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在族中名声不大好,但总有人会可怜这个孩子,怜惜她的孤僻习性,甚至对对阿黎不冷不热的族长都颇有微辞,这一点让反感阿黎的哲谷很是不悦。
至于具体何时开始反感阿黎,哲谷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阿黎从来不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可能是因为阿黎和村长之间的矛盾,也可能是阿黎弟弟库康的病....
总之哲谷认为自己见识广博,看人不可能错。
那些和自己意见相反的人才是错。
古文有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那姑娘毫无修习教养,如此脾气,族长索勒待人温和,对她从未见打骂,就算传言她克亲弟弟,也未赶她离家。
“要是我生了这样脾气的女儿,定要打死不可!”
哲谷每每气愤道。
听完哲谷的主意,众人纷纷吹捧,还是文化人有见识又聪明。
哲谷的计划很简单。
清晨乘阿黎洗衣的时候,把村子里的人都号召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三角坡树下的铜钱匣子挖出来,侵入水中,猪肉老钱的铜板都油腻腻的,若是水面浮出油脂,那就一定是偷来的钱财。
可是这个计划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给透露出去,当天晚上瘸子陈就拄着拐杖找到了哲谷。
“哲谷兄弟,你们误会阿黎了,真的误会阿黎了!”
消息太过离谱,逼得不爱说话的瘸子陈举着自己特意拿来的一包茶叶,跺脚着急连连道:“阿黎的铜钱都是用茶叶和我换的,我腿脚不便又馋茶,这孩子每次拿一包茶叶和我换铜板,她绝没有偷猪肉的钱,那是绝对没有的事儿!”
...
“这老陈真够意思!”
阿芙心中松了口气,欣喜不已。
“误会解开了,真的太好了。”
仇泠冷哼一声,像把薄刃:“你再仔细看看那人的脸。”
很普通的模样啊...
哲谷一身灰白色衣裳,穿着并不张扬,长相也很普通,算是扔人群里也找不到的那种。阿芙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仇泠只是让她再看看,阿芙视线重新移了回去,落在了他脖颈之上,看到了一块的浅灰的蛇形胎记。
她想起来了,当时想查看被仇泠带走,所以后来她只在下葬之前偷看过一眼。对那块黑斑印象很深,尸体腐败浮肿之后胎记的异化成黑斑,白布下的人,死前被开膛刨肚,肠肉中塞入稻草,极致的可怖,诡异…
哲谷,是自己初来宛丘遇到的第一个死者。
阿芙忍不住干呕起来。
...
第二天,浸了铜钱的水缸里全是油脂。
唾弃声如雨点般砸来,越来越密。
“我就说索大哥绝对不会说错!”
“这丧气的居然还偷东西!”
“索勒族长,这次你可不要袒护这养不熟的玩意了!”
“我说,别说族长了,村里出了贼,你们都赶紧看看自己家有没有少东西!”
瘸子陈红着眼无力的辩驳,却被人推搡在地:“你莫要再袒护她了!瘸了腿还瞎了眼不成,证据确凿还狡辩!”
说!是不是她偷东西给你了!
情绪激动的人们直接推开瘸子陈的大门,一通翻找打砸。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为阿黎说一句话。
跟风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很容易,而跟风骂一个大家都骂的人更容易。更多人加入了厌恶阿黎的阵营,仿佛唾弃她便能证明自己的正义和高尚...
他们看不见阿黎每日砍柴做饭,就算偶尔看见了也会视而不见,会编造各种理由让自己坚信阿黎是活该。
久而久之,他们便会自我断定,阿黎就是一个不值得的人。
而那个女孩,失去了攒下的所有钱,失去了逃离宛丘的可能性,失去了找到父亲的希望,以至于她失去所有的生存欲望。
“为什么..”
“哲谷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仅仅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可他毁掉的是别人的命啊,他良心就不会不安吗…”
仇泠并没有直接和她解释,只是抬手一扬。
画面中,油灯火苗轻轻跳动。
女人正在勾线。丝线在指间来回缠绕,勒出几道浅浅的红痕。嘴唇微微开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
话刚出口就断了。
“我是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前日….你为什么要在手中偷抹猪油....”
面对妻子的质疑,哲谷眉梢微挑,毫不在意。
“那小混账偷茶就不是错了吗?”
“就算她没有偷猪肉佬家里的钱,那肯定偷的是别人家里的钱,不然她怎么可能攒下这么多?”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正义凛然,唾沫星子飞落一地。
“若不是我干脆就这件事情把她恶行坐实,指不定她还要害多少人,你说,连供她吃喝的族长她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是什么好东西?你个妇道人家,还是见识短了。”
“夜深了...”
