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资历两个字一路走到今天的赵聿明和周舟两个人同时气压骤低。
就连陈也柠也被许翊年的杀伤力惊到呼吸微滞。
许翊年依旧不在乎：“FDA申报的核心不是代码，是证据链。我写的技术规范截止目前已经有上千页了，包括实验的原始追踪数据，验证测试协议，完整的可追溯性矩阵，风险控制的有效性验证数据……”
许翊年冷着脸说完这一串后，看向周舟，目光里有轻轻地审视：“周工准备花多长时间，把这些数据背熟？”
周舟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凝固。
许翊年的强硬和近乎不可一世的自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周舟没有吭声，眼瞧着被许翊年的发问打得无力招架，脸色一阵青白。
赵聿明见状，立刻挂上那副惯用的温和面具，开口打圆场，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
“小许，你估计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看你这块工作量太大，想让周舟支援你，当你的B角，在你需要的时候能搭把手，保证项目在任何状况下都不至于停滞，绝不是要取代你。你别这么紧张。”
陈也柠听明白了，强攻不成，就柔性渗透，只要能把周舟先塞进FDA的工作中，赵聿明是能屈能伸。陈也柠看准了赵聿明拉低姿态，想要以退为进，伺机而动的时刻，把他的前路切断。
“赵总的意思是，”陈也柠转身看着许翊年，表面上劝他，实际全部是说给赵聿明和周舟听的，“让周舟临时过来当你的助手，听你安排，协助处理一些流程性的事务。但所有核心技术工作，还是以你为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翊年微眯了眯眼眸，转而看向赵聿明，落槌敲定，节奏得当，有勉强接受的意思：“那……行吧。”
陈也柠为许翊年瞬间理解她的用意，同时完美接上她的戏，并且演得还不错，而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陈也柠和许翊年双双看向赵聿明，想知道他是见好就收呢，还是要赌徒心态，为了不确定能不能得到的更大利益继续博到底？
但两个人同时的凝视，带着他们自己也未察觉的压迫感。赵聿明沉吟片刻后，在陈也柠的意思上盖章：“对，核心技术层面还是小许主导。周舟，你要多配合翊年。”
周舟：“……好。”
凝固的氛围得到些许稀释。
赵聿明：“我们节约时间。你们这会儿就对一下工作吧，就在我办公室，你们把电脑抱进来。”
许翊年和周舟出去后，陈也柠跟着也起身了。
赵聿明看向她。
经过刚刚那一段对话，陈也柠知道许翊年这个刺头也吃不了什么亏，于是说：“他们在这对接吧，我也去忙我的事了。”
“……行。”赵聿明：“辛苦了，也柠。”
陈也柠对赵聿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他办公室。
几分钟后，重新回到赵聿明办公室的许翊年和周舟，两个人面前各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但谁也没动它。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激烈争论降至冰点。赵聿明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目光冰冷地落在许翊年身上。
许翊年依旧坐着，平静地回视。
少顷，赵聿明自我消化了怒意，笑了出来，只不过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讽，对许翊年说：“演得很投入。不过，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任务不是拿影帝吧？”
许翊年没有心思搭理赵聿明的冷嘲热讽，直接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声音低沉而清晰：“赵总，南京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无声地引爆。
赵聿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到底是老江湖，脸上瞬间恢复了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你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许翊年毫不退缩，声音冷得像冰，“攻击路径、后门构造手法，都有很强的个人风格。另外，攻击者的目标非常精准，直奔项目的核心模块，没有内部情报，根本做不到。”
赵聿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许翊年紧紧盯着赵聿明的眼睛，用他的话反问：“你应该没有忘记，你当初让我过来，我们谈好的是，一起把再立项目顺利推上市。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人用对峙一般的表情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之后，赵聿明率先缓和了下来，“记得，我当然记得。”
许翊年脸上的怒意并未完全消散，但眼底的激烈情绪已经沉淀下去。
见状，赵聿明重新换上温和的表情，对许翊年说：“南京的事，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是我安排的。答应你的事，我也没有忘记，我还记得你的那个朋友，叫马光宇，对吗？”
许翊年没有回答，只是用冷静理智的目光盯着赵聿明。
