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不易察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严家夫人不是好相与的,果然名不虚传啊。
从前好歹是未来亲家,再看不上眼,面上总是顺过得去的。
这一旦撕破脸,便什么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一刀就要见血。
面对这么尖锐的问话,苏崇好不容易挤出的笑脸,都要挂不住了。
“严夫人误会了。”林氏拉着夫君坐下来,柔声道,“您先喝口茶润润喉,至于退亲之事,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
严母压根不吃这一套,“商量?我刚进门时,看见聘礼都已经整整齐齐摆在门口,怕是我与朝闻再耽误一会儿,就能等到你们上门了。”
苏崇赔笑道:“是是是,此事是我们失信在先,是我们对不住朝闻,本就该是我们登门致歉的。这样,您看看,我们怎么样弥补合适…”
“弥补?”严母听到这两个字,更是怒不可遏,“我们朝闻今年就要参加秋闱,若因此事影响了他的心情,耽误了考试,你们拿什么弥补?你们弥补得起吗?”
严朝闻听不下去,“阿娘!”
儿子不跟自己同仇敌忾,严母是恼的,可又不想在外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得顿了顿。
“严夫人,我们是真心想要求得您和朝闻的谅解。”林氏趁机使眼色,示意玉奴递上礼单,“除了聘礼如数归还以外,我们还准备了些东西,聊表歉意。”
谁知严母一手将礼单按住,看也不看,秀眉一挑,“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母子上门,是要讹诈你们的。”
林氏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没这个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给朝闻些补偿,多给他备些东西,日后他进京赶考,衣食住行也都能舒适些不是?”
林氏是好心,可在严母耳朵里听到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这么多年,严家入不敷出,她一介深宅妇人强撑着门面,每一枚铜板都要用在刀刃上。
这虽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可还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时提起,她只当这是一种讽刺,一种羞辱。
所以几乎是林氏话音刚落,严母便勃然变色,拍案而起,“想嫁时,你家女儿日日缠着朝闻,不想嫁时,随便拿些物件就想打发我们,你真当我们严家是要饭的?几两碎银就妄想能折辱我儿,你们也太轻狂了些!”
林氏完全没预料到,这好言好语说着,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这脾气来得也太快了些。
细细听来,即便她占着理,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林氏赌着气没动。
严朝闻忙拉住母亲,“阿娘,切勿动怒。”
“对对对。”苏崇反应过来,也赶紧起身去劝,“严家夫人,您先冷静些,我们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我们…”
他探着身子,将案上礼单拿起,三下两下撕碎丢在地上,“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这,这都可以商量的嘛!”
“没什么好商量的!”严母怒目圆瞪,“我倒要到县衙问上一问,咱们大兖朝,还有没有王法!”
严朝闻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若这时劝阻,阿娘定要生气,想来想去,他便闷着没吭声。
林氏闻言,也是眉心一跳,虽然平素里夫君与吕县令交好,可要是真的对簿公堂,为避免有徇私嫌疑,吕县令定是不敢有半分偏颇,甚至还得更倾向于严家。
此事苏家又不占理,搞不好退亲不成,亲事还得照旧。
闹成这样,还要进门,严母还不得把徵儿往死里磋磨?
想到这,林氏再不情愿,也强压着情绪道:“严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正当堂内乱做一团时,冯山疾步来到苏崇跟前,低声道:“家主,衙署有些事,请您移步。”
苏崇正焦头烂额,不耐烦道:“我不是告了假嘛,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家主!”
冯山向来会看眼色,如此坚持,定是有重要的事,苏崇稍一琢磨,一咬牙,转身出了门。
“什么事,快说。”
冯山凑近,低声将推行新律一事简单叙述了一遍,苏崇听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宵禁前。”
“唉!”苏崇以拳砸掌,恨自己只顾饮酒作乐,误了大事。
若是能早点知道,早做打算,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家主,现在怎么办?”
“六十杖啊,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亲退不得,至少现在退不得。”苏崇急得直打转,“得想办法拖延个一时半刻,我好去找吕兄想想办法,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探头往堂内瞧了瞧,严家夫人暴跳如雷,严朝闻几乎插不上嘴,这样的情况下,林氏一人很难招架。
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胡氏摇着团扇走近。
苏崇假装没看见,把头扭到另一边,这个时候,他可没空跟她闲扯。
可胡氏就是冲着他来的,怎么会让他躲得掉?
