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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肉松鸡汁粥与本分

作者:东南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里起身侍奉数次,刚到卯时,林知微就彻底清醒,再无睡意。


    作为侯府新妇,今日要去拜见族中长辈,需要早作准备。


    沈恕饱受病痛折磨,睡眠很浅,林知微稍有动静,他便醒了。


    他僵卧在原处,能清晰感受着身旁的温热,看着妻子熟睡的脸,一股莫明的安宁引他沉溺。


    不消片刻,心中烦躁升起,他厌恶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


    林知微不知沈恕心中所想。她悄无声息坐起,将中衣拢好,披上搭在床头梨花木矮屏上的夹袄。


    赤足踩在温热的木地板上,她先是轻手轻脚地掩好拔步床前大红帷幔,随后行至桌边,就着龙凤烛摇曳的残光,用银剪剔除多余的烛芯。


    做完这一切,她才绕过床前的屏风,走到被一道落地镂空雕花罩分隔开的外间,低声唤了丫鬟进来。


    秋穗应声而入,她从梳洗架上取下素绸面巾,在温水中浸湿拧干,递给林知微。


    采月先是走向屏风后的炭盆,用火箸拨一下银霜炭,见火头仍旺,才转身走向南窗,只掀起三指宽的细缝,给内室通气。


    净面漱口后,林知微在梳妆台前坐下。


    台面上立着一面清晰的磨光铜镜,铜镜前摆着数个螺钿漆奁与妆匣,里面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梳篦、首饰、胭脂、香粉。


    秋穗拿起犀角梳为她通发,看着铜镜中人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着想要询问,又不敢贸然出声。


    晚到的拈霞瞥了秋穗和采月一眼,方上前行礼。


    她从妆匣里挑了支累丝钑花金钗,为林知微试戴:“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从库房挑选的。您今日拜见侯府长辈,正显重视。”


    夫君尚且卧病在床不能起身,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会引人非议。


    “不必。”她声音淡淡,指向采月捧来的石青色素锦褙子,“就这件。”


    秋穗会意,立刻取出支白玉簪:“夫人,这个正配您。”


    林知微点头。


    拈霞举着金钗的手顿了顿,终是默默收回。


    秋穗手上不停,熟练地为她绾好发髻,插上玉簪。


    镜中人清丽脱俗,立于金玉堆砌之中,竟奇异地和谐。


    林知微目光扫过这些珠翠,暗叹富贵迷人眼:随手一件,便是汴京街巷里多少户人家整年的烟火生计。


    简单梳洗收拾完毕,林知微让丫鬟重新换了温水,将洗漱架搬进内室。


    据她昨日观察,沈恕身边除了乳母李妈妈,就只有青山与松泉两个小厮贴身侍奉,想必是不喜丫鬟与陌生人近身,便轻声屏退秋穗等人。


    内室陷入安静,只剩下衣料的摩挲声。


    她拧干面巾,坐在床沿。


    陌生又熟悉的暖香在拔步床内蔓延。


    温热的帕子覆上他的额头,缓缓而下,深邃的眉眼鼻梁,略有凹陷的脸颊,微抿的薄唇,竟是过分的妥帖周到,像是细心擦拭着纤薄的骨瓷,一下,又一下。


    沈恕闭着眼,这番悉心伺候比冷眼恶语更加令他难堪。


    他感觉自己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倒像是个需要被清理干净的观赏物件。她表现得越是从容,就越让他生出沉重的无力与狼狈。


    “夫人讨人欢心和伺候人的活计,”沈恕蓦地睁开眼,语气讽刺,“干的倒是熟练。”


    久病之人的喜怒无常,林知微早在照顾父亲的岁月里司空见惯。


    面对身心重创的巨大冲击,很难有人能保持绝对冷静。即使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尚且偶尔压制不住脾气,更何况是刚相处一天的沈恕。


