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卫南亭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
电子表显示八点半,弟弟卫清晨早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冯玉珍还赖在里屋床上没动。
卫南亭径直钻进厨房,洗干净了锅,往锅里舀了勺清水,打了三个荷包蛋,挑了一点猪油,撒上半勺白糖。
蛋液凝得金黄,她捧着碗坐在桌前,美滋滋地吃着。
冯玉珍在房间里听到动静,但又懒得起来。天气好不容易凉快一些,正好睡觉。
“又在厨房偷摸吃什么?赶紧干活去!自留地的玉米得掰,田埂上的豆子扯回来晾好,竹林里的竹笋也得砍,天晴了长得快,再不砍就老得不能吃了!”
顿了顿,她的语气突然尖刻起来,“在你舅舅家就勤快,回来也别当懒货!别想白吃我的粮食。”
想到大哥家,她撒出去的一千块啊,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让她难受。
换作前世,这些话卫南亭早听进去了,然后闷头把活全干了,只求她母亲的表扬,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现在,她只觉得平静,她只左耳进右耳出。重生一回,她早放下了对母亲感情的期待。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期待,那么,她做的什么事情,她说的任何话,都不会影响到你。
她成绝缘体了。
“一会儿去镇上买包土霉素,家里的鸡焉巴巴的,别病死了。”冯玉珍的唠叨还在继续。
“嗯,我出去了。”卫南亭放下碗,擦了擦嘴,将自己的碗筷洗干净,放好。
然后背上背篓,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雨后的路泥泞得很,车轮刚碾出去不远就裹满了泥,沉得骑不动。她在路边折了根树枝,蹲下来一下下敲掉轮上的泥块,泥水溅在裤脚,留下深色的印子,倒也不觉得烦。等车轮轻快些了,才跨上去慢慢往镇上骑。
镇上的畜牧站不大,卫南亭很快买了包土霉素,揣进裤兜。今天恰逢赶集,街面上人山人海,挑着担子的、推着板车的、牵着孩子的,喧闹声能传到半条街外。
现在人口流动不大,大多数人都在地里刨食。
她刚拐过街角,就瞥见个围着竹筐卖小鸡苗的摊子,黄叽叽的小鸡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叫得热闹。
她忽然想起许明起。
不知道他的养鸡场开起来没有?
念头一闪,她便停了脚。她不缺粮食,养些鸡再好不过,长大了既能吃蛋,最重要的是鸡蛋在乡下也是硬通货,堪比钱用。
只是小鸡苗娇贵,不能直接喂粮食,得用泡软的米饭伺候,麻烦得很。
“要是有半大的鸡就好了。”
她小声嘀咕,最终还是挑了二十只看着精神的。
她还有上次从舅舅家带回来的五只母鸡,可谁会嫌鸡蛋多呢?蒸蛋、煮蛋、炒蛋,怎么吃都香。
往前逛了逛,路边全是卖蔬菜的摊子,黄瓜顶花带刺,茄子紫得发亮,可惜这个季节没有菜种卖,她只能作罢。
从街头走到街尾,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早上只吃了三个荷包蛋,确实顶不住。
街角有个搭着棚的小吃摊,飘出面条和油条的香气,她立马走过去:“老板,一碗面,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有钱的感觉真好,不用算计着花钱,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看着别人吃就咽口水。她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桌传来哭闹声。
一个小孩扯着妈妈的衣角要吃面,妈妈攥着口袋叹气,死活舍不得那一角钱。周围的催促声、应答声、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倒衬得这小吃摊格外鲜活。
吃的终会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卫南亭正准备动筷子,肩上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是许明起。
刚走进这吵闹的集市,许明起一眼就看见她了。一个人坐在那儿,背影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些。脚步没经过脑子,自己就走了过去。拍她肩膀的手,力道得控制着,不能吓着她。
卫南亭的手抖了抖。
自己还欠着他一百二十块钱,却在这里点了三样,看着像在“胡吃海塞”,实在不好意思。
“我……”她刚想提还钱的事,许明起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人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她听见,“你先吃,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看她那窘迫的样子,就知道她要提钱。这傻姑娘,欠了一点钱就像欠了别人的命一样,随时不自在。大庭广众下就要迫不及待的掏钱还我,这也太实在了。
“好。”卫南亭点点头,偷偷瞥了眼他的桌子。
一大海碗面,四根油条,还有一碗豆浆,分量差不多是她的两倍。
他看着清瘦,饭量倒不小。
许明起放下筷子,长腿一迈便越过条凳,走到小吃摊老板跟前,抬下巴朝卫南亭的方向示意了下:“她的和我的,一共多少钱?”
