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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

作者:楚君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3章


    周霆琛低吼道:“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不凡哥对我好我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他更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视甚高?你跟他一样都是何家人,这些年来他一直为了他妹妹在你手下忍气吞声,他已经——”


    “闭嘴!”


    何金玉声音发寒,手指发抖地指着他:“你再为他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回去弄死他!”


    周霆琛从没见过如此暴怒的何金玉,即便从前二人关系最僵的那段时间,何金玉也没露出过这种几乎克制不住的暴.走。


    他自知理亏,主动放软了点态度,低声道:“你总是动不动就摔东西,就不能讲点理吗?”


    “我让你滚……”


    “何金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让你冷静一点,咱俩好好谈谈不行吗?”


    不等周霆琛说完,何金玉又冲上去一拳头,周霆琛对他没设防直接被掀翻在地。


    何金玉对他一肚子的怒气,怒火中烧,烧的他眼睛又酸热又通红。


    他再也无法忍耐周霆琛维护何不凡的样子,那简直跟一根针似的往他眼球扎!


    他挥手又是一拳头,堪堪结痂的手背如今满手是血,骂道:“你喜欢谁不好,你非得喜欢何不凡,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喜欢!”


    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他,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何家人?怎么面对何不凡?我他妈以后死了连见老爷子的脸面都没有了!何金玉悲切的想。


    显然周霆琛没想过这一层,在挨了几拳头终于抓住了那只挥舞的拳头,脸上染了怒意:“打够了没有?何金玉,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烂人!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逼着我跟你在一起的?你不仁也别怪人不义,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何金玉已经打红眼了,根本不去理会他说了什么,抬起另一只手就朝周霆琛身上招呼,几乎手脚并用。周霆琛也自知理亏,没怎么还手,一直在作防守姿态。


    两个人很快缠在了一起,从地毯一路滚到了窗边,“嘭”的一声,何金玉整个被硬生生摔在玻璃上。


    何金玉头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下,瞬间眼冒金星,难受的痛呼了一声,这一下反而让周霆琛清醒不少,立马松开他伸手检查:“有没有事?磕到哪了?疼不疼?”


    手伸到半路,被何金玉抬手怕开,瞪着他的眼神异常凌厉:“我,不想再看你见你一眼!”


    周霆琛瞳孔猛缩,直接愣在了原地:“金玉?”


    说完,何金玉颤颤巍巍的起身,越过脸色苍白的他,抓起钥匙跟钱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下了楼,上了那辆野马,刚一坐进驾驶室,方才一身的狠厉与暴怒被瞬间卸了力气,整个人疲惫的倒在座椅里。


    真丢人啊……没想到他何金玉还有这么一天的时候。


    本以为家里有个何不凡已经够倒霉的了,结果又碰上个周霆琛,两个人勾搭到一块来恶心他。


    像周霆琛那种傲娇倔强的人,他有时候讨个笑脸都得费半天劲,一想到这种人会巴巴的黏在何不凡跟前,他简直忍不住再冲进去把整栋房子都给砸干净了。


    而他窝囊就窝囊在,这两个人一个他不能真弄死了,一个又狠不下心弄死,只能自个龟缩在车里独自伤神。


    这一肚子火气没出撒,何金玉又实在忍不了,启动车辆一脚驶离别墅,径直奔到流仙庭。


    他进了专属贵宾包厢点了一桌子酒,自个坐下开始闷头对瓶吹,一瓶很快见底,“咣”一声被他砸在桌面。


    “姓周的你个混蛋,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连句喜欢都不会说,你说一句会死啊!对何不凡那白莲有说有笑,对我就又喊又叫,你眼瞎了是不是……”


    何金玉边骂,一边开了一瓶又一瓶的借酒浇愁。


    包厢里的人已经全被撵走,这会连个劝他的人也没有,很快,何金玉连灌几瓶下肚,胃里已经翻江倒海,扶着桌角跪地干呕起来。


    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何金玉忍着绞痛的腹部叫来他们经理买单。


    “大少,已经有人买过了,是位姓故的先生。”


    “……叫他滚进来。”


    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别人买单,就算攀关系也不是这么攀的,他倒要看看是谁敢买他的单。


    等人来了,是个青年。穿着件黑不溜揪的外套,墨镜、口罩、帽子包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是谁,但那股怯懦的劲跟何不凡一模一样,何金玉看见就烦,摆手把人打发了。


    不料人不仅没走,还叫人煨了一盅醒酒汤,摘了身上的包裹,跑到盥洗室拿了条打湿的热毛巾,一副想擦不敢擦,只好把毛巾递给他。


    “大少,您现在脸色很不好,还是,不要继续喝了。”


    他说的不错,何金玉的胃早就经不起折腾了,前段时间挨了一脚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又几瓶烈酒下肚,脸色早就惨白的没一点血色。


    额角细密的汗珠因腹部绞痛而不断颤栗,整张脸因强忍而显得灰白。


    故淼捏在掌心的毛巾紧了紧,试探抬手,在他额间轻轻擦拭着。


    “我看起来像很醉吗?”


    “……像。”


    何金玉抬手推开他,冷笑一声。


    他宁愿自己是醉了,起码还能趁着这股劲冲进何家把何不凡往死里揍一顿,顺便也在周霆琛身上撒撒气,否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也太孙子了!


    “我问你,”


    故淼立刻坐正了。


    “如果有个人被一个男的给绿了,而且绿他的这个男的还他妈喜欢另一个男的。如果你是这个人,你怎么办?”


    故淼低头皱眉,略一思忖,抬起眼,看向他的眸光都在闪动:“当然要先问——”


    “你也觉得跟他们同归于尽比较合理对吧。”


    “……”


    故淼擦了擦冒汗的额头,“大少,如果您是真心喜欢这个人,应该先问问他的意思吧?若是势必跟别人好,那留着确实没必要;若是他心里喜欢的是您,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未尝不可。”


    何金玉没说话,故淼继续道:“在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多谈几次恋爱、多喜欢几个人是正常的。哪怕是梁祝,如果祝英台没遇到过梁山伯,大概率是和马文才结婚生子的,何况我们呢。”


    何金玉依旧没说话。


    醒酒汤很快煨好了,一盅下肚,何金玉的腹部缓解了许多。


    他皱着眉点了根烟。


    “他不喜欢我。”


    故淼愣了:“那喜欢另一个?”


    何金玉漫不经心道:“曾经吧。”


    “那还是不喜欢。”


    何金玉“啧”了一声,刚一句“你怎么老替周霆琛说话”到嘴边,看见故淼一脸懵懂突然就咽下去了,不耐烦道:“你懂什么。”


    若他们真有点什么,那李韩扬曾经的话就不算捕风捉影了,既然李韩扬都能听到风声,其余人更不用说,估计知道的比他还早,就等着后边看他的笑话。


    等真东窗事发,他跟他爹妈就等着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过日子吧。


    何金玉立马就觉得亏呀,太亏了。到时候挨骂不说,他跟小周还成了苦命鸳鸯,不能在一起了。


    这么一思忖,整个京城里最好面儿的何大少犯了难,他是个商人,商人固有商人那一套衡权利弊的思维模版,当初,他与周霆琛针锋相对、感情不和曾闹得风风火火,满城风雨,外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老爷子生前是说过“万事以何家为先”的话,这些年来他再恶心何不凡也没有逾矩过,但凡何家谁出了什么事,他哪次不是第一个解决的?


    想着自己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他还得再活六七十年,就不能“叛逆”这一次吗?


    所谓脸面,真的比小周还重要吗……


    若真要论起来,算计出这件事的何不凡最为可恨。


    何金玉这会头疼的要命,当初在股东大会眼睁睁看着几十亿投资差点打水漂也没这么头疼过,唯独周霆琛,但凡碰上关于这个人的事,他总会变得瞻前顾后。


    他从沙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信息和未接电话。


    他称得上工作劳模了,就算跟周霆琛腻歪的时候也没有丢下工作,今天这是头一回一整天没去公司。


    一般情况下,小桃只给他发条信息报备,除非有紧急的事才会打一通电话,他这个人不喜欢啰嗦,电话连续响两声就直接骂人了,这会一长串,他立刻给小桃拨回去了。


    接电话的时候小桃声音都在抖,差点当初哭出来:“大少,您终于接电话了,您千万千万别来公司……我们的景区项目被查封了!现在股东在公司堵着呢,说要……要策反您!”


