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锻出天下第一的刀!”
漆黑的刀直指天空,刀面映着浅草斜阳,少年雄心壮志迎风流泪,朝着脚下的村落放声大喊,激得水边的鸭子都潜进水底。
山顶风大,背后披着的红色床单猎猎作响。
“铁牛回去了。”旁边一个小手替他转了转刀,一边用手挡开往自己脑袋上盖的被单,“阿妈要是知道你又偷偷拿床单披肩上,你又要挨揍了。”
铁牛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视野里有黑点,拿着指头一个劲地揉,没看路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去,“虎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沙子进眼睛了,”
“我可不能瞎,我瞎了世界上就损失一个珍贵的锻刀天才了。”
虎子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仔细瞧,“没有。”
“一定有,你再仔细瞧瞧!”铁牛不信,咯吱窝夹着刀,自己拨开眼皮,往虎子脸上凑,“总有黑点,四处乱跑,还彩色的。”
“太阳刺到了就会这样。”虎子放下心来,“过一会就好了。”
“我不信,太阳为什么刺我不刺你?”铁牛觉得虎子在糊弄自己。
因为你用刀指太阳的时候,阳光射在刀面,全反进你眼睛了。
虎子心想。
但虎子不说,只是乖乖跟在铁牛身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宫本铁牛!你又把床单拿出去玩!我今天刚洗的!”一进门阿妈提着个笤帚就冲上来了。
笤帚是今年高粱穗新编的,甩在腿上就是一道道印。
虎子一边帮拦,一边劝架,没一会小臂全红了。
两人趴在床上涂药的时候,铁牛很郑重地拍了怕他的肩膀,“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带着你小子。”
“够义气。”铁牛比了个大拇哥。
虎子抬头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你如果成为世界第一的锻刀师,那我就要当世界第二。”
“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我答应你。”铁牛一拍胸口,“拉钩,骗人是小狗。”
虎子伸出小指头勾了上去。
“欸欸欸,大拇指要这样。”铁牛把人重新拽回来,掰着人的大拇指,“这样印到一起才算数。”
指尖软软抵在一起,用力到发白。
“说好了哦。”铁牛说。
虎子认真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朝铁牛点头,“嗯,说好了。”
————
“铁牛,我们回去吧。”风箱呼呼响,虎子站在炉火边,火光印得脸颊火红火红的,“天黑了,再晚,阿妈会担心的。”
铁牛头也没抬,一手拉着风箱,专心致志地盯着火炉的温度,等铁块变成橙红色,立马钳出来,放在铁砧上。
还没等抡起大锤,就听见虎子低声说,“温度低了,还得再烧一会。”
铁牛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就再烧一会。”
铁块又放回炉子里加热,铁牛拉着风箱,两个人沉默地看着炉膛橙红的光。
“虎子你走吗?”虎子的同学扯他袖子,催促他,“再晚门口的团子就没了!”
“你们先回吧。”虎子拨开同学的手,“我等他。”
同学对视两眼,推推搡搡地走了,“明天师父说我们可以正式开始锻刀了。”
“你说我能不能一次成功锻出一把日轮刀来?”同伴们叽叽喳喳地声音远去了。
“你先回去吧虎子。”铁牛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虎子在等自己,朝他笑笑,“我再多练会。”
“我陪你吧。”虎子抱着膝盖蹲在旁边。
“好。”铁牛答应了。
“可以了。”虎子一直在观察炉膛的温度还有铁料的状态。
铁牛再一次把铁料钳出来,抡起大锤往铁砧上砸。
力道有些大了。
节奏也不对。
虎子蹲在旁边看着。
“你往远处去些,别刮到你了。”铁牛推推他的肩膀。
虎子摇头,仰头看他,“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铁牛一愣,而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锻菜刀锻到很晚。
“托你的福。”铁牛对着铁砧上的料子左看又看,很满足,“好像有点成型了。”
“好!回家!明天继续!”铁牛拍拍手,清了灰,关了炉膛,整好工具,虎子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明月落入竹林缝里,地上疏影横斜,铁牛神采奕奕,掰着指头在算,“这个月好好锻好菜刀。”
“下个月就能晋升到中级班,学习锻造复合料子了!”
“在下个月就能追上你,就也能开始锻日轮刀了。”
“嗯。”虎子跟着他的影子,“打好基础最重要,后面都很快的。不难。”
“对!”铁牛朝着空气挥挥拳头,“加油加油!”
“对了铁牛。”
“嗯?”