赵聿明：“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项目最终能够顺利面市，包括安排周舟协助你。”
许翊年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好。”
尽管如此，室内的气氛依旧紧绷。
赵聿明：“和周舟的对接，回头你们再找时间自己沟通？”
“行。”许翊年拿起就没动过的电脑，起身说：“我先走了。”
周舟接着起身，顺手整了整桌面，等许翊年出门以后，又重新缓缓坐了下来，视线落在望着许翊年离开方向的赵聿明脸上。
“赵总。”周舟小心翼翼地说：“您何必对许翊年那么客气，我觉得他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赵聿明笑了一声：“年轻人火气是大了些。”
周舟觉得不止是“大了些”这么轻巧。
“但你没有发现吗。”赵聿明重新把茶泡了起来，慢悠悠地说：“他已经得到了陈也柠完全的信任。”
……
许翊年推开赵聿明办公室厚重的门，走廊里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刚才那场对峙的波澜也彻底抚平，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步速不快，在工位前坐下，台式显示屏上的代码像一条冰冷的河流无声滚动，但他眼底映出的，却是赵聿明方才那张伪善的脸。
许翊年几乎可以肯定，南京的事，赵聿明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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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干系。
因为从他这里一直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所以他干脆自己动手，更甚者，把周舟安排进来。
临时借调结束，真正地和陈也柠共事之后，那团始终萦绕在心中的疑惑，终于都有了答案。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许翊年的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许翊年。”
许翊年转头，看见陈也柠站在小会议室门口，抱着手臂倚着门框，似乎专程在等他。
“过来开个小会。”
许翊年带上笔记本电脑，走向陈也柠，将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
“怎么样？”她问，语气直接。
许翊年将心头翻涌的思绪不动声色地压下去，面对着陈也柠，轻描淡写说：“周舟吗？我让他去整理外围文档了。核心的东西，他碰不到。”
“那就好。”陈也柠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底的紧绷也彻底松开了。紧接着，她对许翊年露出了一抹在公司少见的纯粹笑容，侧身对他说：“请你喝。”
许翊年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奶茶，停顿片刻，才缓缓移回她脸上。
陈也柠已经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利落地撕开吸管包装，“噗”一声扎进自己那杯里，猛地摄入一口快乐水后，笑意从眼底漫上来，不加掩饰地对许翊年说：“你刚刚怼赵聿明的那些话，听得我可爽了。”
见许翊年没动，陈也柠问他：“你不爱喝奶茶吗？”
许翊年终于在陈也柠身旁坐下，手握起奶茶杯，视线看着杯壁上的标签，“你不是加浓美式不加糖的吗？今天怎么突然七分糖奶茶起来了？”
陈也柠脸上是因为收获默契同伴，确定战力增强后的充盈与肆意：“我今天就想喝点甜的。”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对他发出的随意又明亮的笑容，沉默了。
这短暂的沉默让陈也柠意识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意微敛，以为自己过于外露的情绪吓到了他。于是坐直了些，将奶茶杯往旁边放了放，恢复了平日里那种高效的姿态，只是语气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轻快：“好了，说正事。我们抓紧时间，捋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许翊年：“嗯。”
陈也柠打开项目管理表，一项一项地和许翊年过。
许翊年的目光落在陈也柠的屏幕上，那些五颜六色、各有所指、密密麻麻的区块在他眼中逐渐模糊、扭曲。
【一个完全没有技术能力，更没有技术信仰，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人，可能驾驭这么复杂的技术和政治环境，把项目推上市吗？】
赵聿明冰冷讥诮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许翊年脑海中响起。
【PPT做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讲得全部都是些理想化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陈也柠，她正认真而专注地盯着项目路径上每一个微小的节点。
【再立对陈也柠来说只是一个手段，她只是随便捡了一个起来想要表现自己罢了。项目在她手上迟早夭折。】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脑海中回想那些赵聿明曾经对她的评价，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