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瑶跟在男人身后，穿过桌椅拥挤的小餐馆，进了后厨。
狭小的厨房十分拥挤，即便没在炒菜也有些烟雾缭绕，厨具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油烟。
男人拆开一把红色折叠椅，递给王静瑶，自己也坐下。
“你是帮别人来灵魂交换的？”
“是的。”
“她给了你多少钱？”
“诶？多少钱……？”王静瑶不解。
“咱们都是干这行的，接这种活，应该也不少挣吧。”男人耸耸肩。
王静瑶想起了安知说的“姜店长，替我交换，就当我欠你十万块，我写借条”。
……原来替人灵魂交换也是一种生意。
“没有，我是帮我朋友来的。”
“小姑娘，嘴还挺严的。干这行的，就要这样，有前途。”男人微微笑道，“不想说算了。”
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但并没点燃，又道：“把合同给我看看吧。”
王静瑶将合同递了过去，男人戴上老花镜看了看：“是四次灵魂交换，新人礼包。”
“交了四万块钱的那一种吧？”
“……我也不知道她交了多少钱。”
王静瑶想着，四次体验一天的灵魂交换竟然这么昂贵。
人设便利店的话，一天的价格是500元。哪怕是店长交换，也是两万块30天。
“还剩一次灵魂交换，我看一下……”
“老板，来一份扬州炒饭，打包带走——”进门客人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话。
他站起身，将嘴里的烟放回烟盒，对王静瑶说道：“等我一下。”
“诶，来了——”男人立即换上了和蔼的笑容。
“诶呀，老板，没什么客人啊。”
“是啊，现在行情不好。”
门外传来热络的交谈，王静瑶起身，借着门缝，向饭馆外看去。
“来一份炒饭是吧，还要点别的？”
“再打包一瓶啤酒，要冰的。”
“好嘞。”
“对了，老板，我听说王姐是不是心脏病去世了？”客人压低声线问。
王静瑶透过门缝，看见男人的手顿了顿，又摇摇头，声音略带悲切：“诶呀诶呀，一直听她自己叨咕心脏不好，真是没想到。”
王姐，去世了……应该是新闻上去世的王凤英。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啊。”客人感慨。
“就是说啊，你先喝点水，我去去就来。”
“吱呀——”男人推开厨房的门，对王静瑶说了一句“我稍微炒个菜”。
男人的动作很熟练，切切炒炒，十分钟就端出一份色泽不错的炒菜，装好餐盒后，拿了出去。
“谢谢惠顾，再来啊。”
他送走客人后，重新回到后厨，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我联系一下今天能不能交换上。”男人说着掏出手机。
“喂喂，李老师啊，是啊，最近行情都不好啊。”
“对啊，也没什么客人，饭馆不好干啊。”
他的表情顿了一秒，用阴郁的嗓音开口道：“合同347，今天晚上有人吗？”
“这个要求啊……可以满足。”
“……那好的，还是十点半。”
男人挂断电话，对王静瑶说道：“半个小时之后交换，可以吧？”
“好，可以。”
“老板在吗——”
男人的目光投向餐馆外，皱了皱眉道：“我去看看。”
“于警官、杨警官，你们怎么来了？”
于警官、杨警官……难道是资料组的警察？
王静瑶站起身，扒着门缝向外看去，进门的果然是他们，矮个子的老警察和高个子的年轻警察。
“警官，吃点什么不？”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问。
“我们就不吃了。”于全虽这么说，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最近，又在搞灵魂交换？”杨玉峰抱着肩膀问。
“哪有哪有，怎么可能啊，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是吗？我看你是惯犯，都出来一年了，不搞点灵魂交换，手痒吧？”于全笑笑，仰起头盯着他。
“别这么想我啊，都被抓进局子三次了，谁没事愿意吃牢饭啊。”男人讪笑。
“我看你，早就把挣的脏钱转移好了吧。”
“都罚没了，两位警官。”男人扬了扬嘴角，反问道，“二位警官任职的资料组，我记得不是查这个的吧？”
“我们确实没有搜查权，不过……”
老警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桌子上道，“就像今天，我们是来问这个的。”
王静瑶隔着门缝，看不清照片的内容，不过，男人的脸僵住了。
“你认识这个人吧？”
“这个人……”
杨玉峰看着男人犹豫的神色，挑挑眉道：“张卫东，你们饭馆的服务员都不认识了？”
“哪有哪有，我是看今天的新闻，听说她猝死了，有点惊讶。”
“关于王凤英，你都知道什么？”
“她啊，干活很勤快，人也很健谈……别的我也不太清楚，警官们，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情。”
“我说，张卫东，她真的只是你餐馆的服务员吗？”于全敲了敲手指。
“该不会……”老警官故意顿了顿，“是你的灵魂交换员吧？”
灵魂交换员……王静瑶想着，是专门和别人交换灵魂的职业。
“怎么可能！”男人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你其实还在做灵魂交换吧？”
“当、当然没有。”