    “家父不良于行,我出嫁便常侍奉在侧,”林知微手上动作未停,平静道,“不仅是简单洗漱,熬药守夜、饮食药膳、算账持家,这些也略通一二。”


    她将漱盂递到他唇边,待他侧头漱完口,用帕子替他拭了嘴角,才抬起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林知微放柔了语气:“所以,侯爷不必放在心上。于我而言,这是为人妻、为人女的本分。仅此而已。”


    沈恕胸腔一堵。


    好一句本分,将他的不堪悉数收下,让他的嘲讽落入无畏。


    他猛地咳了起来,不知是因怒气还是病气。


    林知微轻叹,上前为他顺气:“好啦,是我不对,以后贴身伺候时,先提前征求您的意见,您乐意了,我再动。这样行不行?”


    这般宠溺的语气,沈恕只在三婶哄骗侄儿好好用饭的时候见过。往往是说一套,做一套,下次还是一样的作为。


    沈恕闭眼,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令人心烦之人。


    一切收拾妥当后,天际才泛出鱼肚白。


    林知微退出内室,带着丫鬟去往小厨房。


    林知微:“老夫人与侯爷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可有忌口。”


    采月思索着接话:“老夫人嗜甜吃不了酸,不过大夫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只可适量,不可多食甜食。至于侯爷…侯爷口味本就挑剔,这次受伤以后更是胃口不佳,奴婢也说不上来喜忌。不过侯爷脾气好,碰见不爱吃的顶多就是不动筷子,轻易也不会与下人们置气。”


    确实,不用于坊间流传的性情暴戾,沈恕顶多算是冷淡疏离,性格还很有些别扭。


    孙妈妈正在准备早食,另有个小丫头在给他打下手,见她们进来,忙上前屈膝行礼:“夫人,您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老奴的吗?”


    这是经过昨天学乖了。


    采月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孙妈妈是侯府的家生子,心不坏。他的丈夫章军原是退伍的受伤老兵,如今在马房当差。”


    林知微点头:“你这灶台上吊的是鸡汤吗?”


    孙妈妈:“大夫说鸡汤滋补,福伯吩咐每日都让厨房备着。”


    鸡汤滋补是不假,可看着上面一层厚重的油脂,加上寡淡的调味,病人本就胃口不佳,喝了这一碗汤下去,怕是腻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她清水洗手之后,指挥着秋穗撇尽鸡汤上的大部分浮油,只取清汤。用这清汤来熬煮软糯的米粥。


    老人常说鸡汤滋补,可在她看来,鸡肉才是真正的精华。


    她让孙妈妈捞起鸡胸部分的肉块,沥干晾凉,顺着鸡肉的纹理,撕成一簇簇的细条。


    锅内浅浅刷上一层油,倒入鸡丝,保持中小火,待将鸡丝的水分炒干,变得松散之时,转为小火,加上一勺白糖、一勺生抽并少许盐。


    翻炒均匀,使调料与鸡肉丝完全融合。维持炒制约半柱香的时间,直至鸡丝变成一朵朵金黄蓬松的小团,趁着锅内热气未散,撒上一勺熟芝麻。


    一份精致开胃的鸡肉松便大功告成。


    不同于炖煮的单调口感,也不同于制成肉干后的色香俱无,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鲜香,一份开胃肉食的最佳配比。


    林知微拈起一小团鸡肉松放进嘴里。


    鸡肉松咸香的甜韧,融合着芝麻的酥脆,这丰富的口感在口中迸发,脸上不自觉就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有肉吃的感觉真好!


