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晓叉着腰高高扬起下巴,双眼里盛满怒火,踏着脚步从墓穴外走进来,整个人从身形到神情已毫无平日的样子。慕容鸢怔怔看着漆晓,要不是他确信这就是漆晓假扮的,他真的怀疑公主从坟里爬出来了。
那骄傲的语气,那昂扬的脑袋,简直和公主毫无差别。他双目看着漆晓不舍得离开片刻,忽然就理解了季京墨前些年的执着,他知道漆晓不是公主,可漆晓她怎么就不是公主了呢……她们是同一个灵魂,有着完全相同的相貌,知道了前世的故事,再换上前世的衣服,那岂不是……
不,不。
慕容鸢用力眨眨眼睛,让神智恢复清醒,把漆晓当做公主是对公主的背叛,怎么可以生出漆晓可以是公主的想法,他强行掩下心底翻涌的酸楚。
知道真相的慕容鸢都分不出来差别,上官旸更是无法辨别真假,看到赵德馨的一瞬,他好像忘却了身上的所有痛楚,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之人。他扶着墙撑起身体站起身,疼痛袭来他又脱力倒了下去,自始至终视线没离开过漆晓分毫,反反复复试了几次,才终于勉强站起来。
他想走近赵德馨,可他现在能站起来都勉勉强强,脚步更是迈不开半寸,明明木质的身躯是不能流泪的,他却觉得自己双目红得发烫,眼泪仿佛不断在眼眶里积蓄。
他哑着嗓子唤出声:“馨儿……”馨儿没死,太好了,馨儿她没有死。
当年在放出火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赵德馨是他苟延残喘活着的唯一动力啊,他亲手放火烧了她,那他的这一生都算些什么?
他明明有机会阻止火势向她身上漫去,可当时看着她被慕容鸢紧紧搂在怀里,他就恨不得生吞了慕容鸢。
死吧,都去死吧,不是喜欢对方吗?那就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折磨着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吧。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会永生永世痛恨着赵德馨的变心,可此刻看到她正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忽然才发觉,她还活着真好。
“别叫我。”漆晓嫌恶地挡住鼻子,仿佛听到上官旸的呼唤五官都一同受了侮辱,“太恶心了。”
漆晓以为上官旸会反驳些什么,可他只是低下头去,好半晌才继续说话。
“是啊,我很恶心。”上官旸扯出一抹苦笑,“父皇觉得我恶心,兄长们觉得我恶心,甚至我那贱而为奴的娘亲也觉得我恶心。”
上官旸抬起眼,雕刻的五官并不真切,漆晓却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哭了。
“现在连你也觉得我恶心。”
“可我爱你啊,馨儿,我爱你啊。”
漆晓往后跳一步,努力学着白寻的模样将双手叉在胸前:“谁要你爱我了。”
“爱我就杀了我父皇母后,还放火来烧我,哦,你还杀害我的子民,灭了我的国家,这爱谁要谁拿去吧,晦气。”漆晓皱着眉,“真是后悔救了你,当初就该不管你。”
上官旸颤抖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都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馨儿,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为你付出了很多,馨儿,你不要后悔救了我。”
“哦?付出很多?”漆晓扬着头,漫不经心道,“不就是当了皇帝杀了不少人嘛,我有宠我的父母,疼我的爱人,锦衣玉食,谁稀罕你那个玄牧国啊。”
上官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双眉重重拧在一起。为了把玄牧壮大,他熬了数不清的夜看兵书学治国之道,殚精竭虑和朝中权臣斡旋,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更是亲自上阵杀敌,险些战死沙场,他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却被心爱的女孩三言两语击碎了,他捧着自认为最珍贵的东西递给她,可她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漆晓并不在意上官旸有什么反应,她故意把手肘勾在慕容鸢脖子上,没注意到慕容鸢在她触碰的那一瞬僵住了身体。
“你懂什么是爱人吗?慕容鸢不愿我流一滴眼泪,变着法子哄我开心,他爱我,也爱我的家人,我生气不想理他,却从来不强迫我理他,顶着烈日跑去买冰酥酪哄我,你懂吗?你不懂,你只知道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你凭什么说这是爱呀,你明明只是爱着你自己。”
“我爱慕容鸢,你以为只是因为你没有早早告诉我你那些龌龊的想法吗?哼,告诉你吧,哪怕你早十年百年跟我说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分半点喜欢给你的。”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上官旸觉得自己已经面无血色,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的举动已经把赵德馨越推越远,可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他认着死理一定是因为馨儿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今才会这么讨厌他,要是能不自卑,早早追求她,会不会结局不同呢?可赵德馨的几番话生生拽下这层薄薄的遮掩布,他心爱的这个女孩正口口声声告诉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分给他半点喜欢,他做的一切彻头彻尾都是个笑话。
