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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大丈夫

作者:末地村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遭的哄笑与赞誉如潮水般涌来,周会容与周会宜相视一笑,先前心中积郁的酸涩,早已被这场巨大的胜利冲刷得无影无踪。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周会宁,却见她们那位总是不为外物所动的阿姊,正温和地注视着她们,眼底闪动着浅淡的笑意。


    这笑意,让她们忽然想起几日前周会宁那句略显生硬的承诺——“许七娘欺侮于你们,阿姊自不与她干休。”


    原来,这就是有阿姊撑腰的感觉吗?


    在妹妹们孺慕的注视中,周会宁有些羞赧。她将目光转向面色难看的南浦郡主与许七娘,轻声道:“是她们错了。”


    辱人者,人恒辱之,这便是世间最朴素的公道。


    巨大的笑声之中,许七娘咬着牙,冷笑道,“作此丑态,也不怕丢了林萱堂的脸吗?”


    “许七此言差矣,”周会容微微抬起下巴,使得头顶玉冠与下颌的长髯更为明显,“昔日南浦郡主以‘妇人逾阈’、‘面诘尊长’、‘妇行有亏’之言赠我周氏,字字珠玑,字字句句都点醒了我们。我们行事无拘无束,确实不像传统妇人的模样。郡主是我们的前辈,她既行丈夫事,自为须眉身。我们打心底里佩服,理应跟着郡主的样子,一同以男子自居才是。”


    她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许七娘:“今日你嘲讽我们是丑态,莫非是觉得郡主的所作所为,也让你觉得不堪?我们这些生为女子、却实为男子的人,就这么让你耻于与我们同道吗?”


    又来这一套!她何时真当男子了!南浦郡主气得眼前发黑。这刁钻的小娘子,又一次把她架在火上烤!


    许七娘被这反问问得猝不及防,眼见周围目光又聚焦到南浦郡主光溜溜的下巴上,引来阵阵窃笑,她急忙尖声辩驳:“你、你们这是强词夺理!郡主什么时候和你们打扮得一样了?明明是你们故意装出丑态,就为了哗众取宠!”


    周会容眉眼一弯,心想一切果然被二娘料中。她顿时胆气更足,话锋直指核心,“许七你话说得难听,但道理却不错,郡主的境界高远,确实不是我们能比的。”


    “先前郡主的族人下狱,她能不顾父兄郎婿,自愿住进柴房韬光养晦,恪守‘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南浦郡主心中自有乾坤,不用靠外在装饰,本就有一身男儿本色。”


    “我们年纪小、见识浅,比不上郡主天赋卓绝,唯有佩戴这玉冠髯须,才能有几分须眉英气。”


    小娘子身披着那件华贵的赭金雀笼大氅,活泼的杏仁眼却丝毫未被上面的恶毒意味影响,相反的,她的声音明亮而高亢,传遍了整个临江仙,“所谓‘罪臣之女’,实乃性别天壤,万不敢当。”


    “郡主既封我们为男儿,如今家门遭难,纵使千钧重担压在我周氏头上,我们身周氏之‘子’,也深知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又何惧见这煌煌天日、朗朗乾坤?!”


    “郡主赠我等三件大氅,是觉得我们有罪,想让我们遮住脸上的羞愧,像您当年一样,躲进柴房里韬光养晦。可男子与男子,也是不同的。”她愉悦地弯起嘴角,目光扫过南浦郡主惨白的脸,“我们这样的须眉,胸中倒有几分豪气。今日我等站在这盛世灯海之下。是功是过,任旁人评说便是!”


    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更压抑的死寂笼罩了临江仙。


    那些先前只觉有趣、觉得周氏姐妹言辞犀利,或是觉得这场面荒唐的看客,此刻心里都隐隐泛起一种难以反驳的窒息感。他们能察觉到,周三娘今日这番举动,绝非一时兴起的孤立奇招,而是对半月前那场“赠冠之辱”的完美呼应,更是一次彻底的升华。


    若让后世智者来剖析这场交锋,便会发现:昔日“赠冠”,走的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路子。南浦郡主用“妇行有亏”指责周氏姐妹,周三娘便找出南浦更不符“妇行”的旧事,反过来赠她男冠,将她拖进同一泥潭。这法子虽妙,却终究只是针对南浦个人的反击。


