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撑伞绕过巷子,独自提着药箱,借着暮色行路,她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一刻钟前,程娘子和陆郎君方走,就有人冲门而进,道钱家大姐要生了,她来不及多做准备,拎起药箱就走,半路上想起未带针灸针,便让阿九去取,她先赶去。
钱家小子原是给自己带路的,但雨势渐大,那小子又跑得快,眨眼间没了人影。
这也不算什么,左右她也知道路。
但越行她越慌,因下着雨,向晚时分,许多人家闭门不出,她又抄的近路,路上竟只有她一人。雨夜独行,便是笃定世上没有鬼的人,也难免有些害怕。
更何况,比鬼更吓人的东西也是存在的。
裴熙心中默念医书医经,脚下步伐加快,埋头向前走。
忽见前方巷口有一身影,她以为是阿九回来,张口欲喊,定睛一看,登时顿住脚步。
巷口处是一个陌生男人,看见她时目露凶光,手中白刃一闪而过。
裴熙试探性地后撤,那人缓缓靠近,越来越快,手中匕首紧握。
她来不及多加思考,将手中伞猛地怼向对方,提着药箱拔腿就跑。
男人蓦地被伞挡了视线,抬手甩开后追了上去。
裴熙提着个沉重的医药箱,没跑几步又被追上。
眼见那人二话不说就扬起匕首刺来,白光掠过眼睫,她下意识端起医药箱挡在身前,匕首刺进木质箱子带来刺啦一声。
裴熙犹豫片刻,终究将箱子向前一推,转身逃跑。
光线昏沉,她有些不明方向,也不知道该往哪寻帮助,只本能地无目的地跑。
于是一个没注意,跑到一个巷子深处,没有路了,面前赫然是堵得严实的墙壁,周围也没有垫脚之物,想爬也无能为力。
身后追来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慢了下来,如观笼中鸟般望她,她将必死无疑。
已然逃不掉了,裴熙捂着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深深呼吸又吐出,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望着越来越近、来势不妙的男人,试图谈判,
“你是谁,受何人指派,前来杀我?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恩怨,既然是拿钱办事,我可以给你双倍金钱。”
男人呵笑一声,抹了把脸:“我不受任何人指使,是我要杀你,来偿还我兄弟的命。咱们间的恩怨可大着呢。”
他已经走近,也不多废话,是真的要致她于死地。
裴熙却头脑混乱,没有思绪,他兄弟是谁?偿什么命?
她完全听不懂。
只能眼见着对方持刀袭来,她左右摸索,试图找到一个可抵御的物件,却摸了个空。
希望完全破灭,临死之际的恐惧漫过心头,迫使她闭眼颤栗,她心中固然有对自己即将死亡的悚然,但更多的竟是对那位钱家大嫂的担忧。
女子生育,如同过鬼门关,不知她如何了,自己赶不过去了,快些寻个其她大夫罢。
几道闪电接连劈过,她兀然听到咚的一声,接着是人闷哼倒地的声响。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裴熙慢慢睁眼,懵然看着立在面前的人。
渐沉的暮色中,青色衣裙的女子漠然垂手,垂下的右手提着个木质箱子,箱角血迹明显,血水混合泥水滴滴答答向下。
电光时掣间,她的神情忽明忽灭。
“程……程娘子?”裴熙似是半晌才反应出面前的女子是谁。
反应过来后,又惊呼:“程娘子,你怎么在这?”
她差点没认出来她,程令仪虽发丝有些凌乱,现今向晚光线又暗沉,但也不至于认不出,只她眉眼低垂,平时总含笑,此刻面无表情,竟给人一种陌生的冷冽感。
程令仪提着个沉沉的药箱,因方才过于用力,手臂微微发麻,见裴熙似惊魂未定,放缓语气解释:
“我们适才偶然碰到了阿九,听他说你独自出门,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
裴熙这才注意到,陆郎君也在。
他此时蹲下身,拾起地上掉落的匕首,似是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风卷雨丝扑面而来。
陆缙猝然起身,越过她二人,“退后。”
裴熙还未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何事,程令仪已拉着她退到墙角。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突袭而来,刀尖直对裴熙,被陆缙挡回去。
唯有雨声的夜里登时响起金属铁器碰撞的铿锵声。
角落里,程令仪低头擦了擦箱角的血迹,随即将药箱递给裴熙,裴熙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的二人。
“陆郎君打得过吗?”裴熙紧张地问,她不知道陆郎君还会武。
程令仪眼也不眨:“也许打得过。”
也许?那打不过怎么办?这不确定的回答更使裴熙紧张了,她手心不断出汗。
见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程令仪默了默,抿唇道:“打得过,别担心。”而后将药箱递到她手中。
裴熙接过医药箱,心里踏实了些。木箱的质量属实不错,被匕首刺了一下,被她摔到地上,又被程令仪当武器砸人之后都没有裂开。
被程令仪砸晕在地的那人呻吟着,手脚微微动弹,似有醒来的征兆,程令仪蹲下,用簪子抵住他脖颈。
“楚大夫与这人有过什么争端吗?”下此死手,应当不是普通的争吵。有什么涉及生死的矛盾吗?
