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里的火被拨得旺了些,卫南亭往锅里倒了植物油,又挖了三勺猪油,锅铲搅了两下,两种油便融在一起。
混合油做鱼,味道更鲜美。
油热冒烟时,姜片、蒜片和酸菜下锅,她手腕翻转,锅铲快速翻炒,酸香混着蒜香瞬间飘出厨房。
等水汽炒干,她把鱼头、鱼排扔进锅里,煎至两面微黄,淋上一勺米酒,沸水一冲,锅里顿时咕嘟作响。
“姐姐!这是酸菜鱼吗?好香啊!”卫清晨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扒着厨房门框,使劲吸着鼻子,眼睛亮晶晶的。
卫南亭笑着点头:“是呀,晨晨是喜欢,一会儿就多吃点。爱吃鱼的小孩最聪明了。”
前世为了省学费学厨,也为了多寄钱给吸血鬼似的舅舅家,她曾给五星大厨的私房菜馆免费打了三个月下手,天天刮鱼鳞、片鱼肉,才换来拜师的机会。如今片鱼片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那我今天的日记就写姐姐做的酸菜鱼!”卫清晨眼珠转了转,说道。
“好,你得用10个词夸它哦。”卫南亭故意逗他,卫清晨的脸“唰”地垮了,嘴一瘪,转身就跑。
姐姐太坏了,随时给他作业拔高难度。
等鱼汤炖得奶白,卫南亭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她用漏勺把鱼头、鱼排捞出来,倒进盆里。
今天做了三条大草鱼,寻常碗根本装不下,好在冯玉珍虽懒却爱干净,家里有专门的洗菜盆。
剩下的浓汤烧开,她抓起鱼片往锅里一撒,鱼片在汤里翻了个滚就卷成了弧度。
捞起鱼片,她去叫人吃饭。
老许说:“做的什么好吃的呀?我在这里都闻到香味了。”
卫南亭卖了一个关子:“许叔,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卫南亭的手脚麻利,在三人收拾洗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另外几道菜。
油炸花生米是刚才做酸菜鱼之前,用那油做的。她又做了肉末青豆,竹笋炒肉,辣椒回锅肉。
等人都坐在桌子上了,她又将甄子底下的耙耙菜舀起来呈上桌子。
大家刚拿起筷子,她又一手拿瓢一手拿勺,大声招呼:“大家都退后。”
几勺热油浇在满是葱段、香菜,辣椒段和花椒的酸菜上面,“滋啦”一声声淋上去,香气瞬间炸开。
“又麻有辣,一定好吃。”
酸菜鱼、肉沫青豆,油炸花生米,回锅肉,肉片竹笋,一桌子菜非常丰盛。
看着一桌卖相一级的菜,老许吞了一口水。
“嗯,比镇上老游做得好。”老许不吝夸奖。
冯玉珍虽然觉得好吃,但面上却不以为然:“放这么多油,这么多料,就是煮鞋帮子也是好吃的。老许,你别夸了。”
卫学良刚重新坐下,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就往堂屋走:“忘了拿酒!”
老许除了过年,平日是不喝酒的,此刻也不由地说:“这么好的菜,可真不能少了酒。”
她把酸菜鱼往桌上一放,又转身忙活起来:炸花生米时,她一手端着花生,一手握着锅铲,花生米在油里蹦跳,她手腕一扬,准确无误地接住溅起的花生;炒肉末青豆时,她弯腰凑近锅沿,铲子快速翻炒,青豆的翠绿与肉末的棕红相映;最后端上煮得软烂的趴趴菜汤,一桌子菜顿时显得丰盛。
卫清晨盯着桌上的酸菜鱼咽了口口水,直到看见父亲卫学良夹了块回锅肉,才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片。
他把鱼片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抿,麻辣的滋味先窜上舌尖,紧接着是酸菜的酸香,最后落在鱼肉的鲜嫩上,口感滑溜溜的,顺着喉咙就咽了下去。
“哇!姐姐!太好吃了!”他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明亮,“比村长家席上的鱼还好吃!这鱼怎么长的呀,怎么没有刺呀?”
卫南亭停下筷子看着弟弟的眼睛,解释:“不是没刺,鱼片上大刺没有,还是有小刺的。别往碗里放,混着饭容易卡着。”
说着起身走进厨房,很快拿了个小碟子出来,往他面前一放:“这个给你装鱼肉。”
卫清晨的眼睛带笑,看着卫南亭:“谢谢姐姐。”
冯玉珍坐在一旁,看儿子吃得欢,也忍不住夹了片鱼片放进嘴里。
没有半分鱼腥味,只有鲜和嫩,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片,筷子动得越来越勤,“嘶嘶”又辣又爽,她停不下来。
原来鱼片这么好吃!