“关于打铁的力道……”虎子轻声慢语地拆碎了跟他讲。
“噢!原来是这样。”铁牛恍然大悟,“我明天试试。”
————
“欸,铁牛。”杂役清扫着炉膛,“你怎么还在这锻料子,今天是鬼杀队柱来挑选刀匠的日子,你怎么不去看看?”
说完又顺着大门往庆典方向看,面露羡慕,“你说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怎么虎哥就那么天才呢?”
“欸……听说虎哥第一次锻日轮刀,就一次成功了。”
“这对时机和火候的把握都不是盖的。”
“这就是天才吗?”
铁牛一锤一锤往料子上抡,手臂的肌肉绷得死紧,努力控制着力道和节奏,没有分心半点。
晚上十一点,铁牛清扫完炉膛,在竹林口遇到了等自己的虎子,“其实不用等我的。”
铁牛跟他一块往家走。
虎子说:“没有等,忙完就这个点了。”
自从虎子在同龄人里出名后,铁牛就不让他来自己的锻造室了。两人约着每天在竹林碰头,再一起回家。
两人沉默,一路无话。
“今天……有柱来了啊?”铁牛踩着竹叶的影子,故作平淡,“你有被挑中吗?”
虎子没有说话。
“没被挑中也没关系,你才第一年参选,今年失败,明年说不定就能给葵级队士锻刀,过两年说不定还能给甲级锻呢。”铁牛看他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就像你一直跟我说的,总要时间嘛……”
火柱挑中了我。
虎子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声“嗯”了一句。
“铁牛。”快走出竹林的时候,虎子叫住他。
“嗯?”铁牛回头。
“努力是一定会有回报的。”虎子眼神很认真,很诚恳,“每天锻造室你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一定会有回报的。”
“专注、汗水、信仰、热爱。”虎子站在月光下,“一定会有回报的。”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铁牛靠在大树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过了一会“嗐”得拍了怕虎子肩膀,“我知道,我还要当世界第一的锻刀师呢!我肯定会努力的!”
“你也是!不要松懈噢!”
后来无数个日夜,铁牛都想一巴掌扇死那个拍着虎子肩膀的自己。
虎子第一次参加选拔,就成了火柱的专属锻刀师。
这件事根本瞒不住,铁牛第二天刚在炉边坐下,就听到旁人热火朝天地在夸。
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音量极大,仿佛选中自己一样,与有荣焉。
“既然来了,就开始锻。”铁牛坐在一边冷眼打断了他们,“羡慕别人不如练好自己的基本功。”
旁人对视两眼,嗤笑一声,也不说话,扭头走了,换了个远的地方继续热火朝天地聊,“那个铁牛,是不是已经在中级班待了三年了?还没开始锻日轮刀啊?”
“大我们五岁吧,都快被我弟赶上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嫉妒吧?”
“啧啧啧。”
屋外闲言碎语不断,屋内铁牛第一次抡锤子的节奏乱了。
他想不明白,能给火柱锻刀这么好的事,虎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为什么不跟我分享呢?
怕我失落吗?
跟我说不出口吗?
还是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
砰!
锤子轮偏,整个料子飞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而后滚落在地上,烫得地面滋滋响。
铁牛垂眸,提着锤子,立在地上,过了许久弯腰,用钳子把料子处理好,摘下手套离开了锻造室。
这是自他七年如一日踏进锻造室以来,第一次没有在炉火边待到半夜。
他知道,自己心乱了,就不该进来。
锻刀,要心无杂念。
锻料子,也是一样。
————
铁牛第一次锻成日轮刀的时候很激动,他高声想叫虎子来看。
“虎子!虎……”声音出口,才想起来虎子去鬼杀队了。
短短几年,虎子已经是柱们御用的锻刀师了。
“恭喜。”师父走了过来,也是满脸欣慰,“终于锻出一把好刀来。”
“坚持没有白费啊!”师父狠狠拍了怕铁牛的背。
铁牛笑,举着日轮刀对着光看,“师父,我觉得还不够利,我再研究研究。”
他想天下第一的刀,一定削发如铁,锋利异常。
他继续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地锻刀。
期间虎子回来一趟,在旁边看着,“铁牛,温度太低拿出来的话,淬火时容易断……现在已经足够了,再脆,实战用不久的。”
铁牛聚精会神地控制着刀背的温度,充耳不闻。
虎子站在原地抿唇。
“虎子!我今天新摘了山楂,可甜了,快来尝尝!”门外阿妈竹筐搂着一篮山楂。
“好嘞阿妈!”虎子高声应了,又看了铁牛一会,“那我先去吃。”
铁牛下巴微不可见般点点。
虎子再一眨眼,又觉得一切都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没办法,只能往外走。
—————
就像虎子说的那样,刀虽然利,但太脆,刀刃一碰就出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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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铁牛试了上万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听说鬼的血能滋养日轮刀。”旁边有刀匠走过。
“啊?真的假的?”
