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让我来参加你的接风宴。”云昭回答,眼睛却在上上下下审视少年的着装。
奉观遥长相乖张,气质疏冷,最适合穿冷色,云昭也最喜欢看他穿冷色,尤其是冷色中有极微小但不可或缺的暖色点缀时。
少年今天身着荼蘼底色云锦束腰胡袖直裰,外披雾凇石色褡护,腰间缀枫叶翡翠禁步,风清云朗,霞光粲然,唯有云锦内随光华流转的绛色暗纹扰乱清冷的表象,透出暗藏的肃杀凶光。
表如清泉泠响,内若滚火灼燃,完全符合云昭心中对他的想象。
是她最喜欢的奉观遥的形象。
“今天有高人教你打扮么?穿这么好看。”云昭走到他身边,推他进府门。
奉观遥顺从被她推着往里走,不往侧过头来睨她,琥珀色的瞳与她的杏眼刹那间相交,似巧合错过,又像刻意避开她的探究,垂落在她的肩头,声音也淡淡,好像专门藏起,难辨心绪:“究竟谁是那个高人,你还不清楚吗?”
“那我就当你在夸我啰。”
少年没说究竟是还是不是,只是又把头转回去,目视前方。
云昭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还是板着脸,若有人在远方看到他,大抵以为他并不算高兴,更绝想不到他此刻正在说的话。
面如白瓷的少年人睫羽微垂,压低暗金色眸中流转的日光,声音清澈,坦然似绝无他意。
“你今天这身衣服也……很漂亮。”
“看出来了?”
“嗯。”奉观遥应了声,再开口,虽明知她看不见,唇角还是竭力压住弧度,扯起似有若无的笑,“披帛是霞影纱。”
省略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句修饰。
是他为她献上的。
云昭正要回答他,江河一样的响亮声音穿过二人,直扑面门:“阿遥,你现在连霞影纱都知道了?!”
一推一靠的两人齐刷刷抬头,与奉观遥长相有三分相似的青年站在外厅门口的台阶高处,讶然看向两人贴着的手与背,一瞬沉吟神色之后,面色如常地挪开。
那人两只眼睛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热情招呼道:“没想到你到这么早,快来坐,我叫人去给你搬东西。”
“不要。”奉观遥方才似有若无的笑意完全消失,冷冷看着笑得热情的奉观逍,嘴里毫不留情地吐出清脆利落的拒绝,“你叫来的人只会笨手笨脚地把所有东西搞得乱七八糟,别让他们动我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弄乱,我带来的下人能有笨的吗?”
“哪次你借我东西不是到处乱翻又不归回原位,你自己的院子都收拾不好,还来帮我收院子?”
突然被揭了老短,奉观逍脸上笑容被冷冰冰的拒绝浇透,登时恼羞成怒,剑眉倒竖。
云昭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毕竟以她对他的微薄了解来看,这家伙绝对要开吵。
果然,他恼恨地骂道:“你这人说话还是这么讨嫌,你哥我好心来给你接风,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说你接风不好。我只是让你别让他们动我东西。”奉观遥不为所动。
“好,停,打住。”未免事态再发展下去超出掌控,云昭立刻向前一步,把奉观遥护在身后,“阿遥累坏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大公子,你也别生气,我饿了,府上有吃的吗?劳烦大公子请人帮我弄些来吧。”
奉观逍脸色这才融洽些。
自上次见面后,对云昭的印象是一次比一次好。明明这么会做台阶给人下的聪明人,之前怎么会觉得她是想强抢布料的野蛮女子呢?真是他看走了眼。
“你和阿遥这么亲近,叫我大公子多见外,干脆跟他一样叫我哥就好了。”奉观逍现在只有对着云昭才能微笑,看向她的眼神中不免透露出信任有加,“那我去着人做些点心吧。”
被云昭挡在身后的奉观遥稍稍向前,扬声提醒:“绾绾喜欢吃绿豆糕配茶酪,你别叫人做错了。”
“叫叫叫烦死了,又不是做给你吃!”奉观逍怒瞪奉观遥一眼,气得深吸两口气才顺过来,但转头对身边人,顿了顿还是道,“去做点绿豆糕,还有茶酪。”
奉观遥没理会他,连个眼风都不屑于给,转头,如同之前无数次在江南时嘀咕别人那样,俯在云昭耳边低声道:“要是今天的接风宴只有你就好了。”
云昭也转过脸去,两人脸贴着脸说悄悄话:“……你跟你哥关系这么差?”
