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现在才想着去翻看那段历史……为什么史书上要那样抹黑慕容家，抹黑姐姐，说什么一代女将以不当手段谋朝篡位虐杀百姓。”慕容鸢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又哽咽了，“去他妈的谋朝篡位，谁他妈稀罕！谁他妈稀罕！”
“姐姐甚至连墓都没有一块，她为护玄牧安宁在战场上受了多少伤，这些人知道吗……她从不扮弱作小，他们就只当战场是玩玩那么简单吗！”
几人静静听慕容鸢发泄着，谁也没打断他。
“我谁都保护不了，慕容家护不住，公主也护不住，难怪那山火来的蹊跷，难怪我们怎么都冲不出火海，原来竟都是上官旸这个畜生搞的鬼！”
“明明我们都已经抛下各自身份隐姓埋名了，我们躲得那么远，上官旸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非要跟慕容家过不去……为什么……”
“慕容家对他上官氏忠心耿耿，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了，畜生！这个畜生！”
“明明凤临和玄牧已经达成协议互不侵犯，明明我和公主立场不再对立，我们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公主是多期待啊……为什么上官旸要反悔，为什么他偏要咬着凤临不放！”
悲从中来，慕容鸢跪在地上，仰起头冲着天空咆哮出他的满腔怒意，脖子上的青筋突起，直到嗓子破音才大口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肆意哭泣。
“偏偏这畜生早死了，我能怎么办，漆晓，我能怎么办……”
慕容鸢垂着头双手捂住脸：“我知道不该把怒意发泄到他后人身上，可凭什么啊……他欠慕容家的，欠公主的，凭什么来还啊……”
“连这畜生都有块碑，姐姐却没有，姐姐当时那么难，都还安葬了我和公主，她为国为民献出一生，甚至都不能安息……”
他哀默看向地上被劈的四分五裂的残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心口像堵了千斤巨石，刚刚的怒吼近乎耗费了所有精气。
见慕容鸢把怒意发泄的差不多，漆晓淡声道：“上官旸，他的魂魄还在。”
慕容鸢抬起猩红的双眼茫然看向漆晓，一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漆晓把江烈的说法告诉了他。
“真，真的？”前一刻还处于无处报仇的绝望里，这一刻胸腔里奔腾的怒意都像被绳索突然拉住，他满腔的汹涌总算有了去处。
江烈幻回人形，眼里满是无奈：“嗯。”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想让你无忧无虑的，可漆晓说的对，你有权利知道自己过往。”
慕容鸢伸出手背用力将脸上的泪痕擦去：“谢谢你老江。”无论哪方面，真的都很谢谢你。
“现在就动身去佳北吧，不过这个人怎么处理？先把他扔回市里？”漆晓瞥了眼瘫软在地上的陌生人，江烈早早一记手刀将他劈晕在地，“慕容鸢直接把人掳来，他会不会回去乱讲？”
季京墨指尖在手机上来回敲击着，漆晓话音落下他也正好收起手机：“放心，我联系了人来接他。”
他嘴角勾起笑意：“不怕他胡说八道，我让人送直接把他去精神科，胡说八道更好。”
江烈眉心轻轻拧在一起：“他毕竟是无辜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季京墨冷哼一声：“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贪污受贿，逼死欠债的生意人，我只是送他去趟医院而已。”
江烈迅速收起脸上的顾虑，顺带踹了那人一脚：“那便宜他了，你能让医院再开点什么证明吗？”
季京墨理了理身上的大衣：“那是自然，用不着提醒。”
几人按江烈的计划一路向佳北飞去，江烈掏出一块灵器，这灵器在魂力催动下迅速放大数十倍，形成一块保护罩，既能隔绝疾速飞行的风，也能隐去他们的身形。
飞行路上漆晓问道：“慕容鸢，能和我讲讲赵德馨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慕容鸢不明白漆晓怎么突然关心这个，当着公主转世的面谈起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慕容鸢心里泛起一阵酸痛。向其他人说起公主他会很骄傲，可当着漆晓说起公主他只感到心里空荡，偏偏漆晓此刻穿着似公主的衣服，梳着似公主的发髻。
好像公主真的回来了，却又时时刻刻提醒他，公主真的再也回不来。
慕容鸢还是认真回答了漆晓：“公主她啊，真是顽皮精怪又任性。”
“她父皇不许她出宫，她偏偏翻墙摔伤也要偷跑出去，只为吃一份街头小贩卖的冰酥酪，急得凤临皇帝下令寻街找人，暗卫还没出发，她又带着冰酥酪大摇大摆回去了，看着那碗特意给他带回去的冰酥酪，凤临皇帝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反倒去哄着她别因为他大动干戈找人生气。”
“她母后让她学女红学弹琴，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搞一堆木头来削木马绑秋千，每天就数她的院庭笑声不断，凤临皇后也不管她了，由着她随便折腾。”
“凤临侍卫比武，皇族到训练场巡检，谁知道她偷偷换上男装混进队伍里，凭着她的机敏最后竟然进了前十，皇帝颁发赏礼时才发现有她，公主说她父皇那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事后她父皇本想教育她一番，比武场刀枪无眼，一国公主混进去算什么，可她母后却说女子有长处就该值得肯定，凤临的公主是最坚毅勇敢的。”
