他,面上惊疑不定。 先前讲故事讲得最起劲也是如今伤得最重的人此刻更是不可置信,他抱着胳膊挪到跟前,问:“你又是何人?”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在下苏清河。”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陆正锋与其义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群人或站或坐在地上老老实实挨苏清河扎针的情景。 只愣了一瞬,随即快步上前,“清河兄,听闻李莫愁出现,我与义弟马不停蹄赶来……” 说着,他身旁之人向苏清河抱拳:“在下吴鸣。” “嗯,是这样,没错。”苏清河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但是她刚走。” 陆正锋与吴鸣二人对视一眼。陆正锋道:“清河兄,你怎不早些告诉我们,好叫我二人早早赶来围堵李莫愁,如今却叫众人受个无妄之灾。” 苏清河慢条斯理扎下最后一针,收了东西,拍拍手,“陆家商贾遍布江南,何须我传信于你?这不,人家刚走你们就到了。” 陆正锋抬手拭去额上虚汗,有苦难言,陆家虽势大,可他又不是少主,如今的少主,唉。 方才赶得及时,还是因为他们正巧在附近。 ““清河兄不必如此挤兑我兄长。赤练仙子自下山以来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我们也是想尽快除害,非是怪你意思。” 苏清河这才正视吴鸣,脑海中想了一圈,似乎不曾听说过他。 “我也并非是非不分,”苏清河转头又看向陆正锋,“方才我见李莫愁出招利落,武功深厚,恐怕你二人不是对手。” 听得此话,吴鸣以为苏清河看轻自己,正欲发作,陆正锋抬手将他拦下。他这才憋了口气,转身横横踹了桌椅。 “依清河兄所见,当如何?” 苏清河定定看着陆正锋,眼中晦涩,“陆老爷子乃是江南一霸,不如请他出手。” “这……”陆正锋犹疑,他非陆家本家人,乃是旁支,要请陆老爷子出手,只有通过陆展元。 也罢,总要为民除害。 …… 陆家庄。 “陆少侠,事情就是这样,这女魔头最近可把江湖搅的天翻地覆。还请陆少侠尽快将陆老爷子请出关。”一个满面络腮胡,缠着粗布头巾的中年男子大喇喇坐在客座,话中尽是催促,茶几上茶杯也空了几轮。 苏清河端坐他对面,左边是陆正锋二人。大堂正中坐的便是陆展元。 此刻他正漫不经心摆弄手中玩意,全似听不出那大汉话中的催促之意般。 “诸位前辈若是想请家父出关,恐怕今日难以遂愿。” 陆展元的样貌是被江南水乡浸透了的白净,虽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之姿,却如一汪秋水,温润如玉。 一双含情的眼,叫人见了便沾染三分醉意。 倒是生个好皮囊。苏清河饮了杯茶,收起心思,见那中年男子隐隐有怒气,许是被陆展元的态度所激。 “啪!”中年男子猛的一拍茶案,“姓陆的,我告诉你,叫你声少侠是看陆老爷子的面子。你少在这装模作样,赶紧去把陆老爷子请出来!” “否则,再迟些那女魔头可要让江南生灵涂炭了!你担得起吗?” 一席话说得陆展元也皱了眉头,他冷哼着,“家父早在两月前已经仙游。” “什么!”此话不止惊住了中年男子,在座的众人也都呆愣住。 中年男子身旁的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经过片刻呆愣,旋即回过神,“陆老爷子仙游,此事为何不早说出?” “难道我们江南武林注定遭受这场浩劫吗?” 望见几人面上显出的颓唐之色,陆展元先前皱起的眉渐渐松开,一抹喜色滑过,“几位前辈无需担忧,我陆某愿意出手将这女魔头铲除。” “就凭你?”缠着粗布头巾的男子不屑,“在场的众人武功都比你高,尚且还打不过那女魔头。你如何能成功?” “是啊。”陆正锋也开口劝道:“表弟,那女魔头的武功高强,先前我与义弟二人与她交过手。她功力高深,更何况还会使暗器,表弟还是莫要逞强。” “非也,非也。表哥请看。” 陆展元忍住不耐,走到他身边,拨弄几下手中物件:“诸位,在下失礼。” 只听一阵隆隆声响,两面墙壁显出上百小孔,无数弩箭从孔洞探出——“咻!”“咻!”“咻!” 弩箭从不同角度直直向众人飞去,密密麻麻,正好将众人身形钉在椅子上。 先前大喇喇坐着的赵前辈现在一动不敢动,生怕有弩箭继续飞来。 “各位,世间之事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才能解决。”陆展元举起手中物件,“我这一手,叫做智取。” 在场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他手中——原来这玩意竟是操控无数暗器的枢纽。 陆正锋面露惊叹,顺着陆展元的话说:“表弟的意思是,只要将那女魔头引到陆家庄,用这暗器就能困死她。之后是杀是剐都由我们说了算。” “陆少侠不愧是青年才俊,老夫自愧不如啊!”赵前辈此时缓过神,“那这女魔头的铲除之计,就由陆少侠打头吧。我等与众兄弟在暗处隐藏,随时支援陆少侠。如何?” “好!” “好!” “……” 陆展元听着众人的赞同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昨日我与义弟二人追踪女魔头,追至西南方向一处花田丢了踪迹,今日恐怕还在那里。” “好,诸位且等我消息。” …… 四月江南,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 大片的油菜花汇成金黄浪潮,尽头与天水相连。 李莫愁穿梭在这古墓从未见过的色彩中,充满生机的景象,已经十年不曾见过。腰间银铃随着李莫愁步伐一步一响,声音清脆惊出藏在花间的翠鸟。 天空清朗,鸟鸣咕咕。 突然,李莫愁似乎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心下疑惑,脚下步子加快几分,身后动静也跟着变快。 李莫愁猛的回身,眼神警惕的扫视四周,袖中银针滑入指尖,随时准备应对埋伏。 却见身后跟着的是一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只见这男子肤若羊脂,面若桃花,手握一柄折扇更似风流公子。 “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李莫愁对着前方男子问道。 那男子四处看看,手指指向自己:“谁?我吗?我叫陆展元。我可没有跟着你。” “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往这边走,我也往这边走,怎么能说我跟着你?” 李莫愁收了银针,不理陆展元,转身便走。 陆展元却不答应,在她身后叫嚣着:“你叫李莫愁,对不对?我听过你。” 李莫愁脚步一顿,手中银针再次握紧。 “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李莫愁脸上闪过许多问号。 陆展元手中折扇一开,悠哉悠哉的走到李莫愁身边,“江南的姑娘都喜欢我。你不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才在江湖上弄这么大名声出来吧?” “……”李莫愁上下打量一圈陆展元,无语。 陆展元却把这当成了害羞的表现,继续道:“看你这长相,倒是我喜欢的那一款。不过吧就是太凶了一点。你要是温柔些就好了,男人不会喜欢凶女人的。” “你再乱说,我杀了你。”李莫愁冷冷道,手中银针蓄势待发。 “你温柔一点嘛,要是不会,我教你呀。” 趁着李莫愁害羞,陆展元已经来到她身前,一只手向李莫愁头顶伸去,正想做些什么,却被突然听见身下传来一道清朗声音:“陆兄,你踩我脚了。” 两人同时一惊,后撤几步。 便见陆展元方才所站之处爬起来一个清瘦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袍因趴在地上而沾染些许泥土。 男子面容不似寻常男子般刚硬,倒是略显阴柔,配上黝黑的皮肤,显得十分怪异。衣袍同色的发带将发丝全都束于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十分灵动。 陆展元见着眼前又黑又矮又瘦又阴柔的男子,心中腹诽,昨日没注意你这么个地瓜精,如此模样,真是丢了江南俊男美女的脸。 面上却不显,仍是扬起笑,“原是清河兄,你怎在此?” 苏清河拍掉身上泥土,道:“昨日去你府上吃酒,竟然忘了采药。今天才得早早来这菜田里寻些药引。” “原是如此。”陆展元点点头,不愿再与苏清河多说,当即拱手,“清河兄你忙,我先走一步。” 说完,陆展元便要去牵李莫愁的手。却被李莫愁抬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有病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李莫愁见陆展元与那人聊上,正想走,下一秒陆展元却又抬手想牵自己。真是有病,当即抬手扇他。 陆展元被她打得一愣,脸上迅速起了红色印记,眼眶也跟着泛起红晕。自小还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咬咬牙,暗道日后定要她百倍偿还! 压下心中恨意,陆展元一手捂住脸,一面委屈道:“姑娘,你这也太无礼。” “若在下有什么做的不妥,你大可以直说,何必动手打人?” 李莫愁冷冷看着陆展元,忽然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可笑,“我们又不认识,你这么熟稔想做什么?” 陆展元腆着脸,露出个自以为十分有亲和力的笑来,“姑娘,正因不认识,才更加珍贵。有道是‘相逢即是缘’,天地之大,为何偏偏你遇见了我,正是你我有缘啊。” “……”一旁的苏清河。 李莫愁耐性快要告罄,吐出一个“滚”后不再理陆展元,陆展元还想做些什么,李莫愁抬手猛的甩出几只银针,陆展元躲闪不及,被冰魄银针正中前胸。 余下几支擦着陆展元衣角没入花丛,眨眼将倒霉的油菜花冻死。 陆展元心中愕然,早听闻赤炼仙子李莫愁一手银针毒煞天下,他总以为世人夸大,区区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自己看低了她。 胸口传来的痛意叫他迅速回神,慌忙扯开衣袍,只见胸口处一片青黑,黑色血瘀还在不断蔓延。 这下才真正叫陆展元慌了神,他转身朝苏清河望去,嘴唇不自主的发颤,“清河兄,救我,救我……” 苏清河本想一旁看戏,奈何李莫愁出手极快,又如此不留活路,只得叹口气,“罢罢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陆兄……” 陆展元对上他的眼神,顿时明了。 江湖传言,不知何时起江湖中冒出一医术极高的高人,偏好救死扶伤,也爱极金银财宝。 陆展元翻出自己钱袋递过去,苏清河倒是收得干脆。 他拿了钱袋,随手掂了掂,“行,瞧好吧。” 李莫愁扔了银针正想走,却见陆展元转身求身后瘦弱的人救他。 心中冷哼,这天下能解我毒的人可还没出生呢。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招摇撞骗,哼! 苏清河不知李莫愁心中所想,只专注的取出自己随身银针,这些银针看着与李莫愁的一般无二,却是比之细软些。 苏清河一手比着陆展元胸口处冰魄银针没入的地方,一手银针选取几处穴位,以八卦方位封住毒性蔓延的道路。 又从包中取出一包粉末状东西,叫陆展元自己吞去。 陆展元此时已痛苦的表情扭曲,额上冒着细密的汗,颤着手接过苏清河手中粉末。 待他咽下,忽然觉得一股火自肺腑之中传出,又有细细密密的针扎蚁噬之感,难受得他此刻恨不能就地打滚求得解脱。 李莫愁见陆展元这般模样,又想到方才此人拿出这粉末时传出的气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道:“你这人,好生有趣。” 