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气氛陷入僵滞。
覃恕静静等着她,也不催,仿佛最有耐心的捕手。
短暂的沉默被付明樾没忍住的咳嗽声打破。
她握拳抵住唇,偏头拿开手机咳了好一阵才止住。
付明樾细细喘着气,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嘶哑,试图和他讲讲理:“只是在电话里稍微警告一下对方,应该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吧,至于到法律咨询的程度么?”
覃恕没应她,而是忽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药吃了吗?”
话题转得太快,付明樾思绪被打断,她愣了下,回:“吃了。”
男人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像是突发奇想礼貌性的关心一下,紧接着又回到正题:“你能保证对方一定会乖乖退钱吗,如果她铁了心要昧下押金,那作为你的代理律师,我势必得进行下一步工作。”
不是,怎么就变成代理律师了……
付明樾发现自己在覃恕面前就像一只嘴被焊住的鹌鹑,紧张且怂,脑子转得也比他慢,覃恕三两句话便能拿住她。
知道自己说不过也辩不过,继续纠缠只会被他带着绕进他的逻辑里,不如趁现在赶紧道个歉,结束眼下这通略显荒诞的电话。
这么想着,付明樾向来柔和的语气难得生硬起来:“不好意思啊覃律师,你收费太高,我付不起,我还是另找旁人吧,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听到这声极为冷淡的“覃律师”,覃恕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
昨晚到现在,她终于改了对他的称呼。
只不过是从还算熟络的“班长”,变为明显带着情绪的“覃律师”。
覃恕无声一笑,心情反而愉悦。
总算有点脾气了。
“付明樾。”男人金属质感的嗓音懒懒散散地念出她的名字,莫名性感,“不扯上你男朋友,只谈咱俩,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付明樾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这个,隐隐约约觉得有坑,她谨慎地没有开口。
覃恕好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说:“虽然高中那会儿我对你印象不深,但好歹我们同班过一年,算得上是老同学了。”
“既然老同学——”他停顿了一下,勾起唇,“你主动找我,态度还这么诚恳,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勉为其难免费帮你一次吧。”
“……?”
付明樾有点跟不上他想法改变的速度,怎么刚刚还在强调“我很贵”的男人突然就“免费”了。
你们律师这么喜欢反复横跳吗?
但覃恕都这么说了,付明樾没理由再继续推辞,她顺着台阶默默收回方才拒绝的话。
“那麻烦你了。”
覃恕轻哂:“你这点事对我来说算不上麻烦。”
“……”哦。
尘埃落定,可付明樾心里还是有一种被对方拿捏的不爽。
这人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表明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免费帮忙,却非要拐个弯为难她一下,仿佛存心要捉弄她一样。
她不愿细究覃恕的做法是否带着恶意,或许他平时和别人也是这么交流的。
不过这样真的不会被打吗……
付明樾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说要请我吃饭的,别忘了,我等着呢。”覃恕的声音又响起,提醒她还欠着自己一顿饭。
付明樾闻言忙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按照你的时间来,我都可以。”
“不着急。”
覃恕沉吟片刻,问,“你房东让你在一周内搬走对吧。”
提起这茬,付明樾表情明显低落,她垂眸闷闷地“嗯”了声。
“新房子有眉目了?”
付明樾语调丧丧的:“还没有。”
一周时间要找到一个通勤时间少且租金合适的房子着实困难,她打算先问问周围的同事,如果有人恰巧缺合租室友,那她正好搬过去。
如果实在找不到……她只能打扰一下林彦濯了。
想起自己的男朋友,付明樾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动荡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原来,有一个可以依靠和托底的人在身边,感觉这么好。
覃恕将她抽离的意识拉了回来:“需要帮助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找,谢谢你班长。”
已经麻烦他那么多次了,况且付明樾也能听出来覃恕只是跟她客气一下而已。
覃恕没再出声。
见状,付明樾也准备结束通话:“那先这样,我不继续打搅你了班长,房东的电话我等会儿就发你,吃饭的时间你定好后随时联系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却突然叫住她:“付明樾。”
付明樾顿了顿:“你说。”
安静几秒,覃恕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可以换一个称呼吗?”
付明樾愣住。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似音质失真的低音炮,震得右耳微微酥麻。
“高一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是你的班长了。”
不知怎的,这句话如同一颗掷入心湖的石子,扑通一声,溅起小小的水花,付明樾长睫轻颤,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自心口荡开。
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耳朵,讷声问:“那,我怎么称呼你?”
“覃律师?”
“我叫什么?”
覃恕语气平静无波,像是随口一问,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付明樾唇瓣嗫嚅,有些迟疑地回答:“覃恕。”
时隔多年,她久违地念出男人的名字,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高一2班。
宽敞洁净的教室,埋头做题的同学,鼻间隐隐嗅到身下课桌散发出来的木头气息,耳边响起从背后传来的,少年握着笔尖稳健又笃定的书写声……
隔着手机,终于从付明樾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覃恕眸色一暗。
许是生病的缘故,她这声鼻音浓重的“覃恕”听着格外动人,像刚从炉子里飘出来的棉花糖,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柔软又轻盈。
他喉结轻滚,再开口时嗓音染上几分意味不明的沙哑:“记住了?”
