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恹恹地垂下头。
虽然主上和表小姐近日关系变好,但表小姐来前,他已经和这个叫恒风的家伙吵过一架,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表小姐在江南共事的密友,此番回京,表小姐必定喜出望外。
接风宴何等重要,主上要做的不过是游湖。出门玩乐几时都可以,接风宴错过却再没有了。
主上拿什么和对方争?
泽林越想越觉得毫无胜算,可是他实在不想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又强撑着挺直腰板,哄劝道:“主上说,知道云表姑娘近日事忙,不便叨扰,但要我来跟表姑娘传话,若是得空的话,别忘了回王府看看。”
他又说:“主上这几天每天忙碌到深夜,特地为您空出时间。虽然主上没说,但小的想,主上必定十分思念您。”
“……”云昭欲言又止片刻,才确信泽林真的就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单独跑了一趟。
几天没见就要传话吗?
云昭掰着手数了数,最多不过五天功夫而已。这点时间都忍不了,之前的五年是怎么过的?
不是装模作样,就是怪到家了。
“主上每天晚饭时候都会回府,厨房摆的菜都是您爱吃的,盼着您来呢……”
泽林说得恳切,云昭一时无话。
仔细想想,她这几天好像真的……一次也没想起来过魏谨之。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一忙起来就会刻意把他忘掉。如果魏谨之不派泽林来,直到忙完,恐怕都不一定能想起他。
这样想,云昭有些心虚,但在她心中,奉观遥的接风宴毫无疑问更加重要,只能略带遗憾地拒绝:“泽林,帮我转告表哥,感谢他一直惦念我,明日虽然不能赴约,但我之后可以与他出游。”
泽林见这位姑奶奶神色坚决,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绝不可能达成,心中的遗憾成真,只能无奈应是:“那表小姐可不要食言,主上为此思虑良多,绝不会教您觉得无聊的,有惊喜等着您呢。”
云昭仍是点头应,不过心中飘过一丝疑云。
她何时觉得魏谨之无聊了?
但也许只是泽林随口一言,想叫她多几分期待。
罢了,不去多想,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奉观遥的接风宴,就不能再犹豫不决魏谨之的事了。
更何况,上次他送的礼物实在合她心意,要让她再见魏谨之,恐怕要真彻底原谅他,还是冷一冷他,不去见的好。
恒风的面色更是大喜。刚刚吵架他得知泽林竟是云姑娘表兄的近卫,心里还以为这次的邀约肯定要黄了。他觉得二公子实在凄凉,还捏了把冷汗,没想到二公子与云姑娘的友情真能干过与魏谨之的兄妹之情。
生怕云昭反悔,恒风抱拳道:“夜深不便再叨扰云小姐,小的这就回府复命了。”
恒风神气活现,大步流星地走了。泽林唉声叹气,也向云昭拱拳行礼道别:“表小姐,小的也该回去复命了。希望小的能活着度过今晚吧。”
泽林与云昭也算有半个兄妹情,因此说话算得上亲近。云昭被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逗笑,说:“哪有这么夸张,谨阿兄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与他玩得最好的时候,也总是我去粘他,从没有他主动请我的时候。”
泽林只能苦笑:“常言女大十八变,殊不知男子亦是如此啊。”
现在的主上究竟是个什么个性,连他们这些常年贴身伺候的人也拿不准了。
云昭才不信魏谨之会这么粘人,毕竟那时他亲口说的,他最讨厌她如同牛皮糖一样粘着他。想了想,泽林毕竟是听命办事的,不想让他难做,于是叫文画回房拿笔墨来:“我写封信给他,叫他知道原委,必不让你难做。”
泽林闻言,热泪快从眼眶溢出:“表小姐……”
表小姐虽然骂起主上来听得他心惊肉跳、魂飞魄散、恨不能立刻挖个坑装死过去,但体恤起人时,也是真让人心悦诚服、感动不已。
不怪主上始终惦念表小姐,想来就算亲人俱健在,表小姐也一定会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那个。
以前是,现在更是。
*
魏谨之正在书房中写书信,见泽林垂头丧气地在门外敲门,不必询问,已猜到结果。
他看了眼桌上写到一半的信件。不是极要紧的事,不急于此时,之所以在写,只是因为他不喜将事情拖到最后一刻去做。眼下却突然再没了继续的兴致,索性搁笔,叫泽林进来,问:“什么缘故?”
