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岭捡了块石头,掀开凶狠男子挡住的身躯。
一下,胳膊的肌肉暴起,将铁链砸断:“阿秋,等会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沈子秋快步走到门口,二人擦身而过,只听得见谢岭的一句话。
“放心去做,我信任你。”
凶狠男子还要去拽沈子秋,这次却换了谢岭守在门口,高大的身躯似屋内人的保护神:“哥儿同哥儿,不会辱了孕夫的清白。你若再胡搅蛮缠,老子剁了你!”
凶狠男子被谢岭的煞意吓到,而且的确没了理由,只能吐了口口水,站在一旁。
屋内的沈子秋知道谢岭听不太清,用了最大的声音说话:“谢大夫,孕夫又晕了过去,身下的血也止不住。”
“背篓里有当归和车前子,你先给他喂下。把他弄醒,他不醒就无法生产。”
“好。”
很快,传出了孕夫气若游丝的声音,他的睫毛上挂满了汗水,看不清,下意识抵抗:“男人,不要男人!”
“啪!”沈子秋给了孕夫一巴掌,气得发抖,“我是哥儿。而且,你还有孩子,还有你自己。难道你就因为外面那个畜生就这样放弃吗!”
孕夫勉强看清了眼前人,一个孕痣黯淡的哥儿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孩子?自己?
他从来以夫家为纲,爹郎也说要将自己放在最后,好好伺候夫君。
沈子秋的一巴掌好像将他抽醒,孕夫双眼流泪:“我不想死,我还想见见我的孩子,求您救我。”
“别怕,我和谢大夫会尽力救你的。”
谢岭听到动静,知道孕夫已恢复了求生意志,忙道:“章氏,深吸一口气再屏气用力。阿秋,看看他身下如何?”
沈子秋依言,快速掀开孕夫衣衫,却不见胎儿的脑袋:“谢大夫,胎儿好像卡住了。”
药材、针灸,一切的方法都用上了。谢岭的心跳得飞快,脑子快速地运转。
只剩下唯一的方法了,李大夫千百次钻研却从未实验过的方法。
谢岭孤注一掷:“阿秋,一只手扶着肚子。让孕夫自然呼吸,呼气时先上推,等胎头松动,再转动胎位。”
屋内只剩下孕夫痛苦的嚎叫,仔细辨认却能听出断断续续的语句:“我要……见我的孩子……求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
哇哇哇!
孩子的哭声充满整间产房,生了。
沈子秋在谢岭的指导下断了脐带,抱着孩子送到孕夫旁边。
他走到门边,巨大的心神耗损让他跌坐,无力再开门,释然地笑:“谢大夫,我们成功了。”
谢岭似有所感,背抵着门。
隔了一道门,两人背靠背,分享着彼此的心境。
喜悦又庆幸。
谢岭开了门,沈子秋就倒在自己的身上,高强度地一连串事情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谢岭小心翼翼地将沈子秋抱到一旁,靠在墙边,脱下自己的外袍,轻声道:“睡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日/他妈/的,生了个赔钱的哥儿。”
凶狠男子在谢岭抱沈子秋的时候就闯了进来,看了眼孩子。不是他想象中带把的男婴,眉心多了颗碍事的红痣。
难听地骂了几声,就不顾孕夫和孩子的死活,接着到赌场寻乐子去了。
谢岭上前,孕夫在看过孩子后就晕了过去。翻开眼皮,瞳孔未散,谢岭松了口气,收回银针。
旁边安静睡觉的孩子待在肚子里的时间有些长,不过是个福大的,脸色并没有发青。谢岭仔细检查了番,母子平安。
找了厨房去熬药,药汤未好。
“谢岭,人救回来了吗?”
李大夫被杨小柳搀扶着赶到,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浓烈地血腥味,把他拉回到28年前痛苦的记忆。
他站在产房前,不敢进去。
谢岭推开门,露出里面安睡的婴儿:“师傅,是您研究的手推法将他们从鬼门关前带回。”
李大夫老泪纵横,语气中带着欣慰:“我没有让悲剧重演。阿朝,你看到了吗?”
这一刻,李大夫已布满灰尘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救赎,透过章氏他救回了那个定格在二十五岁的阿朝。
夜幕低垂,凶恶男人还没回来,章氏醒了。
抱着熟睡的孩子,想对谢岭和沈子秋磕头,被拦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二位,能请二位给我的孩子取个名字吗?”
谢岭道:“你真的要感谢的应该是李大夫,若是不介意能让他帮孩子取名吗?”
李大夫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可以吗?”
章氏坐在床上,忙道:“谢谢李大夫,可以,当然可以。”
李大夫思忖片刻:“朝阳,这个名字喜欢吗?”
阿朝,向阳。
“朝阳。”章氏点着孩子的鼻尖,温柔地笑,“以后你就叫朝阳了。”
天色已晚,李大夫的腿受了伤,又担心章氏和孩子后续的身体状况。于是,自发留下,住在客房里。
谢岭和沈子秋手牵手走回家。
“今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在家等你好久,不见你回来,就去李师傅那找。药铺空无一人,针灸包和你带的背篓都不在,我就猜测你和李师傅出门看病去了。”
“然后,我就想回家。却在回家的路上,听见章氏的汉子和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对话。他们提到了你,于是我立刻偷跟在那汉子身后寻你。只是他走得快,所以我来的晚了点。”
谢岭摇摇头:“不晚,你来的刚刚好。今日若不是你,章氏不一定能活。章氏的汉子就是个畜生,若我真的硬闯进去,恐怕他真会让章氏浸了猪笼。”
谢岭突然驻了步,正面抱住沈子秋:“阿秋,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谢大夫。”
“未来,我们成亲后能不能不要孩子?”
