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细,谢峥卯足力气吼出这一嗓子,几乎传遍大半个福乐村。
正值农闲期,田事已毕,许多村民在村中无事可做,听见呼救声,登时竖起耳朵。
“啥?偷小孩?”
“不好,我家毛蛋还在外边儿呢!”
“孩他爹,拿上斧头,随我去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手伸进福乐村,今儿老娘要让他有命来没命走!”
全村十之五六的村民抄上家伙,乌泱泱直奔声源处而去。
村塾门口,谢峥左手死死攥着裤头,小脸煞白,两眼泪汪汪:“别碰我!救命!阿娘救我!”
沈仪冲出家门,见谢峥被人提溜在半空,另一人满脸狰狞地撕扯她的衣服,谢老二还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着,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要对我家孩子做什么?”
张刘二人闻声看去,面容秀美的妇人手持菜刀,恶狠狠瞪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敢再动一下,她手中的菜刀将会拉响他们死亡的号角。
妇人身后,数以百计的村民手持棍棒,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谢峥听见沈仪的声音,“哇”地哭出来,泪珠子直往下滚:“阿娘救我,他们要把我从阿爹阿娘身边偷走,还扒我裤子呜呜呜......”
“啥?扒裤子?!”
质问声自身后传来,张康年眼皮跳了下,扭头看去——
体型壮硕如熊的男子站在最前面,手中砍柴刀闪着寒芒。
他身后,同样有数十村民。
谢峥费力扭头,要去看沈仪,还朝她那边伸手,哭声盖过张刘二人的狡辩:“阿娘我好怕呜呜呜......”
沈仪心如刀割,握紧菜刀上前几步:“你们两个畜生,把孩子还给我!”
村民们则鄙夷地看着张刘二人。
“这两人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偷孩子我能理解,这年头到处都是拍花子,可为啥要扒裤子?”
“男娃更值钱,谢老大家的这个生得俊俏,乍一看活像个女娃娃,还有什么比扒了裤子看得更清楚?”
持着砍柴刀的余猎户桀桀冷笑:“胆子不小,竟敢来福乐村撒野,今个儿老子定要让你俩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说罢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上!”
数名壮汉大喊着冲向张刘二人。
余猎户首当其冲,趁着张康年傻眼的功夫,一把将谢峥从他手里薅过来,推出战斗圈,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上刘朔的脑袋。
谢峥被余猎户推了个趔趄,眼看要摔倒,被沈仪一把抱住。
“阿娘!”
谢峥把脸埋进温暖的散发着皂荚香气的怀抱,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止不住地颤抖。
沈仪心疼坏了,轻抚谢峥的肩背:“不怕不怕,阿娘在呢。”
村民们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唏嘘不已。
“幸好我们赶来及时,这孩子也是个机灵的,打不过还知道搬救兵,若是被那两个畜生偷走,谢老大媳妇怕是要哭死呦!”
另一边,张刘二人虽有武艺傍身,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不消多时便落了下风,脸上身上皆挂了彩。
谢老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满脑子都是飞走的十两赏银,木愣愣地杵在路旁。
“打得好!”
“悠着点,别真的打死了。”
谢老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张刘二人被压着打,惨叫连连,思及他们的身份,吓得小腿肚直哆嗦,忙扯开嗓门大喊:“别打了!都别打了!他们是顺天府荣华郡主的侍卫,是来捉拿刺客的!”
余猎户耳力好,直起腰虎目圆瞪:“既是捉拿刺客,为何欺负一个孩子?”
谢老二道出侏儒刺杀荣华郡主的一事,又道:“我一听说是在凤阳山,便想到那孩子,担心她对大哥大嫂不利,赶紧将这事儿告诉县令大人。谁知她竟胡说八道,将两位官爷说成是拍花子。”
村民们看着鼻青脸肿,生生疼晕过去的张刘二人,又惊又怕。
“竟是顺天府的贵人?”
“我们打了他,会不会被抓去蹲大牢?”
“都怪谢老大两口子......”
谢峥抬起脸,眼泪掉得更凶了,委屈巴巴地看向谢老二:“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沈萝,可他偏说我是沈萝,还让他们把我交给什么郡主......”
谢老二瞅见沈仪不善的眼神,咽了口唾沫,急吼吼打断谢峥:“你放屁!我可没说过这话!”
谢义年早已不是从前的谢义年,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做过什么,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谢峥瑟缩了下,依偎在沈仪怀中,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沈仪轻抚谢峥脸颊,触到满手湿意,抓起脚边的泥块丢出去,正中谢老二面门,无视他的痛呼,啐了一口:“真当我不晓得你打得什么主意呢?”
以为没了谢峥他们就会过继二房的孩子吗?
就算他们这辈子无儿无女,孤苦老死,也绝不过继谢宏光!