“九角七分。”老板麻利地抹了把灶台,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老板很高兴,这俩孩子真能吃,要是每个客人都这样,他很快就能攒够钱去租个铺子了。
许明起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递过去,老板接过钱,在围裙的兜里翻找,递回三枚硬币,交给少年。
终于见她吃顿好的了。上回见她,就觉得她太瘦了,像根随时会被风吹跑的竹竿。现在看她能好好吃饭,挺好。
卫南亭这时也吃完了面,刚要弯腰去推自行车,许明起已经先一步接过车把,手掌在车龙头上,然后又将他的背篓背上。
卫南亭由着他,她也很享受这样绅士风度的男士服务。
这车不轻,路又泥泞。我来推着稳当些。她那个背篓里不知道装了啥,看着也沉。……算了,我若是帮她背了,以她那么客气的性格,肯定又不自在了。
走出喧闹的集市,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土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风吹过路边的庄稼地,带着清新的麦香。
卫南亭攥着口袋里的钱,轻声开口:“谢谢你。对了,这是上次借你的钱,‘灰姑娘’还给你的。”
她说着把钱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飞快缩了回来。
她的指尖凉凉的,气血不足之症。
许明起歪过头看她。
她留着短短的头发,乍一看像个利落的假小子。可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眼睛很大,眼仁黑亮,鼻梁笔挺有型,嘴唇是自然的粉红,五官精致,是个没长开的美人坯子。
以前没仔细瞧过。这丫头……长得挺顺眼。尤其是这双眼睛,亮得能照进人心里去。短发也利落,比那些扎辫子的扭捏样子强。
“嗯。”他应了声,接过钱塞进兜里,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轻痒。
这钱本来没打算急着要,但她既然郑重其事地还了,得收下,不然她心里该有负担了。
“明起哥哥,你下学期该上高三了吧?什么时候去学校?”卫南亭没话找话,目光落在路边的野草上。
“不急,得等到下个月。”许明起推着车往前走,脚步放得缓了些。
“那你的养鸡场……做得怎么样了?”她终于问出了心里的惦记。
许明起轻笑一声:“没做。不过多亏你,让我想到了别的生财之道。”
“啊?什么呀?”卫南亭微微惊讶,难道是自己上次的话搅黄了他的计划?
“你吃鸡蛋不一定要认识那只鸡长什么样子吧?”许明起转头看她,小姑娘嘴张成“O”型,惊讶得能吞下一颗鸡蛋。
许明起觉得,她这表情……像受惊的兔子,有点好笑,也有点……可爱。跟她说话挺有意思,总能启发到我,让我想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打算去农户家里收鸡蛋,送到各个单位的食堂去卖,做长久的生意。”
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许明起居然立刻琢磨出了门道,还找出了这么条稳当的路。
这脑子是真灵光。
养鸡要耗精力、担风险,收鸡蛋却省了无数麻烦,利润还未必少。
只是销售的活儿考验人,有的人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有的人则是见了外人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说,每个人都挣自己能力内的钱吧。
“那之前的鸡……”
“压根没买过。”许明起开怀笑。
卫南亭看见他左边脸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让他带着点野性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
卫南亭看得一怔,没想到男生有酒窝会这么好看,和他平时那副桀骜难驯的样子一点都不搭。
难道他平时不爱笑,是怕破坏了那股“凶劲儿”?
“呵呵……”
她干笑两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笨,总想着靠种养殖或种植换钱,可放眼历史千年,也没有哪个农民靠种植发了家。重生并没有给她提高智商。
哎!
自己就这笨脑子,还能怎么样?
“那你们……挣到钱了吗?”