因为他不懂什么是爱。
慕容鸢给予他的所有痛感都不及赵德馨句句戳心的嫌恶,那些话侵蚀掉他灵魂里那看似正常的外皮,渐渐显露出千疮百孔的丑陋模样。
他松了手,靠着墙缓缓滑到地上:“可什么是爱,没有人教过我啊,馨儿,你也没有教过我啊。”他近乎用尽全身力气呢喃出这句话。
漆晓忽然就觉得上官旸挺可怜,这个男人虽是皇子却身世凄惨,也不知他当质子时还遭遇过什么。
可这不是能原谅他残忍杀人无数的理由。
“你不会就该我来教吗?”漆晓居高临下睨着他,“我有个多好的丈夫啊,干嘛要没事找事来教你这个魔鬼。”
“哦你还不知道吧,我和慕容鸢成亲了。”她轻轻摸了摸肚子,“我还有了身孕。”
她不知道怎么说可以显得他们看起来很恩爱,但参照顾瑾月和猫妖的故事,她想这么说应该能彰显他们感情很好。
“身孕”两个字像电流一般在慕容鸢全身游走,他死的时候还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可如今的他当然知道身孕意味着什么。现在和公主同一个灵魂,又完全一模一样的女孩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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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说她有了身孕,电流汇集到他的双耳,两只耳朵唰地红了。
上官旸当然不知道他是因为想象到和公主亲密相触而脸红,只当他是羞赧于爱人将这件事当众宣之于口。他觉得自己好像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冷,他总算愿意承认,馨儿的身和心,真的都彻彻底底属于别人,馨儿对他的憎恶,已经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了。
漆晓故意说着这些话刺激上官旸,她猜到这个人不惧慕容鸢的报复,如果他真的把赵德馨当做执念,那攻身的伤害远不如攻心。看着上官旸全身精气被抽走的颓样,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伤害他只能泄愤,那些被他虐亡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漆晓沉着声音:“上官旸,你如果真的有一点悔恨,真的还惦念着当初我救你的恩情,就向被你伤害的那些人道个歉吧。”
上官旸抬起头,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喉间发出声声阴惨的笑。
“道歉,凭什么?”
“谁又来向我道歉?”
“是我那管不住下身侵犯一个贱奴的狗屁父皇,还是那些从小欺辱我的兄长?又或者是那个侵犯我的畜牲太子?他们伤害我那么多,谁又曾向我道歉了?”
“馨儿,做了错事的人是不会道歉的,只有死才是最真诚的道歉。”
“你当初就该让我烂死在那片树林里,我这个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烂透了。”
漆晓的胸口如被塞了一块灌水海绵,什么哪怕经历这些你也依然可以选择积极向上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口,上官旸人生中的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在逼人走向深渊呢?没有人伸出援手,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拿起屠刀自保。
可这是上官旸的立场,赵德馨,慕容鸢,赵氏夫妇,慕容全家,那些死于狂啸散的无辜将士,他们凭什么该成为上官旸境遇的祭品?错了就是错了,任凭又千般万般缘由,都不应该原谅这些暴行。
“对,你从出生那天起就烂透了。”漆晓垂下眼眸,“下一世投胎……”
漆晓想说让他投胎成为一个普通人吧,可话到一半她不想说下去了,这种人怎么配投胎转世到好人家呢?他应该下地狱,应该魂飞魄散。
上官旸凄怆看向眼前的女孩,投胎吗?够了,这个狗屁世道他再也不想来了。
他紧咬牙关,喉间发出低吼,灵魂终于挣脱木制人的束缚,缓缓飘到空中。
漆晓一怔,没想到上官旸竟主动从木制人里出来,原来他的相貌也不过是个和慕容鸢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放到现代社会完全就是个初入大学的青涩学生。
上官旸看向漆晓的目光满是眷恋,他知道自己灵魂已经开始消散了,他的脚先消失,又缓缓蔓延至躯干,嘴唇快要消失时,他轻轻开口。
“馨儿,对不起。”
声音不大,却足够充斥这狭窄的墓穴。
上官旸的灵魂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彻底消散,木制人死一般的躺在地上,几百年的恩与怨通通归于宁静,已经没法再深究到底解没解开。
毕竟,每个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