苏清河也回以浅笑,“在下苏清河,敢问姑娘?” “李莫愁。” “仙子大名,如雷贯耳。” 李莫愁撇撇嘴,“说那些没用,诶,你这以毒解毒的法子,是谁教你的?你也不怕把人医死了。” 苏清河又给陆展元扎了几针,见他已被先前的疼痛折磨昏死过去,才收了东西,不紧不慢道:“李姑娘这话说的,若此人被我医死,才算帮你大忙。” “哦?”李莫愁挑眉,“什么意思?” 苏清河站起身,邀李莫愁同游。李莫愁犹豫半秒,随后跟上。 “可否问问姑娘,为何残害江南百姓?” 李莫愁本以为苏清河与旁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不分黑白之人,当即拉下脸,“旁人不招惹我,怎会遭此祸?他们该死。” 苏清河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李莫愁却已大步离去。 望着李莫愁的背影,他止住脚步,心中苦笑,有嘴怎么不能好好说话?把事情的原委讲出来不就完了。 “唉。” “咳咳……,清河兄。”陆展元白着张脸走到苏清河身边,“女魔头呢?” “走了。” “啊?”陆展元怪叫一声,“你怎么不拦住她?” 苏清河两手一摊,“我只是个医者。” 陆展元咬着牙,横道:“今日你放走女魔头,他日倘若女魔头犯下滔天罪行,你,脱不了干系!” “……” 苏清河翻了个白眼,“你厉害你怎么不去追?人刚走,兴许你还能追得上。” “你!你等着!” 陆展元被噎得无话可说,匆匆撂句狠话便拖着刚解毒的身体追去。 苏清河在后面悠悠跟着,这里的男人都挺有病的。这么想着,他又停下来,仔细的搜索着脑海中关于李莫愁的故事。 李莫愁下山后遭遇的所有背叛,才是她后期成为杀人不眨眼大魔头的根本原因。 还是得把误会解开。 思及此,苏清河快了脚步。 未到近处,便听得刀剑声、叫骂声,苏清河撩了衣摆小跑上前。 只见几个高大壮汉围着李莫愁,个个手中握着刀剑。以李莫愁的身手对付几人似乎毫不费力。但现在却被几人围着无法脱身。 苏清河暗道不对劲,再一看,原是陆展元在两方人马之间劝架。 许是方才亲身体会了冰魄银针的威力,此刻他一面好声好气按捺住李莫愁,不叫她大开杀戒。 一面赔笑向几位大汉说着:“几位大侠,莫冲动,莫冲动。” 那几个壮汉彼此对视,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莫愁!也有今天,”一个壮汉往前走出半步,手中大刀直指李莫愁,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错,今日我兄弟几人定要为民除害!” 说完一齐举刀劈来。 “哎呀!”陆展元生怕几人被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伤了性命,忙将自己拦在几人身前,“几位大侠,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这,这哪是你们口中的女魔头?分明是,是我娘子……” 陆展元口中的话愈发小声,趁着此时李莫愁看不见,他向几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们速速离去,计划有变。 那几人见他使眼色,心下了然:计划继续! 随即挥舞大刀,刀刀向李莫愁砍去。 李莫愁本来今日遇见陆展元就被搅了心情,方才以为可以甩开他,谁料想这人醒得如此快,又追上来。 现又有不知哪冒出的仇家追上,倘若没有陆展元阻拦,她早已脱身。 更何况陆展元此人如此不要脸,竟然还敢说自己是他娘子,当真以为自己听不见么! 愈想,李莫愁心中怒气愈盛。 抬手拽起陆展元碍事的身子往远处狠狠一甩,解决了阻碍,这才看清几个壮汉模样。 打眼瞧去皆是粗鄙。 李莫愁躲过几人的充满破绽的进攻,嘲讽道:“我当是何方神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称大侠。” 那几人听得此话亦是怒意上头,更添了力气冲来。李莫愁却不想再纠缠,摸出银针朝他们射.去。 几人来不及反应,冰魄银针已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展元不是说了可保李莫愁不使银针么! “叮——” 几声脆响,众人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冷汗。原是远处看热闹的苏清河甩出的银针,正好与之相碰,叫冰魄银针变了方向。 呼,众人纷纷感觉逃过一劫,连滚带爬凑到苏清河身后。 只那陆展元臭着脸站在两方之间,想去苏清河身旁站着,却又瞧他十分不顺眼。想靠近李莫愁继续完成自己计划,又被她眼神吓得不敢靠近。 李莫愁略过陆展元望向苏清河,“你也要找死?” “岂敢。”苏清河两手一摊,“李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谈谈。何必见面就使杀招呢?” “哼,你们男人沆瀣一气,有什么好说的?让开!” “莫要生气,李姑娘。”苏清河主动靠近李莫愁几步,“你看,今日我在此处,不如你赏我个面子,放他们一马。等下次遇见你们再打也不迟?” 看着苏清河主动靠近,李莫愁本能的警惕起来,转念一想,此人能解我的冰魄银针之毒,又叫人看不透,倘若冰魄银针伤不了他,自己对上他似乎也无全胜把握。 思及此,李莫愁收了银针,换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好罢,就给你个面子。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都滚罢。” 陆展元在一旁见李莫愁如此好说话,惊得不知说什么。 躲在苏清河身后的众人见李莫愁真的转身离去,才从苏清河身后出来。 “陆少侠,这怎么和你安排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是啊,原先说的,咱几个跳出来做势吓她一吓,你再施展你的聪明才智救她一救。如此,她便能对你另眼相看。” “就是,可现在怎么不一样?” 几个壮汉围着陆展元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疼。偏偏自己又不懂武功,不能使武力叫他们闭嘴。 于是他扭头冲在场最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清河吼道:“看什么看!要不是你放走女魔头,碍了我的计划,此刻早该成功了。” 苏清河也是恼怒,好好的来看出戏,竟惹得一身骚!便不甘示弱回道:“你若有能耐,哪还需如此下作手段?自己打不过,偏要逞强出头,如今机关算错,误了差池,还甩锅我头上。我呸!” 陆展元被这番话气得跳脚,“你懂个屁!我这乃是智取,好过莽夫闷头乱打!” “女魔头武功再怎么厉害,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一定想要有个依靠。” “我本想演一出英雄救美,让她倾心于我。现在全因为你,乱了!” 几个壮汉眼见陆展元像犯失心疯般,都不敢再多言语。又从他吼出的话中拼凑了大概事实,当即怒目圆瞪,与之同仇敌忾。 “原来是这样,哎,苏公子,我们敬你医术高明,又愿同我等一起除魔卫道,也算是个‘侠’。没想到,你,唉……” “是啊,苏公子,平日里我们对你也多以礼待,你怎么如此对我们?” 苏清河见众人倒戈讨伐自己,拉下脸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诸位与其在在找我的不痛快,倒不如赶快去寻李莫愁的踪迹。免得日后被追杀。” “用不着你提醒。”陆展元得他提醒,甩了袖袍便追向李莫愁离开的方向。 其他几人站在原地,不知要不要跟上陆展元,又一想,他自己说的“胜过莽夫”,就随他自己去当会莽夫吧! “诸位这是?” 苏清河看向几人,眼中满是戏谑。几人被看得有些羞恼,面上却不愿落了下风,便装模作样冷哼几声,才转身离去。 “走,咱们回去等陆少侠消息。” “好的,大哥。” 苏清河不语,只是使了轻功默默将几人远远甩在身后。 …… 陆展元回到陆家庄时,正看见苏清河端坐在客椅上,手边摆着的茶水点心已经消化不少,显然人已经呆挺久了。 陆正锋本来与苏清河交谈着什么,见了他回来,便向他拱拱手,“表弟,如何了?” 陆展元不理,只自顾的走至主座上坐下,一旁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的端来茶水点心,“家主,吃点点心垫垫。” 待陆展元缓过气来,他这才看向苏清河:“你怎么在这?” 苏清河放了茶杯,“我乃正锋兄弟请来助你们的,怎么不能在此?” “你还有脸说!”陆展元再次破防。自己在外跑了一天,本应顺利的计划因眼前这憨货而出差错,又害他到处找女魔头的踪迹。想到这他恨不能把牙齿咬碎。 陆正锋见两人气氛不对,忙跳出来打圆场,“表弟操劳一天,快些歇歇,喝茶,喝茶。” 陆展元接过陆正锋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哼,我不与你计较。但是明日,我已有新的计划,你再阻拦,我便不会这么客气了。” 苏清河只随意点了下头。 陆展元扭头不再看他,生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掐死他。 而后他招来众人围座大堂,“我追李莫愁到镇上便失了踪迹。如今夜已深,她定会找地休息。明日,我们这样……” …… 第二日。 李莫愁果真在镇上出现。 “老板,包子怎么卖?”陆展元寻了个好时机,假装自己无意路过的凑到李莫愁身边,“真香啊。看着就好吃。” 陆展元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老板,接过两个新鲜出炉的大肉包,转头看见李莫愁,“哎呀,姑娘,真巧。” 李莫愁见是他,转身又要走。 陆展元赶忙举着包子拦住,“李姑娘,昨日是在下唐突。可我也是为了救你呀。” “救我?” “是啊,”陆展元见她态度软化,乘胜追击道,“昨日那么多人,你就这么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他们。” “我说你是我……,娘子。”陆展元说到这,面上显出些薄红,“这样他们以为自己认错人,就不会为难姑娘你了。” 这般说着,他还抬眼偷偷瞄了李莫愁几眼,做足了一副情窦初开、失足少男的模样,“我做点牺牲不足为道。” 看他这羞怯的样子,李莫愁沉默了,想说的挖苦人的话都被咽下,竟然真的在思考陆展元所说也有几分真心,难道自己误会他了? “好吧,那就……” 话未说完,另一个身影出现。 “哈喽,好巧呀。” 苏清河笑眯眯的出现在二人身边,“你们聊什么?” 陆展元手中的包子差点砸在他头上。 “嗯,这包子真香,老板给我拿两个。” “好嘞。” 苏清河接过包子,又看陆展元手上拿了两个,而李莫愁则是空空如也。 “陆兄,你好生小气。”苏清河说着,便分了一个包子递给李莫愁,“李姑娘,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眼睁睁看着你挨饿我是做不到的。” 李莫愁本想拒绝,但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些动静叫她不好意思,便接了包子在一旁斯文的吃起来,“多谢。” 陆展元看着苏清河把自己要做的事全做了,还倒扣顶“小气”的帽子给自己。可恶! 他揽过苏清河走去一旁,“苏清河,你又捣什么乱?” “没捣乱,我出来买东西吃。” “你最好没在捣乱。”有李莫愁在一旁等着,陆展元还没忘自己的人设,只能恶狠狠威胁一番,叫他识趣。 随后又来到李莫愁身边,“李姑娘,在下见你独自一人。想来还没有人带你见识过江南的美景。不知在下够不够有这殊荣,领你赏游一番?” 陆展元言辞恳切,又有着一双含情的眼。