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忆春被沈雍拎着后颈的衣领揪回主帐时,依然非常气闷。
怎么就把人“厨房”给烧了呢?
她明明动作得非常谨慎啊!
从来!她从来没有在哪一件事情上做得这么差过,从来!
不行,她就不信了。
她总有一天要征服厨房!
一瓶药膏朝她飞来,柳忆春下意识接住。
“自己上药。”
按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她闷闷地答:“哦。”
慢吞吞走到桌案边,毫不客气地在沈雍惯常爱坐的位置落座,撩开两边参差不齐、湿漉漉的衣袖,柳忆春开始涂药。
——方才她这个始作俑者离案发现场最近,衣袖被烧了些不说,手臂还被溅了些热油。
她还没来得及呼痛,就眼睁睁看着火苗顺着一路漏下来的油直接将木柴全部引燃,再然后,堆放食材的简易木架也遭了殃......
想起还在伙食营善后的卫大娘,柳忆春心里很过意不去。
她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别人了。
本想留下来帮忙,结果却被眼前这人一把拎走,还嘲讽她说:“再帮下去,整个军营都要被你给烧了。”
想着,柳忆春掀起眼帘,悄悄瞪沈雍一眼。
不料,竟直接撞进了他似笑非笑的黑眸之中。
沈雍并不心疼那些食材,整个军营少吃一顿新鲜饭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只有些感叹,眼前这团小小的身影可真会给他制造“惊喜”。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怎么会想到要去下厨的?
不过最好笑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惨败之后的表情。
不敢置信、不知所措,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也破天荒地带上了慌张和歉意。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生动的、带着活人气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不可谓不难得。
见她瞪来,沈雍稍稍板起些脸,“说说吧,我这伙食营如何惹你了,今日竟劳您屈尊降贵过去烧了它?”
“我没!”
柳忆春有些生气,但她一向不习惯承认自己的失败。做不好的东西她只会在私下重复练习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达标,就像以前准备考试一样。
她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我哪知道它怎么就烧起来了......”
不想和他掰扯,柳忆春涂好药膏就要走,沈雍却一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坐下。
按头这种屈辱的动作,柳忆春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眼里飞刀,“干什么?”
“烧了伙食营,这就想走?”
“烂命一条,你看着办。”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捏起她的下巴,轻轻抚平她轻皱的眉头。
下一秒,又将黑乎乎的指尖展示在她眼前,“死人可一点用都没有,明日起,你每日去后山捡够一捆柴和一篮子野菜吧。”
柳忆春觉得这不算什么,她犯了错误自该补救,但她总是忍不住和沈雍呛声。
“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的样子活像一只犯了错误后不仅死不悔改、还冲他呲牙的狸奴,沈雍笑了。
他像拎起小猫后脖颈一样将柳忆春从他的宝座拎起,而后大掌一推,她便不由自主不情不愿地顺着力道行至帐门处。
柳忆春回头一看,方才她瘫坐的地方已变成了他。
沈雍懒散支颐,头也未抬,“怎么?还要我送你?”
“哼!”
柳忆春狠狠转回脑袋,用力迈着步子很快走远。
门帘在原地来回晃动,很久才缓缓归于平静。
沈雍坐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身体果真已恢复如初了。
-
柳忆春回到住处先打水洗了个脸,又端详了一下手臂的伤。
红了一小片,没有起水泡,还好。
一个人待着无聊,她还是想去伙食营帮忙善后,却正巧看见卫大娘脚步轻快地端着食物回来。
柳忆春快步上前去接,卫大娘却轻轻闪开。
她以为她还在生气,顿时低了语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一同行至桌案前,她眼巴巴地望着她。
卫大娘却无所谓地挥手。
“嗐!夫人真是折煞属下了。您别往心里去,这不是什么事儿!”
柳忆春仔细观察她,此刻她虽累得满头是汗,却是神采奕奕的,与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时眼袋半拉、走路发飘的无精打采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想起她提到伙食营的伙计时两眼发光的样子,柳忆春忽然明白过来,卫大娘喜欢的是伙食营的工作,而非天天守着她这个低精力废人。
是她打乱了卫大娘平静的生活。
“愣着干嘛呀?赶紧坐下吃呀。”
卫大娘似是知道她别扭着,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推她落座。
柳忆春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后,忽然扬起剪水秋眸与她对视。
“您想回伙食营做活吗?”
直视这双冰雪般干净透亮的双眼,卫大娘有些怔愣。
其实她这个人粗手粗脚惯了,哪做得了伺候贵人这种活,这些日子她都是千般小心才没出什么大岔子,简直比以往急行军还累。
说不怀念以往那些简简单单的日子,是假的。
卫大娘不擅长掩饰情绪,下意识就想应是,话都到嘴边了才反应过来,随即连忙改口。
“我呀,待哪里都一样的,柳夫人可是嫌弃我粗手粗脚的了?”
