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声新年快乐。”
闻夏这还是第一次从电话里听见夏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的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但依旧如他本人那样低沉。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她记得学校某次活动，每个班都要出节目，他还在文艺委员的钢琴伴奏下上台演唱过歌曲。
多年前的回忆只在脑中一闪而逝，闻夏垂下眼，回道：“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闻夏说她不回闵湖过年，你呢？也没回家吗？”
“我回卫城了。”
“哦……”话题到这里似乎就可以结束了，但夏晨又接着问道，“你们之前打听的那个人，解决了吗？”
雷达似乎又被触发，闻夏呼吸微滞，反问：“你说周达？”
“嗯，是这个人吧？”
“还没有。”夏晨的语气听不出异常，闻夏微微皱起眉，“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听你们找他，又是杀人又是案件的，感觉挺危险的。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的话语诚恳，似乎是真心想要为她们提供帮助，她记忆中的夏晨，也的确是个乐于助人的友爱同学。
夜里气温极低，寒凉的空气混杂着不知何处飘来的烟火味。
闻夏徐徐吐出口气，再次向他道谢：“谢谢你。”
挂了电话，和陶灵回到家，两位老人熬不了那么晚，已经回房休息了。剩下的三个大人将剩菜收拾了，洗了碗，餐桌不再像吃饭时那样拥挤地摆满了碗碟。
许文正站在餐桌边，看见她们，招呼道：“回来了？我们也要准备回家了，看看别落东西了，明天可来不了这边。”
姜柳提着个黑色垃圾袋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问道：“嫂子，你们明天要回清原吗？”
“是啊。”许文上去接过垃圾袋，“给我吧，我们一会儿带下去扔。”
“行。”姜柳没拒绝。
许文将垃圾袋放到门边，扫了眼沙发上抱着手机的陶灵，压低了声音问：“灵灵呢？今年不去她爸那边过年？”
提起陶灵她爸，姜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顾忌着陶灵在，小声答道：“今年连个电话也没有，估计是不记得自己还有个闺女了，只惦记那个宝贝儿子。管他呢，反正灵灵跟着我过得多好，弄得跟谁稀罕他家似的。”
气愤地说完这一串，她又幽幽叹了口气，“就是我家灵灵不争气，这成绩总是提不上来。”
这话许文就不好接了，她家晓霜成绩好，说多了怕小姑子觉得她炫耀，斟酌着安慰道：“别担心，多看着点，兴许哪天就开窍了，晓霜以前不也一样，上了高中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突然就好起来了。”
姜柳摇摇头，心里觉得还是不太一样，只应道：“希望吧……”
*
大年初一一早，闻夏和姜家父母便坐上了去清原的火车。
许文家里就姐妹两个，她不常回清原，妹妹住得离父母不远，多少能看顾着些。初一这天正巧也是姜晓霜外婆的生日，所以许家的初一总是过得像除夕夜一般热闹。
当晚不方便赶车回家，她们一家人就留在外婆家住了一晚。
不过奇怪的是姜晓霜的小姨和姨父人虽然到了，但脸色却不大好看，而且和姜晓霜同年的表姐魏思云也没回家过年。
她这个表姐成绩很好，中考是清原市前三，高中是在卫城一中上的。闻夏还记得高一开学前，因为魏思云要在卫城上学，许晴便问了姐姐能不能让孩子住家里，许文觉得只是多副碗筷的事，和姜尧商量后便答应了。
小姨一家带着魏思云到了家里，几个大人围着那间小书房转悠了大半天，将魏思云的行李安置好，一会儿说那个电脑桌正合适用来写作业，就是电脑最好别放这屋……一会儿又说缺个衣柜，于是许文上前给妹妹和妹夫展示了她收拾出来的床下的两个大抽屉。
魏思云面无表情站在走廊里，对里面的吵嚷没有半点兴趣。闻夏侧头，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闻夏抿唇，轻声喊她，“思云姐。”
魏思云扯了扯嘴角，往后靠在走廊的墙上，“你猜，那个电脑他们会搬到哪去？”
“电脑？”
“嗯，他们是绝对不会让电脑留在这个屋子的。”
书房内，许晴和姐姐笑着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桌上的电脑，又转头看看站在屋外的两个女孩儿，拉过许文，到角落里小声道：“姐，那个电脑，你看有别的地放吗？”
许文有些犹豫，“我和你姐夫卧室也没个桌子，电脑平时也是晓霜用得多……那就只有放她屋里了。”
