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楚钺的伤势太重,寻常医师已经无法治愈,需要加以巫术辅佐治疗,秦青宛便命郢都医术和巫术最好的巫师邹午和陶菊一同为楚钺治伤。
在二人的全力救治下,楚钺才保住了性命,但还需修养一年半载才可伤愈。楚钺给邹午加官进爵,而陶菊不要这些。
“大王,臣妇只求大王赦申荼之罪,她虽然有错,但对大王绝无二心。”陶菊求道。
“念你救寡人有功,就复申荼第五如夫人之位,解了禁足。”楚钺有气无力道。
“臣妇谢大王。”陶菊叩头道。
周都,洛邑。
楚国大夫苏顺受国君之令,向天子进献上厚礼,其中黄金就有五千镒。
这两年宋国疏于纳贡,让王畿本就吃紧的财资雪上加霜,楚国突然送来如此丰厚的财物,实在令姬瑾心动不已,仿佛整颗心都被抹上了香甜的蜜。
听苏顺说完所求之事,姬瑾觉得没什么大事,原来就是楚子被陈国行刺,陈国对楚国不敬,这陈国是晋国盟友,楚国便请求天子让晋国管好盟国,命晋国进攻陈国。
姬瑾想到上次他号令晋国攻宋,派遣姬皙出使晋国,晋国就乖乖听从了,此事也容易办成,对他来说不过写一份竹简的事。在他看来,此次也不用派使臣跑一趟,将他所写的竹简寄到绛都就行了。
晋国,绛宫。
姬瑄读罢姬瑾的书信,眉峰微蹙,对姜云陵道:“天子来信说陈国对楚子不敬,公然行刺楚子,让陈国的盟主晋国出兵攻陈,还楚国一个公道。”
天子竟以陈国行刺楚子为由,让晋国攻陈,殊不知,这刺客还是晋国拨给姬娴的。
姬瑄眸子略垂,天子此举,想必是受了楚国贿赂,就来掺和此事。而楚国对陈国附晋不满,就让天子指使晋国攻陈,进而挑拨晋陈之间的关系。
姜云陵开口道:“王畿让晋国攻陈,又没说让何时攻,现在陈国德行未亏,如果陈国德行有亏,再去讨伐也不迟。”
姬瑄心下赞同,目下陈国和晋国并没有矛盾,陈国也没有寻事生非,无故冒犯他国,晋国就不能接受王令攻陈。
楚国,郢都。
陈祚怕行刺一事会给陈国带来灾祸,便带上礼品,亲自前来楚王宫致歉。
申荼搀扶着楚钺出来,陈祚已经坐在殿内等了一会儿。
陈祚行礼道:“寡人对楚君受伤一事深感遗憾,内人行事欠妥,实属不该,特备薄礼向楚君致歉,望楚君宽怀。”
楚钺漆黑的瞳仁含着冰霜:“陈君觉得,致歉有用吗?”
