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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齐心

作者:琼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欢儿,欢儿?”


    ——欢儿是谁?


    哦,好像是她。


    模模糊糊,有人在叫她。


    “娘和伯娘出去了,蒸笼里有两个饼,等会儿记得吃。你和虎儿去采草珠子时要看路,拿根棍子打草……”


    余欢的意识一下子回笼。


    她,余欢,在秀水村,在她的家里,编出了竹铃。


    今日大家都要为这竹铃的进项用功了。


    不是梦,不是梦。


    “欢儿,娘出去了。”


    “唔……好。娘,早些回来。”


    房门闭合,脚步声、人语声渐远。


    余欢彻底醒了。


    夜色仍浓,她察觉到她的手臂紧挨着一样软乎乎的事物。


    是虎儿的手。


    是了,虎儿昨夜是同她睡在一处的。


    小孩子的爱憎最不坚定——昨天清晨还吵着不要与她同住,见了那竹铃,虎儿俨然已对她大大改观。


    不止是改观,此时说是她的拥护者也不为过。


    若说余欢有哪里不满意,便是与人同睡一张床,没法与系统沟通,生怕那面铜镜被发现。


    可与虎儿同睡也并非全是一件坏事。


    虎儿和伯娘是不可能在这儿住太久的。


    等她家重回正轨,她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那时她会自由许多。


    眼下的境况,已足够好了。


    枕头底下不够安全,在虎儿进入她房间之前,余欢把铜镜锁进了她的小木盒里,藏在床下。


    虎儿梦呓一声,将被子掀了大半。在梦中也顽皮。


    余欢把被子重新盖好。


    睁着眼睛,任由思绪流淌。


    浓稠的黑逐渐被稀释了,窗户的位置先是透出灰青,而后变得米白。


    方寸的白色不断蔓延,叫屋内的事物重新现出轮廓。


    天终于亮了。


    余欢下床,洗漱梳头,叫醒虎儿。


    “虎儿,起床了。”


    床上的一小团纹丝不动。


    余欢推了推:“虎儿,该起了。”


    “不起……还早呢。”


    虎儿梦见自己成了秀水村的老大——所有孩子中的——太幸福了,他要继续威风。


    微风拂面,是余欢打开了窗。


    风儿甫一钻入房中,便摇醒了挂在墙上的竹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床上的一团猛地坐了起来。


    虎儿呆看了那风铃一会儿,极快地下了地。


    “快快,我们去采草珠子。”


    余欢揶揄:“还早呢。”


    “不早了,不早了。”虎儿穿好鞋子,“干正事哪儿会嫌早啊。”


    不知从哪里学的这话。


    “既然要干正事,脏着脸怎么行?”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虎儿冲了出去。


    他洗好脸时,余欢从灶房里拿了饼出来。


    “先吃点东西。”


    “我们可以边走边吃。”


    “就在家里吃。”余欢正色,“现在出去,路上尽是人。”


    闻言,虎儿也板起一张小脸,严肃又滑稽。


    “嗯,你说得对!我们要悄悄的。”


    “也不用悄悄的,反倒惹人生疑。像昨天一样,我们只是出去玩。”


    “嗯!”虎儿更认真了,“你放心,我一定守好秘密。”


    昨夜他娘特意叮嘱他,这竹铃干系着钱,余欢一家日子苦,这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娘还说,只要他管好嘴,之后就给他买板栗糕吃。


    板栗糕呀,虎儿想想就流口水,他只在村长家吃过,馋了好久呢。


    最最重要的,昨晚睡觉前,余欢说会给他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竹铃。


    独一无二,就是只有他有,别人没有。


    只要他守几天嘴,不告诉别人竹铃的事,就能换到这么多好处。


    多划算啊!


    香喷喷的葱油饼下肚,虎儿的困意又回来了。


    看了看天色,还早。


    “大人们估计还没全到地里呢,特别是铁栓他三叔,最懒,肯定还没起。”


    余欢脸色一僵。


    虎儿并没有在影射什么,她知道。


    可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余正青,想到了作为余正青女儿的自己。


    总是在这种时刻,她觉得她格格不入。


    “我再去睡一会儿,等会儿你叫我。”


    虎儿往屋子里去了。


    余欢仍在恍惚中。


    阿爹是否也与她有同样的感觉?


    作为他的女儿,她尚且这样羞愧,阿爹一定更难过。


    一定是因为这样的格格不入,阿爹才断了与大伯家的往来吧?


    阿爹……


    余光里,她房间的窗,一颗毛糟糟的脑袋忽然探了出来。


    今早虎儿自力更生,自己梳头。


    梳得怎么样?显然是一塌糊涂了。


    “你记得叫我,不许偷偷去哦!”


    余欢被逗笑。


    “知道了。”


    那点烟霾被驱散了,化为隐秘的心劲。


    篱笆底下不知何时被点缀了星星点点的紫色,清晨浅金色的日光洒落其上,美得隐晦。


    紫云英开进来了。


    -


    又一个晴朗无云的夜。


    余家院子里堆满了青翠的竹。


    一家人吃完饭就开始忙了。


    余正实和余才周破开竹子,削成细细的篾条,交给家里的女人们。


    女人们则在房内编织。虎儿在一旁有样学样。


    在草珠子上钻孔不容易,昨日花费余欢许久。


    于是决定先把竹铃的主体编好,之后她们再处理彩线,草珠子的活儿交给大伯和大哥。


    余欢知道竹铃不难,却没想到那么轻易就能被学去。


    只是看了一遍,娘与伯娘都便会了。


    第一个不太好看,娘编得太松,伯娘编得太紧。


    再之后,与她编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差异。


    不,伯娘和娘编得还要更快。


    余欢不甘落后,暗暗地加快了速度,直至手上那轻微的刺痛终于被她觉察。


    竹条削得再光滑,编织时,总有竹丝被摩擦而出。


    余欢的指上已被扎了好几处。


    不得已,放下手里将成的竹铃,先拔指头上的细小竹刺。


    “娘看看。”


    吕桃芳把余欢的手拉过去看,心疼地皱起了眉。


    “疼坏了吧?”


