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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遇袭

作者:冬雪落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心脏今天实在受到太多刺激。我踟蹰在原地,一时找不到控制脚的知觉。不过我很快冷静下来,缓慢地,将手指放入那个半透明装置中。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手指滴落。没过几秒,那些屏幕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滚动的速度突然加快,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率搜索着。


    我死死地盯着它们,眼前却蒙着一层迷雾,看不清任何数据;脚底踩着东西,像是棉花,软绵绵的几乎要摔倒;空气穿过我空落的胸膛,留不下一丝痕迹,只有无尽的寂寞。


    我设想过眼前这一幕很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预演出来。我现在的这种感觉是期待吗?如果是的话,我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如果检测成功,我就会找到我的母亲,我那未曾蒙面的,曾与我连着脐带的女人。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是贫穷还是富有?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会对我有愧疚吗?她会憎恨我吗?她也在寻找着我吗?


    我的母亲。


    也许是太突然了吧,毕竟,为了找到她的下落,我已经努力了数年。才通过武装侦探社与猎犬的人脉,找到给我进行全国范围内基因匹配官方人员,尽管要价高昂,让我不得不在横滨打拼多年也没能攒够。


    而现在,假如我运气好——不用太好,不要那么倒霉就行——也许我就能够找到生身母亲的线索,或者其他亲人的线索。


    那样的话,我毕生的夙愿也许就能够达成了


    我一眨不眨地望向那些数据,心底的滋味略有酸涩。感激什么的另说,只是想到:这一次该轮到我给他们酬金了。


    中原中也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声音和谐悦耳。我却无暇欣赏,只紧紧盯着那些屏幕,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房间太安静了,那些数据明明静默无声,却喧嚷得人心烦意乱。我难耐地向中原中也搭话:“你说最后会不会得出什么‘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或者‘我们其实是未曾谋面的仇人’剧情?”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说:“少看你那些垃圾小说。”


    我耸耸肩,说点正事:“你们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人的基因信息,又为什么从不显露出来?毕竟这些情报如果不售卖,对你们来说就毫无价值。”


    “港口Mafia虽然有着能够和政府叫板的实力,但获取到公民信息这种事还是夸张了。”


    我上前两步,发现中原中也最开始的微扬的眉宇现在紧紧皱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非常棘手的状况。但是他依然抽出精力回答我的问题。


    “港口Mafia有属于自己的信息库,你可以理解为黑网,能够将大批的信息泄露拷贝编织成情报,以供随时取用。这就是为什么不要想着叛逃港/黑,没人能保证自己的信息永远不会流出去。”


    我问:“那太宰治呢?”


    中原中也在键盘上敲打的手忽然加重,好像要把键帽摁碎。


    我熟练地后退半步,背着手,讨饶地笑笑:“哇塞,这么厉害,那你们的资料库存也与官方不相上下了。”


    就像中原中也说的,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信息永远不会泄露,所以只要港口Mafia算力够强,理论上完全可以拥有大部分日本人的各种资料。


    这让我升起几分期待,这么多基因,总会有与我相联系的蛛丝马迹吧,也许这么多年的寻找,这么长时间的苦旅也就此可以结束了。然而中原中也冷着脸瞪了我一眼,突然拿起帽子,向外走去。


    欸,怎么要走了,难道是恼了?


    我有些急切地追上去,中也又停在门口,语气低沉,说不上是严肃还是烦躁:“这就是太宰那家伙想到的思路,又与港/黑内部的黑客合作打造出的黑网。网络布置大部分只停留在横滨,约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涵盖率,除了政界上层和军方,几乎不会再有漏网之鱼。我的血亲就是主要依靠这种方式找到的。所以……”


    他不再说了,只留下背后的机器滴滴乱响,我下意识转过去,半途又定住,身体滑稽地扭曲着。


    那些滴滴声好似在宣告着某种无助。我伫立在原地,心中那鼓动的热血逐渐冰冷下来。


    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这并不是第一次失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黑网既然没有得出我需要的结果,就说明我要找的人要么是军方,政界,要么就不在横滨,对吗?”


