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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被下套

作者:颜少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窗外的天色正沉,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几缕冷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卷着墙角的碎纸屑打转。


    好似要下雨。


    宁阔在宾馆房间里收拾东西,他抿着唇,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唯一一套只有三个补丁的衣服,此刻被他叠得方方正正,最后连同几本翻卷了页脚的课本一起,悉数塞进半旧的书包里。


    书包带子断过三次,用粗线缝补过,基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其实他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这几日与同学、老师相处时,那些能驱散寒意的温暖时光。


    以后,他恐怕再没有机会坐在教室里。


    父亲的冷漠像冰窖,将他裹在无尽的寒意里,让他觉得人间所有的温度都是虚无的。曾经,他以为这世间只有彻骨的冷。


    可几天,他却一次次被打破认知:晕倒时,有同学递来温水,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掌心的暖意驱散了他浑身的冷意;蔡老师拉着他的手,温声劝他继续上学,说老师们会想办法凑齐学费,她掌心的纹路粗糙却温暖,像冬日里的炭火。


    可他怎会不懂?


    在办公室外,他曾撞见蔡老师的丈夫匆匆找来,红着眼眶说家里老母亲病重,急需用钱。


    那时天刚下过雨,地面的积水映着两人焦急的身影,风裹着雨丝打在他们身上,让那画面透着说不出的窘迫。他的母亲也卧病在床,那种没钱抓药、只能眼睁睁看着病痛折磨的无力与绝望,他比谁都清楚。


    他怎能把自己的难处,再压到本就不易的老师身上?


    “够了。”他在心里轻声说。能拥有这些温暖的片段,能被人真心牵挂过,已经足够了。


    至于高中,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心里早已默默说了告别。


    叠好最后一角被子,宁阔直起身,腰板挺得笔直,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下楼时,走廊的灯光昏黄,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孤零零地跟着他,像他这些年独自走过的路。


    前台的暖光灯亮着,却照不进他周身的清冷,他刚走到楼梯口,便撞见蔡老师在前台与人交涉,眉头微蹙,似乎在协调什么。


    蔡老师抬头瞥见他,目光顿了顿。


    眼前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领口却依旧扣得整齐,风从门口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角,却没让他有半分瑟缩,依旧挺拔得像株迎着寒风的白杨树。


    她心里涌上一阵遗憾,这么好的苗子,竟要因为学费困在求学门外,作为老师,她既心疼又无奈。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有些坎,终究要自己迈过去。


    蔡老师压下情绪,朝他露出温和的笑:“宁阔,过来,这里有你的信。”


    宁阔步履平稳地走过去,鞋底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他指尖接过信封时,触到内里硬挺的质感,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边缘,像在确认什么。


    拆开一看,里面竟夹着十块钱,他眉头微蹙,抬眼看向蔡老师,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蔡老师,这我不能收。学生不能拿老师的钱。”


    “收下吧。”蔡老师轻轻摆手,声音柔缓,“这是我们几个带队老师的心意,帮不上大忙,但我们都盼着你以后能有好出路。”


    宁阔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用力攥紧信封,指节泛白,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吹得玻璃“嗡嗡”作响,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只低低“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经历过漫长黑夜,知道人在落难的时候别人的帮忙,有多么的难,又是多么的珍贵。


    “你是宁阔吗?有人给你留了包东西。”前台服务员突然开口,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蓝色布包递过来。


    宁阔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的柔软,与他身上粗糙的校服形成鲜明对比。打开一看,里面又是一个信封,娟秀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寄件人的位置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蔡老师在一旁瞥见,悄悄侧过头。学生间的懵懂心意,她见得多了,以前在学校怕耽误学习会严厉制止,可如今孩子们都初中毕业了,她便不再多管。


    宁阔背着两人,悄悄取出信封里的东西。


    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祝宁阔同学学业有成”,还有一摞钱,数下来竟有110块


    。他将钱和纸条仔细收好,指尖捏着布包的一角,指腹蹭过布料上的纹路,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四下张望时,目光扫过宾馆玻璃外,与卫南亭眼神撞个正着。


    他的眼神瞬间中又有光,像被风吹动的烛火,轻轻晃了晃,便落回了平静。


    是她吗?


