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萝被吓得大惊失色,顿时头皮发麻,呼吸加速。顾不上想他的话,使尽全身力气将衣角扯回来,一心想逃出二里地,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疯老头仍不死心,苍老崎岖的双手弯曲成利爪,指着羽萝的方向,想死死抓住什么东西。
他诡异的身形,穷追不舍着仓皇逃跑的羽萝。
在他再度靠近之前,羽萝本能地手紧攥成拳打向他的眼睛。
还不等相触,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抢先从她身边闪过。
等羽萝再睁开眼,发现疯老头已经跌落在地,散乱发丝后的眼神透着诡异的执着。
羽萝循着黑影方向看过去。
居然是异兽来救她!
羽萝因惊恐仍心跳很快,在心里骂骂咧咧,捂着心口想要放松紧绷的心弦,忽听到远处脚步声。
异兽庞大的身躯瞬间骤缩,回归普通无害的狸奴的样子。
羽萝诧异地看向来人的方向:糟糕,他不会看到异兽的异样了吧?
来人一身劲瘦武装,身姿挺拔,束着利落的高马尾,面容带着少年气的意气风发。
腰间的翡翠玉佩,质地清透。
羽萝一眼注意到那玉佩,很漂亮。
他微微欠了欠身。
“抱歉,在下文瑛。我们一时疏忽,让他逃了出来,误让姑娘受惊。”
他分明望着这边走过来的,怎么好像没看到异兽一般坦然无惑?
羽萝松了口气,也许是她吉人天相,他过来的时机和视线角度,恰好避开了异兽所为。
“还好,我没大碍。多谢关心。”
羽萝听他所言,倏然明白他对老头的事知情,看了眼跌倒在地的疯癫老头,问道:“他怎么了?”
“他啊,此前不知在哪里受过重伤,慕公子将他治好后,不想他却又得了失心疯,平日里总想方设法逃出来,冷不丁地吓人伤人,胡言乱语。”
“居然是如此。”
羽萝心情诧异,深感同情地蹲在老头面前,“老伯,你叫什么名字?”
疯老头却一改方才之怖态,哆嗦着身体,瑟缩成一团,不会说话一般咿咿呀呀、语无伦次。
文瑛瞧着一脸怜惜的少女,开口:
“只知他姓边。”
羽萝闻言转过头来,眸子亮亮的,凝眸看了文瑛一眼。
随后因为实在看不下去,轻拍了拍疯老头的肩袖,他衣上的土屑草叶稀稀拉拉掉下来。
“好好养病啊,边老头,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别再吓到别人了。”
谁知道,他下次遇到的会不会是不该惹的人,从而闯下难以挽回的大祸呢?
疯老头支支吾吾,嘴里发出怪声,看着羽萝点点头,又猝然间想到什么剧烈摇头,不知听懂了没有。
羽萝心中酸涩,这老头怎么和她一样,被命运捉弄,活得这般艰辛糊涂。
要不是有慕诩舟,她的下场估计也是如此吧?
远处浅蓝天幕漫出粉霞。
羽萝目送文瑛将疯老头带走。
没过一会儿,慕诩舟来接她回去。
无人问津的狸奴偷摸瞧了眼慕诩舟,自觉跟在后面。
路上,慕诩舟问羽萝,他走之后可有什么趣事。
羽萝沉思片刻,只说了遇见疯老头和文瑛,单单略过了疯老头的恐吓之语。
直至走到山下,羽萝第一次在外待这么久,又受了惊吓,不由得浑身疲累,耷拉着眼角,气恼地停在原地不想动。
慕诩舟眉眼带着柔和的笑意,静静望着她:“我背你。”
羽萝看着他好看的脸怔住,“你夫君是妖魔!你会死在他手里”的声音还音犹在耳。
羽萝抿抿唇,心中颇觉荒诞:边老头貌似病入膏肓了,真可怜……
哪有妖魔会对一个普通凡人女子,一声不吭洗衣做饭、累了就背、想买什么买什么、有求必应的!
还死在他手里……滑天下之大稽。
况且,这世间哪有妖魔神仙,要是有的话,她就不会失忆这么久了。
羽萝发自肺腑为边老头叹息一声。
随后面对蹲下的夫君,坦然地上了他宽阔的背。
慕诩舟长相身段出尘清冷,但身体却十分有力,丝毫不像外表那般文弱。
羽萝感觉到自己的臀腿被他的手掌托起,便舒舒服服地将手垂到他的颈侧。
只是每日都要上下山也太累了。
“山上有山神护佑,而且风景那么美,为何只有我们一家在住?其他人怎么不来?只有我们怪冷清的。尤其是到了半夜三更,好吓人。”
慕诩舟温声解释,“或许是因为太过偏远,过起日子有诸多不便吧。”
这个缘由并不足以彻底打消羽萝的困惑,即便是因为偏远,也应有偏喜欢住山上的。
她喃喃道:“真的么?”