于全站起身，笑道：“既然没有，能让我们参观一下后厨吗？”
参观后厨……
王静瑶猛地站起身。
得躲起来，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两位警察见面，这会让他们怀疑人设便利店的。
她打开洗碗槽的门，钻了进去。
“后厨很脏的，你们还是别……”
“吱呀——”一声，门被警察推开。
王静瑶听到，洗碗槽上方的柜门被打开了。
“这里没有。”
紧接着是右上方的柜门、右下方的柜门、旁边的柜门……
她能够感到，警察就站在她的面前。
“算了，别找了，灵魂交换机放不进这么小的柜子里。”于全的声音传来。
“也是啊。”杨玉峰回答。
“算你走运，张卫东。”于全说了一句。
“我是清清白白的，警官们。”男人的声音微颤。
“咱们走吧。”老警官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张卫东，你记住，哪怕是全部灵魂交换中队，都是你的内应。”
“我们资料组，也会奉陪到底的。”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当、当然……我知道。”
两位警察离开后，男人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小姑娘？”
王静瑶从橱柜里钻了出来。
“多亏你反应快。”被称为张卫东的男人擦了一把汗。
“我也不想被警察抓到。”王静瑶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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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条子可不好对付，尤其是于全和杨玉峰。”
王静瑶站定看了男人一会儿，问道：“张老板，你在灵魂交换中队有内应？”
男人微微笑了笑道：“干我们这行的，总得有点保证，不是吗？”
“那个王凤英，真的是你的灵魂交换员吗？”她又问。
张卫东再次掏出烟，叼在嘴里没点燃，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娘，看你是个聪明人，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千万不要打死人主意。”
“那是什么意思？”
“调查死人，只会沾上晦气的。”
看来王凤英的死，果然另有隐情。王静瑶想着。
“来吧，帮我一把。”张卫东说着，指了指冰箱。
两人合力移动了冰箱，一条密道出现在眼前。
“走吧。”
王静瑶跟着男人下了楼梯，“咔哒”一声打开地下室的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摆在桌子上的画——张卫东买走的画。
“这些画是做什么的？”王静瑶问。
“我以前和老婆是开画室的，后来老婆乳腺癌去世了。”
张卫东轻轻拂去了画上的灰尘。“这些画，和我老婆画的很像，就都买回来了。”
他说罢，走到布帘子盖着的机器前，掀开帘子，巨大的灵魂交换机出现在眼前。
这一台机器有一人多高，一米五宽。
“这是欢换公司最新淘汰下来的机器。”男人介绍道，“我可以保证，这是地下灵魂交换作坊中，最新的机器。”
王静瑶难以相信，如此笨重的机器，竟然是最新的。
“在交换之前，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男人看了看时间，递上了一本册子。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灵魂交换项目吧。”他笑笑道，“你可以试试充一个月卡。”
“月卡？”
王静瑶的目光落在册子上：『月卡，30天内不限次数交换，39999』。
“月卡要四万块钱？”
男人笑着点点头：“看在咱俩有缘的情分上，给你打个折。”
他说着，调出手机计算器，噼里啪啦地输入一串数字，递到王静瑶面前：『29999』。
“要不要试一试，小姑娘？”他提高音量道，“有可能摇到特别好的灵魂呢，比如说女演员。”
“女演员？谁？”王静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像是杨乐乐、夏影、艾利，都有可能呢。”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问：“艾利也有可能摇到吗？”
“以前当然有可能了，现在人没了肯定不行。”
看来艾利也和灵魂交换小作坊有合作……
“这月卡……也有违约金吗？”王静瑶又问。
“当然了。没办法啊，灵魂交换一旦开始，就是不能终止的。我们也是为了防止跑单。”
灵魂交换是不能终止的……可是人设便利店的手环，却能够终止。
而且，人设便利店的价格，相比之下显得太便宜了。
林泽他，也许不仅仅是在做生意，这么简单……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月卡的违约金是二十万。”
“要不要办张月卡，小姑娘？”
“不用了，我就先交换吧，也到时间了。”
“也行，那过来吧。”
大概过了一分钟，王静瑶睁开眼睛。
“来看看，交换的灵魂吧——”张卫东说着，带她走到镜子前。
王静瑶差点惊呼出来，出现在镜子里自己的脸……是姜时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