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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逾矩

作者:末地村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年轻的头脑转得极快,短短一瞬,袁僳已想通了一切关窍——


    这些日子,哪来这么多为未婚夫大吵大闹、声名远扬的小娘子呢?这股行事不管不顾、强硬妄为的劲儿,全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原来如此。记忆里被红叶落了满头的“小女童”、常恒街头的“醋娘子”、临江仙上语出惊人的少女,从头到尾都是她。


    几抹模糊的身影在他脑海里碰撞、重叠,最终凝成对面那个清晰而又像谜团般的少女。


    他抬眼望去,周会宁的模样与他设想的相差不远,只是比他想的更瘦,却也更笔挺,目光更清淡,却也更锋利。


    但那双澄澈的眼睛此刻却是温软的,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这些日子留侯被弹劾的事情,全然没有影响到她。


    真的没影响吗?


    袁僳的目光在她纤薄的面容上停留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许多复杂的心绪在他年轻而坦荡的胸中翻涌开来。


    他想起方才在楼梯口,清清楚楚听见的那句话。


    “我大齐英雄戍北境、斩王帐,纵无雄关,亦能叫敌寇胆寒!”


    少女的声音清亮,字句里却裹着铮铮锋芒。


    前些日子,吕五娘曾红着眼告诉他,二娘这般胡闹,全是因看重他。那时他觉得荒唐,可此刻这些荒唐却忽然有了落点。


    她似乎是真的,把他、把和阳侯袁氏,都放在了极重的位置上。


    阿娘知道吗?知道她为自己选的,是这样一位心思复杂的小妻子。


    他还是觉得婚约麻烦,还是觉得小娘子难缠。可这个认知像一股陌生的湍流,猛地撞在他惯常冷静的心口,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却又没法当作没看见。


    周会宁跪坐在袁僳对面,姿势十分坦然。她望着眼前的少年,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小小的笑来。


    多日前,她在宣威将军府退婚后,曾问过袁文韶,“阿叔是君子吗?”


    那其实算不上提问,更像一句祝福、一个期许。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多久袁文韶便食言了。他改主意要继续维系婚约,还特地赶在父亲留侯周茂松被弹劾时,送来了大批礼物。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连“袁僳畏妻”的传言都传了开来。周会宁借了这股势头办事,心中却并不喜欢。


    她觉得,袁僳那句“季布一诺,十四星霜”的承诺,还有他顶着其父袁文韶的命令,执意送来的小布老虎,比袁文韶和吕夫人强行送来的礼物更珍贵。


    她抬起头,认真注视着对面。方才在神龙大街上的惊鸿一瞥,不如此刻来得真切。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长身量的时候。袁僳微黑的肤色和高大的身形承继其父,飞扬的眉眼和高挺的唇鼻却像极了徐夫人。


    袁郎合该是这般模样。


    她觉得很开心。


    今日来此,本是为妹妹们出一口气,之后还要赶去赴一位少年的重要约定。此刻特意留步见袁僳,一来是因他是君子,此前他与自己有约,还间接帮她出了府,她不愿失约,二来……


    这一场相见足以证明,在一切的最初,他们的母亲,也就是那两位共同嫁到天佑城的少女,曾秉持的那份情谊,并没有彻底消散。


    当然……或许她也想瞧一瞧,她与和阳侯袁氏之间,是否还藏着另一种可能。


    “前些日子,多谢你了。”想到一切的一切,周会宁真诚地举杯敬之。


    “二娘,事到如今,还做这副模样,不撕掉吗?”


    话音落下时,袁僳也终于打破了许久的沉默。他皱着眉,目光先落在周会宁梳得高高的男子发髻上,又下移到她下巴处垂着的黑色马尾。


    他来得晚,没听见今日完整的对话,却也猜得透,她这般打扮,大抵是为了和南浦郡主争个高下。


    好好一个小娘子,穿得如此荒诞滑稽,看着实在是不伦不类。


    周会宁没想到他此刻会突然在意起自己的打扮,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用了我们府里极好的浆糊,粘得极牢,需以热汤捂好一阵子才能拿下来。此刻强行撕下,会疼的。”


    “……”袁僳脸色一黑。“你就不觉得难看?”


    “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周会宁觉得奇怪,“难道要输了叫人打出去?”