    何金玉脑子立马“嗡”的一下,立马醒酒了,现在最不能自乱阵脚,他先稳住小桃:“带着手机随时保持通话,叫小理多带几个人摁住他们,我这就过去。”


    他撂了电话,乘着电梯一路向下,出门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郎庄。


    郎庄风衣飞扬,一把拽住他:“金玉,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去。”


    “总部怎么回事?”


    郎庄皱眉:“小桃到处找不到你才给我打的电话,我猜到你可能会在这,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路上说吧。”


    何金玉点点头。


    故淼一路跟在身后,见这二人好像并未察觉他,抿了抿嘴,站出来:“大少,我跟你一起!”


    “你怎么跟来了?”何金玉摆摆手打发他:“这没你事。”


    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略过故淼上了横停门口的那辆红旗。故淼眼巴巴望着,目光难掩失落。


    “何光娱乐旗下艺人……叫故淼的是吧?”


    郎庄一动不动,却悄无声息的将车里的某人挡得严丝合缝。由于背着光,他眯起眼睛,很难辨别他的模样。


    “今天辛苦你照顾金玉,不过他既是你的顶头上司,为了避免引起某些媒体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接他。”


    郎庄说着,从夹包离抽出一张金闪闪的名片塞进他胸前口袋,以一种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语气道:“也请故先生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在媒体面前说一些令人作呕的话。”


    故淼眼神怔愣。


    随后见郎庄在何金玉的催促下笑盈盈应了一声,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故淼感到匪夷所思。他的确在接受采访时多次表示对何金玉的崇拜与爱慕,可他只是个连八线都没进过、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郎庄为什么会对这件事了如指掌……-


    何光是他一手建立打拼起来的,当初为了防止大权落在别人手里,开盘抛售的时候只分出去一小部分股权,因此,公司那些股东只占了个“董事会”的名,实际大权依然掌握在他手里。


    平时安安稳稳拿个分红,这次前脚出事后脚就叛变了,必然有人从中作梗。


    何金玉倒不紧张公司那群废物,而是担心景区项目的事。虽说收益让人见了眼馋心热,可同时担的风险也急剧增长,投资金额几乎把何光半边流水资金都分出去了,何金玉这下不啻于用何光一半性命在赌。


    没想到事赶事,还是没防住有人在这上边下手。


    有权利查封项目的只有上头政.府,他早前疏通过关系,这一次恐怕是省里边有更大的官来了,也意味着不仅他一箱箱送出去的金子打了水漂,甚至往后几年都别想在项目里抠出来一毛钱!


    如此一来,剩下的资金根本支撑不了何光周转多久。


    何金玉气的脑子疼,一脚踹开大门,指了几个强壮点的保镖冲上顶楼办公室。结果异常的宁静,里边没有想象中逼.宫,只有何不凡跟周霆琛一左一右在沙发,见他来,周霆琛立马弹起来:“金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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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何金玉脸色黑的像锅底,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冷嗤:“受不了就去开房,以为跟我沾上点关系,就能拿我办公室当酒店了?”


    周霆琛脸色微变,有些僵硬:“你能不能别这——”


    没说完,一个沉甸甸的笔筒直接冲他面门上砸,紧接着镇纸、印章、烟灰缸,只要是桌面能抄动的都被何金玉悉数砸过去,边骂道:“你们都给我滚蛋,别在这恶心我!”


    刚才在流仙庭纠结归纠结,周霆琛故意隐瞒他这事他还没忘,他现在看见这个人就一肚子气。


    办公室登时狼狈,周霆琛旧伤添新伤,被漫天白花花的纸张映得脸色更加难看和僵硬。


    “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先走了。”何不凡淡淡敛回目光,起身离开了这里。


    郎庄后脚缓缓跟来,兴许路上见了风,进屋后,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这里可真热闹,什么人都来了。”


    一旁何金玉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拢起眉心。周霆琛抽了两张纸摁着脸上的口子,望向他,可现在何金玉怒火中烧,继续待下去,也只会加剧他心里的愤怒,对修补感情无济于事。


    何况今天的目的不是奔着吵架来的。


    “我去处理伤口,你冷静一会。”


    他丢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开办公室。


    就这么走了,何金玉呼吸急促,眼里喷火,跑到休息室抓起新的烟灰缸出来朝人离开的门口就砸:“我冷静你大爷!”


    “……”


    “金玉,怎么又跟周少生气。”


    何金玉眼神发冷,质问道:“你刚才那话,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郎庄抿嘴,沉默地弯了嘴角,目光带着几分歉意。


    “……”


    何金玉这回直接气的翻了个白眼,指着门口:“你也滚。”


    合着一个二个的都门儿清,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跟个傻子似的。怪不得都叫他冷静,合着他们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何金玉气的脸都白了,一屁股跌回老板椅里。


    发泄完之后,办公室已经不能睁眼看了,小桃进来的时候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大少。”


    何金玉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烟,抬手时连手指都在发抖。


    今天他弄成这孬样,不仅是看见那俩人来气,还有景区的事……


    小桃:“刚才那群股东是周少解决掉的,不然现在公司上下就乱成一锅粥了。”


    指尖烟头明明灭灭,他抬眼:“他来公司干什么?”


    小桃看了一眼被砸个稀巴烂的办公室,弱弱道:“说来找您的……刚巧不凡少爷也来问您在不在,就撞到一块了。”


    何金玉冷笑一声。


    难不成周霆琛会主动来找他求和?那可太不像这个人了,周霆琛清高又自负,其实用脚指头想想也会知道,他更可能喜欢何不凡那种类型的。


    虽说懦弱了点,但还算长得过去……


    何金玉嫌恶地紧了眉头,烦躁的徒手掐灭了烟头,朝小桃招手,问他法院那边怎么说。


    小桃也不清楚,只知道突然收到法院的传票,之前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


    何金玉立马没心情在这爱恨嗔痴了,拿起电话打给王庆。


    股东造反这种小事好办,实在不行拿皮带把这群老东西抽一顿完事,反正他捏着这群人的把柄,可景区的事情却很棘手。


    所有流程明面上都是按规章流程走的,任哪个大领导来也挑不出他一丁点的错。要么就是被举报。他疏通关系防的就是这一步,一般人想举报他连信都交不上去,半道就有人给他第消息截下来了。


    可现在安静的可怕,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怕更棘手的,还在后边等着他。


    接电话的时候,王庆还还跟朋友拼酒,“大少,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啊?”


    “废话,我要是知道哪能被查封了?”


    王庆嘿嘿笑道:“是是是,大少最有本事,还不是因为有人举报您项目强占征地。霍,对面拿了一摞资料啊可劲告状,按理来说这种小事多赔点就算了,小事化了嘛,可谁知道那个人来头可不简单,直接给你告到省里边去了。这不最近大家口风严,中.央纪检院那边来了个行刘的委员嘛,虽然是副的,但人家手里可真有实权。谁知道你小子这么倒霉撞人家枪口了。”


    王庆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还有被你送礼的那个姓夏的,听说帽子都被摘了,现在被刘检盯上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呀,八成因为他被连坐了。我这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透口风的,你自求多福吧。”


    “行,你这个人情我记着了,等哥们解决了这事绝对要好好谢你。”


    何金玉挂了电话,心都凉了半截。


    果然,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这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何光资产冻结还要面临一场跟农民工的官司,到时候不管胜诉与否,他都等着赔光裤子吧。


    “怎么可能,谁强占土地了!大少,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四证一书我们比谁的都全,法院查也不查直接给封了算怎么回事啊。”


    小桃气道。


    何金玉若有所思的揉捏太阳穴,“有人故意跟我过不去,只是借了姓夏的贪污被抓的由头。等上头冻结了公司资产,审计那帮人过来一查一个准,到时候我们都逃不掉。”


    但凡是市面上有头有脸的企业人物,又有哪个账务是干净的?保不齐哪里有个纰漏,几十年的账本摞到一块谁敢保证一个错字也没有?