谢老二捂着脑门,被说中心事也不脸红:“这捡来......”
“你住口!”沈仪见谢老二要说谢峥是捡来的孩子,心头发慌,厉声打断他,余光瞥见人群中的朱大夫,眼睛一亮,“朱大夫,您早前为我家的孩子看诊,她不是侏儒,对不对?”
朱大夫瞬间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轻捻胡须,面不改色颔首道:“老夫行医问诊数十载,那孩子绝非侏儒,更是个男娃。”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老夫对通缉犯一事有所耳闻,那是个女侏儒。”
朱大夫乃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威望甚重,村民们对他可谓深信不疑。
“侏儒与寻常孩童还是有区别的,谢老大家的那个明显是个孩子。”
“谢老二真不是个东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也不怕遭雷劈。”
“虽说找错了人,可这两位官爷实实在在挨了打,万一他们追究起来......”
余猎户撇嘴:“谁招来的,就让谁把人送走。”
谢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跳出来嚷嚷:“那可不行,这两人是为了老大家的小崽子而来,该将他们交给老大!”
谢老二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为了大哥好,又没什么坏心。”
村民们听得直翻白眼,真是个臭不要脸的。
这时,余成仁分开人群,走到最前面。
先前余成耀见村里来了拍花子,又见沈仪和村民们已经赶到,便去了兄长家,将此事告知余成仁。
兄弟俩来了有一会儿,已知晓来龙去脉,思及谢老二做的糟心事,余成仁一阵头疼,语气强硬地说道:“人是你引来的,没人给你擦屁股。”
牺牲一个人和牺牲一群人,他当然选择前者。
谢老太太还想闹腾,对上余成仁冷嗖嗖的眼神,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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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成仁让余猎户带人将张刘二人送去谢家的砖瓦房里,出手打人的几名男子松了口气,又有些幸灾乐祸。
“请神容易送神难,谢老二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
“活该!若不是他,也没这茬事。”
“摊上这么个兄弟,谢老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闹剧落下帷幕,人群各自散去,沈仪也带着谢峥回家。
进了灶房,谢峥仰起脸注视着沈仪,很是疑惑:“阿娘,二叔为何说我是沈萝?还有凤阳山,那沈萝在凤阳山刺杀郡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仪心头一紧,正欲搪塞过去,谢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沈仪恨不得打死谢老二,轻抚谢峥胸口,想让她舒服一些,又听谢峥气若游丝道:“阿娘,二叔为什么要害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他们才不是一家人。
只有二房三房是一家人,长房永远是外人,不被重视,不被善待。
沈仪不无讽刺地想着,摸了摸谢峥微凉的脸颊,柔声道:“你先上炕歇会儿,我去准备夕食,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定饿坏了吧?”
谢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大病未愈,的确很容易饿,权当不知沈仪在转移话题,拍拍肚皮:“阿娘辛苦啦,我最喜欢阿娘做的饭菜了。”
沈仪莞尔,为谢峥褪去衣服鞋袜,看她钻进被窝,顺手掖了掖被角。
“啊,对了。”谢峥忽然想起一件事,“阿娘,咱家的大海碗落在夫子家了,您记得去取回来。”
沈仪颔首:“我做好饭便过去。”
谢峥闭上眼,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那两个人实在是太坏了,夫子借我的书差点被他们踩烂,真讨厌......”
稚嫩嗓音渐渐低下去,谢峥睡颜恬静而无害。
沈仪静静端详着,眸色明灭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半个时辰后,谢义年从码头回来。
天色未暗,沈仪坐在灶房打络子,见了他也不说话,眼泪簌簌落下,湿透脸庞。
谢义年顿时慌了神,一个箭步走到沈仪跟前,为她拭泪,神情难掩心疼:“这是怎么了?”
沈仪将下午的闹剧说了,哽咽道:“且不论那些人为何大费周章地全城通缉,还谎称她是侏儒,她是送子娘娘送给我的孩子,老二这么做,是一点不给她活路,更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她还问我,我们是一家人,为何老二要害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沈仪泣不成声,谢义年一言不发走到灶台前,将菜刀别进裤腰带里,阔步往外去。
沈仪目送谢义年跨过矮墙,收了哭声,拭干泪水,继续打络子。
另一边,谢义年踹开堂屋门,三两下将谢老二放倒,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脸上。
谢家正吃饭,没想到谢老大会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大打出手。
谢老太爷脸色铁青:“老大,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老太太拍案而起:“老大,给我住手!”
谢义年充耳不闻,锤得谢老二嗷嗷叫,毫无还手之力。
好半晌后,谢义年将谢老二揍成猪头,又抽出菜刀,抵在谢老二脖子上。
稍一用力,刀刃划破皮肉,鲜血汩汩流出。
在谢老二杀猪般的嚎叫中,谢义年踹翻饭桌:“分家。”
“不分家,我就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