泽林战战兢兢进到书房内,眼前男人面色冷淡如常,唯有漆黑双眸,黯若寒潭。
泽林只能硬着头皮说:“有位奉家公子,说是表姑娘在江南的朋友和合伙做生意的,明日要到京。他家着人来请表小姐去接风宴,因此表小姐……”
后面的他没再说,也不必再说。
眼见魏谨之心情不愉,泽林连忙从袖中掏出那件存放得小心细致的纸张:“主上,这是表小姐写的字条,要我转交给您。”
字条拿出来的瞬间,泽林顿觉书房气氛圆融,浑身一松。
他心中大松口气,递上书桌,安静在边上等候,却又觉得四周陡然再度冷了下来。
他偷偷抬眼去瞧,魏谨之的面色仍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无端地叫人觉得森冷。
并不像高兴。
泽林本以为他会高兴的,却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才突然变得如此不悦。
魏谨之久久凝视手中薄薄的字条,不得不沉住呼吸,才不至于将这纸扯破。他的指节泛起森寒的白,与他鲜红的眼尾痣映照出些许鬼气,连带着吐出口的字音也幽然若鬼火:“你确定,这字条是她写的?”
泽林魂飞魄散,忙道:“自然是表小姐亲手所书,小的当场看着的,绝无虚假。”
他从未见过主上这样失态,却又拿不准魏谨之到底是什么情绪,顿时冷汗冒了满头。
生气?不像。只是确确实实是有着巨大的情绪,如海浪般翻天覆地,汹涌澎湃。
主上在官场沉浮,早已历练出天打雷劈、山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神技。表小姐真是有能耐的,也不知道字条上到底写的什么,才能如此牵动主上心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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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并不知道自己随手写的字条引起了魏谨之的心神大恸。她自觉误会消除,安抚好了魏谨之,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又醒了个大早。
因为不知道奉观遥何时会到,所以接风宴也没定具体的时间。云昭打算早点去,这种事早到总好过迟到。
现在已是十月中,不再适合穿纱与丝织,但云昭选了条飘逸柔软的赯色霞影纱作披帛,与今日所穿的翠蓝夹韶粉色的妆花缎八破裙相衬。交领上衫外,还披了与裙色相同的晋制半臂,重叠摆褶晃动,影影绰绰,恰若画中神仙。
仔细说来,这纱还是奉观遥在江南时找来的货源,他必定能懂她为他接风洗尘的心意。
装扮完毕,连看惯小姐容貌的文画留锦也忍不住叹服,如果人间真有仙女,大约也非面前的云昭莫属。
而只会舞刀弄剑的长歌挽剑二人就比较率直,她俩梳妆这方面是插不上一点手,只能在旁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住地道:“小姐,你真是大美人!”
“……”明明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孩子,说起话来总跟西凉悍匪似的。云昭深觉好笑,问:“喜欢吗?”
四个人都点头。
“喜欢到时候一人做一套类似的。”
几人都喜上眉梢,兴奋不已。
云昭奋斗打拼,就是为了让家人和重要的身边人过得开开心心的。见她们高兴,她也欣慰。最后装点完额间的花钿,丽然的少女起身,斗志勃发:“走吧,该赴宴了。”
奉府。
高大漆黑的府门前,不要说人,连只愿意停留的鸟也找不到。云府的马车在此停留,也静悄悄地,仿佛没了生气。
今日虽有艳阳,却像个假物什似的,气温极寒,连白日里也有结薄薄的霜。云昭下马车时,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寒风吹后万物死寂的冷清景象惊得没了言语。
她回京时,父母都已先一步在府里等着,给她备好了最爱吃的热菜热饭,仍觉得近乡情怯。奉观遥若是回来,看到府里这样情景,该是什么心情?
奉观逍哪去了,作为亲生兄长,总得为弟弟做点什么吧?
云昭正要叫人去喊,巷子的拐角处转进来一辆马车。
这马车与她的有些相似,亦是通体乌金沉香木,云昭见了,眼前一亮,便不急着进门,干脆就站在此处等那马车过来。
等摇摇晃晃的马车到了近前,马蹄尚未完全刹住,门帘便被人从内掀开,雾凇石色的身影如快风跃下马车,露出利落高马尾下如灿阳闪烁明亮的琥珀瞳。
少年容色摄人,俊逸如玉,眉目烨然,乌发勾勒冷白色脸颊,疏离有若霜月冷阳。
夺人的粲然双眸如刀明亮,比朝气更锐利,扫视人时,如同凉刀划过,极具张扬与攻击性。下垂的唇原本紧抿着,却在与云昭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扬起些微的弧度,冲淡原本的桀骜印象,化作乖顺与亲近。
他开口,声音也凉凉的,却不若冷刀,能听出刻意放缓的柔和少年音,以及其中压抑不住的惊喜与意外:“绾绾,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