陈祚知此事不会轻易了结,便道:“楚君想要什么补偿,我陈国可以给的,寡人会尽力而为。”
楚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嘴角勾勒出邪肆的弧度:“你说此事是你夫人所为,那你就杀了她罢。”
陈祚的脸变的扭曲,痛苦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为什么他一再退让,楚钺仍不肯放过姬娴?他的怒火在胸腔里乱撞,手臂猛得将几案上的杯盏等器皿推到地上。
“告辞!”陈祚冷冷吐出两个字,甩袖而去。
到了用夕食之时,申荼扶楚钺从床上坐起来,端起旁边的粥,娴熟地用勺子送入楚钺口中。
楚钺心情低落,这些诸侯国各怀心思,应当再加深诸国和晋国的矛盾,如此才能让晋国被群起而攻之,利于楚国北上中原。
“大王还在想陈国的事情吗?”申荼观察着楚钺的神情,试探地问。
楚钺点了点头,眼神一暗,仿佛无尽的深渊:“陈国夫人是晋国公主,倘若想让陈国重新附楚,只有杀了陈国夫人了。”
姬娴和陈祚育有二子,还为陈国拿到晋国的水利图出力颇多,维系晋陈之间的关系。
“妾有一个办法,大王不如让郑伯动手,如此便可将郑伯与楚国捆在一条船上。”申荼见这碗粥已经见底了,便将碗放回托盘中。
而后,申荼附在楚钺耳畔,轻声说出了她的计策,引郑羽至楚国,达成此事。
“阿荼,你真是寡人的解语花、知心人。”楚钺听完,抬手抓住申荼的腕子,深深望入她的眸中,见她眼波之间,俱是对他的关切和爱意。
楚钺一把将申荼搂入怀中,感到身心都放松了许多,在冰冷坎坷的处境中,还好有申荼陪着他,为他排忧解难,有她在,漫漫长夜丝毫不无趣,严寒的冬天仿佛也没有那么冷。
为了让郑国放松警惕,楚钺下令把冷宫中的郑宝姽放了出来,恢复为第三如夫人。
郑宝姽从冷宫出来后,当晚楚钺便去了她的寝宫,让她写信给她的父亲郑国正卿,让郑舌推动郑羽入楚。
楚钺以买郑国的弓箭为由,邀请郑羽到郢都一会,二人已在殿内谈了半晌,但价钱还没有谈妥。
“这是楚国特产的酒,郑君再多饮几杯嘛。”楚钺饶有兴味地看着郑羽,举起酒杯劝道。
郑羽端起酒杯,又饮了一杯,绵厚甜爽的美酒滑过舌尖,让他脸上的红晕更加艳丽。他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面有难色道:“楚君开的价钱太低了,这笔买卖划不来。”
郑羽突然想到,楚钺开价这么低,怕是有意为难他,他不答应,楚钺不知会用什么手段逼他就范。郑羽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大半,这里可是楚王宫,他还是不要在楚王宫多留了。
“楚君啊,郑国还有诸多事务待寡人处理,寡人先告辞了,谢楚君款待。”郑羽起身拱手,想要回郑国。
“郑君且慢,寡人还有一件事要和楚君谈。”楚钺见他要走,也站起来。
“楚君还有什么事?”郑羽回身,温和有礼地道。
楚钺走近几步,沉声道:“陈国夫人曾刺杀寡人,害的寡人险些丧命,寡人想请郑君帮寡人杀了陈国夫人。”
郑羽的眼睛陡然瞪大:“这,这寡人绝不能为。”楚钺请他来,果然没安好心,竟然威胁他杀人,真是太可怕了。
郑羽拔腿就跑,到了门口时,门两旁的侍卫们亮出明晃晃的长矛,阻拦住郑羽的去路。
郑羽眼里露出惊慌之色,转身看向楚钺:“这件事你明明可以自己做,何必要拉上寡人?”