    不管企业家还是,哪个不是前脚被查账本后脚就被送到了里边吃国家饭?


    说到底,何光集团是被这件事给连累的那个,哪能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刘检来后脚就告状,是有人在暗地里整他,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何金玉一刻也不敢闲着,打了半晚上的电话。


    目前项目只是被查封了施工地,还是调查中且尚未有结论的过程,况且他们证书合法合理,那个状告他们的人也压根不占理,只要赶在政.府出手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他就能有喘息的时间。


    时间紧迫,他的何光等不起,这种事必须速战速决。


    何金玉在老爷子膝下十几年不是吃干饭的,几乎结遍了老爷子的人脉关系网,只要他找对了方向顺着往上捋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人。


    他撂了电话,累的靠在椅子里,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几乎在办公室里忙了一整晚,外边天色蒙蒙亮,金黄色的朝日沉沉挂在天际边陲。


    何金玉兀自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倚着靠背,金橘色的光线透过遮挡物将室内光影切割,他被墙体投下的阴影遮了小半边。


    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甚至能听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与细碎的交谈。


    “哎哎,刚才好大阵仗啊,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不过刚才大少踹门的动作好有气势,好帅~”


    “对啊,好想听见……什么资金不够,股市下跌……咱公司不会要倒闭了吧?”


    “不可能!大少这么厉害,肯定稍稍出手就解决啦!”


    “……”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重新回归阒寂。


    突然!门被推开,周霆琛脸上贴了个创可贴遮住伤口。何金玉累了半天,这会看见他只觉得身心俱疲,指着外边:“我让你滚。”


    “不滚,在话没有说清楚之前,你没有权利让我滚。”


    何金玉心里觉得好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跟何不凡还是我造谣出来的?姓周的,别仗着我顺着你点,你就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周霆琛用力关上门,“我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跟他什么都没有。”


    他攥着门把,声音发紧:“我知道你嫌这种事放在你身上丢脸,但你能不能偶尔站在别人角度考虑一下?你明明知道四年前那件事后我一蹶不振,也知道我能重新振作起来多不容易,不凡哥一直鼓励我,我喜欢他也不为过吧?”


    周霆琛顿了顿,又道:“死刑犯尚且还能不服上诉,不能就这么给我下结论,这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不凡哥,后来在得知他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后我也跟着放下了,何金玉,这件事在我这真的已经过去了。”


    他望着何金玉,一步步靠近,眼里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恳切:“你不是要回答吗?好,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我很确信,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何不凡。”


    何金玉听着,心里半信半疑的。


    可他心里就莫名一肚子火。一方面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原谅了也太孙子了,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周霆琛这小子现在跟自己玩这套,该不会是在跟自己服软求和吧?


    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认定了的事就绝不放手,譬如周霆琛的那句表白。其实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当初他的一句“我喜欢周霆琛”。


    何金玉身为一个很典型的中式男人,担负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是被灌在骨子里的思想。喜欢人家就得对人家有个喜欢的态度,该追追,除非自己不喜欢他了,那俩人就算完,互不打扰。


    何金玉抬起下巴:“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反正咱俩已经掰了,你就算去天上调戏嫦娥也跟我没关系。”


    周霆琛抬手抹掉了血色,一言不发的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关上帘子。


    办公室登时像被封严实的盒子,何金玉瞬间跳起来,“你想干什么!”


    他很警惕,时刻提防着周霆琛,生怕人一个不注意扑过来跟他干.仗。


    周霆琛没带眼镜,微微眯起点眼。


    现在他眼里的何金玉比平时隔着一层镜片真实了许多,也正是这样的何金玉,他看不透这个人的内心,也不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


    有时候他觉得何金玉很喜欢他,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人只是跟自己玩玩而已。他怕自作多情,又怕错过何金玉的一丁点暗示。这种感觉像是漂泊在海面的木板,起起伏伏,而他的喜怒哀乐也跟随这个人沉沉浮浮。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所受过的教育、所生存的家庭环境造就给他稳重的性格,简而言之,他不喜欢没有把握的东西,也不喜欢随意给他人许下任何承诺。


    这种承诺说出口时是甜蜜的调情,同时,也是另一种意义上压在肩膀的重担与责任,譬如与何不凡。他这个人深谋远虑,又很自私。


    周霆琛目光灼灼地盯着何金玉,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摁回去,何金玉自然不会如他的愿,两个人暗地里又缠斗了一番,最终还是周霆琛占了上风,一只腿压在他两腿之间,将他圈.禁在自己臂弯中,然后摁着他的后脑勺,再次主动吻了他。


    突如其来的接吻,何金玉陡然瞪大了眼睛,心里的震惊莫过于惊吓,连反抗都忘了。


    昏暗的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他们的呼吸交缠的声音,受限的目光也只足够他们看清彼此,周霆琛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以此寻求片刻慰藉。


    他悬浮的内心也只有这个人能给予抚.慰,只有用力接吻,他才能感受得到与何金玉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其实,打心里来说,他是不想跟何金玉分开,却又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叫人迷茫。他分得清自己对何不凡的感情,知道该如何保持距离,对何金玉就完全无从下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终只能把结论寄托于这个人。


    他终于肯放开何金玉,紧紧把人抱在怀里,犹豫道:“金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吵架。”


    何金玉足足愣了十几秒,大脑才有点反应,“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喜不喜欢我?”


    周霆琛抱着他,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在那小块软香滑腻的皮肤蹭了蹭,闷声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不凡哥。”


    中规中矩的回答,何金玉谈不上开心和失落,陆陆续续的喘了口气:“我只会跟喜欢我的人做恋人。”


    他这话已经表示的非常直白了,周霆琛一愣,眼底茫然:“我需要时间思考。”


    “……”何金玉一把推开他,腾地站起来:“你来就是为了恶心我吧?你出门打听打听,整个首都城谁敢这么吊着我何金玉,一句不知道就打发我回去等着,你当我地上的小花小草啊?”


    周霆琛上前,欲言又止:“我不是吊你,我、我,我——”——


    作者有话说:看来大少失业后除了脱口秀演员还可以举重,镇纸都能扔……(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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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何金玉表面上生气,其实心思一直在他这。


    光线昏暗,除了彼此粗重的呼吸什么也看不见,何金玉这会也不烦了,反而非常有耐心的等着他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心里有你。”


    “这不纯废话?我心里还有我爸妈跟郎庄呢!”


    “……”


    何金玉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周霆琛呼吸一紧,立马拽住他。


    只要何金玉这一走,也许他们再也没机会把话说清楚了,也许以何金玉的脾气,再也不会见他一眼。


    他心里闪过意义不明的慌乱,特别慌,连白皙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干笑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后,他们都听到:扑通、扑通、扑通。


    何金玉抬眼,仿佛眼底映着的夜景都鲜活了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又克制了冲动,所以显得没那么迫不及待:“你再说一遍?”


    周霆琛别过脸,一言不发。恨不得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你大大方方的不行?一个老爷们别这么遮掩啊,我都听见了,上边还有监控,又不能反悔。”何金玉终于乐了,抬手轻挑地挠挠他的下巴,心里那点子气瞬间跑没影了。


    周霆琛转回脸,也不说话,他又抬手挠挠他的下巴,看着周霆琛这张不自在的脸越来越喜欢。


    心想这人怎么就能长这么好看呢?唇红齿白,皮肤比小姑娘的还细腻,眼睛就像是太阳底下的玻璃珠,叫人忍不住抱在怀里美滋滋一顿。


    何金玉笑了一下,听见周霆琛问他:“那这就算没事了。”


    “放屁,谁说我消气了?你当我出气筒是吧?”他坐下去,翘着二郎腿思考了一会,道:“这件事我能跟你算了,但不会跟何不凡就这么算了,小周,我能得知这件事不是偶然。”


    周霆琛与他对视,从晨曦的微光中,看见何金玉眼底漆黑的晦暗与决绝。


    “不会的,他不会——”


    “会的,”


    何金玉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求情,语气逐渐严肃:“何不凡这个人心里藏着自己的算盘,不过这个算盘也只局限何家和赵小芸,现在小芸没了,他一受刺激多半也是疯了。我不知道他引.诱我得知这件事、闹大这件事有什么目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正经事上,何金玉一向冷静睿智,褪去邪戾与张扬显露出藏在底下锐利的锋芒。


    这样沉稳的何金玉带着天生独特的魅力,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周霆琛凝眉,靠近了点:“你打算怎么做?”


