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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矛盾

作者:琼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子夜时分。


    余欢躺在床上,睡不着。


    不知道阿娘睡着没有。


    自把竹铃全部出手,她便不禁亢奋。数钱分钱时,更是到了飘飘然的地步。


    此刻,她手边还躺着串好的三百文钱。


    ——阿娘是放心将一部分钱交给她自己管理的。


    手指轻轻摩挲,摩挲。直把铜钱抚得汗热。


    除去入城时的那一个,总共是一百九十九个竹铃。


    前七十个每个十五文,共一贯又五十文。


    余下的一百二十九个每个八文,共得一贯又三十二文。


    最后的进项,是两贯又八十二文。


    减去购买彩线与铃铛的成本,利润竟有一贯四百四十六之高!


    能做出这么多竹铃,少不了余正实一家的帮衬。


    且最初购置彩线铃铛的钱,也是李金草自己掏的。当时,谁也没想到竹铃能全部出手。这样的帮衬,实在冒了不小的风险。


    于是,分钱时,吕桃芳将一贯三百五十九文交给李金草。


    其中七百二十三文是半数利润,另六百三十六文是做竹铃的材料花费。


    “不收,我们不收!”李金草有些生气“芳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帮忙做这竹铃,又不是为了钱。”


    余才周也道:“二婶,竹铃的手艺是欢儿的,这钱不能收。”


    “大嫂,我知道你们不是为钱,正因如此,才更要这么分。”吕桃芳语气柔弱,态度却强硬,“大嫂,大哥,并非我与你们生分。要是你们不收这钱,我和欢儿今后怎好意思再与你们往来?”


    话语间,不免想到余正青,落下泪来。


    虎儿脸上泪痕犹在,顶着一张小花脸。咬着手指,圆睁黑眸,迷惑不解。


    娘和哥怎么都不要钱呢?


    为什么娘和哥不接钱,二婶就被惹哭了?


    他不知道桌子上那一堆铜板是如何概念,但一定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而且,只有有人接了钱,二婶就不难过了吧?


    小男子汉迈出一步。


    这样的难事,就由他来解决!


    “二婶,你别哭。娘和哥不要,我要!”虎儿认真极了,“二婶,我也帮忙了,是不是也有我的份?我有多少呢?”


    “小兔崽子,闭嘴!”


    “呜——爹,娘又打我……”


    “好了,别闹。”余正实敲敲烟杆,“芳娘,这钱,我们收下。”


    李金草皱眉:“当家的……”


    “就这么定了。”


    话不多,不容置喙。


    “芳娘,有什么事,只管知会我们。”默了片刻,“多来走动,虎儿顽劣,欢儿要是得空,帮着多带带。”


    “哎!”吕桃芳揩了眼泪,破涕为笑,“谢谢大哥,谢谢大嫂。”


    此时,李金草亦逐渐明白过来余正实的用意,眉头舒展。


    虎儿则重重哼了一声,不服气。他哪里顽劣了?


    倒是不排斥与余欢接触。


    “不早了,先回去了。”


    余正实起身,其余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哥大嫂慢些。”


    到了篱门前,李金草回过头:


    “桌上的桂花糕记得吃,明日可就变味了。”


    ——回来时,经过点心铺子,没有板栗糕,李金草便买了两包桂花糕。


    一包给虎儿,一包给余欢。


    余欢回想着,忽然觉察到鼻间萦绕着一股香气。


    并非桂花糕的香甜,而是浅淡的花香。


    是窗外的紫云英?


    如水月辉在房中幽幽荡漾。


    夜更愈深,月色愈明。


    借着月光,余欢轻悄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从床底抱出小木盒来。


    把床上的三百文钱放了进去。


    心情奇异地雀跃,看着盘在盒底的一串铜钱,竟有久别重逢之感。


    从前,这个盒子总是装得满满当当,各种小玩意儿、压岁钱。


    她一定,一定要把这盒子重新装满。


    月光下,盒中有一道银色静置,是反照月辉的铜镜。


    余欢将铜镜取了出来。


    凝神静心,于心下呼唤:


    “小己。”


    “我在。你心情很好。”


    余欢的确很欢喜,并不掩饰。


    竹铃事业的成功,令她已不自觉将小己作为可信任,甚至是可依赖的对象。


    “谢谢你,小己,多亏你教我竹编。”李金草忍不住与系统分享,“家里有七百二十三文钱了,我能帮家里赚钱了,小己!”


    不像前几日那样防备系统,余欢的小孩儿心气流露,蓬勃又克制。


    小己的声音很平静:


    “这是你必定要经历的,不是我的功劳。”


    “可的确是你帮了我——对不起,之前不该怀疑你。”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啦。如果一定要谢,感谢你自己,我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呀。”


    余欢有些不明白了。


    “没关系,以后你会知道。余欢,要不要打开花非花界面看看?”


    “好!”