    可今日截然不同。南浦郡主放弃了“妇行”这个已然失效的武器,转而拾起“罪臣之女”这柄更能定人生死的政治利刃。


    这招最诛心的地方,在于它近乎无解——圣意尚未明确,没人敢替“罪臣”辩白,若周氏姐妹默然承受,便是默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但周三娘没接这柄“政治利刃”,反而上演了一场精妙绝伦的“战场转移”。她压根不允许南浦郡主另辟新战场,而是果断重提半月前那场早已分胜负的“旧战”。


    她以那场旧战的结果为绳索,强行将对方拽回“性别身份”的战场,让“罪臣之女”这新指控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因这场旧战场的重启,一套由周三娘定义的全新“男德”体系,瞬间被建立起来——


    大丈夫遇难,躲在柴房不是怯懦,而是“能屈能伸,韬光养晦”。


    大丈夫待罪,立于人前不是耻辱,而是“顶天立地,清者自清”。


    如此一来,南浦郡主那柄“罪臣之女”的政治利刃。不仅没能伤到对手分毫,反倒让她自己陷入逻辑混乱与身份错位的困境。这个困境太过扭曲,使得她连评判者的资格都被剥夺,成了个左右矛盾、自相拉扯的荒唐角色。


    自然,此刻的南浦郡主看不清这奇特的男德陷阱,但另一种被彻底看穿和当众处刑的巨大痛苦席卷了她,让她满心只剩茫然与无力。


    这留侯周氏,难不成是天生克她的怪物?


    那三顶玉冠、那几缕可笑的长髯,在她视野里扭曲、放大,化作最恶毒的嘲讽。


    ……


    ……


    不过,这片因周氏小娘子的机锋而陷入的震撼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不知从何时起,临江仙所有雅间的帘子都被拉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周氏三姐妹那荒诞却又无比肃穆的男子装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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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落在南浦郡主那张灰败如死、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魂魄与力气的脸上,如此往复,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所有气血都涌到南浦郡主心口,冲得她眼前发黑。


    她自幼常佩驯马用的短鞭,即便如今刻意低调,也没荒废武艺。此刻,她青筋暴起,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摸向腰间的鞭子。


    她要撕碎眼前这荒诞的一切,让所有笑声彻底消失!


    “南浦,你可想清楚了?”一声轻喝突然响起。王四娘微微直起身,目光落在她握鞭的手上,“圣人还未给留侯周氏定罪,郡主这般对待袁大郎君的未婚妻,怕是不太妥当吧?”


    远处立刻传来几声附和,一位崔氏妇人更是皱着眉说道:“以文对文,以武对武。说不过就动手,实在是乡野粗鄙的行径。”


    “袁大郎的未婚妻?不过是周二娘一厢情愿罢了!”许七娘循声望去,待对上王四娘冷漠的目光,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方才,许七娘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与周氏姐妹的交锋上,直到此刻才赫然发现,王四娘竟一直好整以暇地靠在周会宁身后的栏杆上,手捧清茶,仿佛是坐镇后方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王四娘明明觊觎袁大郎,按说该与留侯周氏势不两立才对,如今怎么反倒替对方说话?甚至还跟她们坐在同一间雅间里,瞧着竟颇为亲密?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窜进许七娘脑海:难道……王四是知道嫁与袁大无望,便自甘下贱,盘算着先讨好未来主母,好等日后被抬过门做妾?


    难怪阿兄总说天佑城里有些小娘子心思诡谲、行事疯魔。堂堂衢水王氏的姑娘,竟会生出这般自轻自贱的念头!


    许七娘不由鄙夷道,“我知道,有些人是被这些日子阳侯袁氏与留侯周氏来往的动静迷了眼。王四娘子,可你有没有想过,若袁郎君真心倾慕周二娘,为何会纵容继母为自己纳妾?那日又为何任由你拦下他的马?袁氏不过是碍于溪山林氏的名声,才放任那些妻管严的传闻流传,你难道连这层道理都不明白吗?”


    王四娘当然明白。


    那日她拦下袁僳,劝其弃了待罪的留侯周氏,投向自己和衢水王氏这条明路,抱的也是这等想法。


    一个阳侯袁氏,可是值得祖父重新考虑自己的婚事的。


    但……


    那句“黑熊怪”的调侃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周会宁,却见周会宁正望着楼梯口的方向,面色平静,神情间竟带着几分“理当如此”的坦然。


    王四娘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我们奉郡主之命而来,你们算什么东西!”


    一群身形健硕的武婢堵在楼梯口,却被另一群神色冷峻、身着青衣的陌生仆役拦在了半路。


    方才的哄笑瞬间被压了下去,双方对峙着,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有一场恶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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