    “把他的户口从京城迁出去,以后他不能再姓何了。”


    反正何不凡也没有何家血脉,迁出他们家户口继续叫他的赵途,跟他何金玉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一来,两全其美,他跟小周的事在外边也称得上“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听了这话,周霆琛下意识皱眉,继而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何金玉唯一看中的只有何光,至于何奕的那些财产以后还是何不凡的,这样,也就是名义上不一样,实际东西还是没变。


    何金玉这么做,也不过是给这件事一个说法。


    毕竟亲兄弟俩为了一个男人闹得兵戎相见,传出去也不好听。


    周霆琛眉宇舒展,眸光微动。


    何金玉……还是很喜欢他的。


    “说迁户口的事你脸红什么!”何金玉后仰,觉得费解干脆不解,周霆琛这人弯弯绕绕的他读不懂。


    “哦对了,有个挺重要的事得告诉你,我生日快到了,到时候你在家里做点饭,我回家过,就咱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周霆琛目光刚一对上何金玉炙热的眼神,心脏蓦地被攥紧。其中意味太过直白,几乎一下就让人读懂了。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天之后,这些人在表面上过了一段很太平的日子。


    何不凡没来过公司,似乎一直躲着何金玉,何金玉才懒得搭理他,忙着跟小周过二人世界,顺便开始盘算着生日那天该怎么表白求婚。每当他试探性提及,总会被周霆琛刻意搪塞过去。


    他也没在意,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头疼。


    一天解决不了景区的事情,他就一天睡不安稳觉。找的人脉已经起到了作用,上面的口风总算被他撬动了。


    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余地,解决方法也就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只要赶在公司被强制冻结前解决了那个农民工,上头也抓不住他的错处,等刘检走了,项目照样给过,立马就能开工。


    何金玉松了口气,直接带着财务部跟法务部开了场大会,商讨尽快推进官司,毕竟时间有限,财务部根本等不起。


    会议足足持续到傍晚,他一身疲惫地进办公室,已经两天没睡觉,几乎倒在椅子里的一瞬间就直接撑不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上头口风突然又变了,他联系的那些人脉通通改口,准备的庭审也被延迟到半个月后,听上头递信的告诉他,政.府已经要着手深入调查了,现在大家都嗅到了风向没人敢帮他。


    何金玉立马坐不住了,这事本来就得速战速决,这光庭审就拖了半个月,这以后一审二审宣判上诉这得等到猴年马月?以后胜诉裁决书直接寄他坟头上得了。


    他尽量稳住自己,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他这个领头的就越不能乱。他招来小桃和小理,立马带着人还有东西去能用到的人脉家里亲自登门。


    他的人脉关系庞大,愿意保他的数不胜数,同时保人的财产的也大有人在,可唯独保何光的却找不到一个。这次上头的意思太明显,就是要针对何光,而也有领导主动给出了两全其美的法子:交权,易主。


    何金玉当然不会同意,何光是他一手创立至今,说句不好听的,何光跟他亲儿子没什么区别,就算“死”也得“死”在他手里,绝不会拱手旁人!


    ……那就没有办法了。


    何金玉打娘胎里出来就天不怕地不怕,三岁差点弄死何不凡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如今,他是真的知道怕了。


    怕的连点烟的手都在发抖:“小桃,你去,给我拿个东西来。”


    “哎。”


    “……”


    他已经连续一周没回过家了,周霆琛来看他的时候,他倚着靠背,自落地窗投来的月光拢了半边身体,整个人僵硬的如一尊石像。


    他低着头,盯着指尖烟尾灰烬被冷风吹散。虽然一身正装,从头到脚都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但眼底乌青是怎么也盖不住的疲惫。


    周霆琛皱眉:“怎么还没解决?”


    “哼,你真以为我何大少无所不能啊?”何金玉又点了根烟,周霆琛三两步过去夺回来,给他倒了杯温水:“休息一下吧,这件事过段时间会解决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小周,你不知道这次有多严重。”何金玉无力地靠在周霆琛腹部,抱着他汲取能量。


    周霆琛指尖轻轻插.入发间,叹了口气:“关关难过关关过。别担心了,再等等,过段时间它自己就解决了。”


    “说什么胡话。”放松戒备后,困意袭来,何金玉迷迷糊糊的:“它又不会自己长胳膊长腿。小周啊,万一真出什么事了,你成了鳏夫可不能带着你新找的小白脸来我坟头前炫耀啊……”


    周霆琛任由他抱着,闻言失笑:“你才真是说胡话了。”


    过了一会,周霆琛将睡着了的何金玉抱回休息室,给人安顿好了才出来。


    他从给前台打了电话:“烧杯热水放在他床头,然后十里街流仙庭报我的名字,让他们做一顿营养餐,金玉喜欢吃羊肚菌,但肉不要黑猪肉。半个小时后再去,等他醒了务必盯着他吃完。”


    嘱咐完这些,他下楼坐回车里,抓着方向盘,镜片后的眼睛因车玻璃上的雾气而变得模糊。


    他紧紧皱着眉,懊恼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跟何金玉能走多久。他确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到只是心里仅仅不想何金玉走的情况下,贸然说出了那句话。


    那天看见何金玉要走心里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也不管什么喜不喜欢,只想用尽一切办法留下这个人,至于为什么和后果,他统统没有想过,更不知道这种无厘头的情绪算不算喜欢。


    如果不算,那何金玉生日那天他要怎么回应?如果算……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急忙拨出去个号码,对方刚接通,他马不停蹄质问:“为什么跟当时说好的不一样?”


    对面一阵沉默,半晌,何不凡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什么?”


    周霆琛抓紧了手机,心里像是悬了一颗石头,焦躁不安:“为什么庭审会被推后?不凡哥,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怎么说的?”何不凡轻轻笑了一下,很爽朗:“明明是你先挑起的头,也是你先答应我的,怎么?刚开始就害怕了,后悔了?”


    “……不是,只是,这已经闹得太大了,我已经没有能力收场了。不管你想要什么,做了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会再参与。”周霆琛指甲发白,


    “霆琛,你是不是忘了,何金玉他是什么样的人?”何不凡低声道:“如果这件事被他发现了,你,我,还有参与进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


    “你从四年前答应过我之后,就注定要蹚这趟浑水。霆琛,以后不要随便给人承诺了。”-


    墙头草最会煽动人心,何光集团陷入这场漫长的土地纠纷官司,上头又有不可明说的领导来查账,一时间“何光破产”瞬间袭卷大大小小工位,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讨论何光究竟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


    然而在各种流言的发酵下,几乎没人认为何光能全身而退,逐渐,他们也发觉到往日被捧上天、人人都说“无所不能”的何大少,分明跟他们一样普通。


    不过如此。


    很快,这种“起义”的风吹到了董事会。上次逼宫不成,这次在大会里公然领头挑衅,不论何金玉做出什么决策通通都被回以冷嘲热讽,这若是放在以前可是他们万万不敢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何金玉挺不过这关的,可谓一朝失势,万人唾骂。


    何金玉眸光一压,冷肃的脸色立刻变得微妙,“我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吗。”


    他们似乎忘了,何金玉再不济也是在秋冰别苑里长大的,最不怕的就是跟别人比权利和地位。


    当手底下有人当中挑衅自己的权威,最好的办法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于是,方才在会议里的那几个人通通被何金玉当“鸡”给“杀”了。


    既然能在何光高层做事,底细早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犯过什么事做过什么勾当何金玉记得比他们还清楚,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死死将何光的权利攥在自己掌心这么多年。


    走出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小桃招来安保:“把里边那几个吓尿裤子的扔警局门口。”