柳忆春将她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已打定主意。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柳忆春就被床头两声突然的敲击震醒。
“怎么了吗...?”
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声音慵懒含糊。
幽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咦?卫大娘从来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起来,该干活了。”
啧,果然是那个讨人厌的沈雍。
柳忆春没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而还不等她重新捂好被子,就突然被他抓着手腕从被窝里直接拎了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依旧没睁眼,整一个消极抵抗的状态,松松垮垮将全身的重量都吊在被抓起的手腕上,身子则顺着重力半赖在床上。
沈雍不再惯着她,略一施力便将她直接拉下床榻,柳忆春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随即,他抓起一旁架子上的衣物便兜头向她甩来。
柳忆春清醒了些,扒下头上的衣物,头发乱得像鸡窝。
她抱着衣服没动,眼睛里满是不悦,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大晚上的,您这是梦游到我这里了?”
“嗯,月黑风高正好去偷菜。”
“......”
柳忆春有些无语,却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摘野菜,需要起这么早?”
晨色清楚地映出柳忆春眼中的怀疑,瞧起来甚是可爱。
沈雍伸手轻拍她的脸颊。
“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主来说,再早也不为过。”
柳忆春气急,一把拂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穿衣服。
肩头后背裸露着,她也不避讳,没一会儿就穿戴整齐。
披散的长发则随意编了个侧麻花辫。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很熟练了。
“走吧!”
柳忆春视死如归地往帐外走去。
倒是沈雍看着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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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利落的样子有些惊奇。
他还以为,以她的嗜睡程度,这么早被他吵起来,怎么也得再痛苦一些才对。没想到,还挺听话?
卫大娘一向起得很早,屈膝行礼后,目送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渐渐走入晨光,没忍住偷偷笑了出来。
还是去的那片后山,但是走的另一条路线。
柳忆春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再遇到刺客就好玩了。
来时,沈雍不知从哪变出了个背篓和菜篮子。此刻,菜篮子放在背篓里,背篓背在柳忆春背上,而沈雍,一身轻松地走在前面带路。
带路就罢了,柳忆春无话可说,但他偏偏仗着自己体格优越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而负重攀登的柳忆春一旦稍稍落后,就会被他提留着跟紧。
到最后,他握住她手腕的手直接黏在了上面,再也没有分开过。
而柳忆春无法,大半身子的重量再一次吊在了右腕上,气喘吁吁,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
捡柴摘野菜的惩罚是假,拖着她空腹拉练的惩罚才是真吧?
她的体育一向很差,八百米跑到四百米喉间就会泛起熟悉的铁锈味,就像现在一样。
终于,她的身体罢工——完全变成了被他拖着走。
沈雍终于停下。
不同于她,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正面色淡淡地俯视着她。
“你太弱了。”
明晃晃的嘲讽从头顶落下,柳忆春甚至没有功夫回击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像个破败的风箱。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潮红的脸蛋,尽量稳住声音说:
“累死我,这个想法很好,可惜,我的身体不听使唤,这个死法可能达不成了......”
沈雍不说话了,朝山外望去。
远处的朝阳渐渐破开云层,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向大地,也落到了沈雍的眉眼之上。
柳忆春的气息渐渐平复,不由自主朝日出的方向看去,红润的脸颊瞬间镀上一层柔光。
别说,还挺美的。
笼罩着世界的黑色轻纱被刺破,接着一点点在阳光之下消融。绵延的军营、奔涌的河水、往校场汇集的士兵,纷纷映入眼帘。
柳忆春忽然觉得,世界真大。
但她没有忘记正事,撑着膝盖站起来,一边随意拍去身上的灰一边问:
“哪种野菜能吃?”
沈雍也偏头看她,二人眼里正闪动着同一片朝阳的光。
无视她毫无优雅之意的动作,他率先往远处走去,“走吧,我教你。”
说要摘野菜、捡柴,柳忆春就真的很认真在做。
公主的手细嫩修长,完全不是拿来干活用的。
但柳忆春认真做起事情来,偏偏又是沉浸其中、忘乎所以的状态。
到最后,她的眼里只有散落的树枝、指定的野菜,见着树枝就往背篓里丢,见着野菜就拔起来往菜篮子里放。
一同而来的沈雍,忘了;频繁蹲起的劳累,没感觉;就连不小心被树枝叶片划伤了手,也全无察觉。
沈雍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原本摘菜捡柴的事情只是他随口一说,不过想看她出丑、看她认输而已。
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公主做这种粗活竟也慢慢像模像样起来。
可是......
她对无意间毁掉士兵们一顿饭都在意至此,心甘情愿地忍受睡眠不足、身体劳累来做这种粗活去弥补,那他呢?
她对沈家做的事情可过分多了,为何却半点愧疚都无?
不甘强烈翻涌,从心口溢到指尖,又从胸口涌到喉间,直叫人指尖发麻、舌根泛酸。
沈雍上前制住她的动作,一字一字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还记得,五年前是如何指认沈家谋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