    闭眼,心念一动。


    记录着紫云英培育情形的页面浮现,空灵渺远,又如临其境。


    画面中并不见紫云英。


    “还没有发芽。”小己解释,“你看,底下的进度条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百时,培育就完成了。”


    “什么是百分之百?”


    “唔,就是一。不过,在花非花副本中,一也意味着无,意味着新的开始。”


    “噢。”余欢并不太懂,“就要到一百才行?”


    “不管你做什么,都会到的,发展和呈现不一样而已,不用担心。”


    余欢不由得茫然。


    那页面上的紫云英能做什么?培育紫云英,又有什么意义?


    不,既然怎样都能到一百,岂不是都不用培育了?


    “的确不用,你不必有培育的念头,却要自然经历培育的过程。至于意义么,经历本身就是意义,培育与其呈现是附带之物。”


    余欢快速用头脑分析这一番话,近乎急切。


    小己的话,听得懂,却无法理解。


    快想快想,我要怎么回答小己,才不显得我笨?


    “哈哈哈,你当然不笨,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笨。”小己笑道,“总之,你把这紫云英当成陪伴你的东西就好啦。”


    余欢消化了好一会儿,想起一件正事。


    “小己,我……我还能学更多东西吗?”


    余欢有点忐忑,觉得自己贪心。


    可又实在忍不住。


    她忍不住想要更好,想要更多。


    “当然可以。”


    “怎样才能学?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时机成熟,花非花界面自然会有指引。等你熟悉花非花,指引的方式也会变得多样,比如梦境、外应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只能等?”余欢不太甘心,“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是什么都可以做。余欢,还记得吗?你所选择的副本名字?”


    “……玩世?”


    “对,玩世。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了,花非花online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尽情地玩。”


    余欢无法理解,理智与眉头一齐紧锁。


    那不是无所事事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觉得无所事事,是因为你分别了事与事,界定了有用与无用。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有用的,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无用的。”


    余欢眉头皱得更紧:“我被绕晕了,你说的话自相矛盾。”


    “矛盾就对了。”小己转开话题,“好啦,忙了这么多天,快睡吧。”


    “晚安,余欢。”


    脑海中画面陡然消失,余欢重坠现实。


    在被中呆怔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将铜镜放入盒子里,藏在床下。


    复又躺回床上,目光落在空处,思绪无主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


    家中有了余钱,吕桃芳次日又进了一趟县城,既为采买些譬如鞋子之类的家用,更为托人,托官府帮着找余正青。


    虽然欢儿做了那样的梦,她却仍怀着一丝希望。


    余欢则无波无澜地过了两日。


    小己说,让余欢做些喜欢的事。


    她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赚钱,看什么都琢磨着如何赚钱。


    以至于与阿娘在荒废已久的田地里锄草时,她想的都是——


    这草能不能编成新东西?这花儿能不能做成新玩意儿?这蚯蚓……


    只要钻进自己的房间,她就忍不住拿起铜镜,查看花非花。


    重复不下十次,画面仍空空荡荡。


    时机什么时候才到?


    什么才算成熟的时机?


    等得焦急,等得愤懑。


    这时,虎儿来了。


    余欢心头一跳。


    她没忘记给虎儿的承诺,要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竹铃。


    怎样才是独一无二?对于虎儿这样的年纪,其实不难糊弄。


    余欢做不到。


    她重视虎儿的感受,或者说,她重视虎儿感受背后对她的评价。


    “余欢!”


    虎儿脚步生风,手里拿了根棍儿。


    身后,两个小子一胖一瘦。


    胖得似个球儿,是村头郑寡妇的独子,周安。


    瘦得像只猴儿,是村尾李壮义家的幺儿,李铁栓。


    余欢坐在屋门前,心烦意燥。


    虎儿做什么要带别人来她家?


    看这破败的家,笑话她吗?


    即便不被笑话,她也怕童言无忌。


    万一他们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这村中最破烂的房子,万一他们问她阿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虎儿来了,还有小安和铁栓呀。你们三个吃饭了没?锅里还有些饼子,婶子给你们拿。”吕桃芳热情招呼,又叫余欢,“欢儿,拿凳子给虎儿他们坐。”


    “二婶,我们都吃过了,不用拿。”


    “对,我们吃过了。”


    “嗯,吃过了……”


    小胖块头最大,却是声音如蚊:“其实也吃得下……”


    “你怎么这么馋?”虎儿有点嫌弃。


    饼子和凳子很快出来了。


    三个小孩不肯坐。


    对视一眼,向着余欢包围过来。将她拉到一边,悄悄耳语。


    “余欢,我的竹铃做好了没?”


    “还没有——”


    “你是不是想耍赖?”虎儿气急,


    “家里没有铃铛了。”余欢惊诧于自己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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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找出这么完美的理由,“你家还有?”


    “哎呀,早知道就留一个!唉!”


    “我家有呀,好像有两三个呢。”铁栓低声压着兴奋,“先做我的!”