漆晓听的认真，慕容鸢只挑了几件小事来说，她却听出了赵德馨是个多么受宠的女孩，要是没有上官旸作梗，赵德馨的人生会很幸福。
卓子玉有个爱她如命的哥哥，赵德馨有一对宠爱她的父母，漆晓抿抿唇，心里又生出羡慕。她想了解赵德馨的为人以免在上官旸面前露馅，可她这样的人，真能扮演好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吗？
慕容鸢继续说着：“公主啊她还老是喜欢和我对着干，一起吃饭一定要抢走我要的那块肉，我们就用筷子叮呤咣啷较量看谁能拿下，她的三拳两脚打不过我就老从背后搞偷袭，不过嘛结局都是我提溜着她的衣领看她扑腾。”
“还有还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冰酥酪，当时小贩那里只剩一碗，我们同时要买，小贩为难就让我们两比试比试。”
“我们在街上划拳，输了的人就喝水，最后喝不下的人让出这碗冰酥酪，最后我两比的热火朝天，另一个顾客趁这空当偷偷给买走了，我两谁也没吃的成，反倒都灌了自己一肚子水。”慕容鸢的语气听起来轻快得像只第一次飞上天空的小鸟，“她躺在草地上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根本想不到她会是凤临公主，哪个公主这个样子啊，可我就是好喜欢她这副样子。”
漆晓问道：“你怎么会跑到凤临去？”
说到这里慕容鸢有些不好意思：“啊……我听说凤临那个冰酥酪很好吃，就偷偷溜到凤临城里去了，那时候上官旸还没开始打仗呢，慕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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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日常做些军事训练，大家都很轻松。”
“我和公主约好每旬在凤临碰面，我们吃遍凤临美食，看遍街头巷尾的表演，还约好元灯节那天一起赏灯，我打算那天跟她坦白我玄牧将军的身份，跟她表明心意。”
“可元灯节那天，上官旸发动了第一次兵袭，他利用举国庆祝佳节的时机，一晚便杀进一个小国皇城，开启了他的征伐之途，从那天起，我便再也没从战场上下来过。”
慕容鸢话语里的轻快全然消失殆尽，声线越来越沉重：“我失了公主的约，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她，在她看来，我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我那时还不知道她疯了一样在凤临找我，连她父皇都惊动了，我本就不是凤临的人，他们翻遍了凤临也找不到我的踪迹。”
“再后来相见……就是在玄牧与凤临相交的战场上。”
“上官旸手段阴鸷，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到凤临百姓，看着那些曾经卖给我们吃食的贩子们死在玄牧将士刀下，我……”慕容鸢哽咽着说不下去。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收起枪，却被凤临将士拿剑捅穿了肚子，当时我只想着拿贱命替玄牧赔罪了，一道声音喝住凤临将士，是公主发现了我，她悄悄把我带离战场。”
“我早就想她想的快疯了，可我一点也不想以玄牧将军的身份见到她啊，玄牧正在攻打她的国家，掠杀她的子民。”
“我怎么有脸消失这么久，又突然以玄牧将军的身份见她……”
“可公主告诉我，她不怪我。”慕容鸢苦笑着，“她说的确是打算好好揍我一顿泄愤，再骂得我狗血淋头为什么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可她看到我身上玄牧铠甲的一瞬什么都明白了。”
“她抓着我的手红了眼眶，说她能理解作为将士的身不由己，我也是这时才终于知道，她竟然是凤临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她是一国公主，我是一国将军，我们的结合注定要掺杂说不清的利益与考量，本就几乎不能在一起，更何况玄牧与凤临开战，我们更是不可能了。”
“公主藏了我大概一个月，我们谁都说不清楚哪天就是我们见对方的最后一面，说不定第二天一醒来局势就变了。”
“没想到传来了好消息，上官旸同意跟凤临和解，两国互不侵犯，合作发展，我和公主心里燃起希望，是不是这样我们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可有一天公主回来，她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公主经历了什么，只知那天是上官旸与凤临正式谈判的日子。”
“公主回来没多久，凤临皇帝夫妇也来了，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被藏在公主那里，他们委托我带公主走，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他们不希望战事祸及公主，怕她被抓去玄牧做人质，让我带公主离开凤临，保护好她。”
慕容鸢的声音听起来像挂着怎么也擦不去的水汽：“可我食了言，我没能保护好公主，眼睁睁看着她被火焰吞噬，从那个鲜活的女孩被逼近的火焰变成一个火人，听她刻意压抑疼痛的呜咽声渐渐停息。”
“而我除了紧紧抱住她什么都做不了。”
上官旸，如果不是上官旸，慕容鸢和赵德馨怎会走向这个结局，慕容家怎会遭遇性命名誉的双重磨灭，宽厚温和的凤临皇帝皇后又怎会面临灭国之痛？漆晓的牙都快咬碎了，他们已经快能看到佳北的境域，她冷下眼眸，一会全都向那个畜生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