李莫愁就着包子,看他如此深情,自己若是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可师父说过,天下男子皆负心,万不可轻信。 心中天人交战,面上张嘴欲说又止。 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可把陆展元急坏了,他揩去鬓边汗滴,道:“李姑娘,就让在下领你赏玩一番吧。” “江南有可多美食,想来你定没有尝过。桂花糖藕,定胜糕,松鼠鳜鱼……” 陆展元报着菜名,一边观察李莫愁的反应,见她虽然面上不显,但眼神却愈亮,心中便笃定了。 又见李莫愁吃完了手中包子,他便更急切了,“李姑娘,方才你吃的肉包子,滋味如何?” 李莫愁略有些不好意思,俗话说“吃人嘴短”,她便也软了语气,道:“滋味不错。” “那是,”陆展元没料到李莫愁如此好说话,方才见她犹豫,还以为要被拒绝了。不过,也许是被我的才貌打动了也说不定。 心中暗爽,面上仍然是羞怯,不过他大了胆子,举起手中的包子道:“李姑娘,江南还有一绝,乃是小笼汤包。滋味可比这肉包子好吃太多。” “有道是‘轻提慢移,开窗喝汤’,那滋味叫一个鲜啊。” 陆展元说的入神,不自觉的咂嘴。 李莫愁却没在意,也被他口中说的小笼汤包吸引。当即把师父的教导全抛脑后,点头同意,“好啊,你带我去尝尝,要是不够美味,我……” 她忌惮的看一眼苏清河,把将要说的话稍稍改了改,“我就要你好看。” “好,好。”陆展元暗自窃喜,计划如此顺利,看来稳了。 “那个,陆兄,我也未曾赏玩江南。借今天的机会,也请陆兄带我一带,可否?” 看着苏清河笑眯眯的样子,陆展元眼皮跳了跳,果然,这个憨货又捣乱! 但碍于面子,他轻咳一声,“当然,陆兄为何不早说。以我陆家的实力,还能亏待你不成?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三人结伴同游。 陆展元捏了钱袋子,领了李莫愁二人行至酒楼包间,点了众多招牌菜。 小二收了铜板喜滋滋下去给他们备菜。 苏清河拿了茶壶给李莫愁和陆展元两人一一倒茶,似乎他才是东道主一般。 但陆展元却没在意,只一个劲找李莫愁搭话。 “李姑娘,你从何处来?从前我在江南没听说过你啊。” 李莫愁等得无聊,便随意回着陆展元。 “我师承终南山活死人墓,听闻山下的世界有数不清的美食美景,便下山一路游玩至此。” “哦,原是如此。”陆展元点头,“那……” “诶,我问个问题哈。”苏清河打断陆展元的话,“你可别生气,我就是好奇。” 李莫愁看向苏清河,点头道:“你问吧。” 得了允许,苏清河便不客气了,“你为何乱杀人?听说你来到江南,打伤了不少街头小贩,杀了几个卖艺的兄弟,他们说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我想听听你的说辞。” 李莫愁眉头拧成麻花,她道:“我说怎么老有人找我麻烦,原来有人背后乱嚼舌根。” “叫我知道了,非杀他不可!”说着,她一手拍在桌上,动静吓得陆展元脖子一缩。 他扭头看苏清河,眼中藏了惊骇。这女魔头当真可怕!只是背后说她两句,便要杀人。 方才自己差点被她这副温软模样迷住,竟起了放过她的心思,真可恶。 他站起身,笑得有些牵强,慢慢踱到窗边观赏风景,平复心情。 苏清河看不懂陆展元这些行为有何深意,仍与李莫愁攀谈。 “这究竟怎么回事?” 李莫愁陷入回忆,“当时我刚下山,不知山下规矩。拿了那小贩两个馒头,然后他喊人来抓我。” “我只出了两招,他自己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我去赔礼道歉?江湖上还没有这种规矩。” 李莫愁风轻云淡的样子让苏清河难得的皱了眉,他语气稍显严苛,“李姑娘,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人家一介平民,整日摆摊做买卖养家糊口,哪会有武学傍身。江湖的规矩也只对江湖人有约束。” “以你的功夫,即便两招也有些欺人太甚了。” “啪!”李莫愁手中茶杯重重落在桌上,“你什么意思?我就该任人宰割是吗?” 苏清河有些头疼,他按按太阳穴,喝了杯茶缓了语气,“我非这个意思。只是一则你不给钱在先,二则旁人乃是平民百姓。咱们武林中人……” “够了,”李莫愁冷笑着,“我算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在这设鸿门宴呢。说什么领我同游,赏美景、品美食,实则借此先评判我,再定我罪,然后好光明正大除掉我。” “不过,就你们两还不够格。” 她说完站起身就要推门离开,转身时还不忘狠狠瞪一眼苏清河,一方面警告他自己已经记住你了,另一方面也怕他突然出招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至于陆展元?李莫愁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昨日短暂接触就已经探明白,一个毫无武学根基的家伙,不足为惧。 哼。 这二人对自己真是纠缠不休,难怪昨日见了,今日还能碰上。 李莫愁一边警惕着屋内,一边推开包间的门。 适时,门被从外推开,“客官您久等——” 小二托了木托,上面摆放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开了门,他别开李莫愁,动作利落的将菜盘一一摆上桌,“客官,您要的招牌菜齐了。慢慢享用。” 说罢,小二转身出了包间,正要带上门,被李莫愁伸手拦住,“你走吧,我来。” “好嘞。” 眼见小二走了,李莫愁也要走,陆展元不愿计划再失败,不愿就这样放走这个女魔头。于是又打起精神走近,“李姑娘,是这憨货冒犯的你,可与我无关呐。” “我是真心想与你同游的。”陆展元伸手又想去牵李莫愁,对上李莫愁冷厉的眼神又缩了回来,讪笑道:“李姑娘,你不给我面子,也看在这一桌美食上留下吧。嗯?” 见李莫愁不搭腔,他忽的伸手捂心,做出个痛心疾首的样子来:“李姑娘,美食无辜啊!” 李莫愁:“……” 苏清河:“……” 气氛焦灼了半晌,最终,李莫愁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我吃了再走。但绝不是原谅你们二人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美食被辜负……” 苏清河忍住笑意,招呼李莫愁再次坐下“我懂,我懂,你快坐下吃吧,一会凉了。” “闭嘴。”李莫愁避开苏清河伸来的手,表情十分嫌恶,“我可记着你的。” 苏清河不以为意,十分自然的提起筷子给李莫愁夹菜,“一会我给你赔罪。” 陆展元看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有些怪异,可不管怎样总算留下了李莫愁。 呼,幸好。看来李莫愁此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且脾气暴躁容易冲动。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还是不如男人沉稳,心思叫人一眼就看穿了。 陆展元眯了眯眼,斯文的吃着面前饭菜,心情愉悦。 …… 蓦了,三人酒足饭饱。 李莫愁擦了嘴,道:“今日多谢陆少侠款待,之前的事我不计较了,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告辞。” “慢着。” 陆展元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你不与我计较,我倒要和你好好计较计较。” “砰!” 包间门被推开,几个手持大刀宝剑的壮汉冲进来,在陆展元身后站立:“女魔头,今天你跑不了了!” 李莫愁见此眼眸微缩,显然认出了几人,“你们一伙的。” 最后进来的陆正锋回头栓了门,然后走到苏清河身后,他的跟班吴鸣跟在他身后,手中利剑出窍,架在了苏清河脖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在包间门打开的时候苏清河就意识到陆展元想干嘛了,只是他没想到这货居然把自己算计在内。 本想起身打圆场,却被吴鸣那家伙拿剑架脖子上,陆正锋还好心的拍拍他的肩膀,说:“清河兄,多有得罪。只要你不掺和就不会有事的。” 苏清河黑着脸,不情愿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就知道,你们这鸿门宴早就等着我了。”李莫愁此时已经拿起随身佩剑,随时准备与陆展元一伙人大打出手。 陆展元见此不慌不忙,他道:“你当我没防备么?” “方才你与某人聊天闲谈之时,我已在窗边撒上软经散。一顿饭的时间,想必现在已经蔓延你全身。只怕现在的人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莫愁不信,她握着剑的手拔出宝剑,果真如陆展元所说,剑虽出鞘,挥动却是绵软无力。此时动手,只怕她的剑未劈到对方身上,自己的人先被擒住。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几个壮汉见此开始狂笑起来,“终于可以替大哥手刃仇人了。大哥!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废话那么多,要打就打!” 李莫愁不惯着他们,确认了自己确实中了软经散后她立刻抬手封住自己几处大穴,防止软经散蔓延更多。 而后怀中摸出冰魄银针,“用不了剑,我还扔不了针吗?蠢货。” 说着一枚银针飞出,瞬间贯彻其中一人的额头,那人当即就直直倒下。 众人收了轻敌之意,捡了桌上餐盘护在额前。又呈包抄之意围向李莫愁。 包间里本就不好施展身手,又被这么多人围住,李莫愁渐渐升起今日恐要了解于此的绝望来。 陆展元守在门口,看李莫愁狼狈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两天受的气终于消散。 “唉。”苏清河两指移开吴鸣手中的剑,站起身,道:“诸位,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今日李姑娘插翅也难逃,不如我们都坐下好好谈谈。” “李姑娘既是初次下山,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我们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难道还容不得她一个女子么?” 有人被苏清河说动,慢下脚来,中间一人见状,跳出来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姓苏的,我大哥被她所害,你倒替她求上情来。莫不是你看上这女魔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李莫愁剜苏清河一眼,转头对上这喊话的壮汉,“你大哥不是好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李莫愁想起来了,一日她路过街市,见有人敲锣打鼓,吆喝着表演绝技:胸口碎大石,铁砂掌,铁头功巴拉巴拉。 她去凑热闹。 可才演了几下,他们便拿了铜锣向围着的人们要赏钱。 一说赏钱本就你情我愿,二说李莫愁口袋空空,自然拿不出钱来。 可那伙人拦了李莫愁非要她给钱,李莫愁说没钱,他们便不让走。 旁人不给钱怎不见他们去拦?这分明是针对她,看她独自一人,又是个好欺负的女人。 只是李莫愁当时初下山,并没有察觉,便说,既然我没钱,但我也不白看热闹。我与你们对打一场,足以抵钱。 他们不依,李莫愁哪由得他们,拔了剑就跳进场子里,与拿大刀的人比划起来。 李莫愁自认为自己已经收着力了,哪料到这人如此不经打,她都让着他了,还能节节败退。打斗间她两人碰撞到旁边支起用来表演铁砂掌的锅。 锅被打翻,里面滚开的水泼在李莫愁身上,她感觉不对劲。 明明在锅中是滚开的水,怎么一点不烫? 于是她又去看了胸口碎大石用的石头,居然一捻就碎! 