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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89章

作者:水底青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酒楼不大,不比城内。客人自也少,不用忧心人多眼杂。


    傅徽之下马跟随晋王入了酒楼,径上胡梯,转入一间屋去。


    屋内高案上早摆满了碗碟。想是晋王随从先一步来点了菜。


    看见案上的酒肉时,傅徽之并未作声。


    晋王邀傅徽之上坐,傅徽之执意推拒。晋王只得坐主位,傅徽之在左侧宾位坐了。


    坐定后,晋王道:“先生来,本该设琼筵相待。奈何进城后人多眼杂,只好委屈了先生。”


    傅徽之知道晋王出城不易,来此酒楼已是冒险。况且他如今还是朝廷追捕的反贼,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忙道:“殿下说哪里话。”顿了顿,又道,“殿下还是莫唤我作’先生’。”


    晋王笑笑,不置可否。又握上酒壶,欲为傅徽之斟酒。


    傅徽之忙伸手虚掩住杯盏,谢道:“殿下恕罪,某不能饮酒。”


    晋王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道一声“失礼”。又瞥了眼案上诸食,略昂首向外呼唤:“来人,撤去肉食。”


    傅徽之忍不住道:“殿下可自食。”


    晋王略一抬手。


    傅徽之看见了晋王的掌心,便不好再劝。


    很快屋门被推开。五六人次第入,伸手收臂间,案上肉食皆去。


    人虽多,动作间却无碗碟碰撞声。


    晋王又道:“酒也撤去,速换茶水。”


    立时一人逆人流入,撤去酒壶。最后合了门。


    屋内二人尚未及再开口,便有新茶奉上。又不出半盏茶时分,新的菜食也补了上来。


    晋王知道自己不动箸,傅徽之更不会动,便先行夹菜,而后道:“先生请用。”


    看着傅徽之略吃了一些,晋王方道:“不瞒先生说,昨夜遇刺回宫,我彻夜未寝。一想到如今庞世承正任左监门卫大将军,宫门出入皆由他,不知会放些什么人进宫,我便昼夜难安。我欲寻个缘由,奏请父皇将庞世承调离监门卫。”


    傅徽之还以为晋王是思索了一夜该如何谋反。看来谋反之事,他原本便未下决心。


    傅徽之摇摇头:“殿下错了。眼下当务之急,并不在此。况且,要将庞世承调离监门卫,殿下可有像样的缘由?若没有,只会打草惊蛇。只怕在庞世承离开监门卫之前,庞家便会起事。可我等尚不知他们究竟暗通何人。当真动起手来,胜负未可知。”


    晋王沉吟:“先生所言甚是,是我虑得不周。愿听先生高见。”


    傅徽之侧首看向晋王,目光锐利:“殿下莫忘了如今的中宫是何人,太子又是何人。他们既会对殿下下手,怕是没什么是不敢为、不能为的。”


    “父皇!”晋王几乎拍案而起,“父皇他也有危险!”


    傅徽之颔首,缓缓道:“防贼一日可,十日可,如何防得百日而无一失?况圣上当真知这母子二人之心?当真日日防备着么?”


    晋王略平复心绪,道:“说起来自父皇纳母妃后,皇后便生怨恨。后来父皇立了太子,二人关系才有所缓和。到近年父皇愈发亲近我母妃,皇后自然不忿,疏远父皇。可近日父皇与皇后……”


    …………


    皇后遣来赏赐的宦官已走远。


    庞重厚望着门外,问身侧的庞世承:“今日皇后借赏赐令身边的宦官传话。你可听明白了?”


    庞世承道:“皇后殿下说:‘近日与陛下和好如初,已非宿昔数日不见一面之时。郡公勿忧。’这是事有可为之意。”


    庞重厚冷笑:“倒不算愚蠢。”他转身一面往回走,一面道,“皇后因圣上纳贤妃,早有不满。好在后来立了太子,那怨恨便少了些。可近年来,圣上愈发亲近贤妃。皇后自然愤愤不平。前些日子我提点她作为皇后,当有容人之量,当知君主为谁。看来她是听进去了。”


    庞世承弓着身子跟在他身后,道:“阿爹甚是高明。此一句纵被旁人听去,传到圣上的耳中,也会觉得爹是在劝慰殿下勿犯天威,令圣上不豫。然则爹是在劝殿下先假意与圣上亲近,伺机做些什么,以退为进。待太子即位,自有处置贤妃之时。”


    庞重厚但笑不语。


    …………


    “昨夜行刺的还有北越人。殿下只须记住,北越犯境,京城兵将出。便要留心了。”傅徽之起身礼道,“今日便先告辞。”


    晋王急唤:“先生!先生当真不须请见我父皇么?”