    一根一根拔去,末了,轻轻吹了吹。


    “编慢些。”


    “是啊,之后还有好几天呢,不急在这一时。”伯娘也道。


    “还有好几天啊?”虎儿绝望了,“好无聊啊!”


    为了防止他泄密,爹娘不许他出门玩儿。


    怕他伤了手,又不让他给草珠子钻孔。


    只打发似的给了他几根削丑了的竹条,让他在一边玩。


    大约是与竹条不太有缘分,虎儿自觉非常专注地学了,却怎么也编不好看。


    不一会儿,就百无聊赖了。


    百无聊赖之后,就该捣乱了。


    招来他娘的呼呼巴掌与狮吼功。


    “不编就出去,别在这儿讨打!”


    余欢道:“不如让虎儿帮忙编彩线吧?昨日就是他编的,编得很好呢。”


    虎儿一下子有了活力。


    虽说他已喋喋不厌地说了无数遍自己在竹铃上的功绩,可话是自己说的,多少有自吹的成分,哪有余欢的肯定叫人信服。


    “娘,二婶,我真的编得可好了!”他摇晃起他娘的胳膊,“让我编嘛,让我编嘛。”


    “大嫂都要让你摇晕了。”吕桃芳哭笑不得,给他递去一捆彩线,“给,编吧。”


    “哎,太多了。”李金草截住彩线。


    白日里他们买了许多颜色的线,李金草生怕虎儿瞎玩浪费,拿了剪刀,每种线都只给他剪了一小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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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剪前,虎儿还道:“短了,短了,要跟余欢小臂那么长才行。”


    “真的?不是你自己嫌短?”


    余欢替虎儿答了:“伯娘,虎儿没说谎。”


    “哟。”


    李金草不免稀奇,臭小子难得不贪玩。


    “拿去,好好编。”


    “哼,娘你就瞧好吧。”


    虎儿对手里的彩线十分上心,比昨日编得慢上许多,但更好看了。


    其实哪怕是昨日的水平,也足够了。


    房内的其余人都对虎儿刮目相看。


    尤其是李金草。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天分。”


    虎儿得意:“我就说我厉害吧?余欢都说了,你还不信。”


    “改天让你拿拿针线,说不准绣花也有一手。”


    李金草本想挫挫虎儿,却把自己说笑了,看向吕桃芳:


    “哎哟,让我说什么好,这孩子做什么都做不好,偏生这彩线,编得这么漂亮,哈哈哈……”


    李金草笑得捧腹,吕桃芳与余欢也忍不住笑起来。


    虎儿呢?板着一张小脸,不高兴道: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编了!”


    “哎,不行,不行。”李金草忙哄他,“娘错了,你编得是真好,娘不服气才这么说的。”


    余欢也道:“虎儿,你要是不编,这竹铃可就做不成了。”


    这话虎儿爱听。


    没了他,竹铃做不成。


    可见他多重要,可见他多厉害!


    小孩儿心性,几句话又被哄开心了。


    见了虎儿的手艺,李金草也放心了,给了他更多彩线。


    虎儿搭颜色的眼光也不错,编出来的彩线每一段都亮眼。


    屋子里,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各自忙着手中的活儿,倒也不枯燥。


    直至深夜,余家才熄了灯。


    次日清晨,天色才能视物,吕桃芳与李金草就起床编竹铃了。


    余欢记挂着正事,也睡不深。


    虎儿年幼,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起来倒也不闹着玩,他自觉肩负重担,又帮着编了许多彩线。


    除了虎儿,一众人又是忙到将近子时才歇下。


    两天时光,竟已编好五十九个竹铃了。


    余下的彩线与铃铛还足够多,照眼下的速度,还要五天左右才能完成。


    光阴似箭。


    仅用四天,两百个竹铃便编完了。


    夜晚,余欢睡不着,虎儿也睡不着。


    “娘说卖完竹铃会给我买板栗糕呢!”


    虎儿的兴奋中免不了藏了一丝丝炫耀。


    又挺大方道:“到时候我分你两块,可好吃可好吃了。”


    “我不吃。”


    心绪如夜清凉,并不高昂——


    “能不能卖完还不一定。”


    “肯定能,我们打赌。”


    “不赌。”


    余欢翻身,背对虎儿。


    唇齿微动,近乎自语:“有多少人肯花十五文钱买个小玩意儿?”


    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爹娘必定是肯的。


    胸口有点发酸,旋即,那被压抑的渴求破壳而出。


    竹铃,十五文一个。


    她多希望一到集市便被人蜂拥而围。


    那样,她将是入流的人,甚至是秀水村孩子中的佼佼者。


    余欢将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呼吸,驱逐头脑中的妄想。


    想象如影随形,如何也赶不掉。


    余欢紧紧皱了下眉头,又松开。


    她该睡了——她必须睡了。


    李金草深知自家儿子睡觉不老实,前几日就把虎儿的小被子抱来了,余欢因此得以独享一张薄被。


    她翻身平躺,两只手钻入被子,左翻身压被,右翻身压被,把自己裹成蚕蛹。


    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边。


    “我要睡了,虎儿,你早点睡。”


    无人回应。


    细听,身侧有呼吸声均匀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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