李莫愁何许人也?最是见不得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 她冲在场的观众们大喊:“乡亲们,他们是骗子,骗钱的。” “你看这锅水,泼在我身上一点不烫;你看这石头,轻轻一点全是粉末——” 观众们知道了真相,纷纷冲他们扔菜叶子,“骗子滚蛋——” “骗子滚蛋——” …… 他们被惹怒了,眼见生意做不成,便把主意打到李莫愁身上。 为首的老大眼神黏腻在李莫愁打湿的衣襟,“你毁老子生意,老子要把你卖去青楼!” 几个弟兄也纷纷□□着围住李莫愁。 看热闹的人们见气氛不对,生怕火烧到他们头上,只一瞬,全都作鸟兽散去。 现场只剩李莫愁和一群不怀好意的人。 李莫愁这时也反应过来,对着众人怒道:“我挖了你们眼睛!” ……之后便是后话了。 李莫愁自然没挖出他们的眼睛,冰魄银针扔出,几人来不及反应便毒发生亡。 而为首的老大便是这段时间一直追杀李莫愁的壮汉。 …… “那又如何,你杀我大哥,杀我兄弟是事实!我要你偿命!” 李莫愁将实情道出,这壮汉听了眼眶更红。 苏清河摇摇头,道:“李姑娘,你若早将实情说出,今日又何至于此?” 众人见苏清河起身开口,以为他要替众人主持公道,便也卖他个面子。 陆展元也心自赞同,暗道此人终于不做蠢事了。 “不过,”苏清河话音一转,看向那气势汹汹的大汉,“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上兄弟你兄长也有不对,若不是他们先起恶念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若你二人各退一步,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如何?” 几人没料到苏清河会这样说,大汉当即怒了,“你个憨货,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几条人命你说退就退,你怎么不替她给我兄长偿命呢?” 说着他不再废话伸手来捉李莫愁,李莫愁也不愿束手就擒,抄起桌上茶酒往他脸上泼去。 几人躲闪间,将李莫愁逼至桌角。李莫愁干脆拔出剑刎上自己脖颈,“横竖一死,我就算自我了结也绝不落你们手中受辱!” 苏清河见此大惊,再不敢藏拙真正使出自己本事来。只见他屈指弹出几处银针,竟与李莫愁有几分形似。 银针落处,不偏不倚扎中围在李莫愁身前的几人麻筋上,又一手自斜包中掏出些奇异粉末往空中一洒。 整个包间瞬间烟雾迷蒙,又有呛人滋味逸出。 众人无防备,被苏清河偷袭得逞。 几个大汉只觉半身失去控制,偏又周身麻痒难耐,一时间做出奇怪姿势解痒。 吴鸣离苏清河最近,手中剑又架在他身上,是想谁人刀架脖上不慌张? 且因着除魔计划中并无苏清河,是以他倒没甚防备心。 而今便被苏清河伤得最深,苏清河的银针虽无毒,却直直刺入吴鸣周身运转内力真气的关键大穴。 霎时,吴鸣只觉真气滞涩,难以运转。适时粉末落在身上,顿时如条蛆虫扭动不停。 苏清河解决众人,又使银针刺向李莫愁腕处。李莫愁吃痛,腕中剑滑落在地。恰逢软经散药效发作,她整个人软绵绵倒下。 正好方便了苏清河,他使轻功接住李莫愁,撞开窗户,二人就此桃之夭夭。 约摸过去一炷香时间,众人身上麻痒感觉才渐渐散去。 陆展元面色铁青,计划又双叒失败,全因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苏清河。 他只想仰天长啸一声,草! “表兄,你找的好帮手。”陆展元已是怒极,“你究竟是想灭女魔头,还是想戏耍我们,最好给个说法。” 陆正锋冷汗直冒,苏清河确是他引荐不错。可当时也是见他虽然样貌平平无奇,却能解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之毒,又见他亦对女魔头感兴趣,这才想引荐过来,也算给大家做个保障。 “兄长与我确实是想为天下人除害。出这样的事情,亦非是兄长所愿。” 吴鸣见不得人如此折辱陆正锋,便横剑挡在他身前替他开脱,“既是我没看住苏清河,我愿承担后果。这就去追拿李莫愁,趁着软经散药效未消,我定把她们捉来叫你们消气。” “好啊。”陆展元失了心力,现在只想回陆家庄歇息。 早知道何必应下这桩麻烦事。本来只以为一个女子,拿下很容易。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证明他所坚持无错,普通人巧施妙计亦能将习武之人玩弄股掌。 好叫这些武夫再不敢轻视自己,也叫地下的老爹好好看看,他的好大儿不是一无是处。 如今,全毁了! 该死!该死!该死! 包间内静得落针可闻,陆正锋受不了这氛围,拉着吴鸣出去将功补过。 只剩下几个壮汉与陆展元心思各异。 半炷香时间过去,他们依次扯张板凳坐下。 一人怯懦的开口打破沉默:“大哥,陆少侠,不如我们放弃吧?” “你说什么?” 此话既出,被杀了大哥与弟兄的壮汉立马开口:“叫我放弃,绝无可能!我必要李莫愁偿命,还有那个搅屎棍苏清河,李莫愁既死,他也没用了。所幸一起下地狱去!” 陆展元也附和:“我虽与他们无甚牵扯,可这苏清河也太过分,根本不把我江南陆家放在眼里。定要给他些教训才好。” 那人眼见劝退无果,所幸破罐子破摔道:“要去你们去吧,我反正是不去了。” “李莫愁本来也没招惹我。人家也说了你大哥死是他自找的,惹不起非要去惹。现在苏清河救走她,便是说了他不愿与我们一道。” “往后再去惹李莫愁,中了毒都没人解。枉死一条性命。” 道理大家都懂,但架不住有人非要找死。 那大汉显然要去找死。 只见他气愤的猛拍桌子,冲着这人吼着:“你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背信弃义,我现在就结果你!” 然后抽刀一下砍在他身上。 鲜血溅了众人满是。 原有几人心思动摇,也想放弃,见这情景吓得冷汗连连。 大汉看向他们问道:“你们也想走么?” 陆展元更是惊悚万分,除去他老爹,他什么时候离死这么近过。 当下忍住恶心,借口去寻些妙计捉拿李莫愁,推开门便逃也似的离开。 心中苦涩难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遇见的都什么事? 自找的上了贼船,要么杀李莫愁,要么杀自己。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怎么偏爱逞强好胜! 他脚步踉跄着满街游荡,心中乱麻似的,如何也找不出解决办法。 晃晃悠悠飘到间酒肆,抱了一醉解千愁的想法走进去,招呼小二酌满酒,几碗下肚,眼冒金星,飘飘欲仙。 再出酒肆,已是落日时分。 陆展元喝得辨不清回家的路,东西南北乱走,忽的撞倒一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 …… 第12章 第 12 章 再说苏清河接了李莫愁闯出窗,一路避着人群往郊外逃去。 估摸着陆展元他们追不上了才停下来。 郊外人迹罕至,靠近河边。 苏清河放下李莫愁,去河边盛些干净水来喂李莫愁喝下。 软经散主要靠血液流动游走全身,练过武功的人有内力真气在,它会蔓延的更快。 但是解也好解,只要熬过去,等身体自己代谢去便好了。 是以苏清河并没有喂给李莫愁多余的东西,只是见她在自己怀中一路受风吹,嘴唇干裂,才取了水扶她饮下。 李莫愁虽不算天下第一,却也是小半高手,武功内力自不必说。 约半个时辰过去,她身体渐渐恢复正常。 见苏清河一旁折了树枝在河边叉鱼十分费劲的样子,拔了剑上去帮忙。 苏清河见她拔剑起身朝自己走来,还以为她要杀自己。吓得丢了树枝就跑,边跑边叫着:“李姑娘看清楚,我是自己人啊!” 跑了半里路,回头一看李莫愁剑上正挂着三条肥胖鲜美的鱼,苏清河又尴尬的往回走。 利落处理好鱼的内脏,苏清河架起火堆,把鱼放上去烤。 “先说好了,我厨艺不佳。” “你为何救我?” 两人同时开口道。 苏清河看向李莫愁,她也不躲,就这么回看过去。 多年未见,她似乎与幼时变了不少。 苏清河唇角勾起个笑,“我见你面善,心里喜欢的很。” 李莫愁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那壮汉的话,再看苏清河黝黑的脸、瘦弱的身躯,顿时脸色大变:“你想都不要想!我这样的女子定要嫁世上最好、最与众不同的儿郎。你死心吧。” 苏清河没想到她这么说,一时语塞,忽然口中涌起腥味。 “哇”的吐出口鲜血。 李莫愁瞪大双眼,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别吓我啊。” “我说话这么伤你心吗?对不起、对不起,大不了我们做朋友也是一样的。” 她手忙脚乱想给苏清河擦拭血迹,又怕他误会然后对自己越陷越深,又愧疚自己说话如此伤人心。 毕竟人家才救了自己,自己如此不留情面,好歹委婉一些。 等她心思千回百转再绕回来时,苏清河已经自己去河边擦洗干净了。 他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对李莫愁道:“你莫怕,不关你的事。我自小就这毛病,动用武功运转内力真气就容易吐点血。你不要瞎想。” “也许我生来就不适合学武,是我自找的。” 李莫愁还是担心,怕他是为了挽回面子才编的瞎话。 不过也没拆穿他,只在心里暗自叹气,这人看不出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 也罢,人家毕竟救自己一命,往后多包容他些也不是不行,只是其他的绝无可能! 苏清河不知李莫愁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恐怕要再吐口血。 鱼烤好后,苏清河递个李莫愁一条,“野外没有油盐,凑合吃吧。” 李莫愁接过,二人一时无话。 …… “接下来怎么办?” 李莫愁啃了一半的鱼,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于是随意调起个话头,趁机偷偷把鱼放下。 “嗯,我想想。” 苏清河不疑有他,十分饥饿的啃着鱼,无他,只因每次吐血后身体都十分虚弱,他怀疑是失血过多贫血,所以得多吃些补回来。 又啃完一条鱼后,感觉已经不晕了,他才继续说:“今晚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我们赶早离开江南吧。” “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正好我再买的药材来调理调理。李姑娘,你可不能再冲动杀人了,看看惹的都什么事。” 李莫愁皱眉,盯着他因虚弱而显得苍白的脸看半天,闷闷的“嗯”一声。 “只要没人找死,我也不喜欢杀人。你要买什么药材?” 苏清河随口答道:“不急,到新地方再说吧。” 李莫愁没忍住抱着胳膊冷笑,“我怕你今晚死我旁边了。” “……” 意识到自己说话似乎有点伤人心,李莫愁又闭嘴了。 苏清河见冷场了,尴尬的把话揽过来,“哈,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几副药材……,你担心我的话也可以去帮我买回来。” “正好你武功高,这一时半会别人也追不来。劳烦你了……,哈,哈哈。” 他从包里摸出平时买药的方子和钱袋递给李莫愁,李莫愁冷着脸“嗯”一声就出发了。 见她走远,苏清河忽的一拍脑袋,冲着她大喊:“你小心些,别让有些人发现了——” 不知她听没听见。不过以李莫愁的功夫,被发现了跑就是,也不怕。 苏清河靠着棵树,从斜包中摸出个小瓶罐子,里面的药膏已经见底。 他食指进去转了转,抹出最后的药膏往脸上、手上涂抹。 等此间事了,就不用再炼制这个药了,想着他就高兴。 蓦了,吹着河边的风,他迷迷糊糊睡去。 …… 李莫愁轻功用到极致,只想快些赶回苏清河身边。 原想借着替他采买药材时花他的银子给自己买些吃食,没滋没味的烤鱼实在太难吃,也不知他如何能面不改色连吃两条。 