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醒起床,沈映疏坐着让擒芳擦脸。
屋子里,月娘拿了本册子来回地走,稍后过来问她:“郎君,房里的东西都点齐了,您看看要带走哪些东西,奴婢好记下来。”
昨日被沈妄气到,沈映疏夜里没睡好,现在还迷迷瞪瞪的,呆呆地问:“带到哪儿去?”
月娘无奈,才说完没几日,她又忘了。“您要去家塾读书,就不能住在内院里,得从福寿堂搬到前院去。”
沈映疏“哦”了一声,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早就想搬了,一个人住,没有左氏在旁时时管束,不知道有多自在,兴奋道:“全是旧东西,搬走做甚,吩咐管事置办新的。”
“那灯笼呢?”月娘指向床头,也不知道沈映疏从哪里捡回来的,都不许人碰。
沈映疏的目光触及灯笼,霎时像被针扎般快速移开,气哼哼道了句“丢掉”,便起身往前一进的院子向左氏请安。
没想到沈映棠今日起得比她还早,此刻已经在同左氏吃早膳了,悄悄朝她眨眼睛。
左氏一看到沈映疏就沉下脸,训斥道:“你看看你那脸色,可是又躲在被褥里看话本了?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着调,这样子怎么去家塾读书?不如趁早告诉你父亲,让他死了这条心。”
沈映疏一愣,笑容凝固在嘴角,委屈道:“没有看话本,就是没睡好。”
左氏哪里会信她,训斥的话越发重:“谎话张口就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教的你这样说话?”
沈映棠虽见惯了左氏训斥弟弟的场面,但还是觉得左氏说得过了,打圆场道:“阿弟许是做噩梦才没睡好,上次我去他屋里瞧了,是真的没有话本子。母亲先让阿弟吃早饭吧,冷了伤胃。”
“你知道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她当宝贝似的藏,要不是仆妇扫洒时见地砖松了撬起来看,我又怎么会知道。”左氏说起来一肚子火,夜里窝在床上点灯看书,也不怕把房子烧了。
这下连沈映棠也不敢吭声,低头默默喝粥。
左氏最气的还不是看话本的事,而是沈映疏做事莽撞。她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眼看就要去家塾读书,要是还这么不知所谓,早晚要闯出祸来。
“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出院门,与茂春一道跟着方嬷嬷学规矩,听见没有?”
“……听见了。”沈映疏擦干脸上的泪,低声应道。左氏脸色稍缓,吩咐仆妇添碗筷。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沈映棠拉着沈映疏回到卧房,左看右看,笑问道:“那块地砖在哪儿,让我看看。”
“阿姐!”沈映疏还委屈着呢,沈映棠偏来笑话她。
“好好好,不看。”沈映棠抬手打了个响指,让贴身丫头品梅把东西拿进来放在桌案上。“别怄了,和田玉棋子我给你带来了。”
沈映疏破涕为笑,打开棋盒把玩,和田玉油润细腻的手感弄得她心痒痒,迫不及待要与沈映棠对弈一番。
沈映棠靠在罗汉床上摇手拒绝:“你知道我不耐烦这个。”她记起今日来的目的,坐直身子:“对了,你昨日后来去哪儿了?”
被仇人关在门外,在沈映疏看来是奇耻大辱,支支吾吾不肯说。
沈映棠斜睇着凑近:“你不会是……去找那个野种被他教训了吧?”
“怎么可能!”沈映疏激动地提高声音,在沈映棠怀疑的目光中弱了下去,“阿姐,你上次说自有安排,是什么安排?”
她坐到罗汉床上追着道:“你可不能让那野种好过。”
沈映棠笑容一沉:“你放心吧。”
沈妄走出甬道,黑暗退去,阳光洒满全身。他却感觉不到暖意,衣裳早被冷汗浸湿,紧紧黏在伤口上,每走动一步疼痛便成倍地涌上来。
他将头抵在墙上,疼得直喘气。
“哟,五郎君这是怎地了?”