“……嗯。”
-
结束通话,付明樾将陈姨的联系方式发给了覃恕。
她对覃恕的靠谱滤镜太深,下意识觉得没有事情交给他是做不成的,于是连一句叮嘱都没补充。
对方也没再回复,两人的对话框戛然在此处。
付明樾盯着男人的头像,手指轻点,莫名想看看他的朋友圈。
背景图是简单的纯黑,设置了半年可见,唯一的一条还是九月份发的。
是一张傍晚时分维港的照片。
粉紫色调的天空,高楼林立,粼粼水面倒映着游船星光。
纸醉金迷的浪漫。
【我害怕时间一长,我就不喜欢你了。】
看着这句和配图完全不搭的文案,付明樾缓慢地眨了眨眼。
班长他有喜欢的人了?!
人家的隐私付明樾不敢胡乱揣测,她默默退出朋友圈,没留下任何痕迹,坚守“视监”的基本原则。
……
将手机重新塞回枕头底下,付明樾侧躺闭眼,准备眯个两小时再起床收拾东西。
许是这段时间工作上累积了太多的疲惫,外加昨晚好一番折腾,又是醉酒又是发烧的,她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夜幕降临。
付明樾睁开眼发现屋子里昏暗一片,只余窗外泄进城市夜晚的点点灯光。
额角还未蒸发的汗珠显示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期间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但好在烧彻底退了,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没什么力气。
付明樾缓了缓神,清醒后的第一想法不是开灯,而是点开手机看林彦濯有没有找她。
屏幕亮起的同时,她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夜里八点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往常从未漏掉过她一条消息的男人,今天竟然隔了快十个小时都没回复她。
和他的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新年快乐】。
通话记录里也没有林彦濯的来电。
付明樾蹙着眉,从床上坐起身,给林彦濯拨了过去。
耳边“嘟”了好几声,就在她以为没人会接时,电话通了。
她还没来得及欣喜,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率先从那头响起,伴随着隐约的、男女不明的喘息。
但下一秒,那喘息便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黑暗中,付明樾握着手机神情微顿,她莫名屏住呼吸,没说话。
“小月,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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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在刻意压低,比平常要粗沉,鼻息也很重,像是突然中止运动接的电话。
付明樾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勉强扯唇:“你在干嘛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彦濯短促地笑了下:“没有,我在健身房呢,刚做了一组卧推。”他转而问,“你呢,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闻言,付明樾凝滞的呼吸渐渐恢复,她抱着蜷缩的膝盖,望向窗外不见星月的浑浊夜空,一种不可名状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我刚醒,看你没回我消息,有点担心你。”
林彦濯懊恼地“啊”了声:“对不起啊宝贝,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看手机,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到下午才起来,浑身不舒服,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过来运动了。”
付明樾笑了笑:“知道啦,你没事就好,不用跟我道歉。”
林彦濯似乎并不知道昨晚她和罗威在会所走廊上发生的事,也没关心覃恕送她回去的细节。
付明樾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声音轻轻柔柔的:“那我挂了,不打扰你了,你健身完别忘了吃点东西,还有……”她轻顿,“新年快乐,彦濯。”
“小月。”林彦濯叫住她。
付明樾乖乖地应了声。
男人语气明显比方才更温柔了几分:“明天中午我去接你下班,有家新餐厅想带你尝尝。”
付明樾眉眼弯弯:“好啊。”
……
林彦濯刚挂掉电话,属于女人的白嫩胳膊便从身后缠了上来。
栗色长发的年轻女人柔若无骨地攀在他肩头,细长的指甲在他胸前暧昧轻划,颈侧新鲜的吻痕格外惹眼:“林少,你的宝贝要是知道你骗了她,你其实正在和另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她会不会很伤心啊……”
不等她说完,林彦濯抬起胳膊挥开她的手,力道极重,女人精致的面容扭曲一瞬,眼神诧异地看向他。
林彦濯从床上下来,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披上睡袍,冷着脸对她吐出一个字:“滚。”
女人很会审时度势,见他这个态度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爬过去搂住他的腰,撒娇道:“不嘛,自从上次游艇派对结束以后人家已经好久没见你了,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人家想你想得都要生病了,只好撇下脸皮主动来找你,你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
林彦濯任她抱着,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低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角锋利如刃,语气不带半分情谊:“你也知道你是主动送上门的玩意儿,让你滚就滚。”
女人面色猛然苍白,眼底挣扎着羞愤与怨怼。
她不懂方才还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为什么接完电话后变得如此无情。
难不成他对他那个女朋友是真的?
林彦濯甩开女人,坐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翘起二郎腿,嘴角噙起顽劣的弧度:“二十万,明天打你卡里,今天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懂点事儿,以后再赖在我家门口不走,别怪我叫保安。”
女人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乖乖穿上衣服,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好奇,问:“林少,既然你那么在乎你女朋友,为什么还跟我上床啊?”
林彦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良久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和你不一样,她太乖了。”
“……”
这是在拐弯抹角骂她骚?
女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个贱样,喜欢乖的又嫌弃没滋味。
切,吃锅望盆罢了。
人走后,林彦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屋里没开灯,他倚着岛台,低头点开手机,屏幕柔白的灯光点亮他的眼眸,稍显凌乱的额发散在眉前。
此刻他正看着的,是一张付明樾身着纯白连衣裙站在台侧的照片。
从舞台的装饰和照片清晰度来看,应该是很多年以前拍的了,模糊的画面反而让整张照片自带一层柔光滤镜。
付明樾长发披散,手拿话筒,身段窈窕纤长,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似给她镶了层金边,漂亮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张照片躺在他的相册里快八年了。
其实刚刚林彦濯回答女人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太乖了,也太缺爱,我这样的人,给不起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