    诱人的香气刺激着津液分泌。几个丫鬟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孙妈妈更是两眼冒光,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在脸上了。


    林知微笑:“你们也尝尝吧,下次我们做猪肉松,比鸡肉松更香。”


    孙妈妈拉起还在看火的呆丫头,几人分别拿着筷子夹起一簇放入嘴里,细细嚼着,起初只觉得咸香,随后鸡肉的韧劲儿跟芝麻的酥脆接踵而至,竟是越嚼越香,回味悠长。


    夫人真的太厉害了!丫头们只有品尝美食的欣喜。


    只有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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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看向林知微的眼神带上丝敬佩,原以为是个花架子,没想到不光有些真本事,还心胸开阔。


    这样新奇的食谱对于掌勺而言都是保密的,侯夫人居然直接一步步教她们制作,丝毫不怕被偷学了去。


    其实林知微只是懒而已。况且这样的食谱方子她尽有尽有,有从宋记学来的,有自己摸索的,更多的是母亲自小的耳濡目染。


    砂锅里的鸡肉粥已经煮的粒粒开花,融合了鸡汤的鲜香,上面只漂浮着点点油脂,看起来便清爽诱人。


    林知微将粥里撒上薄薄一层鸡肉松,装入食盒。剩下的用油纸包好,分给几人当零嘴。


    老夫人爱吃糕点,林知微想了想,便又指导孙妈妈,蒸了两笼广寒糕放入食盒。


    卧房内,沈恕闭眼假寐,听着松泉禀报日常事务。


    许是昨夜用了夜宵,今晨饿的格外早。想到每日早食不重样的固定搭配,寡淡的白粥与那油腻到反胃的鸡汤,沈恕一时兴致缺缺。


    沈恕:“夫人在干什么?”


    拂尘从暗处飘出来:“您走后,夫人便着带着丫鬟去小厨房了,需要帮您传她回来吗?”


    青山:“……”


    沈恕:“……”


    说曹操曹操到。


    林知微门外打了个重重的喷嚏,敲门道:“侯爷,我把早食给您带来了,我们一块用些。”


    桌案上的膳食与以往不同:一份普通的白粥之上铺了层金黄的配菜,一枚水煎蛋,两块广寒糕,并上一叠小酱菜。


    简单又家常。


    “侯爷,这是肉松鸡汁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说完她丝毫没有客气,率先夹起一块酱菜,咬的嘎吱作响,又从瓷碗的正中央舀起一勺鸡汁粥,确保肉松均匀地铺在开花米粒上,送入嘴中。


    她眯了眯眼,露出满足的神色。


    青山见夫人自顾自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服侍侯爷的样子,上前一步,直接为侯爷布菜。


    林知微假装未见,继续夹起水煎蛋。


    青山先将侯爷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接着舀了一勺粥喂给他。


    粥的温度正好,后味回甘。鸡肉松完全是点睛之笔,层次丰富,风味特别。


    沈恕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青山心中雀跃,侯爷今天好似胃口不错。


    他又学着林知微的样子,夹了一块酱菜。不同于寻常酱菜的齁咸,入口是清爽的酸味与脆嫩的口感,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沈恕的吃相很好也很慢,一大碗粥吃了大半,鸡蛋跟广寒糕只吃了小半个,并三块酱菜。


    鬓角浮起一层细密的汗,他摇摇头,表示吃好了。


    青山的表情从怀疑到惊愕,最终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他放下手中的餐具,看着林知微的眼神充满欣喜。


    松泉不语,暗中打量这位初来乍到的侯夫人。


    他觉得侯爷脸上多日来的的死气不见了,就像枯木的根茎挣扎着冒出绿芽。只是那生机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抓不住。


    用完早食,林知微心情好了不少。


    她并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不好跟一个病人计较,经过美食抚慰,这会儿又恢复了昂扬斗志。


    她俯身靠近,轻轻为沈恕拭去额角的薄汗,又服侍他漱口躺下,柔声道:“今日要去拜见祖母和族中长辈,侯爷有需要交代的吗?”


    沈恕无法靠自己转过身去,只好闭眼不理她。


    林知微自讨没趣,转头就走。


    刚跨过屏风,身后便传来浅浅的回应:“有我在,侯府没人能欺负你。”


    既然娶了她,就要尽到夫君的本分。


    林知微脚步一顿,他这话没有掺杂任何情愫,倒像是为了维护威严、稳住嫡系地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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