    “好的桃秘。”


    “……”


    董事会的小插曲并未被何金玉放在心上,回到办公室里,他坐在茶室里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并不是一个倾诉欲旺盛的人,烦恼多数时候都跟着烟雾一起从嘴里吐出来,最近,他抽烟的次数明显剧增。


    他在想这次农民工的事。


    他派人去做过沟通,然而每次都不尽人意,他这边也没有能指望上的了,而且何光现有的流水资金彻底跨过红色警戒线,拖不下去了。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出问题的人——


    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若是能抓住这个始作俑者,他或许能再争取一下。


    说干就干。何金玉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个农民工。刘长伟,男,45岁,已婚,曾因为聚众赌.博被抓进去过,没什么背景。一个这么普通的男人近期频繁出入豪华场所,提了两辆车,一套房。


    而这些钱通过追踪,林林总总来自于三十多个境外的非.法账户,追到境外,那就难查了。


    何金玉沉默地撑着额头。


    与此同时,茶室们被轻轻敲了两下。郎庄穿着身休闲装,气色颇好地倚靠门框,歪头看着他。


    何金玉看他一眼,冷冷挪开:“你不要仗着跟我的情分,就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郎庄松了口气,无比庆幸的晃晃手里的文件袋:“这不就来道歉了,我可是带着满满当当的‘诚意’来的。”


    “哪怕比泰山还重的‘诚意’,现在也得让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何金玉翻了翻手边的资料,因高强度的工作,他的眼神已经趋近沧桑,透着无望的疲惫。


    郎庄收敛了笑意,沉声道:“我已查到策划这场官司的主谋,这个人不是外来路,而是你最熟悉的那个。”


    何金玉抬起警告的眼神。


    郎庄叹气,“不是周少,是何不凡,那个农民工就是他找来的。”——


    作者有话说:修文结束,大家久等了!!!【螺旋升天后空翻虎扑跪地】


    介于改动过多,放个公告,辛苦大家阅读,当然,不阅读也没关系的……


    1.关于免费章与v章。免费章由于我大刀阔斧的砍导致字数不足,所以搬了几章v章,为保障v章读者权益,这些被搬的v章我会重新写新内容放进去,购买过的爹娘们不用二次花钱。


    2.关于改动。由初版“何金玉对周霆琛的感情认知不清”改为“何金玉出场就喜欢周霆琛”,加了一些互动和删去一些互动(我在说什么啊喂)。


    以及,周霆琛与何不凡的感情线被我砍掉了80%……嗯。


    对郎庄人设做出修改,变成了个病秧子。此外,零零散散改动过多,但主体走向和大剧情点基本没变,为了避免浪费大家时间,其实不重新看也不影响的,反正这个故事也没什么好烧脑的……【躺平】


    3.这条抽出来专门给“赵小芸”同学道歉。我翻过电脑和本子,赵小芸的名字统一是这个,但当我回看的时候发现,我一直打的都是“赵芸”,对不起(破防)


    4.细节。没有细节。人设润色,修改之后大少明显温柔了许多,也删了何金玉和周霆琛没必要的吵架环节和互殴环节(变成周霆琛单方面挨打了)。


    最后,主要是考验大家的适应能力以及记忆力,因为断更三个月了,我都忘了我前边写了啥【渣男发言】【指指点点】


    祝大家阅读愉快,看文和谐~


    (也别太和谐,渣攻还是该骂骂的)


    第26章


    何金玉眼底闪过一瞬的怔愣,面上没有表现过多的讶然,抬头示意他坐下。郎庄弯腰,把资料推给他。


    “我经常去医院探望,偶然一次碰见何不凡,本以为他是为了小芸,可是小芸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我多留了个心眼叫人多看着,就听到他们合谋筹划官司的事情。以防误会,我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果不其然,在汇向刘长伟的众多账户中抽丝剥茧查出一个曾频繁向内陆汇钱的id,我将这条线索秘密移交给我家境外公司,他们查出这个账户id来于越南一家空壳公司,公司的法人恰是李韩扬。”


    郎庄深邃的目光盯着他:“周少他们的事情并非我故意瞒你,俗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你们能幸福我当这个罪人一直瞒下去……金玉,事到如今是我糊涂了。”


    他这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确清晰,其目的也是为了将功补过,茶室静默许久,何金玉凝神听完,表情逐渐肃穆下来:“你怎么证明这不是李韩扬一人所为?”


    郎庄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其过程要经多方高级领导,乃至惊动检察院的人,何金玉确实不信李韩扬有这样的本事,更不信他简单的头脑能想到如此阴狠的法子。


    于是,他在郎庄的注视下,拨通了那个他最不想拨通的号码。


    对方秒接。


    “喂?是金玉啊,找我有事吗?”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何金玉磨了磨牙:“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全部清楚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对方忽地一阵沉默。


    何金玉火气更添一分:“何不凡,你是有病吧,脑子装的全是屎啊!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对何光而言有多关键,又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电话那头,何不凡厉喝一声,喘气都变得嘶哑起来:“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这么做!你从小仗着爷爷顺风顺水,恨不得全天地下的人都跪下对你俯首称臣,你那么嚣张跋扈,会有这天也不奇怪。”


    “……父亲公司还有公务处理,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来见我。”


    “嘟——嘟——”


    电话被迅速挂断。何金玉愣神地看着黑屏的手机,反应了几秒,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声“艹”。


    忽然转性的何不凡确实让人感到意外,意外到他差点忘了,是何不凡害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何金玉一甩手机,抓起扔在沙发的车钥匙风风火火地进了电梯,郎庄“诶”了几声没拽住人,只能撑着起身,看到楼下一辆黑车风驰电掣的朝CBD狂奔。


    很快开到何奕公司楼下,前台一眼认出这是何家二公子,火速喊来经理迎接,何金玉心里憋着火,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一行人战战兢兢的护送他到何不凡的办公室。


    似乎提前预知他会来,办公室连门都没关,也正省了麻烦,他脱了碍事的西装,抓住进门不就的何不凡照着面门就是一拳。


    人掀身摔倒在圆桌,跟着茶水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一个堂堂总经理就这么狼狈地从酒水玻璃碎片里爬起来。


    何不凡颤巍巍地扶着展柜,冲着踟蹰在门口的经理和安保喝道:“出去。”


    接着转身,对上何金玉那双冷厉的眼神,“金玉,你今天太冲动了,被他们看到还以为我们兄弟不和呢。”


    何金玉收回视线,冷嗤:“再不和的事情也都被你干出来了,还怕这些?你为了赵小芸留在何家,在我面前装孙子这么多年,我真快以为你一辈子就这么演下去了,没想到啊,原来是等着今天往我背后捅刀子!”


    面对他的愤怒,何不凡一时愣住,“我,留在何家不是为了芸芸,这几十年来锦衣玉食的日子是爸妈给的,我肯定感恩何家,是你误会了……或者说事到如今,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外面人人都说,我只是爸妈捡来鸠占鹊巢的一个养子,是因为我的存在,爸妈才会跟他们的亲生儿子不和,所以一直以来我对你们都是有愧疚的。这些年来我对他们二老的照顾无微不至,对你也从不奢求把我当亲兄长。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可从小到大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一句也没说过什么,我自认为我做的已经无可挑剔,够可以了吧?”


    “你自己也说了,在何家锦衣玉食几十年,这些都是你该受的!这些,究竟是你没搞明白还是我没搞明白?”


    何金玉一把揪来他,心底一股火气“蹭”地直窜,“何家有没有你‘感恩’都一样,少把自己当个什么角色看。还有!这是我爸妈,不是你的!”


    何不凡就这么被他拽过去,思考没有反抗的意思。在雪白的阳光下,他眼底隐隐发红,怒极反笑:“你少拿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教训我,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根本是什么也不懂。何金玉,这几十年来你哪天是对我感同身受的?何家是我想进的吗?荣华富贵是我想要的吗?”


