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芳的神色犹豫了一秒，恍然道：“我赶时间，都没有照镜子。”
“你经常去小作坊交换灵魂吗？”王静瑶问。
如果是第一次交换的话，是不会连“和谁交换”这种事情都不确认的。
“嗯，是啊。”姜时芳点头，“你呢？”
“我……”
“我们会做各种生意。”林泽飞速回答了一句。
王静瑶会意地点点头：“是啊，我们是生意人。”
“这样啊，”姜时芳指了指身后的二层别墅，“进屋里聊聊？站在这儿不方便。”
他们跟在姜时芳身后，迈进了独栋院落。
这里相较于人设便利店的小院，显得宽敞许多。双人秋千在微风吹动下缓缓摆动。
他们在装修华丽径直的客厅坐下，姜时芳拿了三罐进口汽水。
“我没想到会和你交换。”姜时芳“刷拉”一下拉开易拉罐。
“我们也没想到，不过……”
她看了一眼林泽。
“不过，人设交换虽然是一天交换、一天体验，但是也要尽量避免在这个期间交换灵魂。”林泽接下话茬。
“哦，是这样啊。”
“之前没有强调，但是这样其实有点危险，”林泽顿了顿道，“所以我们赶紧过来了。”
“我知道了，这阵子，我不换灵魂了。”姜时芳很好说话地点点头。
“你经常交换灵魂吗？”王静瑶提起关心的问题。
“嗯……算是吧。”
“也知道……灵魂交换存在所谓的‘圈子’吗？”她追问。
“圈子啊……我其实不怎么混。”姜时芳站起身，又说，“但是交换灵魂的次数多了，就会越深入，自然就会接触change圈。”
Change，交换的英语。
“灵魂交换圈的意思？”
“嗯，是大圈子的称呼。”她反问，“你们想了解圈子？”
“可以给我们说说吗？”
姜时芳点点头，从手机中调出一个页面，是一个群聊。
群聊的名称是『小作坊互助委员会』。
“你也经常去小作坊交换灵魂吗？”
王静瑶想起，刚刚姜时芳和男人聊天时，曾不屑地说“那些说自己天天交换灵魂，实际上只体验得起小作坊的人，也是够搞笑的”。
“是啊，不过欢换公司我也经常去。”姜时芳点点头，“我是那种ALLOK的类型。”
“ALLOK？”
“就是哪一种灵魂交换的都可以接受，去别的圈子都是潜伏吧。”
她解释道：“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欢换圈的网友，不太敢用自己的身份见他，所以临时起意去换了灵魂。”
“欢换圈，这个圈子是怎么进入的？”
王静瑶瞥了一眼林泽，后者眉头微皱。
“消费啦，当然是消费，拿着收据照片进的。他们审核的很严格呢。”
姜时芳说着，从手机调出另一个群聊，名为『欢换的小窝』。
“你在很多圈子里啊？”
“在的圈子越多，就越远离圈子的中心。”姜时芳摆摆手。
“在圈子中心会怎样？”王静雅继续问。
“很危险的……前阵子，作坊圈的小群主，被警察抓了。”
王静瑶和林泽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姜时芳说的人，大概是冯婉婉。
“你认识她吗？”王静瑶向前欠了欠身，问道。
“不太熟。”
“知道她的……真名吗？”她试探地问。
“网名叫小小的天，真名当然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也听说了。”
“小小”或许是“晓晓”的意思。
“灵魂交换小作坊，一般是不会被抓的，那个人做得太过了。听说，她买了很多小作坊的灵魂交换次数，然后高价卖出去来着。”
姜时芳说着，打开了一个二维码。
“我这个月末，29号那天，有一个交换圈的线下会，正好那天是人设交换，你感兴趣的话，要不要替我去？”
“也好。”
王静瑶扫了码，里面是线下会的地点和注意事项。
“那就行，对了，未来塑造的怎么样了？”
“我们把您的画都卖出去了，您可以继续在夜市上摆摊画画，我们租了摊。”林泽公事公办地介绍。
“画画啊……”
“今后不想画画吗？”王静瑶问。
“我不知道，”姜时芳轻轻摇摇头，“我初中开始就是艺术生，我也不知道。”
“高中的时候，在画室，我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大家都说我得到了周老师的真传。”她有些怅然。
“可是，我也不知道……”
“很正常，未来这个东西，理想、才能、信念，缺一不可。”林泽宽慰了一句。
“我想找到我的未来，从大学开始，就在找。”
姜时芳笑笑，喝了一口可乐，继续说：“人们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时不时会去交换灵魂。”
姜时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摊开递给两人看。
相册上，是截然不同人的照片，白发苍苍的老人、年轻有力的男人、拿着气球比耶的小姑娘……
“这些都是你交换灵魂的人？”
“嗯，虽然交换灵魂后照相，是被禁止的事情。但是圈子里的人大多数都不会遵守，还会互相交流照片。”
“可是，未来，现在还没找到。”她有些怅然道。