许明起一手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直到小男孩夸酸菜鱼香,他才挑了挑眉,抬眼看向那一大盆鱼。
金黄色的汤汁,白白的鱼肉。
看着倒还行。
他夹起一片薄薄的鱼片,刚咬下去,他眼睛倏地亮了亮,“唔”了一声,吞咽的速度明显加快,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后还砸了砸嘴。
“确实鲜。”
且酸辣开胃。本来夏天中午他胃口不好,此时大胃王复苏,没抬头,筷子已经又伸了出去。
卫南亭看着许明起很奇怪,他不是喜欢吃笋笋吗,还点名了要加肉的,怎么现在看也不看。
“丫头,你这厨艺绝了!鱼肉滑嫩得像要化在嘴里,还有这回锅肉。”
老许夹了块回锅肉,举在半空晃了晃,引得众人都看过去,“你看这肉,边缘微微卷起,这可是炒回锅肉的最佳火候!我吃过地主家的席,都没你这手艺好,县城的厨子怕是都比不上你!”
卫学良一看,果然,每片肉都卷着边,肥瘦相间油光锃亮。他夹起一块塞进嘴里,油脂在舌尖化开,肉质不干不柴,当即点头:“确实好吃!比镇上饭馆老游做的强多了!”
“还是老卫有福气啊!”老许端起酒杯,羡慕地咂嘴,“要是有这么个能干的女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哎哟,瞧你说的。读书不行,姑娘家总得有个拿手的吧。这菜就是胡乱炒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是油放得多、调料撒得足,”冯玉珍语气带着些酸意,“一点都不知道节约,不值得夸奖的。”
这真心的责怪语气,是做娘的不待见女儿啊。他也知道现在许多人家是重男轻女的,不喜欢女儿。
也没啥。
他没接话,只是笑着和卫学良碰了碰杯,把酒抿进嘴里。
许明起正夹起一片回锅肉,那肉片肥瘦匀停,炒出了漂亮的灯盏窝,油脂的焦香混合着豆瓣的醇厚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刚要将这美味送入口中——
冯玉珍却突然说道:“老许,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知无不言!”老许放下酒杯。
“你跟老邢不是熟吗?他女儿去南省的事儿,你知道吧?”冯玉珍的脸上堆起笑。
许明起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慢了下来,他缓慢地将肉片送进了嘴里。只是不知为何,方才还觉得浓香满溢的肉片,此刻嚼在口中,滋味仿佛淡了几分。他仔细聆听冯玉珍说的每一个字。
“知道知道。”老许点点头,回忆道,“他女儿嫁到彭镇了,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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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口子的娘家是同村,前年去的,听说在那儿挣了不少钱,现在还待着呢。”
“那……他们那儿能带人去不?”冯玉珍终于问出了正题,夹回锅肉的手都慢了些。
许明起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那双平日里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眸垂了下来,视线落在自己碗中的米饭上,筷子缓缓地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老许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卫学良:“怎么?你们两口子想出去闯闯?”
“不是不是,就是随便问问。”卫学良连忙摆摆筷子,眼神有些闪躲。
“哐啷。”一声轻微的瓷器磕碰声。是许明起手中的茶杯底座,碰到了桌子。
他抬起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卫南亭。她端着饭碗,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她妈的说话,没有注意到此处。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看着卫南亭瞬间僵直的背脊,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烦躁。南省?那个鱼龙混杂、距此千里的地方?他们竟然想把一个刚满十六岁、厨艺这么好、眼睛那么亮的姑娘,像扔包袱一样独自扔到那种地方去?
这是亲妈能做出的事情?许明起若有所思。
“带不带人我倒真不清楚。”老许摸了摸下巴,语气含糊。
看来不说清楚,老许是不会认真去打听了。
冯玉珍见状,索性挑明了:“我是这么想的。我这不是只有一个丫头吗?现在初中毕业了,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就想着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老邢?”
“南省太远了吧!”老许皱起眉,看向卫南亭,“这丫头有16岁么?一个小姑娘家孤身在外,万一出点事儿,你们不在身边怎么照应?”
老卫两口子也太狠心了,这么好的姑娘,长得漂亮厨艺又好,竟然舍得往外推,还是那么远的地方。
许明起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样一幅画面:她在陌生的工厂里,周围是听不懂的方言,面对的是不怀好意的打量,租的老房子晚上还有人老敲门……想到这样的画面,他胃里刚刚吃下的美味佳肴仿佛都变得不好克化,堵得他一阵难受。
“这不就是让她去长见识嘛!至于挣多少钱呢,我和老卫也不在意。挣多少钱她自己攒着就行。”
冯玉珍叹了口气,一副慈母的心怀。
“要是个小子,还能跟着他爹学开车,可她一个姑娘家,出路窄。出去闯闯,说不定就有活路了。”
她心里其实也有丝丝舍不得,女儿做菜这么好吃,留着能伺候家里。但是女儿越长越大,模样也变了,不如打发出去省心。
老许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多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点点头:“行,我帮你问问老邢,回头给你回话。”
算了,私下劝劝卫学良。娘们拎不清,男人可不能跟着一起犯糊涂。实在不行让孩子去县城打工也好,近点还能照应着。
“爸、妈,我不去南省。”卫南亭突然站起身,响亮地说道。
听见她的话,许明起一直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一种全新的、带着惊讶与激赏的情绪。他看着她在家庭压力的包围下,像一株突然破土而出的新笋,挺直了纤细却坚韧的脊梁。
他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才对。
他无声地说。
冯玉珍刚要开口反驳,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喊:
“三娘!三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