    “你是在万众瞩目下出生的何大少,从小就金尊玉贵,可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出生后,家里那些佣人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学校的同学和家长又是怎么议论我的?我每天都在外界的审判和打压下长大,每天需活的谨小慎微生怕出哪怕一点差错,对待你、你的朋友们就差跪下亲他们脚尖了!我都已经苟活成这样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何不凡似乎叹了口气,滚烫的泪珠啪嗒一声滴在何金玉手背。


    “还是不肯接纳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吐露心声,何金玉盯着那一滩泪水微微发愣,随即恶心顿起,一把掀开他:“所以就靠扳倒我以此来证明你?”


    何不凡踉跄几步,撞在展柜,笑了:“是。你太优秀了金玉,同龄人里,你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只要你存在,就永远不会有人看见我。”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何家会因此天翻地覆,只要能扳倒何光就行。


    何金玉简直被他这一套狗屁理论气的发抖。


    他看着曾窝窝囊囊几十年的男人就这么站在他对面,不知不觉中那股怯懦已烟消云散,成了他眼中这个不择手段的何不凡。


    是人都会变,何不凡早就不是他回忆中的人了。


    何金玉忍住挥拳的冲动,指着他的鼻子:“我管你什么委屈不委屈,你现在,赶紧让那个农民工撤诉,他们已经闹到检察院了,再这么下去我根本兜不住,到时候整个何家都完了!你也完了!”


    何不凡摇摇头:“撤诉也来不及了。审计部的人下周就到了,何光跑不掉的。”


    “那就让把消息递到检察院的出来解决!”


    何不凡眼底闪过惊愕:“你、”


    “你以为你变坏了智商能跟着拔高?一场不起眼的官司是怎么捅到刘检脸上的?姓夏的刚被抓,我的把柄就这么送上去了,时间赶得这么巧,你以为我会信你有这脑子?你怎么样跟我无关,我只要撤诉,否则你别想出这个门。”


    总之他今天是来解决事情的,刘长伟不撤诉,他就直接把何不凡从顶楼扔下去。


    “……”


    何金玉往沙发一坐,抬起下巴,示意他。


    “……好吧。”


    何不凡太清楚他的脾气,也不再浪费口舌,从办公桌拿来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放在茶几。


    何金玉纡尊降贵地搭眼一扫,几乎立刻弹起身体。


    电话备注是——周霆琛。


    怎么打给小周了?何金玉心里悻悻道。


    而下一秒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熟悉的一声“喂”,更是将何金玉凉了半截的心直砸地底,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何不凡忽略他愕然和质问的视线,道:“霆琛,刘长伟又来要钱了,他没去找你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疲惫:“找了,我们林林总总给他打了两百多万,结果今天一开口就是一百五十万,这恐怕已经是个无底洞了。不凡哥,明天是金玉的生日,我……还不想他知道,所以你一定要替我瞒下来,那天对我非常重要。”


    “很重要?”


    “对,金玉他要借这个机会求婚。”


    “你打算同意?”


    “不、我……现在我很乱,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他。”


    “你这么不坚定不怕他发现?你别忘了,如果你敢骗他,他会怎么对你。”


    何不凡嘲弄似的轻笑,抬起眼,看着何金玉脸色煞白的跌坐回沙发。


    “……我没忘记当初给你的承诺,所以才会帮你做这种事。从此以后感情的事翻篇,我们就不相欠了。可是金玉那边……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我现在还需要点时间。”


    周霆琛为难道,“继续把他瞒下去吧,等明天再说……”


    何不凡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目光呆滞的某人,摇头叹息:“你不应该知道真相的。”


    何金玉只觉得大脑发懵,空白一片,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周霆琛的话语生生斩断!


    明明浑身脏污、眼角顶着伤的人是何不凡,他却觉得自己才更狼狈。那种被嘲弄、被背叛的情绪剧烈沸腾,与多年积累下的爱纠缠交织,终于,在内心深处,他最柔软的地方轰然迸发。


    内心的每一处仿佛被硫酸烫过,连带着呼吸时都无比痛苦。


    他的何光,可是耗费了他一半的心血,当初为了何光,他连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现在,竟然毁在了他最信任、最喜欢的枕边人手里!


    何金玉沉默良久,半晌才从牙缝里一字一顿道:“我去你大爷的!”


    第27章


    “去你大爷的……”


    何金玉盯着黑屏的手机,变得逐渐无力起来,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凉。


    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欺骗他而已,小周不会跟这群人一起谋害何光的。


    何金玉自欺欺人的想。


    他不由得缓缓弯腰撑头,强.迫自己相信这是敷在真相上的另一个谎言。而不论他如何给自己洗.脑,在绝对强有力的真相面前都不堪一击。


    ——周霆琛一直都在骗他。


    这个人,对他从来没有过心软,所谓“我喜欢你”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真的只有他自己。


    何不凡顿了顿,道:“……金玉。”


    何金玉从掌心中抬脸,目光狠厉,想也没想冲到他面前,摁着凌乱的衣领翻身他摁死在地板,刹那间拳头在半空挥下,带着划破空气的哨响。


    何不凡面露警惕,反应不及,一拳下来就被打得眼冒金星。


    “你算计我就算了,还他妈敢算计何光!亏爹妈还把你当眼珠子看,实际上真是瞎了眼!我也是瞎了眼!饶了你们这群孙子一次又一次!早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就算被赶出何家也得把你吊死在护城河上!”


    “在家不是挺能演的吗、你不是挺能审时度势吗?演啊,继续演啊!”


    “你以为扳倒何光你就是何家唯一的孩子了?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尊敬你了吗!放屁!我才是爸妈的亲儿子,我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你只是一个、一个……”


    何金玉身位压制在他身上,一手拎着衣领,一手握成拳,用力到整个人都在发抖。尽管他尽力压抑,嗓音仍因痛苦而嘶哑。


    给人一种泣不成声的感觉。


    到最后,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巨大的打击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而现在,也只是走投无路在悬崖前的无能狂怒,泄愤罢了。


    结实的拳头在半空中偏离轨道,咣一声砸在何不凡耳侧,沿着发抖的胳膊朝上,是何金玉因羞恼烧红的眼圈。


    “何金玉,你在干什么!”


    门板被撞开,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随即高扬道:“快叫保安来何金玉疯了要打死他哥!杀人啦,这里杀人啦!”


    办公室早就一地狼藉,何不凡被毫无生气地摁在身下,整张脸面目全非。


    李韩扬一嗓子整层办公楼瞬间沸腾,小桃紧赶慢赶带着人冲上来,堵着办公室的门不让进,很快惹起李韩扬的不爽,两拨人迅速撕扯起来。


    副总哪边的都不敢得罪,私下偷偷报警,再三催促下,警方赶在在十分钟内到达现场。


    整个公司高层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裴宇丝毫不客气冲进拉拉扯扯的人堆里,侧身拨回李韩扬的拳头,抬腿给了一脚猛踢。


    “跟一个小姑娘动手你算个什么老爷们?拷上!”


    训练有素的警方飞速控制现场。


    何金玉拿起自己的外套,从办公室里出来,领口溅了血渍,袖口撸到臂弯,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臂,血水凝聚在破皮的手背往下滴落成一滩。


    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抬起那只带血的胳膊,又重重甩下李韩扬一拳头。


    李韩扬瞬间感到一股黏腻血腥的液体糊在脸侧,眼角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足足懵了几十秒。好在裴宇手疾眼快,在第二拳落下去之前拉走了何金玉。


    裴宇欲哭无泪,低声:“冷静啊何哥,这里全是人。”


    何金玉冷脸甩开他,“人是我打的,你们例行公务吧。”


    裴宇感激地点点头,随后何不凡被送上了救护车,李韩扬骂骂咧咧的被带走问话,副手走到何金玉跟前刚掏出手铐,被裴宇一个警告的眼刀甩过来,默默又按回去:“跟、跟我们走一趟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家兄弟的家事警方也不可下手,办完分内的事情就放人走了。


    裴宇与何金玉素有交情,写完笔录就带着他去做细包扎。


    外面天已经黑了。


    抹完药,裴宇熟练撕开纱布,捧着手心一圈圈仔细包裹,“何哥,你再怀疑是李韩扬袭击的你们,也不能当众动手啊,那些看热闹的还以为是你心虚了。”