行至半路,忽然的心中一跳,冥冥中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等她终于回到河边,只有满地狼藉。篝火被人踢散,未吃完的烤鱼丢在一旁。 李莫愁遍寻不见苏清河踪迹,提着药包的手捏紧,深深吐出口气来,“真该死啊。” …… 陆家庄。 一行人把苏清河吊在树上,手里拿着软鞭不停抽打他,口中骂骂咧咧。 “若不是陆少侠遇见何姑娘,我等怕是还蒙在鼓里。你这妖人,不走正道,竟敢对我们下毒!” 苏清河又吐出血来,既然被看破,他也没什么好隐瞒,口齿不清断断续续说:“冰魄银针之寒毒当世无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咳咳咳……” “用蚀魂毒做药引,以毒攻毒,虽然有些后遗症,但好歹救了你们性命。” “咳……咳咳,你们就这样对待恩人?” “放你娘的屁!”那个狠人壮汉接了小弟的软鞭,啐了一口唾沫,“何姑娘说了,天下病并无绝对。什么不能医、不能解,都是你故意害我们。” “你与女魔头是一伙的。说,女魔头去哪了?还有,她武功的弱点是什么?” “快说!” “啪!” 又一道鞭声响起,苏清河身上再添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吴鸣抱着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颇有些痛快,他早就想弄这个家伙了。 “咳咳,我哪知道这些。”苏清河嘴里的血像吐不完一样。 “诸位辛苦了。” 转角传来陆展元装模作样的话语,他带着位少女走近。 苏清河抬眼看去,猜测此人应当是众人口中的何姑娘。 何沅君跟着陆展元在苏清河面前几步停下。 刚一站定,她就捂住嘴略显夸张的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人家?” “何姑娘,你有所不知,就是他给我们下毒,断了我们武学精进的路。这是他活该。”众小弟们殷切说道。 “就算如此,他也是为了救你们才铤而走险的,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说着,何沅君就要去解开绳索。陆展元见状忙伸手牵住她,将她拉到身边,“沅君,你太善良了,不懂人心险恶。他与那杀人魔头是一伙的,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嗯。”何沅君猝不及防被陆展元叫了名字,内心羞涩,哪还管他们怎么折磨苏清河。 昨日她采药回家,路上碰见个醉汉撞倒她。 背篓里的草药撒了满地。她正想发火,却见醉汉长得眉清目秀,还怪好看,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浓郁。 她心里一软,将他捡回住处,悉心照料着。 无意间摸他脉搏,发现此人经脉脆弱,似乎不久前中了十分剧烈的毒。虽然已经服过解药,却有着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不好好调理恐怕晚年凄惨。 待陆展元醒来,她把自己的发现说出。 陆展元眉头更紧,脑中思考着,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一直无人能解,可苏清河哪来的解药? 要么两人早就相识,要么就如何沅君所说,苏清河用是以毒攻毒的邪法。 这种医术已经不能说是医术了,是邪术! 用和原本中的毒同样或者更烈的毒去腐蚀原本的毒,等原本的毒被腐蚀殆尽,就拿出准备好的解药解毒。 这种方法是可以解毒,只是很难。 稍有不慎病人直接归西。所以历来被视为邪术。 况且就算解毒,也会有残留的余毒一直腐蚀着身体,早晚把身体亏空。到那时,人也该没了。 想清楚这些,陆展元立马起身回陆家庄,只要把这事告诉他们,大家就会团结一致对付两人。 何沅君也跟着他回了陆家庄,说是想见识奇人。但是她心底究竟怎么想的就无人可知了。 两人在一旁你侬我侬,叫人看不下去。 于是拿鞭子的人抽得更加凶狠。 “咻咻咻!” 破风声响,几支银针飞射。 吴鸣率先反应,拔了剑挡住一部分。 抬头见李莫愁自空中落下,眼睛赤红,发狠的看着众人。 而后话不多说提剑冲入人群。 那些小弟本就不敌,早想脱身,此刻见李莫愁直直冲来,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只那壮汉老大握紧砍刀莽撞迎上,被李莫愁一脚踹去五米远。 吴鸣瞥一眼他,又嫌弃的收回视线。 他冲陆正锋喊道:“兄长,我们联手拿下她。” 陆正锋一脸严肃,抽出剑与吴鸣一同攻向李莫愁。 三人缠斗,你来我往。 虽然陆正锋与吴鸣二人配合默契,但实力上的差距不是这么好弥补的。 李莫愁举剑挡住陆正锋,另一手使出寒冰掌打向吴鸣。 吴鸣被打得倒退几步撞在墙上口吐鲜血。陆正锋见状慌了神,一时被李莫愁抓住破绽一脚踢出去,重重倒在吴鸣脚边。 饶是如此,他也踉跄着爬起要查看吴鸣的情况,“义弟,你怎么样?” 见没有人再阻拦自己,李莫愁沉着脸几步到苏清河身边,把捆住他的绳子砍断后带着他就要离开。 “不许动!” 第13章 第 13 章 方才趁乱,陆展元拉着何沅君跑回房拿了自己的机关枢纽回来。 此刻他手拿枢纽蓄势待发,何沅君站他身后手上也拿个弩对着李莫愁。 “李莫愁,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手上这个枢纽可以操控上百个机关,在陆家布下天罗地网。只需一瞬就可把你打成筛子,束手就擒吧。” 李莫愁单手抱起苏清河,右手执剑,她未料到这人原是这样单薄。 “你且试试留不留得住我。” 话虽这么说,李莫愁却不敢有半点马虎,浑身真气调动。 陆展元看她油盐不进,当即拨下枢纽。 “轰隆隆——” 整个陆家仿佛一只恶兽向李莫愁张开它的獠牙,无数个黑洞洞的管道从四面八方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出。 “咻咻咻——” “簌簌簌——” 李莫愁脚尖点地躲开左边飞来的弩箭,挥剑击落迎面而来的飞镖。 飞镖落在花圃,花丛中弹出个大网朝李莫愁方向扑去。 李莫愁蹙眉“啧”了一声,真是烦死了。抬手又是两剑把大网砍破,飞身换一处方向躲去。 “咻咻咻!” “簌簌簌!” “哒哒哒!” 陆展元又拨动一处,机关发射.速度猛的变快。 李莫愁左躲右闪,抱着苏清河动作不敢太大。她盯着陆展元,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了。 “啪!”思考间,几颗细小钢珠打中她的后背,她踉跄一步,把剑插在地上喘口气。 陆展元见攻击有效,立马又拨弄手中枢纽,更多的机关被开启。 李莫愁再度运转内力,轻功运转到极致,终于,她脑海中计算出几处死角。 她低头对苏清河轻声说了句“抓紧我”,而后全身真气爆发,顶着“箭林弹雨”,手中剑快出残影来! 一! 二! 三! 脚尖略过三处死角,最后一脚踢在墙上借力,“咻!”。 陆展元还沉浸在钢珠打中李莫愁的喜悦中,已经想象到李莫愁败倒在自己的机关之下,向自己痛哭流涕求饶的场景。 下一瞬李莫愁的剑尖抵在自己脖间。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何沅君离得最近,率先做出动作,她握着弩箭声音有些抖,“你不要乱来,不然我……” 李莫愁毫不留情的把剑往陆展元脖子上靠近。 见陆展元脖子流出血丝,何沅君尖叫,“你别逼我!” “咻!” 弩箭走火,没入李莫愁肩膀处。 李莫愁咬住唇,将痛咽下,抬剑给陆展元肩膀处也扎了个对穿。 “啊!” 陆展元痛呼出声,捂着肩膀颤抖,何沅君丢了弩上前抱住陆展元,“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莫愁拭去嘴角的血,一字一顿道:“今日,我与你们做个了结。” 她扭头看不远处和她一样狼狈不堪的几人,“按江湖规矩,他们的大哥先招惹我,后技不如人,死在我剑下,该是不该?” 那几个小弟早屁滚尿流,点头如捣蒜,“该该该!” “你们找我报仇,我还手,该是不该!” “该!” 李莫愁满意了,转头看陆展元,“过往种种今日在此一笔勾销。往后谁再找死,江湖规矩,打死也是无错。你听懂了?” 陆展元两股战战,又不得不强撑,他说:“我听懂了。” 李莫愁点头,抱着苏清河转身要走。陆展元又叫住她,“等等,若你先动手杀人当如何?” 李莫愁不屑的笑了,正要说话,怀中人突然咳嗽着挣脱她,强自站定替她答道:“我给她担保,咳咳,往后,她绝不轻易杀人。” “好。” 李莫愁想去扶苏清河,却被他拒绝,便只好在他身边护着。 “不准走!”原先被踹去一旁的狠人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偷摸靠过来,举起刀向李莫愁砍下,苏清河似乎早料到一般拉起李莫愁躲开。 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咳出几口血,“你们,咳咳咳咳咳……” “你们看见了,他先动的手。” 李莫愁早在苏清河拉她躲开时就举剑直刺出去,正中靶心。 一代狠人,终于不用执着报仇,可以下去与他大哥团聚了。 陆展元眼神复杂的看着苏清河一步一咳的与李莫愁离去。 出了陆家庄,苏清河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在他倒下的瞬间,李莫愁接住了他。 …… 同富客栈。 苏清河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 李莫愁虽也挂了彩,却没有他这么严重。 叫小二打来桶水,关了房门。 李莫愁解开苏清河的外袍,有些血已经干涸,粘在衣服上与伤口紧密贴合。 她动作愈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与他只有几面之缘,也说不上好印象。 可是买药回来见不到他,心底就是空洞,莫名心慌。 看见他被人吊起打得血肉模糊,脑中的弦忽就断了。 他是那么脆弱,她护在心上的…… 的什么? 潮水般的情绪忽然淹没她。 迷茫,欢喜,不知所措,痛苦。 她好像曾经拥有什么? 李莫愁忽的抱住头,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半晌,她从情绪的海中挣脱,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一层一层揭开苏清河的里衣。 分明没有几件衣服,却似过了好久好久。她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苏清河,竟是个女子! 她把她衣服堆至枕边,方才构筑的心理防线赫然倒塌。 心里再度念起,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又睁开条缝给她擦去血污,随后干脆摆烂的直视着。 她身上好多伤痕,新旧交替,李莫愁抬手抚上去,细数着……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房中旖旎。 “姑娘,大夫给你请来了。” 李莫愁如梦初醒的,手忙脚乱给她盖上衣服,只留一只手搁在床沿。 她起身开门,将大夫迎进来。 “大夫,她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是个有些年纪的老者,看着很慈祥。他一手搭在苏清河手腕,一手抚着自己的胡须,“姑娘莫急。” 老者摸完脉,“这个姑娘情况有些复杂。” 见李莫愁眼神殷切,他便不卖关子,只是语调依旧缓慢,“她体内经脉脆弱得很,简直到了一碰就毁的地步。” “按理来说,她是不能练武的。但是吧,偏偏她练了,体内这一丝丝内力护着她。就像针线一样拽住经脉,让它们勉强运转。当然,这是她不用内力的时候。一旦她用了武功内力,体内的经脉承受不住,就会反伤自己……” “大夫,你长话短说。”李莫愁打断他。 “简单来说,她旧伤叠新伤,外伤加内伤,需要静养,要很多很多的药材吊命。