“我们会为您塑造好‘未来’的，这需要一些时间。”林泽的话充满了说服力。
“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嗯……我们会努力寻找的，用这一个月。”王静瑶认真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和他开始四处寻找未来。
他们继续经营夜市上画画的摊位，用一天时间卖掉库存的画、再让姜时芳用下一天的时间画出新的；
他们经营着时间咖啡，举办好每次主题不同的圆桌会、在让姜时芳制定新的主题；
他们去逛美术展、绕着北江市短途旅行、学习俄语和日语……
可这都不是姜时芳想要的“未来”。
林泽安慰王静瑶说“总会找到的”，可眼瞅着一个月快到了。
这天早上，王静瑶正一个人在时间咖啡店，一边研磨新咖啡豆、一边背俄语单词。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欢迎光临……”
王静瑶抬起头，怔了一下，进门的人是张卫东。
“……要喝点什么？”她故作镇定，张卫东应该只见过“王静瑶”。
“老样子吧。”
老样子……难道张卫东是熟客。
可她不知道“老样子”是什么。
“……要不要试试新推出的海盐拿铁？”王静瑶硬着头皮问。
张卫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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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椅子坐下，回答道：“也行，那来一杯吧”
“好。”
王静瑶不动声色地做起咖啡，张卫东则打开了话匣子。
“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客人不多也不少。”
“哦，这样，”张卫东看了看她，又问，“最近怎么没来灵魂交换？”
“……和朋友到处玩来着，没什么时间。”王静瑶含糊其辞。
看起来，姜时芳是张卫东的常客。
“还以为你把二十次交换体验完了，就再也不来了呢。”
“那……当然不会了。”
王静瑶微笑着将做好的咖啡递给他。
“我今天过来，正好有个事情想问你。”张卫东向前欠了欠身，压低音量说。
“问我？”
“你也坐下谈一谈？”
王静瑶在男人对面坐下，故作镇定地问：
“找我谈什么？”
“你每次都是二十次交换一买，知道你喜欢灵魂交换，”他顿了顿道，“要不要做我的灵魂交换员。”
灵魂交换员，被地下小作坊雇佣，提供自己的灵魂，与其他客人交换的工作。
“我不缺钱。”王静瑶摇了摇头。
然而，灵魂交换员的工作也十分劳累，因为随时要准备与他人交换灵魂，近乎全年无休。
“王姐是你的交换员吧？”王静瑶想了想，主动出击地发问。
“因为她去世了，所以才要找新的灵魂交换员？”
张卫东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认。
“最近人手很紧啊，不仅仅是交换员，护工也缺人手。”张卫东叹了一口气。
“护工是照顾病人的？”
“是啊，我老婆是乳腺癌去世的，认识了很多病友，医院治不了了，回家等死。”他顿了顿道，“就是照顾这些人的。”
“你还挺有责任心的。”王静瑶惊讶地赞叹。
“这个工作，反正我觉得挺有意义的。”
有意义的工作……会不会找到未来呢？王静瑶想着。
张卫东喝了一口咖啡道：“护工也缺人手，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那太好了，帮了大忙，今天有一个客人，明天有一个，你可以去试试。”
张卫东如释重负地掏出手机，把两个客人的地址给了她。
下午的时候，没什么客人，王静瑶暂时歇了店，去做今天护工的工作。
客人是一个78岁的老奶奶，肝癌晚期，放弃治疗后回家休养。
老奶奶的家位于江西三道街34号六楼。
她拎着小医药箱，钻进了一栋有年头的房子。
沿着充斥着霉味的楼梯向上走，刚走到五楼，便听到楼上一阵嘈杂。
“人终于死了。”
“太好了，总算是死了！”
“真是一件好事啊。”
……那话语中难掩兴奋。
楼上的人听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楼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一个男声传来。
王静瑶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她转身下了楼。
她躲在灌木丛中，看着两男一女追了出来。
“好像没人啊，哥。”
“应该不会有人偷听吧？”
“算了，回去吧。”大哥模样的男人摆了摆手。
“就是警察来了，咱妈的死，也找不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