    何金玉漠然地看着他包扎完,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裴宇起身收拾工具,略一思忖:“应该就这几天吧。”


    自从小岛回来,何金玉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何光这边忙起来他无暇顾及,好在裴宇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段时间来也在帮他追查。


    他为了何光东奔西跑,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被晚上的月光一照,丝毫没有血色的脸苍白的可怕。


    像是一片轻薄的纸翼,飘悠悠地走出警局。


    银光斜铺在他眉骨,双眸隐匿在阴影处显得更加低沉,他的脊背挺直,肌肉却有些僵硬的奇怪,宛若不堪重负的修竹下一秒就要生生折断。


    郎庄出了警局,姗姗来迟,“也许我应该早点帮你查的。”


    何金玉摇头:“没用的,何不凡在何家几十年来积攒的怨恨,尤其是对我的,早就想扳倒我了。”


    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我找不到刘长伟,整个首都都快翻遍个底朝天,他们把他藏得太严实了。”


    郎庄笑笑:“那确实没必要再找了……不过,你不再努努力了,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能找的人我全都请过一遍了,首都、津海,还有深城,”何金玉眼角流露出无力,“这种逆风冒险的事情没人愿意做的,他们宁愿我东山再起,也不情愿得罪那些人。”


    千辛万苦爬到了京城,怎么可能会有人肯为了一个公司冒忤逆中央呢。


    何金玉走下台阶,眺望夜晚星空下被霓虹灯笼罩的CBD,金碧辉煌的首都如繁星璀璨,在更远的地方,能看到一条高架桥将繁华都市劈成两半。


    街道车流涌动,不远千里的海风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迅速在他眸中氤氲出水光。


    何金玉微微仰头,不着痕迹地将眼泪洇回去。


    “京城是好,也只是他们在这座大城市里为了一日三餐奔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燃烧生命浇筑出的繁华。有多少人不是图有个安稳的家?每次一回到家都有人做好热乎的饭菜,坐在沙发等你下班,就算再晚,起码这个地方是为你亮着的。”


    何金玉是个大俗人,也想要这种生活。


    可他也是个高傲的,不是跟谁都能过。只有周霆琛,只有跟这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他才会产生跟他组成一个“家”的冲动。


    他见过周霆琛的倔强,也见过周霆琛的温柔,他陪这个人幼稚过,也曾有一段时间的针锋相对,这些方方面面像是碎片重组,成为一个“完整”的他们。


    只有跟周霆琛在一起,何金玉才会放下浑身的戒备跟他吵吵闹闹。


    “其实我每次跟他吵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逗他而已。我喜欢他。”何金玉撑着栏杆,低头埋进掌心里。


    尽管他已经足够强撑,郎庄却仍能听到掌心里漏出悄然的呜咽,他看着何金玉缓缓低下头,竭力掩饰颤抖不停的肩膀。


    “我这么喜欢他……我可是何金玉啊!他却这么对我,连到最后都要骗我瞒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爷爷早早的没了,剩下爹妈不管不问,自己喜欢到心尖上的人为了他家最窝囊的养子背叛他,倾尽心血的事业摇摇欲坠,他却束手无策。


    这人人都觉得何大少风光无比,而本人却觉得,人活成他这样,也够操蛋了。


    郎庄沉默不言,脸色被惨淡的月光又映白了几分-


    天边泛起鱼肚白,曦光微微亮。


    郎庄在江边吹了一晚冷风,虚弱的病体颤巍巍依靠栏杆,脸色铁青。


    何金玉从车里翻出条围巾扔给他:“都说了让你走,还跟着干什么?”


    “前不久做检查,医生还说我指标很健康,今天、咳咳、看来应该都是诓我的。”


    郎庄抬手带上那条非常丑的黑白围巾,“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越是这种艰难时刻越要陪着你吗?”


    说着,他侧身拦下何金玉,“既然已经彻底认清了周霆琛,就没必要再去了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金玉觉得,现在应该没什么能把他打垮的了。


    何金玉开着捷豹一路驶离CBD,开到了一家情侣餐厅。他没着急上去,在二楼拐了个弯去到自己的专属贵宾室换下身上的脏衣服,换了身还算得体的,把自个捯饬得像个人样才出去。


    包厢定在顶楼最奢华的那间,早在几个月前就吩咐了小桃筹办这场生日宴,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他可不能为了周霆琛那孙子,伤心到连自己生日都不过了。


    哦对了,既然是他的生日宴,可不能让周霆琛过来扫兴。


    他进了电梯就给小桃打电话,让她看着点人。


    电话那头,小桃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大少……您还是别上来了,这里、这、”


    “怎么了?”


    “这里、全毁了……”


    何金玉捏紧手机,一颗心登时直坠崖底。


    “叮”一声,沉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庞大的窃窃私语声泄进电梯,现场被涌动的人群包的里三层外三层。


    “这谁敢的,胆子这么大!不怕得罪何金玉那个刺头啊?”


    “得罪就得罪了呗!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还以为现在是他作威作福的时候?”


    人群中,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高扬起来,“诸位!容我说句公道话。何金玉能有今天也算是老天开眼,他活该!”


    立刻有人附和:“仗势欺人,听说当初他还是趁周家破产强.迫人家周霆琛跟他好的,听说因为这事,何总差点被气住院了。哎——可怜周老局长一生清廉,不想后辈竟会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


    “不敬兄弟,不孝父母,仗着权势在首都横行霸道,这种人,就算继续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几道略大的声音一出,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当然,这些声音也大多是顺着方才讨论下去,这种时候,不管是交情深浅或来趋炎附势的人,都开始细数何金玉这些年来犯下的“累累恶行”。


    在讨论最激烈时,不知道谁喊了声“何金玉来了”,声音戛然而止,人群纷纷转过身来。


    即便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眼底下的乌青仍暴露出何金玉差劲的状态。由于一夜未眠,亮着血红的眼底犀利地扫过一圈,大有一副被入.侵者挑衅地位的凶兽。


    虽说已是强弩之末,但曾经的压在心头的阴霾仍未挥去。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何金玉没了何光,他们也不能轻易得罪了,于是,仍是方才那几个挑头的人心惊胆怯的找理由先离开了。


    人群一哄而散。


    何金玉这才发现,脚下踩得地板已经脏污不堪,酒水蜿蜒穿过被推倒的巨型蛋糕、满地玻璃碎渣,窗帘、窗户和沙发都被砸上各种劣质蛋糕,坐落大厅的一面巨型花墙被用油漆喷满ial”字样与各种鬼脸。


    彩带和不知名的拉花糊在各种角落,充斥着各种羞辱与嘲讽的挑衅。


    何金玉跨过脚下稀烂的蛋糕,捡起躺在油漆里的一个小狗娃娃,脖子挂着“THEETEYNALLOVE”,背后还粘了两枚男士对戒。


    第28章


    那只小狗款的布娃娃还在歪头冲他微笑,它本该待在浪漫的花墙,现在,却被丢弃在垃圾堆里,半边身子都被糊上猩红的油漆。


    刺眼的红色衬得小狗笑都暗掺嘲讽的意味,与方才那些唾骂糅杂混合,化作铺天盖地的声音朝他涌来。


    何金玉大脑一阵嗡鸣。


    沉声问:“谁干的。”


    小桃摇头:“监控被恶意损坏了,我们还没查到。这是上周就布置好的,今天早上来填充细节才发现已经被人恶意毁坏了。”


    这里面也有她们值守不当的责任,小桃怯生生的怕被责罚,等了半天,何金玉一句话也没说。


    只见他动作有些僵硬的放下小狗娃娃,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沉默的转身走进电梯,缓缓消失在了合拢的门后。


    何金玉刚下楼便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周霆琛,周霆琛嘴里还喘着气,见他绕路要走立马慌张的拦住他。


    周霆琛目光紧张,喉结滚动:“金玉,这不是我干的。”


    “你连进都没进,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何金玉冷淡道。


    “……”


    周霆琛虽有些底气不足,仍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何金玉抬起被阴云笼罩的眼底与他对视:“因为你早就跟何不凡勾结到一起了,他的一切计划你都了如指掌,”


    何金玉扫了眼他来的方向,“刚从里边出来吧?你在担心欺骗我的事情露馅对吗?”