“因为只有这么做,你和寡人才能成为一条船上的人。”楚钺盯着他,缓缓开口。
“若寡人不同意呢?”郑羽神色倔强。
“哦,那郑君就要在楚国多住上些时日了。”楚钺抬眸扫过郑羽。
“你,你要干什么?”郑羽颤声道。
“郑君不同意,寡人只好请郑君住牢房了,把他带下去。”楚钺挥手吩咐侍卫。
楚国大牢内,郑羽被绑在一个木桩上,狱卒用板子打他,又用鞭子抽,郑羽一直咬牙忍痛,不肯屈服。
楚钺抬手让狱卒停下,他缓缓靠近郑羽,看着他惊恐的眼神,轻声道:“放心吧,寡人不会要你命的,只是想让你帮寡人一个忙,不要怕嘛。”
“寡人是不会帮你杀陈国夫人的,你尽管打罢。”郑羽的身体微微发抖,但内心仍然坚定。
“郑君不同意杀陈国夫人,就把寡人送给你的五百辆战车全还给楚国,还有你们郑国欠楚国的地。”楚钺冷漠道。
“这些东西寡人愿全数归还,还愿再赠楚君厚礼,只要楚君别逼寡人杀陈国夫人。”郑羽马上道。
楚钺心道这郑羽真是油盐不进,但他就不信没有能让郑羽屈从的东西了,他神色逐渐变得冷酷:“如果你不帮寡人,寡人就把你偷了晋国赠给陈国的水利图的事传便各国,让诸侯全都知道,让你和郑国在诸国之中颜面尽失,受尽天下人耻笑。”
闻言,郑羽顿时脊背发凉,目光怔怔,冷汗涔涔,距离他盗得图纸,已过去近两年时间,郑国依照这张图纸修筑水利工程,也快完工了,修好即可用于郑国农事。
此事一旦暴露,他和郑国会……令天下人为之不齿。
“怎么,郑君怕了,可同意帮寡人做事了?”楚钺唇角浮现嘲弄与得意的笑。
郑羽一呼一吸都分外沉重,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头弥漫着沉沉的压抑,仿佛灵魂被拉入无尽的深渊,同楚钺一起沉沦。
晋国,绛宫。
一个青年男子被侍卫押了上来,他头发散乱,神情狼狈,脸上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正卿何复向姬瑄禀报,何复旁边还站着上军将林奉和其子林裕。
听完何复所言,姬瑄了解到,此人便是鲁国臣子季翰,不知何故刺杀林奉父子和林奉之弟,何复带人赶去相救,却只救下林奉父子,林奉之弟不幸身亡。
其他的刺客都被当场击毙,只有两个刺客活了下来,一个便是季翰,另一个逃走了。
姬瑄神色分外沉重,这两年晋国卿大夫频频遇刺,行刺之人还来自诸国,在楚国的挑拨下,晋国外患愈加严重,但他要让晋国日月重光,海晏河清。
经过一番问责,姬瑄下令将季翰打入大牢,并通知鲁国此事,还令梁序调查另一名逃走的刺客是谁,背后还有哪国指使。
阴冷晦暗充斥着牢狱,仿佛厚重的铁笼,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息的沉闷和压抑。
季翰感到分外寒冷,身上疼痛难忍,时不时还有人来给他上刑,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另一名刺客是他的姐夫,陈国正卿宁蓬,宁蓬倒是逃之夭夭了,留他一人在晋国受罪。
宁蓬的妻子是楚国令尹孙同殊的姐姐,楚国忌惮晋卿林奉主持修水利的成效,便想除掉林奉,他和宁蓬都是接受楚国贿赂刺杀林奉的。
倘若不是何复及时赶到,他和宁蓬就会得手了,都怪何复,令他们功亏一篑!
季翰深深低垂着眼睛,眼中涌出泪水,只希望鲁侯崇能尽快派人来救他。季氏是鲁国势力强大的卿族,况且林奉之弟是被宁蓬杀死的,不是他杀的,他还是很有可能回到鲁国的。
为了将季翰换回,鲁侯崇给予晋国众多惠利,改盟晋国,晋国方将季翰放回。
晋国绛宫,醉云宫。
“臣恭喜君上,君夫人有孕一月了。”医师道。
“好,下去领赏罢。”姬瑄眼角眉梢俱是欣喜,坐到床边望着姜云陵,眸间溢出温柔的光:“阿陵,我们又有孩子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
姜云陵躺在榻上,长发如丝一般轻轻披散在枕边,眼眸轻阖,恬静的脸庞散发着月光般柔和的光芒。她想了想道:“我现在最想吃芸苔了。”
“那好,你再躺一会儿等着。”姬瑄宠溺一笑。
过了一会儿,各式各样的芸苔汤和主食便摆上了几案,食物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看着满桌的汤,姜云陵的嘴巴微微张大:“这么多啊?”
“不是很多呀,芸苔香蕈蛋汤,芸苔骨头汤,芸苔虾仁汤,芸苔肉片蛋汤,芸苔鱼汤,芸苔鸡汤,你试试喜欢喝哪一个,以后天天给你做。”姬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