三个家仆打扮的人停在西内门前,地上放着两只木桶。站在最前面的人是左氏的心腹管事田成,生着两撇山羊胡,一双绿豆眼,肚腹鼓胀如箩,方才那句话便是他问的。
这行人显然早就等在这儿了。其中一个嬉笑道:“五郎君中暑了吧,瞧这满头大汗的。”
田成扭头便骂:“没眼力见的小鳖孙,秋高气爽中的什么暑?不过……”他眼睛滴溜一转,阴阳怪气道:“不是中暑也是身上燥热,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五郎君热得难受?赶紧给五郎君灭灭热气。”
“是,小的这就去。”那两个家仆交换眼神,脸上同时浮起不怀好意的窃笑,拎起木桶就朝沈妄泼去。
一桶接一桶兜头淋下,腥臭铺天盖地而来,那是刷过夜壶还混了厨房馊水的污水。
田成捂住口鼻走上前,警告道:“这是七郎君特地交待的,五郎君日后可千万记得谁才是府里的主子,要是再敢对七郎君不敬,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沈映疏……沈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抬起头,眼里满是戾气。
田成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肥硕的身躯打了个冷颤:“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另外两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举着木桶的手悬在半空,惊疑不定。
先前嬉笑的那个家仆挽起袖口,啐了口:“一个野种,胆敢对您不敬,让小的教训教训他。”
田成被看得头皮发麻,到底记得自己的身份,平日里苛待辱骂就算了,真动手坏了规矩沈熵恼怒起来没人能保他。
只嗓音尖利道:“老爷早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偏院,五郎君既不听吩咐,那就好好受着吧。”他越说越快,仿佛声音大就能驱散心底刚冒头的寒气。说完忙不迭地朝两人挥手:“走了走了!小子们赶紧的,别让这里的脏臭沾上。”
直到三人走出西内门,沈妄紧绷的身子才猛地一松,几乎脱力滑倒。
伤口浸了脏水泛起针扎火燎般的疼,他却无知无觉,反倒望着角落里的一丛青竹发笑。沈映疏到现在都还住在福寿堂里,他为什么不能见自己的娘亲?
二进小院栖云台是离内院最近的一个院子,沈映疏搬离福寿堂到那里去住,是在去家塾的前几天。
左氏把月娘提拔为栖云台的管事,又拨了大丫鬟擒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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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射兰,其余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俱是从福寿堂挑选的。
茂春也住了进来,就在一进院的耳房里,方便伺候沈映疏上下学。
家塾原本与沈府同在平康坊,随着学生增加,原先的院子就小了,只得在附近的宣阳坊另觅了处大宅子。因学生年纪不同,分为蒙学班与经学班,并聘请两位先生授课。
去家塾的第一天,沈映疏起了个大早,对于被关在院子里长大的她来说,能去家塾读书是件很令人激动的事。她前几日就已经高兴上了,但想到要跟沈妄见面,又不得劲起来。
茂春背着箧笥在旁引路:“郎君莫恼,小的打听清楚了,您上的是蒙学班,由白先生授课,五郎君则在经学班,是徐先生授课。一西一东,中间隔了重院子,你俩不会碰见的。”
大燧朝科举考试的内容主要是策问,即一些有关时事政务、经义等方面的问题,而这些又都是经学班的授课内容,一般学生都为童生或秀才。
沈映疏停下来反问:“沈妄已经是童生了?”
“是秀才,五郎君去岁就成了生员。”十三岁的秀才郎,虽不罕见,但传到府里还是惊起一阵波澜,就连沈熵私下都找徐先生问过沈妄举业的事。
茂春见沈映疏脸色不对,改口道:“他不得老爷喜爱,除了读书没有仕途可走。哪像您,将来靠着老爷的荫庇就能入朝为官,不用吃那等苦头。”
这是夸人的话吗?沈映疏嫌弃地扭过头,想到沈妄那一屋子的书,他那么用功,能过童试也是应该的。
宣阳坊离得并不远,与沈府只相隔一条街道,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沈映疏在管事的指引下先去斋舍拜见先生。
白先生名籍,不惑之年,曾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说是得罪上司升迁无望,无奈辞去官职成了教书先生。
房门被人从里面闩上,管事敲了敲,里面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等着,还差破题。”三人等了半刻,从屋里出来一个学子,对着管事匆忙施礼后,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了。
管事见怪不怪,对沈映疏解释:“白先生历来对家贫子弟多有照顾,私底下常行接济之事,也因此颇受学生尊敬。”
原来,家塾中除了少数门阀子弟外,剩下的大都是家中无资延师的人,靠着和沈家的一点关系入内附读。
沈映疏点头,白先生一直名声在外。
斋舍内,白先生坐在桌案后,一手持书一手端茶,沈映疏上前拱手给他见礼,礼毕无人叫起。稍顷,手微酸轻颤,她禁不住抬首又唤了声“先生”,却见白籍已忘了吃茶,一双细长丹凤眼死死地锁住她。
沈映疏心里一紧,低头打量自身。
今日衣裳是月娘早就备下的,身穿青灰圆领袍,腰系布帛算袋,脚着乌皮六合靴,普通学子装扮,并无不妥。再抬首,白籍已放下茶盏,笑着对她道:“传闻所言非虚,沈七公子果真似菩萨座下的仙童,让白某一时失了神。”
从斋舍出来,沈映疏心里仍不得劲,不及多想,又在管事指引下一一拜见同窗,自此在家塾读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