    “不行!先来后到,必须先做我的。”


    虎儿说着抱住余欢的手臂,与她站成一线。


    “再说了,我可是余欢她哥!”


    余欢皱起眉头,很不耐烦。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帮他们做竹铃了?”毫不留情将手抽了出来,“你不是也会编么?你答应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我不编。”


    “余欢!”虎儿觉得被余欢落了脸面,“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跟你玩儿了!”


    余欢没应声,转头要走。


    虎儿将她拉住,一咬牙服了软:


    “求你了,余欢……”


    “你自己编。”


    “他们不要我编的,就要你编的!”


    一直不说话的胖小子开口:


    “余欢姐姐,我给你捉大蛐蛐,你帮我编一个竹铃好不好?”圆眼黑瞳,天真无邪。


    余欢一时动摇。


    “余欢,你就帮我们编嘛!你可是竹铃的创始者,虎子编的能比得过你吗?”


    创始者?


    这两日,余家编竹铃赚了不少的事口口相传。


    添盐着醋,以至成了风闻。


    田间地头,总有人借着寒暄,打探竹铃进益。


    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起竹铃的真实由来。


    旁人夸赞阿娘心灵手巧,赞她竟能编出如此精致的物件。


    阿娘只是回以笑言,并不否认。


    余欢觉得失落,不满,甚至是愤恨。


    偶尔,她忍不住阴暗地揣测,阿娘就是想独揽功劳。


    理智却又让她清醒地知道,阿娘的隐瞒有其考量。


    可是……可是!可是——


    那些羡慕与夸赞,本该是对她说的呀。


    “你把我编出竹铃的事告诉他们了?”


    虎儿瞪着眼睛,傻得很:“不可以吗?你没说不让说啊。”


    眼刀凌厉,刮了虎儿一眼。


    道貌岸然,义正词严地:


    “我可以帮你们做,但你们要保证,不能把竹铃是我编的事传扬出去。”


    “嗯!余欢姐姐,你放心,我嘴最严了!”


    “我也不说!咱们拉钩!”


    三个小子分别将小指与余欢的小指相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是不是可以开始编啦?我回去拿铃铛!”


    “我们也去!”


    “余欢你别出门,等着我们啊!”


    一阵风似的,三人刮出篱门。


    吕桃芳哭笑不得:“神神秘秘的,都说了些什么?”


    余欢将虎儿说漏嘴,自己为瞒住秘密同意编竹铃的事告诉了吕桃芳。


    心底是有些发虚的。


    不知阿娘看出她的私心没有?


    她才不希望铁栓和小胖守口如瓶。


    “娘的欢儿,真懂事。”


    阿娘将她揽进怀里。


    像小时候那样,她坐在阿娘膝上。


    用脑袋蹭着阿娘的脸,松了提着的那一口气。


    她觉得她真是个坏孩子。


    然而,这样不被察觉的自私,却没由来的有一种释放天性的痛快。


    不一会儿,虎儿三人回来了。


    垂头丧气,没精打采。


    “铃铛被我娘扔了!”铁栓哼了一声,“又不会咬人,真不知道娘丢了干嘛!”


    余欢闻言,下意识去看吕桃芳。


    阿娘面上的笑意一滞,很快恢复如常。


    母女俩皆可想到,铁栓家的铃铛,怕是被用在竹铃上了。


    倒也未多生芥蒂。毕竟,竹铃早已不是她家的专利了。


    听闻这两天县里多了不少卖竹铃的,七八文一个。


    还听闻,李记货铺也卖竹铃,但那竹铃铛比市面上的漂亮百倍。


    其上绘有梅兰竹菊,花鸟日月。其下流苏垂缀,彩珠婆娑。


    引得不少姑娘和读书人争相购买。


    要三十文一个呢。


    初初得知这个消息,余欢不禁心堵。


    八文卖出的竹铃,在李记货铺摇身一变,竟能卖出那样贵的价格。


    窥测之心难忍,她甚至当起账房先生,替李记估算那一百二十九个竹铃的利润。


    啊,真是一笔巨财。


    之前她怎么没有想到可以在竹铃上作画写字呢?


    不,那得找人,他们没有那么多钱。日后有了家底,一定要——


    没有之前,没有日后,只有当下。


    当下,不愿“荒废”一天的三个小孩儿已有了新乐子。


    “二婶,让余欢和我们去找菌子,行吗?”


    “行呀,小心点就是了。”


    “娘,我……”


    余欢不想去,和他们又不熟。


    “娘,我和你一起去干沟边的田里吧。”


    过不久便要入秋,别家都等着秋收。


    余欢家剩余不多的地荒废许久,这个时节,也只能种些菜了。因此,倒用不上她帮忙。


    “不用。”吕桃芳倒很乐意余欢多几个玩伴,“跟虎儿他们去吧,早些回来就是。”


    不得已,余欢跟着三个小孩儿向后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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