不然,是个早死的命。” 李莫愁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个短命的可怜孩子。” “有没有什么办法救她?有没有办法!大夫,你有没有办法?”李莫愁失控拽着大夫追问,不知怎的眼中滑落一滴泪,可她全然无觉。 大夫拨下她的手,“哎呦小姑娘,你太心急了。听我说完吧。” “要么她一辈子喝药吊命,要么找武功高强的人用内力帮她把经脉接上。不过高手一般不太好找,而且她这病得太久了,就算真的奇迹出现她接上经脉也是脆弱的,不可以用任何武功只能当个普通人。不然经脉再次破碎,那痛苦她受不了的。” “小姑娘,”大夫拍拍李莫愁的肩膀,“有的事,命中注定的。” “我给你开点药吊她一吊吧。” 大夫转身摸出纸笔写个方子,扭头看见李莫愁肩膀渗出血迹,道:“姑娘,你也受伤了。嘶,这个地方不太方便啊。” 李莫愁道:“我不碍事,皮外伤罢了。您快开方子。” “行。”大夫见李莫愁这么说,便也不执着,只是在方子上多加了些外敷的药。 看诊结束,李莫愁送大夫出门,捏着方子有些纠结。 大夫笑笑道:“我看你也不甚方便。这样,我叫这个小二去我药房抓药给你送来,你就安心守着你姊妹。” “……有劳了。” 送走大夫和小二,李莫愁坐回床边,方才怪异的情绪悉数褪去。 想不通自己与她哪来那么多羁绊,干脆抛之脑后,随便吧。 她视线来来回回移动,看苏清河的手也稀奇,脸也稀奇,嗯,脸? 李莫愁凑近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苏清河的脸怎么白了? 她捞出木桶中的毛巾扭干水,不确定的擦上苏清河的脸。 毛巾擦过哪,哪里就变白。 这她还能不明白? 好啊,苏清河,可真能骗啊。 李莫愁暗自咬牙,心道要不是看你快病死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敢戏耍我这么久。 她一边嘴上恶狠狠骂骂咧咧,手上动作却不停。终于把苏清河身上血污全擦干净,木桶中的水都被染红。 门外小二抓了药敲门,听见里面骂得凶,还以为自己走错的客房。 退后一步再看门牌号,没错呀。 于是他敲响房门,里面的骂声戛然而止。 李莫愁换了副笑脸开门,接过药包赏了些银钱便打发他走了。 小二转身时还想着,莫不是这女人是两面三刀的主?如是这样,那躺床上的姑娘真可怜。 他忍不住恶寒,女人真可怕,还好他尚未娶妻。 …… 第14章 第 14 章 得了外敷伤药,李莫愁便又掀了苏清河锦被,一件件拨开盖上的衣袍。 方才揭她衣袍,见了伤痕,却无伤药可敷。如今遣小二抓来,自然尽快给她抹上。 虽然对她隐瞒身份颇有微词,但看在她身上因自己而被牵连所受的伤,口中的骂声愤懑便渐渐消隐。 心中滋味难解。 取了纱布,又扶苏清河稍稍坐起,李莫愁把伤处缠好。 她坐在床边望着苏清河白皙的面容,心中思考着,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假扮男子。 除却江湖儿女钟情于假扮的乐趣,其他理由李莫愁实在想不出。 可苏清河周身经脉脆弱,必不可能常常练功。如此便也绝了快意江湖的动机,试想,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入了江湖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越想便越觉得此人难以捉摸。忽然脑中灵光涌现,她凑近苏清河,着手笔画她的面容。 如若故人不曾分离,似乎倒与她有些相像。 会是你吗?苏轻韵。 李莫愁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如果是她,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 如果不是,不可能,一定是她。 李莫愁忆起与苏清河交往的细节,初见时她与陆展元厮混,后来每次,她都与陆展元一道。 难道她也听信谗言,误以为我是个大魔头,要来杀我吗? 不不不,不对,若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救我。 李莫愁只觉局面一团乱麻。她烦躁的抓了旁边的剑抽出,想砍些什么发泄,又怕自己兜里没钱再惹麻烦。 于是横横收剑丢在一旁。 肩上箭伤崩裂,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只关注了疑是苏轻韵的苏清河,倒忘了处理自己肩膀上的箭伤。 先前为了赶快离开陆家庄,她拔出肩上弩箭扯了衣服随意堵上血口,强捱着到了客栈。 伤口血液凝住后她便也忘了,只道是从前在古墓中习惯受伤,不由哑然。 她褪下肩处领口,这伤口实在尴尬,不在肩骨,不在肋处,只偏偏靠近腋处。 她拿了毛巾清洗,熟练的敷药,只是包扎有些艰难。 …… 苏轻韵在一处纯白的空间醒来,她打量几眼周围便明白了这是哪。 她向前走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像重重迷雾拨开。 一片厚实的云飘到她脚下,她站了上去。 云便如电梯一样带着她前行。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木屋建筑。 云带她去到最大一片彩云面前停下。 那彩云像人似的扭转身躯看向苏轻韵,它中间挂着副又大又圆的眼镜。 它道:“你又来了。” 苏轻韵颔首以答,径自走到彩云身边,“我又来了。” 彩云回过身,露出来面前的大书,这本书有苏轻韵一人多大。 它问:“你还和我看电影吗?” 苏轻韵摇头,“我一会儿就要走,多谢你上次给我看的电影,很有帮助。” “再见了。” “嗯。” …… 李莫愁艰难包了伤处,虽扎的松松散散,好歹是包扎好了。 她见苏清河还未醒转,便提了药包下楼给她煎药去。 等她问小二要了碗盛了药汤上来,便见苏清河已经醒来,正摸索着想坐起。 她忙放了汤药,健步走去按下,“我才给你处理好伤口,不要乱动。” 苏清河顺从的躺回去。 李莫愁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嗯,我有些渴……” 苏清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李莫愁松了口气转身拿了药汤,“正好醒了,先喝药吧。” 苏清河表情一言难尽,“能先不喝吗?” 她还是接受不了中药的味道。 “……可以。” 房间再次沉默。 李莫愁舔了舔唇,小心道:“你是,苏轻韵?” 苏清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算来药效是该过了,便笑着应了:“我是。” 李莫愁点头,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早认出我了,为何不与我相认?” “我想等此间事了,再告诉你。”苏轻韵没有隐瞒,大方承认。 “真的?你不是因为江湖传言才不与我相认吗?” 李莫愁又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她有些紧张,不知故人是否…… 方才她就想了,若她不信她,两人便当做从未相认吧。 她不愿被亲近之人抛弃背叛,哪怕是从前亲近过。若真如此,倒不如彼此相忘,还能留个体面。 苏轻韵抓住李莫愁的手,“想什么呢?我做的不够明显吗?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如此敏感多疑?” 李莫愁再次感到轻松,她反握回苏轻韵,“没有就好。” 苏轻韵想到原剧情中李莫愁被陆展元背叛后黑化发狂,突然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她握紧李莫愁,语气坚定:“莫愁,你不要多想。白云观的大家都是我最亲近之人。” 她深吸口气,接着说:“我想你清清白白的和我相认。我想你日后与我走在路上,旁人见你都乐意给个笑脸,而不是光听你的名号就吓破胆,见了你的人就要打要杀。我想你在阳光下做个明媚的人,而不是躲在某处窥探旁人幸福。” “你明白吗?莫愁,我要你好。” “我情愿我麻烦些,如今师父师姐都没寻着,你便是我唯一亲近的人了。我想要你好。” 李莫愁看向苏轻韵的眼,猝不及防跌入其中,便溺着不愿爬出。 已有十年,不曾被这样温柔对待。 古墓里新拜的师父对她向来严厉,常说她入古墓年纪已大,日后成就必不会高。 是以日日鞭策她,稍不如她们预期便罚去后山思过。 后来她们又捡回来个小孩,探出是个资质好的,又日日要她做榜样。 古墓规矩多,生活单调,修炼心法武功要人少思少言少欲。 她想,还是白云观好。 “嗯。”李莫愁俯身轻拥苏轻韵,“我明白了,师姐。” 而后她起身,端了快凉的药汤推门离去,步履匆匆,倒像是落荒而逃。 “药已凉,我去热热。” 苏轻韵勾唇,白云观碎片集齐四分之二,她想笑,却猝不及防又咳口血。 “咳咳……咳,这孩子,不留杯水给我。” 她又摸索着想爬起来,却被浑身的痛感击败,只好老实躺着。 好在李莫愁很快回来。 她问小二要了提盒,装了热粥,青菜还有几个肉丸。 将饭菜一一摆出,李莫愁道:“你受伤太重,不宜重口。” “嗯。” 注意到苏轻韵嘴唇干裂,李莫愁特意晾一杯水在旁边,“先喝粥,水烫,一会儿喝。” 说罢她舀一勺粥吹凉,送去苏轻韵嘴边,“我喂你。” 苏轻韵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伸手想自己来。 被李莫愁狠狠瞪一眼:“干嘛?还想自己动手?你弱成什么样了心里没数吗?” 苏轻韵讪讪缩回手。 似乎觉得自己说话不太中听,李莫愁又放缓语气,道:“我又不会毒死你……嗯,你吃就是了。” 说到最后她竟有些气急败坏,自己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轻韵笑了,李莫愁还有这样一面。 …… 两人在同富客栈住了小半月。 衣食住行全靠苏轻韵的钱袋子,李莫愁从前在古墓生活,古墓里不需要赚钱。那里面藏着的财宝够她们古墓派吃好几代。 所以对于钱袋子空了要怎么让它重新鼓起来,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那些看她不顺眼的江湖人打一架,赢了就可以处置他们的钱袋子了。 只是或许会引麻烦上身。 她想到自己在陆家庄做出的承诺,无奈摇头。 好在苏轻韵身上伤口也已经开始长新肉芽,只要注意不拉扯到伤处,倒也可以下床走动。 借着给她换纱布的时候,李莫愁将烦恼说出。 苏轻韵道:“这还不简单,我去外面摆个小摊,钱就赚来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师姐,你可要小心些。虽然我就在你身边,但是你太弱了,随便一个混混都能打死你。遇事就躲起来……” 李莫愁手上缠着纱布,嘴上不停。苏轻韵身体上的伤她每日换药都会检查一遍,如今已是薄薄一层粉色新肉,只是仍然十分脆弱,容易撕裂。 昨日两人商议后决定一起出来摆摊赚钱,有李莫愁在,倒不害怕有人找茬。 苏轻韵遣李莫愁去问小二借张长桌,就在客栈门口放了。 桌面用抹布擦拭干净,苏轻韵将包中针具铺呈。 “瞧一瞧,看一看……”李莫愁站在她身后,有些艰难的吆喝,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便声音越来越小。 苏轻韵见她如此脸皮薄,“噗”一声笑出来,她将李莫愁扯道身前,手中药杵塞进她手中,“你在这磨药,看我来。” 只见她撸了袖子,气沉丹田,双手在嘴边作喇叭状:“瞧一瞧,看一看!华佗在世,扁鹊重生,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嘞——” 同福客栈本就是这街上来来往往的江湖客们住店首选,如今见门前这么热闹,管他是真是假,先看了再说。 很快周围就聚起一圈人,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家出来杂耍了。 