不要孩子……
沈子秋神情黯淡,谢大夫不想拥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吗?心中剧痛,让他连反抱住谢岭的力气都没有。
“阿秋,我怕。”沈子秋却发现谢岭颤抖着声音,“我怕你和他们一样,受那么多苦楚。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别的什么也不要。”
谢岭不是不喜欢孩子,相反,现代时每个周末他都会去孤儿院,带些生活用品去看望孩子们。
在没见过章氏生产困难前,谢岭曾一遍遍幻想自己和自家小夫郎的孩子会有多么可爱。
但现下,他不想让沈子秋冒险。
沈子秋抚摸着谢岭的脸庞:“若是谢大夫,我愿意的。”
在翎朝,没有生育的哥儿是可以被夫家直接休了的,哥儿的用途本就是为了生育。即使哥儿生产比女子难上许多倍,即使哥儿大多死在生产上。
潜意识里沈子秋是排除这观点的,好像有人和他强调过千千万万次。
可谢岭不一样。
沈子秋觉得,世上除了谢大夫,没有人能让他愿意。
二人走到谢家村,羊肠小道上已空无一人,各家各户都灭了烛火。
月光也被云朵遮了,让谢岭看不清路。
谢岭握紧沈子秋的手:“你若是害怕,就靠紧些。”
随即,就感受到自家小夫郎靠上来,环上自己的胳膊,柔柔弱弱地开口:“好黑,我怕……”
【谢大夫怪可爱的,那么大的人怎么会害怕黑暗?但这样就能寻个理由和谢大夫再近些。】
谢岭一挑眉,原来是装作的害怕。
恶趣味地开口:“阿秋,你知道谢家村里亥时会遇到些什么吗?罢了,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
沈子秋上钩,缠着谢岭:“谢大夫,说话哪有只说一半的事。”
谢岭声音放低:“传闻,谢家村的小路上,有一“人”不断地徘徊。但她从不出现在你身前,而是站在你身后。”
“就这样一直一直跟着你,叫你的名字。若是你回头,肩头火熄灭,一双流血的眼便会死死盯着你。”
声音愈发得低,周遭的树叶在寒风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往下看去,单单一个头颅就这样靠在你的肩头。”
沈子秋的心不自觉提起。
谢岭附在对方耳边:“你看,亥时了……”
“咚——咚——咚”
破旧的土泥巷子被明灭的灯笼光勉强照亮,转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肩膀一高一低。
烛光闪了几下,冷风扑灭,人影也一并悠然地灭了。
声音却离二人越来越近,近得似面贴面
“咚——咚——咚”
沈子秋真的害了怕,拉起谢岭的手狂奔。
谢岭随着他的步伐一同奔跑,直到一鼓作气跑到家中。
沈子秋才喘着气停步,还不忘将院门关紧,谢岭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小夫郎的反应真是好玩。
鬼故事是他临时想的,两人刚刚看见的人影是每夜打更的谢丰。谢丰自四十岁起便得了怪病,两个肩膀就一高一低,并不是谢岭口中的“鬼压肩”。
沈子秋看到谢岭在笑,立刻反应这是个编造的故事。
生气地不理会某人,自发回了房间。
谢岭听到房内有什么拖移的声音,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惹恼了沈子秋。
忙跟上去,想要服软道歉。
笑话,他还想晚上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夫郎睡觉呢!
进了屋,果然看见两张拼在一起的床又被沈子秋重新分了开来。谢岭的那张床更是被沈子秋推到墙壁角落。
谢岭求饶:“阿秋,我错了,不该吓你。把两张床拼回来吧。”
沈子秋却硬了心肠,他最怕鬼怪之类:“谢大夫你只会编排我。今夜,绝对不能上我的床!若是上了,你就是牲口。”
谢岭老老实实地到角落的床上,举手保证:“阿秋,你别气。我答应你,今夜若是爬你的床我就是牲口。”
谢岭答应得那么干脆,沈子秋狐疑地看着对方,却见谢岭真的躺在角落的床上,道了声晚安,将蜡烛熄了。
万物沉睡,沈子秋也完全睡着。
黑暗中却有个高大的人影轻手轻脚地将沈子秋抱起,放在了另一张床上。
人影也钻进了被窝,从后环抱住沈子秋,忍不住埋在肩头,亲了一下脖颈。
沈子秋睡眠浅,肩头一沉,让他惊醒。
转头瞧去,一个脑袋正靠在自己的肩上。夜里谢岭的鬼故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让沈子秋忍不住喊了声:“谢大夫!”
肩上的脑袋却回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困意:“嗯,我在。”
沈子秋反应过来,骂道:“都说不上我的床,谢牲口!”
谢岭被沈子秋骂,却忍不住笑了下,连着又亲了几下修长的脖颈:“阿秋,这是我的床。”
谢岭倒是信守承诺,真的没有爬上沈子秋的床。却是半夜里等着沈子秋睡熟,将小夫郎抱到自己床上。
谢岭的床被沈子秋推到墙壁旁,反而更遂了谢岭的愿。
此时,谢岭待在外围,自家小夫郎则被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床又小,更为狭隘,沈子秋的呼吸间皆是谢岭身上的草药味。
巨大的体型差让沈子秋完全窝在谢岭怀里,没有一处可以逃避。
谢岭咬着沈子秋的耳垂,牙间厮磨,哑着嗓子撒娇道:“阿秋,以后我们就这样睡,好吗?”
沈子秋被谢岭吻得指尖发软,连骂人都像床笫间的爱语:“牲口!唔~”
谢岭低笑:“牲口便牲口,阿秋喜欢就好。”
云朵散去,月光又露了出来。透过纸窗,映出墙上唇齿交叠的一对人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