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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洇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沈栀禾前世的记忆中,这位初出茅庐的科举状元一直是以低调面目示人。既不拉帮结派,也不屑于捧高踩低。


    他恃才傲物,性情清高,不轻易显山露水,少有像今日这般锋芒毕露的时候。


    她当初听暗卫来报,说他放箭杀人的时候内心还是有点震惊的,毕竟他看着文文弱弱的,和习武之人并不相关。


    “裴时逾在射艺上这么有造诣吗,宋祈桓都压不住他?”萧似染全神贯注的盯着下方的比赛,出声打断了沈栀禾的思绪。


    少女顺着她的话朝底下望去,青年长身玉立,正缓缓自箭篓里抽出一根沉甸甸的铁箭,随后拉弓疾射。裴时逾神情专注,动作一气呵成。箭矢顺着他的力道直直插进靶心。


    “两个人看起来实力相当,不分伯仲。”她对君子六艺涉猎不多,不好点评。


    “我父亲说他行事过于激进,不懂得藏拙。”


    沈栀禾是春闱放榜前三天才重生回来的,对裴时逾的了解仅限于前世记忆,在他踏入官途之前,两人交集甚少,她也并不了解闺中密友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周围宾客来来往往,实在不是个适宜谈话的地。为掩人耳目,她示意萧似染提前离席,跟着她去厢房。


    “萧叔父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不是兵部尚书嘛,那日殿试他也在场。当时礼部出的考题是如何治理黄河水患。”


    “你猜猜他怎么答的?”萧似染一脸神神秘秘,侧了半个身子过来在她旁边低语。


    前世种种在眼前走马灯般流转,沈栀禾努力回忆着往事,却发现当初的考题明明是盐铁税收。他舅舅还从殿试中得到启发,推行官营收归国有。


    她这才惊觉,她的重生像是会在冥冥之中改变一些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似染看着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连忙兴趣盎然的揭开谜底。“他对黄河水患的分析挑不出错,偏偏他还放言批判了工部求神拜佛的做法。”


    “那工部尚书是在位多年的老臣了,朝野威望高,被他这么一说脸都绿了。而且作法事是皇帝默许的,当地百姓也拿这个以慰心安,人人都没意见,只有他站出来指责。”


    沈栀禾静静的听她说话,垂眸摩挲着裙摆上的玉佩,没有出声。


    裴时逾急于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还公开反驳世家朝臣,凡此种种像是为了以此投诚,博得她皇兄青睐。


    毕竟段家声名显赫,而皇帝又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背地里颇有怨言,只是碍于仁义情面不好下手。


    对他而言,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青年以身入局,把她皇兄也算了进去。


    沈栀禾眯起眼眸,歪着头和她说话。“这人心思深沉偏偏还野心勃勃,不可小觑,你记得让萧叔父离他远点。”


    “我父亲应当是不喜欢他的。”


    沈栀禾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为逗她开心揶揄道。“你可是萧叔父膝下唯一的女儿,姑爷自当好好斟酌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上你的。”


    萧似染默默叹了口气,轻声呢喃。“其实我知道我父亲的安排,他想让我入宫,用我的婚姻向陛下以表忠心。”


    沈栀禾知道她皇兄敏感多心,对位高权重的臣子多有猜疑。而萧凛是兵部尚书,统管兵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你是怎么想的?”


    萧似染沉吟一会后才抬起双眸和她对视,眉眼间都是坚毅与笃定。“萧家从幼时庇护我至及笄,我自然不能在大难临头之时弃族人于不顾。”


    像是为了宽慰沈栀禾,她轻挑唇角,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况且陛下风神俊逸,论相貌我也算高攀了,阿栀,我知足了。”


    厢房周围都是她的人,没有人会偷听,她便直接把话摊在眼前,直白道。“段成姻不是善类,你又生性纯良,我担心你斗不过她。”


    “我也知道她能稳坐中宫,靠的不仅仅是家族势力,论谋略心机我确实不擅长。”


    一想到前世好友惨死的画面要重新上演,沈栀禾手指无端的捏紧了瓷杯,试探着询问。“没有别的办法么,萧叔父当真忍心将你送去那豺狼环肆之地?”


    “阿栀,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可以如愿嫁给自己年少时的心上人。”萧似染垂首叹气,满脸无奈。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改头换面,抛弃权势阻碍去追求你要的自由。”


    “可是我没有资格逃走。”萧似染侧过头,语气是从所未有的认真。“我知道殿下是为我好,但入宫为妃是我既定的命数。”


    萧似染还欲再劝慰她,刚想说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叩门声给打断了。


    “殿下,宴席快要结束了。”疏月提醒道。


    见状,萧似染朝沈栀禾眨了眨眼睛,语气故作轻松。“阿栀,你别担心。只要我父亲手里的兵权还在,段成姻也不敢贸然动我的。”


    她温声软语哄她,沈栀禾也只好就此揭过此事。


    两人一同回到琼林宴会时,沈知修正在对博得射礼的青年才俊大封行赏。


    “裴卿文能握笔论策,武能挽弓射箭,叫朕大开眼界。”


    裴时逾正襟危坐,站起来行礼时神色不卑不亢,端的是一副虚怀若谷的君子模样。“陛下谬赞,微臣担当不起。”


    礼部尚书严兆兴见他得皇帝青睐,摸着半白的络腮胡子欣喜道。“久闻江南多才子,裴状元今日叫老臣也领略了一番。”


    沈栀禾抬手抚着云鬓,见他出尽风头后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早将他收入麾下。


    等到宴会结束后,她乘坐轿撵回府。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石板路,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栀禾撑头靠在软榻上正欲闭目养神,谁料帘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怎么了,这么热闹?”