“三郎,堂内可是严家夫人?啧啧,怎么吵得这么凶啊。”胡氏掂着脚往屋里看,一副看热闹不闲事大的表情。
苏崇心烦,“哎呀二嫂,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先回吧。”
胡氏抱着团扇撇嘴,“怎么能是添乱呢?你瞧瞧,你跑到外面躲清闲,毓秀妹妹自己在里面多辛苦?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要我说啊,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结亲不比结仇强?严家能上门来,也是…”
胡氏絮絮叨叨说着,苏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去,自顾自想着应对之法。
趁着混乱,藏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一盅茶汤,脚下生风,掠过苏崇几人,径直进了正堂。
“哎——”待苏崇发现,抬手想要将人叫住,却已经连衣角都瞧不见了。
堂内,严母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就带着官府文书,到县衙去击鼓鸣冤!到时嫁或不嫁,可由不得你!”
她冷哼拂袖,可刚一转身,便好似撞上什么东西,紧接着,温热的茶汤泼了她一脸。
霎时间,她怔在当场。
林氏瞧着她下颚还滴着水,胸腹前湿了一大片,便知大事不妙,再往前去看那个闯祸精,竟是徵儿的贴身侍女,藏春?
藏春怎么会出现在这?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头雾水的林氏也来不及多想,生怕被严母看出是徵儿的人,忙厉声呵斥,“怎么这么不长眼?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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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滚下去!”
说罢用手上帕子帮严母擦拭,嘴上不住道着歉。
严朝闻用袖子蘸去母亲脸上茶汤,眼睛却忍不住,朝着那逃出去的身影瞥去。
“好哇,好哇!”严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向林氏眉间,“你,你竟纵容侍女行此下作之举,我跟你没完!”
不等她再发作,林氏顺势抓住她的手,按了下去,“严夫人,您消消气,我先带您去换身衣裳,您再骂我也不迟。”
严母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忙抽回手挡在胸前。
林氏从案上抓起一把团扇塞到她手里,又命玉奴先行一步去准备衣裳,随后道:“朝闻,你在此稍坐,严夫人,请吧。”
严朝闻点头行礼,“有劳苏夫人了。”
严母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下来。
林氏带路,从正堂后门出来,经过游廊,穿过内院,来到一间厢房。
“严夫人,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刚刚浆洗过,没上过身。”林氏将衣裳递到严母手里,“您要是需要,就让玉奴伺候…”
“不必!”严母冷冷拒绝,接过衣裳,进门之后“咣当”一声,将门关紧。
“呼——”林氏长舒一口气,可也没松快多久,眉头又蹙起来,吩咐玉奴,“快,你去寻家主,我这话都说尽了。”
玉奴忙应下。
林氏走到不远处的石桌前坐下,疲乏地捶了捶腿。
再说严母,在厢房内换好衣裳,又对着铜镜理了理妆,在擦拭额发时,越想越气,最后将帕子甩在案上。
“她一定是故意的,想叫我难堪!这一家子人,没一个好东西!”严母忿忿咒骂道。
“嘘——妹妹小声些,别叫人听到了!”
“哪里有人嘛!”
后窗传来清脆女声,好像正是苏韵,严母下意识闭了嘴,蹑手蹑脚贴到窗边,顺着窗缝往外看。
苏韵正在池边,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她嘟着嘴道:“听说朝闻阿兄此时就在府上,阿耶却不准我去看,为什么非要退亲不可啊?”
一旁年纪稍长的柔婉绿衣娘子道:“妹妹这个断绪之症,还未找到医治之法,三叔父也是怕妹妹嫁人之后,会因此遭到薄待,若是被休,以后可怎么见人呐?”
断绪之症?
那不是难有子嗣吗?
严母愕然,怕不小心发出声音,忙用手捂住嘴巴。
“郎中只说难有子嗣,又没说一定不会有。”苏韵扯着绿衣娘子的手臂,央求道,“朝闻阿兄不会嫌弃我的,阿姐,你帮我传信给他好不好?告诉他,退亲并非我所愿。”
严母双手在唇边交握,捏得指节咔咔作响。
原来苏家退亲是因为这个?
她的心砰砰直跳。
一直以来,她毕生所愿,就是给儿子娶妻,为严家开枝散叶,并会尽其所能,托举他走上仕途,光耀严氏门楣,等到她下去跟夫君团圆时,也好有个交代。
可她差点让儿子娶了个不能生的!
苏家算是有良心,没把这样的女儿推出去祸害人,真要让苏韵进了严家门,花上几年的时间看病治病,最后还不是要换人?这一来一去,想抱孙子不知道要晚上多少年!
不行!
严母蓦地起身,这亲必须退,今日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