苏轻韵站在人群中央,“大家走过路过,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何妨一试?” 众人左右私语,却久久没人站出来想试试。 正当苏轻韵想换点套路时,人群角落边挤出个吊儿郎当的地痞。 他一手抹着额头上的发丝,一手抓着自己腰绳晃荡。 脚步轻浮,举止猥琐。 他走到苏轻韵面前,隔着张桌子上下打量苏轻韵,蓦了,又把视线投在李莫愁身上。 他道:“两位妹子在这里摆摊,问过哥哥没有?在哥哥的地盘,可是要收保护费的。” 苏轻韵抿唇,眼神直视回去,“你是什么人,保护费我们可没听说过。要说在客栈门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收费吧?” 那痞子咧嘴笑道:“妹子还挺硬气。” 他探头向客栈内瑟缩的店家,大声问道:“店家,我收费你管得着吗?” 那店家见他冲他问话,便只好站起来,赔笑道:“柳公子哪里话?这一整条街都是贵帮罩的,收点保护费,合理,合理。” 柳公子转头冲苏轻韵挑眉,“听见了吗?” 见苏轻韵不语,他以为是怕了,伸手凑近苏轻韵白净的脸,一边道:“小爷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妹子要是没钱交保护费,陪小爷一晚也可以给你免了。怎么样?” 不等苏轻韵回答,身旁的李莫愁先沉不住气了。 她举起剑就想把这个什么柳公子扬公子的劈成两半。 苏轻韵见状赶紧拉住她,“莫要杀人!” 李莫愁无奈,舍了剑,赤手空拳冲上去。 柳公子也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见到李莫愁冲来非但不躲,还嬉笑着迎上,嘴里说着:“好妹妹,投怀送抱来了。” 下一秒,他鼻青脸肿飞出人群。 众人见他如此不堪一击,纷纷嘲笑起来。 那柳公子受了委屈,心情自不会好,他冲在场众人吼道:“笑什么笑,都给老子闭嘴!” 又爬起来,隔着人群对李莫愁放狠话:“你等着,我叫我大哥来弄你!” 围观众人见事情不妙,怕柳公子背后靠山来了恐会伤及池鱼,便都趁早散去。 只余几个胆子大的还缩在不远处观望,想看看后续如何。 经此一闹,苏轻韵二人的治病赚钱计划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开张先打烊。 李莫愁见眼前街道冷冷清清,“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唉。”苏轻韵也叹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静观其变吧。” 李莫愁点头。她倒不怕那什么柳公子,就算他身后的什么大靠山来了也不怕。 反正,江南这地方目前还没人打得过她。 这般无聊的站了一阵。 苏轻韵不认命,忽然想起包中还有其他东西。一阵翻找后她摸出个装有卷幅的小布袋,里面放有两张小横幅,上写几个大字:“看相算命”“八字合婚”。 苏轻韵把两张横幅一左一右挂在身后的竹竿上。这竹竿本是同富客栈小厮用来挂汗巾的,但是今天她们在门口摆摊也是昨晚和店家商量好的。 要不是突然冒出的柳公子,恐怕现在两人早已财源广进。 又过半日,早上看热闹的人都已回家。后来路过的人们不知情况,倒也被苏轻韵这充满神棍气息的横幅吸引来。 凭借着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练就的一番口舌,苏轻小顺利开了几张。 有姑娘来求问意中人何时到来,苏轻韵一脸高深莫测的回答:“姑娘你修行还不到家,佛祖其实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人选。只是你功德迟迟修不圆满,佛祖便不敢轻易放你意中人来到。” 这姑娘起初不信,后来苏轻韵又说:“你最近是否常常感到疲惫,总是容易心烦发火?” 那姑娘点头,“神了,你真是半仙啊。” 随后她摸出怀里银量放入苏轻韵手中,“求大师为我解惑,要怎么样才能功德圆满,早日与心上人相见?” 苏轻韵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算,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她道:“姑娘可吃斋念佛远离家中俗世,静心一段时日,相信我,要不了多久就会圆满了。” “多谢大师。” 等人走后,李莫愁满脸疑惑问她:“你真会看相?” 苏轻韵又点头,“不错,此乃我梦中所学,不收徒。” 李莫愁:“……” 插科打诨过去,李莫愁道:“说真的,师姐,这些年你独自在江湖上飘零,没想到竟什么都学了些,真不容易。” 苏轻韵笑了,她戳戳李莫愁,“我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不过是借了五行医术的观望之法,便可看出那姑娘最近郁气颇深,想必家里有事发生。” “再则她所求乃是意中人何时来,便可知道,她家估计在给她筹备嫁人。但是嫁去的夫家她不喜欢,这才想求神佛问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李莫愁点头,忽然想到若是被人看穿她在骗人怎么办。 于是将疑惑问出口。 苏轻韵笑容愈发灿烂,她道:“那就跑呗。” 眼见日落西山,两人把一天租借的费用结给店家,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忽然想起白天那柳公子说找人来,怎么一整天都没动静。 就算走得慢些,这一来一回也早该到这了,怎么回事? 正当二人互相提醒要小心防备柳公子的报复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莫愁留步!” 李莫愁转身看去,居然是陆展元,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白天冲她们放狠话的柳公子。 李莫愁双手环臂,冷眼看着陆展元,“你要替他出头?” “不不不,不是的。”陆展元飞快应答,生怕李莫愁误会了自己,他还有事相求呢。 他朝李莫愁拱手作揖:“先前之事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李姑娘原谅。” 李莫愁不接话,她倒要看看这人打什么主意。 陆展元把心一横,道:“请你救救我家夫人。” 第16章 第 16 章 苏轻韵把针具器皿收纳包中,李莫愁也来与她把桌子搬入客栈还去。 陆展元这时倒懂礼,直愣愣站一旁。 身边的柳公子沉不住气上前与他低声耳语:“陆少侠,就是她二人仗势欺人,不交街费。还把我给打了,少侠,她们分明是不把陆家放在眼里。你快……” 陆展元瞪他一眼,他便住嘴不再说话,只是心里仍然愤懑不平。 见苏轻韵二人已收拾妥当,再不开口恐失机会。陆展元于是大步向前拦住二人。 虽不知苏轻韵与李莫愁有和关系,但苏轻韵与前些日子的憨货苏清河并不大相似,他倒也没将二人联系起来。只当他早与李莫愁分开。 他面色焦急,说话却仍然保持他陆家少爷的风范:“李姑娘,纵然我们有天大误会,此刻算我求你,救救我夫人。” 他拦在客栈门槛,李莫愁牵起苏轻韵退后两步,“我缘何要帮你?便是我们没有前日的纠葛,你身后那小人折辱我们,只一点,我就看你不顺眼。” 陆展元额上冒汗,柳公子此人品行纵有不端,也是他家产业下的代行之一。若为外人惩楚于他,恐失了下面人心。 况且今日他为自己带路寻到李莫愁,也算有功劳。 可不处理他,如何能叫李莫愁消气? 不多时,陆展元心中有了取舍。他转身狠狠扇柳公子几巴掌,直到他才消肿的脸再度肿起。 陆展元心中一面念着:“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一面转身向李莫愁道:“李姑娘可消气?” 李莫愁不答,拉着苏轻韵要走。 陆展元急道:“我不白求你!看你们今日支摊看病,兜里缺钱吧?我给钱!” 听到这李莫愁脚步顿住,平日她在古墓从不需要考虑钱,可今日她已见识到行走江湖赚钱不容易。 何况她已做决定要带苏轻韵回古墓,求师父救她。 于是她转身,“我这样厉害的人出手可是价格不低。” 有戏!陆展元见她态度软下,松口气,又回到陆家少爷的端重:“报酬好说,只是情况紧急,我们路上边走边谈。” 李莫愁算不准他想干嘛,万一他不守信用又想害自己…… 于是她扭头看苏轻韵,接了求助信号,苏轻韵便往前一步,道:“再急也需给我们说清楚情况,否则我们怎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陆展元见状,也知道自己理亏,便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三人到了酒肆,寻了位置坐下。 说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前段时日,江南被侠义之士讨伐赤练仙子,而自打李莫愁在陆家庄大闹一场,这些义士便不敢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陆展元带头熄火引发的,还是因为李莫愁沉寂了。 而自李莫愁不再招惹江湖事,陆展元没了立威机会。只好闲在家中,整日与何沅君在一起。 他知晓何沅君原是别人药庄上的丫鬟,却因容貌遭当家主母刁难。 便花钱赎回她的身契,叫她从此自由。 两人成日谈诗词歌赋,理想人生,陆展元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比这更幸福。 她懂他心中抱负。 于是他决定要娶她为妻,让两人名正言顺。 麻烦也悄然来临。 何沅君在药庄作丫鬟时,一日上山采药,路途中见一人浑身是血倒在路中间。 便起了善心,捡他回去悉心照料。 此人便是武三通。 经何沅君照料,武三通很快痊愈。何沅君见他伤好便遣他离开。 谁料这武三通竟这般不是东西,在相处中觉得已爱上何沅君,要纳何沅君作妾。 何沅君不愿,便串通了他的原配夫人三娘一起在大婚日上跑了。 事情到这里应该结束,武三通偏不。 他宁愿丢下三娘和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要追回何沅君。 正好,在陆展元与何沅君大婚日上当众抢亲,叫陆展元成了江南的笑话。 谁能想到,江南大侠之子这么废物,连自己的老婆都护不住。 陆展元忧心何沅君,顾不上这些流言,他观武三通武功非常,一般人不是对手。便想到了李莫愁,遣下人寻,今日正巧被柳公子遇上。 他急也对,毕竟李莫愁不出门打架,大家都不知她动向。离何沅君被带走已经五日半了! “话都说到这了。”苏轻韵听完陆展元的话,心道:果然如云彩所言,故事的锚点就是世界框架,任剧情怎么偏移,锚点始终在。 她放下茶杯,接着说:“先谈谈报酬吧。” 陆展元以为她会说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哪想她半点同情心没有,只想着钱。 可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便压下心中不快,试探道:“十两?” 李莫愁不清楚十两银子值多少,便又看向苏轻韵,让她拿主意。 苏轻韵摇摇头,“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你说多少?” 苏轻韵伸出手笔画,“一百两。” “你狮子大开口,出手救人哪用得着这么多?”陆展元脸都黑了。 苏轻韵道:“非也。陆公子,这一百两可不仅仅是请李莫愁出手,更是包含你对你夫人的爱啊。你与夫人如此相爱,难道不值一百两吗?” 陆展元沉默半晌,点头道:“说的有理,我与夫人情比金坚,值。” 李莫愁见他这模样,心里直翻白眼。 苏轻韵见他答应的干脆,心中一痛,要少了。 一切谈妥,三人便动身去寻武三通。 …… 却说当日武三通将何沅君从成亲仪式上带走,轻功使了半日,终于在郊外一处茅草屋中停下。 他倒是住惯了草屋,何沅君却是住不惯。