    “如今京城不宁,并非昭雪旧案之时。多谢殿下盛情。平乱之后,或还须殿下相助。”


    “到时先生一定开口。”


    傅徽之最后说道:“殿下吉人天相,自有天佑。”


    傅徽之回到村中时,天色已晚。


    牵马入舎时,言心莹迎了出来。


    傅徽之怪道:“还伤着,怎么出来了?”


    言心莹却问:“如何这么晚回?”


    “少罪。我去了二哥坟前,又有事耽搁了。你的伤可……”


    “请潏露为我敷了药。放心。”


    进屋后,言心莹时不时瞥向傅徽之。


    但傅徽之始终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包裹中买的药一包一包取出放在案上。


    傅徽之既然当真去了那处,又说有事耽搁了,是不是已经遇见晋王了?


    言心莹想问,却欲言又止。


    问了岂不是承认了是她告诉晋王可去坟茔前守他。


    言心莹忍了又忍,可她哪里是藏得住话的性子。憋来憋去,终是憋不住了,索性直接问道:“是何事耽搁了?”


    傅徽之淡淡道:“遇见一人。”


    “何人?”


    傅徽之终于看向她。“你希望我见到谁呢?”


    此话一出,言心莹便知他真的遇到了晋王。若不是,何必如此说话。


    言心莹微微低首:“你知道是我。”


    傅徽之平静地说道:“我本以为遇上晋王只是巧合。后来想想,刺杀皇子,这么巧被我遇上?昨日我虽未与你说我会去东郊,可前日我却说我祭二哥时遇上春松。你毕竟知我甚深。知道我遇春松,并不能在坟茔前久留,必会再去一回。晋王他们在西面遇刺,本该向西逃入城。是你看晋王遇刺那处距高官坟茔并不远,便赌我还未回,赌我会出手相救。这才教他们向东逃。”


    言心莹插道:“我是赌你还在那左近,可我没赌你会救。因为我知道你若在,定会救人。哪怕是圣上遇刺。”


    听闻此语,傅徽之面上仍无甚神情。只凝视言心莹片刻,便继续说道:“晋王如何知道我是谁?叔父或从兄大抵不会说。晋王又为何专守在我二哥坟侧候我?只能是你。你又料准了我,知昨夜外间不宁,我必忧心有人冲撞了二哥坟前飨奠,过后我必再至坟前一观。”


    言心莹抿抿唇:“你恼我了?”


    傅徽之能独存于外,并非得恩赦,而是因逃亡。他想翻案,不论去县衙还是京兆府,根本没有喊冤的机会。又或者说,往事已定,喊冤也无用。虽说当年定的罪是死罪减一等,可他逃亡多年,屡次拒捕,早已是死罪。他一去,立刻会被正典刑。


    要想翻案必要有个面见圣上的机会。当面陈情,方有转机。


    但却不是位高者皆可托。像邱瑞还不行。此等事无法在朝堂上奏,只能密奏。可皇后与太子皆是庞家人,难说圣上身边便没有他们的耳目。密奏难保不被窃取。


    可晋王为臣亦为子,有私见圣上的机会,可言语相传。


    言心莹有意要傅徽之救晋王一命。晋王欠了他恩情,今后傅徽之便能请求晋王带他去见圣上。


    “怎会,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傅徽之扶言心莹坐上榻,叹道,“你大可直接与我说的。”


    言心莹道:“晋王毕竟是圣上之子。你虽肯救他,不定愿看见他。何况是请他相助呢?我其实不大知道他的秉性。我这样将你的身份泄露给他,很有可能给你招祸。我不知你会不会因此恼我……”


    傅徽之又叹一声:“难怪昨夜那般放娇。当年之事,与他何干呢?”


    “放、放、放娇?”言心莹惊了。她自认从小到大,对邱淑、对言心若从未有过放娇之举,更别说对她父兄了。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也会用到自己身上。“你是说我抱你便是放娇么?”


    傅徽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你还记得。”


    “我又不是吃醉了酒,如何不记得。你是不是没见过几个女子,不知道女子放娇是何样?”