    宁阔心里掠过这个念头。


    那个有独立房间、在他昏迷时递过温水、还曾给蔡老师送过吃的女孩。


    从她的行事来看,她善良、细心,也有能力帮衬别人。正思忖着,他见卫南亭朝自己微微颔首,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像冬日里的阳光,照散他心中的阴霾。


    “谢谢”他在心里轻轻说,然后缓缓离去。


    而卫南亭望着宁阔的背影,心里还在纠结。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落在她脚边,她轻轻踢开。


    那钱,与其让给舅妈作为彩礼娶儿媳,花在自私的人身上,不如帮宁阔圆求学梦。


    只是她也不确定,这110块钱,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让他以后成不了明星,会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所以她没署名,只盼着他能按自己的心意选择。


    蔡老师忙着结清住宿的费用,计划带着学生们回学校,她带出来的学生,总要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卫南亭却没打算同行,她是自己来的县城。


    一想到她妈可能去过舅舅家了,回去要面对母亲的雷霆之怒,便想再多晚一会回去。自己有自行车,不怕。


    天边的云渐渐染上暮色,她看了眼天色,快步离开,寻找杂货铺,她想问问调料和香料的售价与收购价。


    出了杂货铺,她放好刚结算的钱,又去了另外几处。


    家里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回去后要出来,就不容易了。


    卫南亭站在镇口车站,望着空荡荡的站台,心里只剩懊恼,最后一班回镇上的末班车刚开走,只因为她多转了几间铺子,就错过了末班车。


    “算了。”她低声嘀咕,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里的自行车钥匙,“等出了城,取出自行车骑回家吧。”


    她垂着头,脚步拖沓地踏上大路,背影透着几分颓废。


    天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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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比预想中快,虽是夏天,可阴雨天的暮色总来得猝不及防,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前方能见度越来越低了。她越走越后悔,早知道该跟着蔡老师一起回学校,也不至于如今独自走在这荒僻的路上。


    大路两旁的树木渐渐成了模糊的黑影,偶尔有一辆拖拉机“突突”驶过,灯光扫过路面,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渗人。她背着书包,脚步却不敢放慢,她怕再晚些,连路都看不清了。


    连着晴了好几天,如果这场雨下来,不知道会有多激烈。


    远处的雷声隐隐传来,像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


    卫南亭虽不常走这条路,却也记得顺着大路一直走,关键的拐弯处她记得,总能到镇上。


    可此刻,这条熟悉的路却显得格外漫长。


    她准备拐个弯,在前面僻静的竹林处取出自行车。


    竹林下,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干枯的手抹着干枯的脸。昏暗中,老太太的身影单薄得像片落叶。


    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老人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在路边哭?


    她想起自己如今有能力帮人,又想着这不是后世那种扶老人会被讹的年代,便停下了脚步。


    老太太见有人驻足,立刻抬起头,声音哽咽地招呼:“姑娘,姑娘……”


    “老人家,你遇到什么事了?”卫南亭走近,才看清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泥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老太太哭着说,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的河。


    “孩子多大了?掉哪儿了?”卫南亭心里一紧,孩子走失可不是小事,尤其还是在河边。


    “就在旁边那河里,掉下去一会儿了,具体多久,我不知道。”老太太神情枯槁。


    卫南亭立刻往河边跑,河面宽约十来米,暗沉沉的水面泛着冷光,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被河水冲走了吧?目光扫过岸边时,只看见一双旧布鞋,便弯腰捡起来,递给追过来的老太太:“没看到您的孩子,只找到了这双鞋。”


    “这就是我的‘孩子’啊!”老太太突然不哭了,接过鞋子就往脚上套,脸上还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啊姑娘!”


    卫南亭说“不用谢”,转身要走,手腕却被老太太死死拽住。


    老太太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睛也发出精光,语气也变了:“姑娘你这么好心,就再帮帮我一次吧!”


    卫南亭只觉得手腕被攥得生疼,正要挣脱,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老太太身后的树林里,走出三个男人,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他们的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阴沉,卫南亭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不好,是圈套!


    她猛地用力甩开老太太的手,转身就往大路前方跑。。


    身后传来男人的吆喝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像重锤敲在心上。她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前跑,脑子里却忍不住想:原来不管哪个时代,坏人都不会少。


    后世只是因为网络发达,才让更多恶行被看见,可现在的险恶,一点也不比后来少,是她太大意了。


    跑着跑着,她忽然想起,如果自己真被抓走,爸妈会不会找她?大概不会吧。舅舅舅妈呢?或许只会遗憾少了个免费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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