    不过寥寥几句对话,方才那点隐约的旖旎与暖意突然散得干干净净。袁僳心头一沉,一股混杂着责任感的憋闷与习惯性的烦躁涌了上来。


    他抬眼瞥了眼窗外,知道自己只剩一刻钟的时间了。


    他要了两盏温酒,将其中一个金杯推到周会宁面前,沉声道,“二娘,我愿你走正途。”


    “你说得不错。”周会宁认真地赞同,“失权者方剑走偏锋,我若能当街受赏,又有父亲的权势佐身,许多事直行便能达到目的,倒不必耍这些怪招。”


    袁僳见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便觉得她受教,没去深究她话中的机锋。他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我继母不见你,你便以两府的声名要挟,去寻我阿爹做主。你阿妹当着街上人的面,拿大义要挟于你,你便以长姐之威压制于她。”


    他顿了顿,语气重了些,“二娘,你极聪颖,日后成婚,必不会在人前吃亏。只是,为人者,若是总想着走旁门左道,久而久之,便会觉得这世上的事都能靠小聪明办成,反倒会丢了真正的正途。”


    正途?周会宁愣了一下。


    她本想与袁僳叙旧为友,未必非要结什么同盟,却也能守住两家阿娘传下来的情谊。她原以为,袁僳约她来临江仙,要么会问留侯府如今的处境,要么会对今日临江仙的争执说些看法,可眼下这番对话,似乎不像是一场基于现实的平等交谈?


    袁僳没察觉她的异样,反倒突然敛了神色,语气严肃起来,“好比今日,你以为在南浦郡主跟前大获全胜,却不知早有人拿你和金王子设伏。若非我托白堰郡王前去,你此刻早已身陷囹圄。”


    “再说方才,南浦带了众多武婢,若非我及时赶到,她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你就算有苏秦张仪那样的好口才,又能如何?”


    “大郎君,是你请我来的。”周会宁开始有些生气了。她敬他是故交君子,他主动相邀,她便坦然赴约,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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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倒成了他教训她的由头呢?


    袁僳却恍若未闻,自顾自道,“至于我继母前倨后恭,不过是有我阿爹的命令,并非真心与你修好。长辈做事,看重的是时局,却左右不了我的想法。你要那宁家簪,换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因此看重于你。”


    这些话出口便显得冷硬。


    ——“表兄,周二娘子是欢喜你,才会这般不管不顾的……”


    吕殷兰前几日红着脸的劝解言犹在耳,此刻却只让他眉头锁得更紧。


    欢喜一个人,就能这般无法无天吗?


    阿娘为他选她做未婚妻的那一刻,这份婚约所带来的责任便落在他头上。他心中早已立意,要引导她成为一个正直而善良的小娘子,不能叫她被权势争斗蒙蔽双眼,亦不能让她陷在情爱里昏了头。


    而就在这时,小娘子的眼眸微动,隐忍道,“大郎,我觉得你并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嘴硬。袁僳想起吕夫人入府后生下的那位阿妹,亦是口是心非。他长眉微扬,“你既然知道,便将宁家簪还回来。此物属于阳侯府女主人,此刻拿着对你也是无用,反而对你的声名不好,也十分逾矩。毕竟……”


    她还未嫁入府内,又恰逢萱堂先生孝期。圣人要高举溪山林氏这柄旗帜,她便不能在这时候,再给留侯周氏招来新的把柄。


    只要这样,他便能从中转圜……


    “不行,我得到它并不容易。在你们回应我的要求之前,我不会还给你们。”她感念袁僳送小布老虎的心意,却不会为此停止向阳侯袁氏索要回报。而眼前人若是不能沟通,那她先前期待的“另一种可能”,她也可以不要。


    她看着袁僳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大郎君,你要我来临江仙赴约,便是为了说这些吗?”


    ……


    ……


    面对眼前固执不听劝的小娘子,袁僳本应十分不耐烦,但“周二娘”这三个字本身便是一种约束。这是阿娘留给他最后的家人,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抛弃她。


    是以,哪怕话说得越多,他脸色越沉,心头气血翻涌得越急,他也凭着自小习武练出的韧劲强撑着,逼自己保持平静。


    而周会宁看他的眼神,也早从最初的亲切与欣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讶异与失望。


    他在说什么呢?她想,他为什么这般教训我?”


    在她的亲人里,连林成蹊也不教训她呢。


    她脸上泛起薄怒,语气也硬了起来,“那又不是你的簪子,今日回去,你便告诉阿叔,除非他亲自来求,否则,宁家簪我便一直收着。”


    “你太不听话了。你明明……”你明明那般钟情于我,竟然连我说的话,也不愿意听了?袁僳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又是生气,又是感到责任深重。“你钟情于我,我极感大德,可你怎能牵扯长辈,如此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小娘子站起身,清澈的目光中染上了锋利之色,“我今日本有许多事要办,为你是位君子才特意留步。谁知你竟欲为我父母长辈。自作多情,枉作君子,如此逾矩,误我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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