不管是药庄丫鬟住处,还是陆展元安排住处,都比这好太多。 加上她本就不爱武三通,又被强抢来,于是更加对他没好脸色。 武三通也想给何沅君更好的地方住,只是他抛弃了三娘离家来寻何沅君,三娘想必不会轻易让他进门。 再加上平日他从不管钱,只需顾自己在外打架惹事,回到家自有人给他热菜热饭。 好日子过够了,就会想玩点离经叛道的。 他劫了何沅君,一开始想着自己强抢民女,倒是理亏。更何况此时何沅君心里想着陆展元那小白脸。 于是便事事顺着、依着何沅君,只想她快些发现自己的好,忘了陆展元。 “阿沅,我给你烧了只鸡。你尝尝,可好吃了。”武三通拿着从土堆里烤出的烧鸡凑到何沅君面前,自己扯了只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何沅君在陆展元那过惯了好日子,对这种从地里刨出的食物满是嫌弃,“大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可是你今天还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阿沅,你是不是想吃鱼?我这就去给你抓鱼。” 武三通说罢丢下烧鸡就要出门。 何沅君再忍不住,冲他大吼:“大叔,你能不能认清现实,我不喜欢你,不爱你!你放我走吧。” 武三通被吼得一愣,下一秒他回头猛的抓住何沅君的肩膀,发疯一样,“不可能,阿沅,你喜欢我的,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你只是不敢认。不然为什么你要救我?啊?” 何沅君被晃得难受,她伸手使出武三通教的一阳指,打在武三通胸口。 武三通被打得一个趔趄,“你用我教你自保的武功打我,阿沅,你……” 何沅君也是慌乱,见他松手便转身逃离。 武三通被她的举动彻底激怒,脚踏轻功一个闪身挡住何沅君,抬手拽住何沅君臂膀,一个使劲把她往草堆上按,“阿沅,我本想叫你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意,但你如此不识抬举,我也不留情面了。” 他面容扭曲,“我叫你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怎么想别人!” “砰!” 破烂的木门被暴力踹开,李莫愁抬手就想甩出冰魄银针,被陆展元眼疾手快拦下,“我夫人在这!” 无奈,李莫愁只好拔剑冲武三通刺去。 武三通被这一吓,飞快起身闪躲,一面不忘把松垮的腰绳系紧,“你们是何人?” 不必李莫愁回答,武三通见陆展元从苏轻韵身旁走出,心下了然,“原来是你这小白脸。” 他抬手想使一阳指杀陆展元,被李莫愁举剑拦下,“你的对手是我。” 苏轻韵见两人飞出茅草屋,预感不妙早便溜出一旁躲着。 果然,下一瞬茅草屋被二人内力波及炸开。 陆展元护着何沅君从茅草堆中爬出。 三人追着李莫愁两人一路向宽阔处去。 等苏轻韵三人赶到时,李莫愁与武三通已过了百余招数。 李莫愁停在树上,心道此人功夫不错,能与自己打得有来有回还不落下风。 只是两人武功接近,想干脆利落的解决他恐怕不行。 她眯了眯眼,心里闪过些狠毒,不杀此人,日后恐遭祸端。 于是她又摸出冰魄银针。 武三通在地上警惕看着李莫愁,心里也是十分忌惮,这女子武功招数怪异,从未见过哪家哪派是这风格。 见对面动了,他便更加警惕,体内真气蓄势待发。 李莫愁自树上落下,口中道:“我看你也是个对手,不如我们休息休息,一会再战?” 武三通不知她打什么主意,还没想明白,忽见眼前空气闪烁银光。 “咻咻咻!” 三枚冰魄银针飞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武三通眼神瞪大,反应不及。 “铮——” “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却歹毒!”一中年妇人踏风而来,抓起愣在原地的武三通爆退几步。 李莫愁见银针落空,抬眼再觑那妇人,“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那妇人仰头大笑不止,“你伤我丈夫,倒头来还不认得我。我是三通之妻,武三娘!”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李莫愁也笑,她道:“原来是这个抛弃妻子,强抢别人妻子的家伙的糟糠妻呀。” 忽然她眼神一凝,又是数枚冰魄银针飞出,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人什么实力。 未等武三娘有所行动,忽得天空飘来些许落叶,吡吡拨拨的挡住银针去路。 银针碰到落叶,好似蚍蜉撼大树,被里面蕴含的浑厚真气震化成灰,迎风散了。 李莫愁眼神瞪圆,扭头左右看了,“谁!” 不知何处走出个白袍僧人,他眼神慈悲又空明看向李莫愁,双手合十,口中念到:“阿弥陀佛。” “施主,你杀心太重……” 李莫愁不认得这秃驴,便举剑喝道:“哪里来的秃驴,要管闲事?” 僧人不语,旁边的三娘站不住,抬剑指向李莫愁:“无知小儿,敢与一灯大师这么说话,看剑!” “一灯大师是谁,没听说过。要打便打!” 眼看两人又要战作一团,一灯大师口中念句“阿弥陀佛”,随后抬手一挥,浑厚的真气外放,将两人生生分开。 李莫愁被震退几步,苏轻韵赶忙上前迎住。二人彼此倚靠,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灯大师身上。 不同于李莫愁眼中的狠辣,苏轻韵知道一灯大师的身份,看向他的眼中满是考量。 先前不敢靠近战斗中心圈的陆展元此时也扶着何沅君,小心躲到李莫愁身后。 见到何沅君,武三通又要发疯。 他看着何沅君一面想冲她跑去,碍于一灯大师在场,他只能隐忍又克制的看着她。 视线偏移,见陆展元搂她入怀中护住,当下便失去理智,大喝道:“阿沅,我的阿沅,放开我的阿沅!小白脸,老子要你死!” 他武功本就比三娘高强,发起疯又怎么拦得住? 三娘眼睁睁看武三通奔向何沅君,心中仿佛被蚁虫啃咬,密密麻麻的疼。 她开口,仍想挽回武三通,却连话也说不完整。 “三通,三通……” 李莫愁在苏轻韵的护持下站稳脚跟,见这一幕,心里讽刺,果然如师父所说,天下男儿皆薄性。 她眼看武三通追着陆展元喊打喊杀,并不想上去帮忙,只在原处看戏,反正陆展元出钱只要她救他夫人。 如今他夫人救回,也就没李莫愁什么事了。 于是李莫愁眼珠一转,想给现场添把火。 她冲三娘喊:“武三娘,你丈夫薄情寡义,我要是你就一剑杀了他,省的眼见心烦。你说是不是?” “阿弥陀佛。” 不等三娘有所反应,一灯大师抬手便是一记一阳指,打在武三通身上,让他生生吐口血出来。 “三娘,去把三通带回来。” “是。” 武三娘顺从的向武三通奔去,到了武三通身边,她拿出绳索捆住他的双手,押着他回到一灯大师身边。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一灯大师看向陆展元他们,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没事吧,贫僧的顽徒冲撞二位。” “没事没事。”亲眼看见了一灯大师出手的陆展元哪敢有脾气,胡乱摇头。 一灯大师见此点点头,又看向李莫愁二人,他道:“姑娘,贫僧见你年纪轻轻,身上戾气却重,不如随老衲修行一阵化解一番。” 李莫愁张嘴想说些什么,被苏轻韵拦下,她前走一步,对一灯大师道:“一灯大师,早听闻你的名号,亲眼见了却不想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姑娘何出此言?” 见一灯大师不生气,苏轻韵便有底了,“你说我姊妹身上戾气重,怎不说你弟子作恶多?” “你徒弟抛妻弃子、强抢他人夫人,你不管他,倒来管我姊妹。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阿弥陀佛,施主说的有理,是老衲管教无方,给诸位带来麻烦。” “何止是管教无方,我看你自己也是修行不到家。” “你大胆!”武三娘喝道。 一灯大师抬手止住三娘,“小友如何这般看待贫僧?” 苏轻韵笑了,这个一灯大师难道是个虚心听人建议的吗? “方才我姊妹与武三通激战,隐隐要分出结果,你们便出现横插一脚。” “你们不问缘由便认定是我姊妹打伤他,要与我们动手。这怎么不叫是非不分?” “况且我刚才想了想,你们既然一个是武三通师父,一个是武三通妻子。那么想来,你们必是为他的事而来,说明你们早知道武三通做出的下作事情,却不阻止。” “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你们想借着我姊妹冲动,把武三通做的腌臜事掩盖。待得此间事了,日后你们又是清风明月。” “旁人想起来也只会道:哪里来个戾气深重女子,不知死活触了一灯大师霉头。一灯大师有心化解,她不领情,反被一灯大师座下弟子给消灭了。” 苏轻韵说完,李莫愁在她身后忽然冷汗连连,她心自暗道:好险与师姐相认,不然自己这性子出去不得被人耍个团团转? 而那边一灯大师被苏轻韵这一番话连环指控,一时不知辩解,只得双手合十:“罪过,老衲从未想过这些。” 见一灯大师理亏词穷,武三娘便站出来说话:“你不要用你的下等心思揣摩大师,大师一身正气,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们确实是为三通而来,但是刚才你也看见了,你姊妹有杀心,我们怎能不防?” “那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是故意是什么?时机掐得可真准啊。” 武三娘气急,脸色涨红,“路上有些耽搁,难道还要和你说吗?” 苏轻韵突然不与她继续,转头看向一灯大师,“大师,你自己看着,你教出来的弟子和他妻子,怎么都这么有心眼。一个刚才当着你的面还敢发疯,一个现在当着你的面失态。啧啧,你这个师父当得不怎么好啊。” “阿弥陀佛,小友教训的是,贫僧回去自会反思。”说着,一灯大师看看武三通,又看看武三娘,心里想着苏轻韵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太纵然弟子放肆了。 见他们就这么转身离去,李莫愁有些横横,看那武三通就不是个好人。这种人居然也学得上乘武功,呸! 她想着,等回去就央师父教她玉女心经,势必要打赢秃驴。 正好还可以求求师父帮苏轻韵治治她那破碎的经脉。 等一灯大师带着武三通和三娘走了,陆展元扶着何沅君来的李莫愁面前认真道谢。 李莫愁伸手,“给钱。” “……” “这,钱财都在陆家庄,我怎么会随身带着。不然你们跟我回陆家庄,正好喝杯喜酒。” 李莫愁抱着剑,皱眉,“谁知道你陆家庄里有没有天罗地网。我不去。” 苏轻韵也道:“我们不准备在江南待了,你把钱换成银票送去同富客栈给我们,要亲自送来。” “这,好吧。” 事情聊完,李莫愁与苏轻韵并肩离开。 留陆展元二人在原处。 “沅君,你没事吧?”陆展元把何沅君从上到下看一遍,见她衣裙褶皱,面色一滞,“沅君……” 何沅君知他心中所想,慌忙解释:“展元,我没有……”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陆展元猛的抱住何沅君,像找回了丢失的珍宝。 …… 再说李莫愁两人离开后,只沿着小路慢悠悠走回客栈。 路上,李莫愁问道:“师姐,你怎么认识那秃驴?” 苏轻韵道:“不认得,听说而已。” “好吧。对了师姐,我想带你回古墓,求师父给你治病。你觉得如何?” “……嗯,”苏轻韵思考着,“我想先带着你一起去寻我娘,还有我们的师姐。” “哎呀,不冲突的。”李莫愁晃晃苏轻韵手臂,“我也想同你一起,但是我溜下古墓太久,这个师父肯定要出关了。” “你先陪我回去,我先和师父讨饶,叫她轻点责罚我。再和你一起下山,怎么样?” 见苏轻韵还不松嘴,她又道:“师姐,你体质虚弱,万一我们还没找到师父师姐,先把你熬死了怎么办?” “……”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