“哎哟，可别，姐你听我的，还是让她少用些电脑。”许晴皱着眉，“……你知道我意思吧？她们这个年纪，还是得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当然知道，我也一直没给她买手机呢……”
不过这电脑也确实没地方放，想了想，许文还是道，“不过我们家晓霜平时也挺乖的，电脑在家里，我们多看着点，应该没事。你不想让电脑放这屋，那就先搬晓霜那吧。”
“行吧。”既然姐姐都不介意放晓霜那屋，那许晴自然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了。
“姐，你以后也帮我看着点，除了学习需要，别让思云碰电脑。”
住在两个城市，姐妹俩相处的时间也少了许多，许文不知妹妹平时怎么管教孩子，此刻却也觉得她有些过分了，“你也没必要这么防着孩子吧？”
“你是不知道……”许晴却只是摇头叹气，没有多说。
……
许晴夫妇俩当天便回了清原，电脑最后也真的搬到了闻夏的屋子里。
这对闻夏并没有影响，许文从没拦过她进书房，顶多劝两句注意眼睛。她也就是偶尔看一看企鹅的消息，用完了便关掉，许文见她自觉，更是不会说什么。
魏思云话少，除了吃饭时间，很少出屋，倒真像许文说的那样，只是多了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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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魏思云到了姜家，许文便请她给姜晓霜补课，魏思云没有拒绝。
闻夏并不需要补课，但她仍旧配合演出。魏思云找了些题给她做，闻夏也都认真写了，结果魏思云看了卷子，怪异地抬头看她，“你这不都会吗，大姨还让我补什么？”
闻夏微微弯着唇，没说话。
虽然不明白，但既然答应了大姨，一天魏思云还是每天饭后去姜晓霜的房间，说是补课，但其实就是两人坐一块各自写作业，空闲时还能聊两句。
许文还特地悄悄嘱咐女儿，说小姨不让思云玩电脑，让她也帮着注意点。
但魏思云一次也没提起过要用电脑，闻夏甚至觉得她都没朝电脑屏幕那看过一眼。就连电话也是许晴打给许文，再叫魏思云去接。
这家人对于不给孩子用手机这件事，似乎有种莫名的执着。
这天作业写到一半，刚接完电话回来的魏思云明显不太高兴，冷着个脸。二人每天在一块儿相处，也熟悉了些，闻夏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思云姐，你爸妈为什么不给你买个手机？你来卫城上学，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你不是也没有。”魏思云挑眉看她，不知想到什么，她似笑非笑道，“我以前是有手机的。”
“可能她们是怕你变得和我一样吧。”
闻夏没有回答，她直觉这句话背后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她并不想触碰对方的伤口。
魏思云也没再说话，静静望了一会儿窗外高悬的圆月，继续埋头写作业。
她只在姜家住了一个月，后来说住校方便些，便又搬走了。许文不好做这个决定，只好告诉妹妹，许晴自然也觉得家里吃住都更好，但拗不过孩子，只好由她去了。
魏思云不过比姜晓霜大了两个月，是同一届的高考生，最后的高考分数也和闻夏差不多。一下出了两个高分，两家人都深觉扬眉吐气，那段时间走在路上都仿佛带着风。
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让人一有机会逃离就不再回头呢？
闻夏很清楚这个答案，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的疑问。
隔壁的卫生间传来水声，是许文正在洗漱。今晚姜尧喝了不少，早早就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许文嫌他浑身酒气，便来和女儿睡一屋。
已经快要12点，闻夏拿出手机打字：睡了吗？
等了两分钟，姜晓霜才回复：还没，怎么了？
闻夏：你爸妈以前为什么一直不给你用手机？是和魏思云有关吗？
姜晓霜：啊，是的。我也就听说了一点，好像是她初中的时候谈恋爱，被我小姨发现了，收了她的手机，所以我妈也一直不给我买手机。
姜晓霜：我也一直没想起来问你呢，我妈怎么突然大发善心在高中就给你买手机了[疑问][疑问]
闻夏：我之前不是偷偷去了一趟闵湖想找你吗，一回来他们就给买了。
姜晓霜：[冷汗]原来要做到离家出走的程度才行吗……如果是我，那大概高中三年是别想见到手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