话刚出口,卫南亭就懊恼地抿了嘴,问人挣多少钱也太冒昧了,这是人家的隐私。
她连忙补救:“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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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说的,明起哥哥。”
“还没打开市场,现在只能说不亏本。”许明起轻轻笑了,并不在意。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起步艰难很正常。看她那懊恼咬嘴唇的样子,生怕唐突了我。
心思还挺细。
卫南亭突然想到,自己以后养鸡了,鸡蛋也可以卖给许明起。
“鸡蛋好收吗?”卫南亭随意地问道。
“不好收。绝大多数都是散养,怕遭鸡瘟,没有多少来源。今年4月,国家放开了肉、蛋、菜、糖4种副食品价格。价格放开后,物价大幅度上扬。现在大量收购,风险也大。”许明起说道。
“那我以后要是遇到有养殖户,问问价格。”
许明起:“那我可谢谢你了。对了,你想进入军队吗?”
卫南亭疑惑:“女兵?”
“算是吧。”
卫南亭摇头:“不去。”
自己有那么多秘密,部队又是一个监控那么严的地方,她去太危险了。
原本想着她脑子活络,胆子也不小,进部队或许是个出路。在部队里,至少能吃饱穿暖,比她现在的处境强。……不过,看她这样子,似乎不太乐意?
许明起并没有多问。
不去也好。那地方……规矩太多。她这逆来顺受的性子,未必习惯。人各有志,她这么聪明,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卫南亭:“喜欢吃竹笋吗?”
竹笋炒肉……好久没吃到了,也没人做了,他说:“喜欢。”
许明起眼神一黯,想到他妈妈在时,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到竹林里剥最嫩的竹笋,做一道竹笋炒肉。
“那你和我一起去砍竹笋吧!”卫南亭邀请道。
抱大腿的关键,是建立熟悉感,让对方看见你的优点。毕竟,谁会平白无故地将手中的资源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那姑娘是从山坳里走出来的,踩着黄泥路读完大学,却偏偏赶上分配制度取消,一脚踏进了“自谋出路”的浪潮里。她攥着烫金的毕业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进市中心那家最气派的大公司。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投出去的简历像被扔进了深潭,连点水花也没溅起来。她蹲在公司大楼下对面的梧桐树下,看着玻璃门里进进出出的人,个个穿着挺括的西装,脸上是她没有的从容。
她没有人脉,没有背景,连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索性搬去了公司对面的城中村,每天天不亮就守在街角。她见过公司老板,黑色的轿车像条游鱼,掠过她眼前时连车窗都没降过,那是遥不可及的云。
她很快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落在了那位女销售主管身上。主管每天早上八点十分会准时出现在公交站,手里总拎着沉甸甸的资料袋,下午下班会绕去街角买一杯热豆浆。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靠近”。主管的资料袋太重,她会快步上前笑着接过;雨天主管没带伞,她会从包里掏出折叠伞递过去,说“我刚好有多的”;甚至主管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某个牌子的笔记本,她下次路过文具店就特意买了,趁递资料时悄悄塞过去。
起初主管只是客气地道谢,后来会主动问她两句“等很久了?”,再后来竟会跟她聊上几句工作上的琐事。她从不提找工作的事,只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搭两句话,把自己的机灵藏在谦和里。
一个月后的某天,主管突然说:“我们部门缺个助理,你明天来面试吧。”
她终于如愿走进了那家大公司的玻璃门。后来搬出城中村时,那个姑娘说:“想成事儿,就得先把脸面揣兜里。”
那时她不懂,主动凑上去的样子,像极了攀附的藤蔓,让她觉得难堪。可现在重来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回头望,那些别扭突然就散了。
脸面是什么?是穷到交不起房租时,口袋里摸不出的硬币;是看着别人站在更高处时,自己只能仰望的窘迫。而跟着真正的“大佬”往前走,站上能看到更广阔风景的台阶,能把曾经的窘迫踩在脚下,能让父母不再为她的生计发愁,那点所谓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轻轻舒了口气,眼神里没了从前的犹豫。这一次,她要把“脸面”换成实实在在的机会,哪怕要先弯下腰,也要稳稳地踏上那条想去的路。
何况,两人在六岁以前也算熟悉。许明起帮过她许多次,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经营。
“好。”许明起回答。
她邀请我?……和她一起去竹林,好像……也不错。和她待在一起,感觉很放松,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