转念间,她的情绪又因恐惧而起伏,她凑近慕诩舟的耳边,低声问:“那山上,真的有野兽鬼魅吗?我有时好像可以听见怪声。”
话音刚落,羽萝的气息氤氲在他耳边,他原本冰凉雪白的耳朵,不知为何一下子红了几分。
羽萝注意到他的变化,眨巴一下眼睛。
然而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仍恍如春雪,“或许有吧。但只要不害人,山神也不会妄自陨灭生灵。它们也有存在的意义。”
他平淡追问:“怎么了?你害怕了?”
羽萝脸上温度瞬时上浮些许,他是不是早已觉察到了自己晚上独自睡觉会害怕,然而却不直白说明,也不主动提出陪她。
而是进一步激起她的惧意。
他怎么这么坏?
还是他本意就不愿意和她共度一室?
羽萝闭了闭眼,违心地掩饰自己的弱点,“还好。”
只是不由自主担忧,今晚……
回家后,慕诩舟做饭,羽萝在屋里歇息,看上次没看成的话本。
有了上次似梦非梦、似昏未昏的前车之鉴,她指尖摩挲着还未打开的话本,竟有些心神不宁。
她至今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只是噩梦,还是自己丢失的记忆。
又或是,她像边老头一般,重伤伤及大脑,是失心疯的先兆?
她想不清楚。
但……慕诩舟是她的夫君。倘若她当真又患上了怪病,他应当不会坐视不管吧?
哪怕治不好,他也不会冷眼旁观的。
毕竟如果他医术好,就不会生意差到,照顾她几月不去栖春堂了……
不过……他的药膏和药泉倒是好使。
她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翻开了那本时下最火热的话本。
她努力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劝慰自己,也许上次只是一次偶然的巧合。那些噩梦兴许也只因自己日有所思。
自己未免联想得也太惨了。
羽萝将话本翻开,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是故事带来的新鲜刺激感。她过去应当就常看、爱看。否则怎会哪怕不要慕诩舟守着,也要让他去买话本回来。
没有犯头痛,也没有陷入噩梦和昏沉。她美滋滋地安下心来。
她不由得甚为感怀。
这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她来了兴致,耐心看了下去。据说这本是基于现实凡间改编的故事,连皇室背景、民间怪病都是有真实案例的。
开头男女主角还没出来,就有一个路人得了怪病,药石无医。他先是记忆混乱,意气用事,整日与别人矛盾不止。后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有一日他参加完婚宴,醉酒归家,将家里唯一的亲人,正挑灯为他补衣裳的发妻杀了。等他半夜清醒过来,悲痛悔恨,留下一纸遗言,便饮痛自尽。
邻居怕被传染,都不敢靠前,纷纷搬离。
羽萝:……
本想找点乐子,将烦闷一扫而空,这下看了几页话本子,心口一堵,郁结更甚。
原来外界,尤其是岛外,竟然真如慕诩舟所说,那般可怕。
加之,羽萝也越发觉得,自己失忆、记忆混乱的症状,刚好与话本中的那个人对得上……
要不是因为想恢复记忆,她都不想下山了。慕诩舟虽然从未说过什么,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也喜欢自己一直待在山上。
或许是有山神护佑,她也能少遭遇意外,他能更放心些,不用担心染上他治不好的怪病。
她轻叹了口气,果断将话本合上。
这样棘手的怪病,依慕诩舟的医术怕是无能为力。
如果等他发现,自己真的身患怪病,不会不要她了吧?
她更好奇他们的过去了。
一无所知带来的不是神秘,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安全感。
*
小吞月兽低头瞥着慕诩舟向它走来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慕诩舟看着它这副模样,轻笑出声。
“她既想养,我不会伤你。但我不在时,你要在她身边护好她,事事以她为先,护她安危。”
吞月兽畏缩着点了点头。
“我是与你母亲说过,对女主人尽到保护之责。她既让你来了,你只要做得好,我会让你们母子再相见。”
等慕诩舟说完离开了好久,吞月兽还趴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的。
慕诩舟真的好可怕!
况且怎么会有人,不对,异兽,甚至任何生灵,能做到事事以他人为先?
上一个他知道事事以别人为先的,还是它母亲对它。
它虽然不知,它母亲每日起早贪黑在忙什么,以至于让脑袋空空的它来了。但这是慕诩舟的命令,它愿意为她母亲分担。
吞月兽小心扫了一眼慕诩舟忙碌的身影,恍然明白过来什么,愣住了。
慕诩舟是在以他对女主人的方式为准要求它。
他……好似是真真切切的……
事事以羽萝为先。
不论安危,不问何事。
所以……自然地要求它……
它想它妈妈了。
“小家伙,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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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哭了?”