裴熙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大夫,是救人的,又不是害人的。”
此言一出,地上那人竟挣扎起来,簪子刺破皮肤,鲜血涌出,程令仪微微皱眉,将簪子拿远了些。
那人不顾疼痛,对裴熙怒目而视:“大夫?呵,你算什么大夫,有见死不救的大夫吗?我兄弟生了病,我好生求你救救他,结果你见死不救,才导致他身亡,都是因为你,我一定要你给他陪葬……嘶”,程令仪手一抖,又刺了进去。
裴熙脸上青白交加,不断回想,终于记起,
“是你,我记得当时便说过,你弟弟是不治之症,便是扁鹊在世也无能为力。我虽是大夫,却也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只能用药尽力减轻他的痛苦。”
“笑话,你明明是嫌弃我二人出身,觉得我们是闲混之人,不愿意医治而已,你以为我们稀罕你给的那些药,说不定我弟弟就是因为你给的药不对症才死的,对,就是的。你害死了我弟弟,还在这里装什么?”
裴熙有些激动:“我在此地义诊,从未因病人身份不同而区别对待。在我眼中,只有病症不同的病人,没有高贵低贱之分。且那些药也都是对症的罕见药材,一定能减缓他的痛苦。”
“但他死了,就是因为你的药……”
程令仪在一旁听得明白,见地上人还要一味地怪罪不相干之人,她抬手,十分利落,一掌劈晕了他。
事情大概清楚,没必要再多说。
见裴熙面色失落,程令仪站起身,安慰道:“楚大夫这是无妄之灾,不必因他这般没道理的话而难过。世间疑难杂症万千,生老病死也非医者之力所能改变的。”
裴熙低声喃喃:“我明白的。”
这边一番话尽,那边二人胜负已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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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
潇潇暮雨中,白袷蓝衫的青年郎君踢落长剑,一脚踹在对方腿弯,迫使其跪下,他俯身向前,匕首横颈。
隔着暮色,程令仪眼神一凛,“陆缙,留活口。”
欲一击毙命的青年闻言微顿,随即手腕翻转,插进对方胸口。
暮雨霏霏,程令仪松了口气,弯腰捡起方才扔掉的伞,伸手拉裴熙起身,将伞覆在她头顶。
此时她已背对陆缙,而裴熙却是正对青年的,故而她这次很明显的看清了他的神色。
“陆郎君他……”
“怎么了?”程令仪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陆缙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除了手上沾了血,其余没什么奇怪的。
裴熙摇摇头,方才陆郎君盯着程娘子的眼神分明……
她略微按下心神,手中医药箱似在向下拉扯,她骤然回了神,
“钱家大嫂还在等我,如今已耗了些许时间,我需得快些赶去。”,她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人,“那这两个人怎么办?要送官府吗?”
程令仪垂眸,“应当快到了。”
谁?
疑惑之际又一黑影掠墙而来。
裴熙一惊,以为又是歹人,差点晕倒,暗道今日莫不是捅了什么坏人窝。
来人见一地狼藉,知自己已然来晚,险些酿成大祸,忙跪下,“是属下来晚了,罪该万死。小姐可无事?”
是对着裴熙的方向。
裴熙认出是父亲的人,“是程娘子和陆郎君及时赶到,我才没有出事。”
那人又跪地向二人一拜,“多谢郎君娘子相助,否则若是小姐出事,属下万死难逃其罪。”
程令仪沉吟片刻,对裴熙道:“这二人恐怕互相有所牵连,不妨让裴大人定夺?”
裴熙点点头,向地上那人道:“你将这二人带给大人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地上跪着那人闻言心里着急,按照裴相命令,应该送小姐回去,但如今这这番情形,怕是……
思索片刻,他下了决定,向程令仪二人磕了几个头,“今夜还要多麻烦娘子和郎君。”
言罢不等二人回答急忙起身一手拎一个走了。
程令仪见他略显急促的背影,一手一个如同提着两条半死不活的鱼,她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场急雨恰恰让几人赶上,淋了个透心凉。
此事虽然已经解决,但今夜最终目的还未完成。
程令仪二人随即陪同裴熙去了西边。
寂静声中,妇人难忍的痛呼声阵阵。
裴熙脚步不停地进了屋,屋内烛火黯淡。
程令仪和陆缙停在屋子外,寻了个廊子挡风。
寒风将檐角那盏破旧的红灯笼吹得摇摇晃晃,天上浓云散开,淡淡月光倾泻。
雨已然停了,茅草搭就的廊顶积了水,水滴有节奏地下坠,在一方小天地漾起一圈圈涟漪。
二人之间静默无言。
微光在程令仪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浓黑席卷住她。
程令仪蓦地有些恍惚,耳边声音似乎在渐渐远离,滴答的雨声,妇人的哭痛声,飘渺而去。
只觉有东西从天而降将她罩住,迫使她隔绝,只允许无奈等待……
等待什么?恐将玉楼赴召。
程令仪眼前一片朦胧,仰望天天欲旋,俯观地地欲转。
朦胧间眼前那张分外熟悉的脸却愈来愈近。
微凉倏地扼住她手腕,陆缙垂眼看她:“娘子的裙裾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