    “……”


    傅徽之没想到说这两个字言心莹会反应这么大。虽然不太懂,但还是握了言心莹的手安抚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你,以后我不说了便是。勿气恼。”


    “没、没气恼。也不是不让你这么说。你不明白。”


    傅徽之仍是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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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纵如此,言心莹还是觉得过不去。自从对晋王说了那些话后,她确实很心虚,不知道傅徽之得知后会不会恼怒。今日回到此处也一直坐立难安。可是……


    “你是不是觉得昨夜我抱你是因为我心虚?觉得我不心虚便不会抱你?还是不能抱你?”言心莹问。


    傅徽之怔了怔,终于明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言心莹倔强地盯着他:“当真?”


    傅徽之无奈,只能避过言心莹肩后的伤,倾身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道:“绝非虚言。”


    言心莹这才放过他,继续问:“晋王说了什么?”


    “我看看伤。”傅徽之顺手解了言心莹的衣服,察看伤势。一面动作一面道:“你可知晋王有反心?”


    言心莹惊愕不已:“他、我、我只是求晋王若欲还恩,可在你洗冤之事上多相助。还说若想见你,可今日去坟茔相候。他竟然……”


    “我想也是。”傅徽之道。


    “晋王如何将此等事告知你?”


    “他要我相助他谋反。”


    “你、应他了么?”


    傅徽之摇头。


    言心莹默然片刻,又问:“你便不动心么?”


    傅徽之手上动作停了。


    吴王有些话说得没错。自古以来,有多少君王肯承认自己有过错呢?纵他能面见圣上,也极有可能被杀。


    而历来新帝即位,都要平反不少旧案。


    想昭雪旧案,扶持新帝登基,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他有那么一瞬间也动摇过。


    “你可知昨夜我如何断定刺客中也有北越人?我遇到了北越吴王,而他正是来劝我归越的。”


    言心莹轻轻应了一声,没多在意。


    傅徽之奇道:“你为何不问我是否应他了?”


    “怎会?我不须问。你不骂他便是好事了。”


    “……”


    言心莹又道:“只是你为何不应晋王,我不明白。”


    傅徽之半晌无言。


    “今日是我走投无路。若换作常时,这不过是太子之争,没有谁对谁错。若我父兄还在,会助太子,或助晋王么?”傅徽之摇头,“都不会。他们效忠的是圣上。若效忠皇子,不论最后有没有起兵,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事二主,都是谋反。”


    傅徽之目光看得很远:“自祖父起,至我兄弟,已历三代。三代忠良。”他攥紧了五指,“我不愿因我一人,令我死去的父兄蒙羞。”


    “何况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此等时机,会昭雪的不仅仅是一人一家。其中不乏有罪之臣。若等到那时,谁会信我傅家当真冤屈?只会说是新帝恩赦。”傅徽之情绪翻涌,声音也高了些,“谁定罪,谁昭雪!我不想这昭雪变成恩赦,昭雪是本就因我傅家无罪!”


    言心莹伸手去寻傅徽之的,然后紧紧握住。无声地安抚着他,又柔声道:“我明白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最后又说回翻案凭据,言心莹道:“如今死士有张安指认并非听命于赵国公。玉佩有春松为证。只余密信与匿名书。密信只须仿字迹,纵密信上有私印,也是能仿刻的。这个不妨。只须写匿名书之人再证上一证。


    “我想过了,目今孙龙不肯作证,无非是怕引火烧身。可应孙龙无须他出面,只须他重新写一回匿名书,将贼首姓名添上。只取书,不须他作证。匿名书自送至县衙,前后又有几人见过那匿名书呢?又如何能仿写其上的字迹呢?若如今再有与匿名书笔迹相同的书信,必是同一人所写。这还不能作为证据么?”


    见傅徽之没有多意外的样子,言心莹不禁问:“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傅徽之没有否认。


    言心莹想了想,又问:“你是因京中将乱,不放心离开?”


    傅徽之尚未开口,便听屋外一人道:“公子,我去罢。”


    白潏露不知何时在外,她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却未进来。


    言心莹赶紧穿衣服。


    看着言心莹穿好,傅徽之方出声:“潏露进来。”


    白潏露进屋后略一礼,道:“我去蓟县将备细说知苏县尉,请他出面,向孙龙讨匿名书。不知可否?”


    “此等事告知苏县尉不妨。”傅徽之起身去寻纸笔,“如此,我亲笔书信一封,烦你赍书送与县尉。”


    他也想知道苏敬的近况,是否因私放他们,受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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