这句终究没头没尾的话。
女人剪断最后一截丝线,混着叹息飘进烛烟里:“睡了吧。”
***
“良心不安的前提是自认有错,可若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雾气蔓了上来,画面开始溶解,最后只留下少年绰绰背影。
“骂了那么久,若是自己骂错了人,那实在是太过可笑了。比起揭穿真相,还是将错就错更能换得内心安宁。”
不想接受丑恶的自己,于是本能的掩盖真相。而更多的不明真相的人,继续给女孩的罪名添砖加瓦,维持安宁的表象。
接二连三的唾弃声此起彼伏。
一块石头在空中划出弧线,正中阿黎额心,鲜血顺着鼻梁缓缓下滑。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很艰难。
除了每日天亮之前要给一大家子人准备早饭,还要采茶,制药,照顾弟弟,做饭,晚上还要每日给弟弟泡脚,洗漱,哄睡。
索勒虽然不动手殴打,但不开心的时候,会禁止给阿黎饭吃,她每天干很多的活,却吃得很少,越来越瘦小干瘪,二十三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在饿极了的时候,她会去偷牛棚里的干草吃。
“所以,那些尸体的腹中才会发现干草?”
阿芙想起这些,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生不如死,毫无希望。
仇泠颔首道:“她的灵魂和罔象融合了一部分,所以罔象的行为中有她潜意识里的动作。”
罔象是一种寄生类型的兽,原本生活在水中,在水中抓它也不难,但一次意外,让它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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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意外就是阿黎。
阿黎在一次洗衣失足落水,遇到了罔象。
是她的恐惧和绝望吸引来了这种上古妖兽。
罔象也很惊讶这么年轻的姑娘,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绝望,对人世没有一点点的留恋,对生活没有一丁点的向往。
形如枯槁朽木,年轻而苍老。
“姑娘,你想死?”
少女的眼睛像两潭死水,倒映不出任何景象。
“若你要死,何不拉着那些害死你的人呢?”
阳光直射进来。
那光束分明照进了眼底,却像落在荒原上的雪,睫毛颤了颤。
有人在她眼前挥手。
“好…”
有一瓣花落进那片死寂的黑暗里。
罔象和她做了一个交易,她献祭自己的身体让罔象寄生上岸,而罔象则帮她杀掉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罔象上岸了。
植物有共生者,比如兰花和熊蜂,而妖兽也有共生。
以灵魂为食物的罔象,和以恐惧为食的猰牟是最佳的共生拍档。
罔象爱玩爱模仿人类唱歌,却没有猰牟那般杀人的能力,可以为自己夺取灵魂饱餐;而猰牟低智,也没有像罔象那般聪明,能引得无数人的惊恐不安。
罔象模仿人类唱歌,是故意让人看到,从而产生恐惧,恐惧让猰牟饱餐一顿去杀人。
也正因为罔象在,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所以就算见现场到了猰牟,也没有察觉这奇怪的“犀牛”,而注意力都被唱歌的寄生者所夺去。只会觉得是唱歌的妖孽,害死了族人。
他们单单靠自己是没办法活得很好。
他们是天生的拍档。
可以说,有罔象的地方,则一定会引来猰牟。
于是,两种共生妖兽引发了宛丘一连串的灾难。
罔象制造恐惧,猰牟以恐惧为食,猰牟刺穿肚皮,让以灵魂为食物的罔象得以饱餐。
你们杀死了猰牟,却遗漏了罔象。
罔象可以自如使用世间最凶煞的东西,比如恢复血玉。
正是仇泠的目标。
原本,仇泠的目的是抓住罔象。
但阿黎的献祭,让一切都有了偏离。上岸后的罔象极擅长伪装,很是难抓,只有在玩够了之后才可能抓到,否者它察觉到危险便会更换宿主,根本无法捕获。
于是,他干脆设下这个局。
一石二鸟。
期间唯一的意外,便是他提前的恶灵反噬,幸好,也没出什么差错。
捕获罔象的目的,自然是恢复血玉。说完了阿黎的故事,阿芙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为什么不跑啊…”
“你觉得,她能跑去哪?”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天大地大,能去哪…长久的蹉磨之中,也失去的反抗的能力,只有本能的恐惧和习以为常的退让。
阿芙低声道:“一个孩子如果活在世上,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爱她,那真的是最残忍的事情。”
说完,船头少年颤了颤,没人看见他隐藏在夜色中的脸色暗了几分,他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可船内的气压却更沉了。
阿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好像再解释什么也是无力的,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她弱弱的问了一下系统:“他现在病娇值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