    中原中也点头,望着我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是啊,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如果横滨不存在我要寻找的人,那么我留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滴滴声愈发急促,最后变为拉成长线的刺耳噪音。那些电脑已经燃尽了,发出一种如冲锋的斯巴达勇士向前然后被坦克碾压过去的无助呐喊。我被我的联想逗笑了。


    中原中也看神经病一样嫌弃地望着我,我没解释,只是问:“欸,中也,我来到横滨已经多久啦?”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三年,五年,至少我还没加入港/黑时你这家伙就已经在了。那时你就是这副样子,这么多年也挺耐活的。”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说得“这副样子”是指什么,也不关心,只是转头看向那一串串报错的屏幕,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说实话,这么多年,已经差不多麻木了。


    异能特务科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攒够足够的钱或者达成他们的业绩,就给我打开一次匹配基因的权限。但那些业绩实在太多了,钱的尾数也看不见尽头,我只好一笔一笔地赚,一点一点地干,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现在想一想,就连我曾经所在的城市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只能想到那天我破破烂烂地缩在路边吃的那盒盒饭,有鸡排,很香,香到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可惜后来就再也没有那般体验了。


    我懒散地回忆着过去,那些记忆如同经过多年风雨灰尘侵打的毛玻璃,看不真切。所以我并没有深陷进去多久,也并没有对于过去、现在的彷徨和无助,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有妈妈,会不会就不至于来到横滨这种地方讨生活?


    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多年都在奔波,为了得到一次与全日本基因库匹配的机会,在枪林弹雨的城市里赚这么多年的钱?我明明只需要赚一点点,够花就好,然后在一个雨天,和妈妈坐在一间小屋里,吃着超市打折的火锅,肩膀靠着肩膀聊天,或者只是安静地听她的唠叨叮嘱,一边应承,一边泡一壶茶为她润嗓子。那场雨可以很大,因为茶会很暖和,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仅仅那样便足够幸福。


    “你说,如果我妈妈知道我在横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会不会很心疼?”我轻轻地问。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注视着我,眼神中是同情、不解、不赞同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港/黑干部本不应该这般多愁善感,却屡屡露出这般情绪。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情感吧,他总是会对我纵容些,即使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想想第一次看见他,还是个充满活力干劲的少年,如今……气质变了许多,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我用最真诚的语气道:“谢谢你啦,报酬我会发到你的卡上。”


    他哼了一声:“几条代码而已,港/黑还不至于靠这个赚钱。”


    我被他这富豪做派逗笑了,不知为何,心情轻松了些。


    我暂时不会离开横滨。毕竟不论去哪里寻找,钱都是必要的,而只有横滨能够提供给我找遍全世界的力量。


    中原中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比社长更懂我一点,所以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闲聊般,说他也曾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虽然最后确实找到了,却并没有选择与他们相认。


    这让我感到很惊讶,询问他为什么。


    人的归属不只由血缘亲情决定,那时的他只遥遥看了眼亲生父母,便回到港/黑,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我知道他的故事,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不确定中原中也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于是我问他:“港/黑是你的家吗?”


    中原中也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感上并不理解他的想法,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又让我说不出来话。


    于是我对他说:“我没有家,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思得投入,电梯上也没有再开口。一直到离开港/黑前,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去见见魏尔伦。


    我不明所以,在我的情报中,这位五大干部之一向来不喜露面,平时也只有学生、首领和中原中也能见到他。我不知道中原中也的目的,却也没直接拒绝,只说:“有机会再去吧!”