羽萝在屋内就发现它的不对劲,此刻它眼眶处有一点晶莹的水滴,爪子扒拉来扒拉去试图掩盖,仿佛怕谁看见一般。
“你居然也会哭啊!”
羽萝摸摸它的头。
“谁欺负你了?好了好了,以后我罩着你。对了,慕诩舟说糖宝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虽然你很厉害,但还是低调掩饰下比较稳妥,免得被坏人盯上了。而且你又爱哭……糖宝这个名字真是太与你相配了。顶着这个名字应当没有人会将你与异兽联想到一处了。”
狸猫趴在地上,将头埋低彻底不吭声了。
吃过饭,慕诩舟还是为羽萝准备了药泉。
其实她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哪怕胳膊上的伤口也在慕诩舟的特质膏药下好得看不出来痕迹。
但是,她不想浪费了他的一片好心,舒舒服服泡泡也不错。
待要沐浴之时。
羽萝为防意外在汤泉周遭搭了好几个架子,分别挂好了新的换洗衣物,这次总算没有任何意外。
回到榻上,她撇嘴瞪着来为她涂药膏的慕诩舟,料想到会因独自过夜不敢睡觉的自己烦闷。
“我已经好了,药膏和药泉都不需要了吧,以后正常沐浴就可以了……”
同时在心中默默给台阶:慕诩舟,你要是自己来陪我,我就允许你来塌上睡!
他的罗汉塌,一看就知道很硬,睡起来很不舒服。
要是不来……就干脆永远别来了。
她如果能独自熬过一晚,就可以熬过无数个夜晚,便不再需要他了!
慕诩舟气定神闲,“巩固一下。”
没想到,直到羽萝看到慕诩舟踏过门槛消失在夜幕的背影。
他都没有任何表示!
羽萝侧躺在榻上,耳畔萦绕着如同鬼语的鸣叫声。
时而像叹息,时而像在耳边吹气。
背上忽而发凉,忽而有东西拂过一般发痒。
她开始觉得这不是虫鸟发出的声音。
这山上就是有妖魔鬼怪!
她浑身血液凝固,抱着侥幸心理将头蒙在锦被之下。
结果还是翻来覆去,不敢睡觉。
她惊觉忘了将烛光点亮。难怪她有种被夜色吞没的溺水感。
可是她现在不敢离开锦被半步!更不敢出去!
生怕在出去的间隙,虫子鬼魅飞到她身上。
不知这样迷迷糊糊过了多久,羽萝似睡非睡。
“你害怕吗?你最应该怕的不是黑暗、虫兽,而是……慕诩舟!你会死在他手里!”
听到声音,羽萝一下吓醒惊坐起来。
心脏砰砰直跳!
她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跳出来……
她用手抚了抚心口,给自己顺气。
恍然明白过来鬼声说的话。
不会吧?边老头为了吓她追到她家来了?
欺人太甚!太过分了!
这会儿她顾不上害怕,满脑子都是好不容易睡着被他恶作剧吓醒的气愤!
她利落起身下塌,披着外袍将烛光点亮,举着烛光检查轩窗外,没有人影!
躲起来了?
果然是对她恶作剧!
羽萝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愤懑,推开门走到屋外。
院中的吞月兽听到声响竖起尾巴跟过来。
羽萝里里外外查探个遍,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真有鬼啊!!
羽萝蹲下身,问糖宝:“有没有不速之客来我们家?没有就摇摇头。”
吞月兽疑惑歪了歪头,随即摇了摇头。
好聪明,能听懂人话。
难道那声音,是她精神紧张听错了?
还是在做梦?
羽萝看着糖宝,恍然忆起:对啊!糖宝是颇有能耐的异兽,怎么就忘了让它陪自己睡呢?
羽萝提高声调:“跟我回屋睡觉。”
糖宝楞了楞,倏然瞥见走出来的慕诩舟,摇了摇头退后几步,羽萝顿时意会它的拒绝。
羽萝不再多话,将烛火放回屋内的桌案上,将用爪子伸直满脸抗拒的吞月兽抱了进去。
装作没看见慕诩舟眼神里的关心。
羽萝简单擦了擦糖宝的脚和身子,将它抱上塌。
随后不算安心地躺下来。
吞月兽心中忐忑,慕诩舟应该不喜它与女主人如此亲密接触,可它谁也得罪不起……
好想它母亲……
羽萝对吞月兽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她以为有它陪着,应该就能完全放心下来。
没想到,她只是形式上不再孤身一人,但那种紧张感还是挥之不去。
这是为何?
羽萝正烦闷,突然瞥见窗边有人影,她心瞬间揪紧,将身子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却看清那身影如此熟悉——
慕诩舟沐浴在雪白的月华下,正在院中石桌旁,一身清明地侧对她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