铁牛皱着眉想,又花了整整半年,在整片竹林做了个大型陷阱。
而后在一天夜里,挪走了放在旁边的紫藤花。
鬼来得那一天,虎子正好来找铁牛。
他笑着招手,正准备跟铁牛说什么,却只看见铁牛无端放大的瞳孔,极度惊惧的模样。
虎子下意识一个迅猛地翻滚。
可下一秒还是被尖锐的长指甲直接捅穿了喉咙。
喉骨森白,血液咕噜咕噜往外涌,虎子想要张口,出来的都是嗬嗬的气泡声。
“咳!”又是一指甲,肺被捅穿了。
铁牛忙往屋里跑,从刀架上拔出日轮刀,拼了命地冲向鬼,高举着刀,大喊着往鬼脖子上砍!
他常年锻刀,双臂力量惊人,鬼空门大开,要害裸露在外面,一定能够砍断鬼的脖子!
划——
刀刃轻易划开鬼的皮肤,铁牛大喜,还欲用力。
下一秒,鬼一拳擂上刀身。
嘣——
像是弦被拉断。
刀身映着的世界左右震颤着。
铁牛发现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手中只剩下半截残刀。
后面的一切铁牛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拳就被擂断了。
只记得那时候虎子还在朝自己笑,比个手势示意自己快跑。
最后的最后,他呆呆地看着虎子,看他用口型给自己比划——你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的锻刀师。
那天,阿妈死了,虎子死了。
铁牛被押送到刑堂,听人说虎子走之前手的小指勾着,拇指摁着,很奇怪的手势。
他们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戴着镣铐跪在堂下,听堂上的意思要他一命赔一命。
“呸!他赔得起吗!虎子是我们刀匠村有史以来,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没有他要少杀多少鬼?要多死多少鬼杀队的剑士!”
“你赔的起吗你!”那人一鞭腿就扫向了铁牛的脸颊。
铁牛没躲,被一腿抽翻在地上滚了两圈,半天爬不起身。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你为什么不去救他!”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救他……
我为什么没能救下他……
我的刀……我锻了这么多年的刀,日复一日锻成的刀……为什么会在最需要的时候断……
铁牛被人提起来,重新跪回地上。
师父求情,“要不废了他的手,把他逐出村就算了吧……”
“他一直很努力,也很热爱锻刀……”
“努力……努力……”那人怒极反笑,“这里的谁不努力?!努力有什么用!”
“锻刀是一项技术,吃得是天赋!”
“努力他妈顶个屁用啊!”
“要是努力有用的话,锻的刀就不会破不会锈,就不会再有柱因为战斗中断了刀,被鬼吃掉了!”
“我们每一个锻刀师,干的都是把别人脑袋栓自己裤腰上的事。”
“我们要对每一个战场上的剑士,直面鬼的队员负责!”
那天的最后,铁牛全须全尾地被逐出刀匠村。
鬼杀队的柱出面保下了他。
柱说:“虎子对我有恩,他之前叮嘱过我,遇到了要好好照顾你。”
柱说:“我想他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有什么遗物吗?”铁牛听见自己问。
柱递来了只剩下半截的半天狗面具。
铁牛接过了,塞进胸口的衣袋里。
临走前,柱想起了什么,“他的面具一直不合适。”
“他跟我说,成天在鬼杀队就会想家,所以就把朋友的面具随身戴着。”
虎子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柱试刀,“这样戴上面具,就会觉得他也在我身边。”
“噢?”柱满意地收刀入鞘,“是个怎样的朋友?”
“是个很厉害的锻刀师。”虎子很骄傲地勾出个谦逊的笑,“未来世界第一的锻刀师!”
“哦?比你还厉害吗?”柱扭头,有些好奇。
“一定会的!”长风扬起虎子的碎发,露出他骄傲的眉眼,斩钉截铁的嗓音顺着风飘向田野,惊得野鸭乱蹿,“一定!”
————
有人推开了门。
铁牛骤然回神。
而后看见白城推开门进来,眉角弯弯看着自己笑,“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要日轮刀来干什么?”
“杀鬼舞辻无惨。”
“他死了,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鬼都会消失?”
“所有吃人的鬼都会消失。”
“你要什么样的刀?”
“最锋利的刀。”
“被鬼一锤,会断。”
“没关系。”白城摇头,“它只要锋利就好。”
“我要一柄世界上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