    中原中也没勉强,他似乎还在走神,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在他今天帮我这么多的份上,邀请他来我家喝口茶。可惜干部日理万机,中原中也都张开口了,突然来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又接到一个任务。


    我笑这电话简直是卡着点打来的,看来某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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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是劳碌命。中原中也摆摆手,没空说什么,只先派手下将我送回去。


    他话音刚落,黑色轿车缓缓滑到我们身边,还是那个司机,何时宜的就像是地图固定刷新的NPC。


    司机今天没有戴墨镜,露出的面庞甚至有点憨厚,眼睛只看向前挡风玻璃所映出的景象。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的这样看过他,毕竟他总是太沉默。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从不催促,也从不主动搭话,简直与他所驾驶的黑色轿车融为一体。


    沉默在港/黑是一项美德,可惜我现在没有欣赏的余兴,胸口的情绪满溢到快要爆炸,疼得我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在车辆驶出地下室,明亮的阳光从车窗洒进来后,我很读不懂空气地向他搭起话来。


    我问他:“你是中原中也的手下吗?”


    司机没回答。


    我又问他:“你一年的工资一定很高吧?毕竟开车能开到像你这种境界的人,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司机拐了个弯,没回答。


    我不死心,继续吐豆子般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家人吗?比如妈妈,你的妈妈知道你在做这个工作吗?啊,我不是质疑你,只是……你懂的,有的时候这一行确实很危险。”


    在我锲而不舍的询问下,司机终于动摇了。他先是扶了一下车内后视镜,我看见镜子里的他露出有些无奈,但是并没有生气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我在这里工作,也许确实不会同意呢。”他虽然无奈,但还是露出个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确实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怪不得平时要面无表情还要戴墨镜。


    我问:“没考虑换个工作吗?”


    他说:“挣得多,上司人也好,我一个开车的,去哪里不是开。”


    我总觉得这不是他的真实理由,他应该隐瞒了什么,但是这份隐瞒不是恶意的,我从他的笑容能够看出来,他并不讨厌我。


    不过,我们本来就是随便聊天,多问下去也冒昧,所以我没有刨根问底。


    我只是有点好奇这个人和他母亲平时的交流又是怎样的呢?


    我所认识的人中,很多人都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生活幸福美满的人不会接触到太多社会的黑暗面,而拥有能力的人又会把自己的隐私保护的很好,因此我对于亲情的接触更多只停留在小说当中,但是那种写着什么“少爷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的小说想来也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


    我觉得贸然问出这个问题不太礼貌,于是斟酌着想要找一个由头开口。


    “令堂一定很爱你。”


    司机又沉默下来。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的问题时,他开口,声音小的让我以为只是车窗进来的风擦过我的耳垂。


    “嗯。我也爱她。”


    *


    我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撑着下巴靠着车窗,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横滨确实很美,即使它时刻充斥着冲突与暴力、流血与死亡。每时每刻,也许都会存在着一场亲人的生死离别。


    我的异能不能挽救人命,只能回溯建筑,无法抹除人们内心的伤痛。说白了,它就是这座城市的创可贴,没有什么愈合的药效,顶多掩盖几分狼狈。


    而就是这样,也会有想要保护创可贴的人,也会有想要撕碎创可贴的人。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破开,我被狠狠惯到另一边的座位,直到额头有温热的液体留下,腥味蔓延到我的唇缝里,我才勉强睁开眼,看见倒伏在方向盘上的身体。


    就在两分钟前才和我聊起他母亲的司机先生。


    方向盘骤然失灵,车辆更多的反应会是失控甚至侧翻,现在我能够安全无恙的坐在这里,只能是他在死前猛踩刹车保住我的性命。


    我怔愣着望着那具软倒的身体,血液的热气很快便覆盖了车内的皮革味道。我伸出手,轻轻推了下他,那具身体,那具尸体就这样从方向盘上倒下来,用一种扭曲的姿势横在车内。那张憨厚的脸少了一半,一只眼睛还在睁着,直直地面对着我。


    今天之前,我不曾仔细端详过他的面容,而这位沉默的先生,除了今天的破例外,也几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坐在后座,任由血液浸透我的鞋子,悄悄问他:“需要我为你照顾你的母亲吗?”


    他又没有回答我了。


    密集的脚步声沉重的我即使在车内都能够听到。车窗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黑衣人,蝗虫一般将这辆车团团围住,一眼看不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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