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注意到,为了迎接台风天的到来,街道边的行道树都多多少少进行了修剪。
他开车路过钱叔烧烤摊的位置,那一棵茂盛的榕树正在被人仔细地修剪去粗壮的枝条——每年都会经历这一遭,他拍了照片发给钟隐。
“能在台风天里活下来就好了。”钟隐说。
的确,对于这些在天日里毫无遮蔽生长的草木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钟隐仍然上晚班,上到两天后,台风正式登陆。
柏青这无所事事的闲人,自然承担起了为台风天囤货的重任,当然钟隐还是给他仔细列了一张长长的购物表,去哪里买什么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把柏青完全当作第一次出门帮家里跑腿的小朋友。
年长半岁真是了不起啊。
柏青按照指引,在菜市场游荡一圈,拎了两手满满当当的海鲜蔬菜,把食材放进车后备箱的空档,他又一次认真地看了钟隐写的购物单,相比早些年,钟隐的字迹更温润了些,特别是撇捺的边缘,不像当初如刀刃般的锋利。
小的时候,柏青被母亲请来的书法老师挟持着练大字,老师喋喋不休地向柏青阐述“字如其人”的道理,而柏青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他对书写的态度很随意,想写好的时候能拿下市书法大赛的冠军,不想写好的时候就如同鸡刨食鬼画符,但这都不影响他长什么样子,他模样是母亲给的,或许老头子做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那也不重要。
认识钟隐后,他发觉钟隐是他老师口中的好孩子,表里如一,字如其人。
年轻时犯倔不承认,但钟隐的表里如一确确实实带给他无上的安全感。
“假期结束,我还是不会很有空……你没关系吧?”柏青这样问过钟隐。
钟隐的回答坦然又沉静:“啊,没事,我也没空。”
好吧……好吧。
柏青摩挲着字迹温润的边缘,心想这才是钟隐。
*
“我东西都买好了,该冷冻的冷冻,该冷藏的冷藏。”
傍晚,柏青到咖啡店的吧台前,向钟隐汇报工作。
他将清单的每一项都划了勾,递给了吧台后的钟隐。
今天钟隐跟老何搭晚班,小何是早班,还有十分钟下班,见柏青过来,熟练地给他递了杯柠檬水,而后退到老何旁边,专注地探头探脑。
老何调试着一台复古的唱片机,柏青向钟隐汇报完,就忍不住问了一嘴。
老何回答说是他隔壁邻居送来的老玩意儿。
“我家隔音不好,想着拿到店里来,等清闲的时候调一调。”
“叔,你确定这老古董还能响吗?”小何百无聊赖地问。
“你要不在一边捣乱,早响了。”老何小心翼翼地再次挪动唱片的位置,按下了金属的开关。
柏青听到了轻微的“咔哒”声,随即斑驳的黑唱片徐徐旋转,磕磕绊绊地唱起来:
“是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梦想……”
罗大佑的《海上花》。
小何托着下巴评价:“曲子好听,就是歌手有点公鸭嗓。”
老何失笑:“我们罗大佑粉丝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柏青也没忍住笑,添油加醋说:“如果是《海上花》这首,我更喜欢听蔡琴那一版。”
“唉,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没话讲。”老何装模作样地叹气。
柏青偷偷瞥着钟隐,他表面上关注着老何的唱片机,实际一直用余光扫着钟隐。
钟隐对他的汇报没多大反应,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这会儿把清单折好塞进口袋,垂眼用抹布擦着没有一丝灰尘的吧台。
唱片机磕磕巴巴地唱:
“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是我的一生。”
柏青觉得这句歌词写得极有意思,学生时代他用深蓝色的墨水在日记本的扉页誊抄,不过那本子早就找不见。
曲子也像水面的波纹缓缓扩散开,他曾经扒过谱,练习箫管的闲暇,偶尔吹起这首曲子。
不知道他给钟隐吹过没有,仔细计较起来,他给钟隐没吹过几次箫管。
小何听完《海上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老何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叔侄俩站到了吧台的另一边,给守在咖啡机旁的钟隐和柏青留出了私聊的空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但柏青在他们面前给钟隐递清单,说着东西都买齐了的亲昵话语,是有意让他们听到的。
柏青有点惊讶,钟隐没有做太大的反应,或许真的被老何的唱片机吸引了注意力。
“晚上吃啥?”柏青问。
“牛肉粉。”钟隐回答。
“你已经吃了一周的牛肉粉了。”柏青由衷地说。
“如果可以,我能吃到他家倒闭。”钟隐说。
好吧,谁让柏青也喜欢那家牛肉粉。
“那我去店里点好拎回来。”柏青说。
“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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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点外卖的那几个钱。”钟隐说。
小何收拾好东西,离开前跟他们打招呼:“走了啊,哥。”
“走吧走吧,记得打卡。”老何接茬催促。
柏青适时地摆手,钟隐说:“路上小心。”
“也不是为了省钱,我自己想去走走。”柏青没忘记自己这茬。
钟隐对上他的眼睛:“我以为你更想陪我。”
“你又没这意思。”柏青挤出一丝笑。
这话有点过分了,柏青咬了咬舌尖。
钟隐叹气,默默地低头,把那光滑的台面擦了又擦。
柏青起身,端着只喝了一口的柠檬水,踱步到了窗边的卡座。
他坐一会儿,就出门买牛肉粉,到时候多加点儿钱,让老板多放几颗丸子,再卧个煎蛋。
老何的唱片机还在咿咿呀呀地唱《海上花》,这大概是第三遍了,老何意识到不对,又在笨手笨脚地调试。
钟隐丢下了抹布,弯腰在储物柜里翻找,柏青眼尖地瞥到,他拿出了巧克力酱和牛奶。
我是那么好哄的人吗?柏青一口气喝完柠檬水。
钟隐果不其然送来了巧克力奶。
“喝完再去。”钟隐把杯子递到了他手边。
柏青不是不识趣的人,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啊,这是我认真采购后的奖励?”
“你要喜欢,可以是。”钟隐说。
老何还没将唱片机驯服,罗大佑沙哑的嗓音漫过了傍晚时分少人的咖啡店。
“睡梦成真,转身浪已汹涌没红尘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
愿只愿他生”
钟隐在这歌声里缓缓开口,带着点怀念地,灰眼睛里闪烁着微光:“我第一次见你,你吹的好像就是这首曲子。”
“真没想到,是这首曲子。”
柏青愣了一瞬。
被钟隐反复描述的黄昏终于实质地在他脑海里展开了画面。
终于真正地成为了他的回忆。
“啊,是这首曲子。”柏青喃喃。
钟隐笑了:“记得吹给我听。”
所以柏青在跟钟隐闹什么别扭呢?
明明他也没有做好。
“阿隐,我……”柏青欲言又止。
钟隐给了他台阶:“你不想吹?”
柏青话音顺畅了些:“我非常想。”
没有人看过来,钟隐伸手理了理柏青耳边坠子的流苏,而后揉了揉他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