少年垂眸,看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一见面就会想起以前寄住在那边的日子,看到他的脸就烦。最好一辈子只做笔友。”
他当面告状的行径气得奉观逍牙痒,形象也不顾,指着他怒道:“奉观遥,你当我是聋的么?”
奉观遥无所谓地耸肩:“没啊,就想让你听见才说的。”
眼看又要吵起来,云昭感觉自己头上被二人的争吵气出青筋,正要让两个人都闭嘴,奉观遥又说:“哥,你去帮我收东西吧。”
没有挑剔的冷声,似在认真。奉观逍和云昭都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打懵了,问:“什么意思,你玩我?”
“不。只是突然想起我和绾绾好久没见,有话想和她单独说,你在这里不合适。”
“……”奉观逍简直被他气笑,“你是人吗?”
“我们要谈生意的事,你留在这里只能算窃听机密。”
“算你狠。”奉观逍甩袖,叫身边人跟他一起去大门搬行李。
云昭目送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拍拍奉观遥的肩:“这样气你哥,真的没问题么?”
“他自觉欠我很多,不会计较。”奉观遥没去看奉观逍,反而抬头看屋檐上的琉璃瓦,屋角鸱吻在澄澈的瞳眸中倒映,秋日寒风吹起他散落的黑发,似乎也摇动瞳中的苔痕,“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你现在心里应该堆满了疑惑吧。”
云昭并不疑惑,她并非八卦之人,而且,已经猜到奉观遥的家庭并不像他的容貌那样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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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既没有催促奉观遥近屋,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仰望那些张牙舞爪的青石鸱吻。
“嗯,有点。”她说。
“我的母亲来自盛府,当年榜下捉婿,和奉海平成婚。”
奉海平,这个名字云昭并不陌生。此人是奉观遥的父亲,同时也是江南的首要官员,扬州牧。
少年的娓娓述说中,尘封的往事被人掀开卷角。
说穿了是个俗套的故事。日渐衰落的盛府想要结交官场新贵,寒门出身的进士想要踏足世家大族。
但利益交换之前,也并非全无真心。揭榜那天,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与娇艳美丽的大小姐一见钟情,曾在京城传为佳话。
起初兰因,后来絮果。
褪去因为外貌与功名而发光的表象后,稀碎的习惯才组成人。贫苦后发迹的新贵与自幼陶冶情操的贵女之间没有共同话题,并不令人吃惊。争吵、矛盾如同暗疮遍生。
府中人渐渐多了起来,新生儿也好,新良人也罢,裂开的感情再难愈合。
奉观逍幸运,曾见过父母耳鬓厮磨的恩爱情状,也成为外祖家中的宠儿,而奉观遥的降临,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唯一会期待的人。
盛府痛失爱女,据理力争,将奉观逍接回家中长住。六年后,奉府要扶新主母,留在奉府的奉观遥也成为最大的累赘。
父亲再次新婚后,他曾试图去盛家小住。
盛家对让爱女早逝的外孙并不太感冒。奉观遥兜兜转转,最后发现,同样是外人,还是感情已破裂的父亲更亲近些。
为了再次回到奉府,七岁的奉观遥向奉观逍借钱,独自租下马车,去追彼时已踏上前往扬州赴任州牧的奉海平。
云昭凝望他的侧脸,从他的眼中看清鸱吻下无人打理,爬上斑驳的青苔。她想,不知道他是在看那些无人在意的青苔,还是在透过那些青苔看他自己。
“我没有打算和盛府再来往,也就没有和你说这些事。”奉观遥收回视线,目光垂落在云昭身上,方才的怅然随风消散,脸上此刻还能露出些许无可奈何的笑,“我没想到你会遇到奉观逍,明明京城这么大。”
云昭弯目看他:“这不是说明我和姓奉的有缘。”
本想逗他开心,没料想少年撇撇嘴,并不怎么高兴:“和他有缘做什么,和我有缘就够了。姓奉的都讨人厌得很。”
云昭好笑:“那你自己呢?你也姓奉。”
奉观遥沉默片刻,终究没把那句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说出口,巧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九月的账本。”
“原来真要跟我谈生意的事?”云昭惊讶,“我以为是你糊弄你阿兄的说辞呢。”
“是,不完全是。生意是真,只想和你两个人待在这也是真。”
奉观遥心中十分清楚。
往后再想像现在和当时在江南一样两人独处,共同为了布料生意奋斗,恐怕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