    疏月听见她的质问,抬手撩起丝帘,轻声作答。“前面是广梵寺,每年这个时候落榜的举子都会在此求签问卦以保仕途顺遂。可是扰着殿下了?”


    广梵寺的主持法号闻空,是大邺德高望重的圣僧,算命看相的好手。每逢百姓要经历人生大事时,这里总是人满为患。


    “无妨,择日不如撞日,本宫也去瞧瞧,正好占卜一卦。”


    她当初酿下滔天大祸,一手促成王朝灭国。所幸老天垂怜许她重生,偏偏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世与今生会因她的改变而存在偏差。


    她选择走的这条路过于艰险,也许重来一次她仍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萧似染所言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古语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而她的所做所为皆是反其道而行之,逆流其上,她也需要点鼓励。


    广梵寺的正殿门楣高悬着"佛光普照"的匾额,两株三人合抱的银杏守着石阶,阳光穿透树叶洒下细碎光影。


    沈栀禾也欲像其他香客一样俯首轻拜,虔诚许愿。怎料她还未踏进大殿,就被几个小和尚给挡住了去路。


    佛门重地不见杀生,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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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让那些侍卫都带刀守候在寺庙外,跟在她身边的只有疏月一人。


    “你们干什么?”疏月怕来者不善,连忙护在沈栀禾身前。


    “见过临仪长公主,我们没有恶意,姑娘不必担心。”为首的那个年岁不大,行礼过后就和善的朝着疏月笑,琥珀色的瞳孔里照映出她的身影。“我家师父听闻殿下亲临,让我们特此来请。”


    “你家师父可是闻空大师?”沈栀禾沉吟一会后才开口询问。


    “如殿下所言。”他示意她们顺着小路朝内院走去。


    庭院古柏虬枝密密麻麻,刺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各色绸帛缠绕其上。


    偶尔清风拂过将它们扬在空中,沈栀禾还能瞥见僧人誊抄经书的字迹。


    闻空大师就打座在柏树下诵经,梵音靡靡。看见她时还想起身行礼,为沈栀禾引路的几个小和尚连忙快步走过去伸手搀扶着他。


    “老衲几天前染了风寒,身体抱恙,还请殿下见谅。”说这话时他灰白的胡须都在随着嘴角簌簌抖动,双手握佛珠和善的朝她作揖。


    “圣僧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几天前派人监视裴时逾时,暗卫将他的过往经历都一一摆在了她面前。


    其中相关人物就有这位广梵寺主持。


    裴时逾被那张家纨绔打晕丢在大街上时,是他遣人将其带回了庙中并施以救济,在青年备考期间也多次关心慰问。


    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这位圣僧也是个悲悯天下的心肠,可惜岁月并没有对他宽待,仍旧在他身上留了满身痕迹。


    沈栀禾瞥见他抬手斟茶露出的腕间旧疤时,浓密睫羽敛下双眸,柔声开口道:“圣僧这旧疾有些年头了,可是去除不了?”


    “老衲半只脚都入土的人了,哪还能在意肌肤之貌。”他边说边将斟满茶水的素白瓷杯递与沈栀禾。


    少女遮袖轻抿,雾气氤氲,茶香沁人心脾——这根本不是寺中惯用的粗茶,而是她平日里饮用的乌龙云雾。


    沈栀禾神色微变,目光沉沉的落在这位年过古稀的老者身上。“圣僧早知本宫会来此参拜?”


    闻言,他褶皱堆叠的面庞被笑意浸染,眼尾垂落的纹路层层晕开。“殿下言重了,老衲只是恰好窥见天机而已。”


    他话里有话,沈栀禾思忖一会后就挥手让疏月和那些小和尚都退出这个庭院。


    少女神情认真,语气略带诚恳。“我身上是有何机缘?还请主持直言相告。”


    闻空大师未作言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副卦辞,整齐划一的摆放在石桌上。


    他闭上双眼,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梵音,布满蚕茧的手指随着声音轻轻扫过这些卦象,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沈栀禾全神贯注,沉思的看着他指尖停留时间最久的离卦与革卦。


    顷刻间,老人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浑厚低沉,眼含笑意,带着悲悯望向她。


    “殿下,离明照夜,天革其羽。你可看清了?”


    “……临仪不善占卜,主持能解么?”她少时通读易经,只知离为火象,强调光明相续、生生不息。


    他和善的摇了摇头,婉拒了她的提议。“世人都是肉体凡胎,本就没有与上天通感之说。”


    “殿下聪颖敏智,当知事在人为,毕竟卦象、卜辞和天意皆可伪造。至于既定的命数,殿下你信吗?”


    她突然就不相信了,如果生而尊贵就当冠冕荣耀,那她也担当得起这众星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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