    攥着袖口的修长指骨收紧,“是,刘长伟的事是我帮的忙,我也不想你知道,因为这是我很久以前答应何不凡的一件事,我跟他……是有过一段,我这次帮他只是为了还人情。不过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而且在我和你关系好了以后,跟他再也没任何情感瓜葛!”


    何金玉深深吸了口气,“所以,你就把我当人情送出去了?”


    “……”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周霆琛垂头,松开了他:“那个时候我确实讨厌你,以为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霸道无理……我也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喜欢你,喜欢到晚上辗转难眠、脑子里每一秒都在想你。若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肯定不会答应他的。我、金玉,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想跟你当一辈子情侣的喜欢!”


    而话音未落,何金玉冷冷的甩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一巴掌,将沉浸在告白的羞赧中的青年打得眼神清澈了不少。


    没有想象中的浓情蜜意,也没有感动之余的原谅,只有何金玉阴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的看着他。


    如此陌生和冷漠的视线,他的心立刻被不可名状的某种东西撞痛。


    “你的喜欢很金贵吗,周霆琛很了不起啊?你的表白对我来说都不如厕所里的厕纸来的有用。”


    周霆琛的脸色刷一下变了,死死地盯着他。他从没听过这种羞辱性的贬低,何况是从何金玉嘴里说出来的,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发什么神经!”


    周霆琛怒火腾地雄起,一把掐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离开,咬牙道:“之前还好好的,你这又要干什么,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是,我承认我是骗了你,可都说了只是以前的恩怨罢了,现在彻底跟过去翻篇,我以后只喜欢你一个人了。你还在生何光的气是不是?金玉,金玉你听我说,这件事情马上就结束了,我们跟刘长伟签过协议,时间一到他立刻撤诉改口,呈堂证供也就不作数了,法院冻结的那些资金和账务都会解除,何光还是你的,以后在京城你还是风风光光的何大少。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这样,等何光没事后你损失的一切我都会如数补偿,好不好?”


    周霆琛说到最后几乎成了苦口婆心的劝告。


    补偿。


    这两个字说的非常轻快,似乎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就能轻飘飘揭过他被算计、被欺骗、走投无路不得不低三下四到处求人的卑微和无望。


    彻彻底底打疼了何金玉的脸,连带曾经他走火入魔般的痴迷,如同化作最暴烈的咆哮,彻底激起内心深处无比疯狂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理智。


    “你给我闭嘴!”


    何金玉简直忍无可忍,反抓周霆琛抬手就是狠狠一拳!


    咣当一声撞击响,周霆琛踉跄几步撞在了路边栏杆,殷红的嘴角瞬间洇出血渍,大片淤青触目惊心。


    他懵了几秒钟,抬手摸到温热的血,半张脸都麻木了。


    当他有所反应,再去看何金玉,那人已经驾车远去,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


    周霆琛随便蹭了两下嘴边的血,迅速钻进自己的车里,一脚油门直接追去。


    周霆琛死抓着方向盘的手,两侧车辆不断被甩在车后。


    向来开车稳重的他,这次一脚油门连闯三个红灯,却还是被捷豹远远甩在屁股后面。


    发动机振聋发聩的轰鸣戛然而止,银白色红旗急停大厦楼下,周霆琛忍着怒火甩车门,直冲电梯。


    前台被他白皙帅气的脸庞吸引的眼前一亮,而没花痴两秒陡然想起桃秘的命令,挺身拦在门口:“抱歉周少,刚才小桃姐姐吩咐过,何总现在谁也不见——哎哎,硬闯也不行的……”


    他还是上去了,一路风风火火赶到高层董事长办公室。


    当他踏进的第一脚就迅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乱。


    没有约束的乱。


    能在这一层的不乏多的是核心技术人员或重要领导人,在何光被官司缠身、审计部查账这两件大事前竟无一人紧张,而是在做一些……敷衍的表面工作。


    结合今天何金玉的反应,总拢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颓败。


    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摇头叹息,前后出门。周霆琛从他们胸前挂着的工牌依稀认出是何光的几位高管。


    何金玉站在一地狼藉前,手里夹着根点燃但没抽的香烟,见了他,冷冷地敛回眼神:“满意了?”


    他走到办公桌,抽走那一摞文件三步并两步上前甩在周霆琛怀里:“一句‘喜欢’把我当傻子骗着玩,后脚又让李韩扬搅黄了我的生日会,现在你还阴魂不散,怎么,热闹没看够是不是?”


    周霆琛看见那些“离职书”眼底的愤怒蓦地尽消了:“李韩扬?”


    “你少他妈给我装无辜!你们三个蛇鼠一窝,背后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现在来我跟前装不知道是吧?”何金玉眯起眼睛:“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呢。哼、我原本以为何不凡够能装了,没成想我身边还有个影帝级别的白眼狼,合着我当初不该支持你开公司,应该送你去娱乐圈深造,像你这种跟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肯定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


    “够了!”


    周霆琛捏紧了拳头,低吼:“我说了我不是白眼狼!”


    “现在肯定还有很多误会没解开,我确实跟何不凡合作了,但有人蓄意破坏生日我真的不知道……当初何不凡找到我,要求我帮他一件事,就是帮他出口气,所以我帮他找来的刘长伟和纪检那个姓刘的牵桥搭线,当时我们说好的,只是为了恐吓没有别的意思,协议都签好了一个月后就撤诉。金玉,你知道的,诉讼案程序漫长一个月根本掀不起风浪,正因为这样我才敢冒险做这件事情。”


    “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当时我是真没想好你那边又逼得狠,我情急之下才会撒谎。”周霆琛蹲下捡起散落一地的辞职信,动作异常僵硬。


    事态的发展明显超出他的想象,何光,可能要迎来比破产可更怕的下场。


    这些辞职信被重新放回办公桌上,周霆琛颤声道:“你告诉我,现在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何金玉见了他这副小白花的模样就觉得可笑,他喜欢的周霆琛正直、拔尖,有时候稍微逗逗就害羞,那种让他心痒难耐的喜欢跟眼前的这个简直天差地别。


    又或者说,周霆琛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没发现罢了。


    他当初的一厢情愿,现在看来分明是可笑的。他自以为是的退让、迁就,在另一个人眼里根本是滑稽的自我感动而已。他最骄傲的何光,能让他在首都挺直腰杆的何光,甚至不如何不凡对周霆琛那微不足道的“陪伴”。


    何金玉鼻尖一酸,移开视线:“现在好得很,不就是查账吗,不就是资金断流吗?有什么是我何金玉过不去的?倒是应该担心你自己吧,把没有的事情拿到法庭,你们已经涉嫌诈骗,不管官司如何我都会反告回去,把你们一个二个通通送进监狱。”


    周霆琛望着他,眼底既伤心又震惊。


    倒不怕这些威胁,而是几十年来,他从没见过何金玉这个样子。上次起码还有回旋余地,而这次,他是真真看见了何金玉的冷漠。


    他喉间顿时堵了块大石头,吞不下吐不出,哽在鼻腔里难受得快要窒息。


    周霆琛抬手牵他的衣袖,被何金玉侧手躲过抓了个空。他一怔,强忍心痛:“你这么说,是不是根本不信我?”


    何金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给过你机会。”


    “……”-


    何金玉明明没哭,眼圈却一片通红。


    股市一路下跌,直至今晚已经跌破警戒线,公司邮箱挤爆了合作方的质问与解约,#何光夕阳企业#一词高挂热搜,当初最拥趸何光的某些人成了骂声最响亮的。


    公司的人在发现何金玉其实徒有其表之后,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小桃说人事部的离职信都堆不下了。


    整个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他仰躺老板椅,呆滞地看着头顶奢华的水晶鎏金吊灯,巨型落地窗外是一片灯红酒绿的夜景,他心里没任何征兆的涌上一股酸痛。


    直到小桃满脸愁容的推门进来:“离职的员工都安排妥当了,今天那些股东和合作方也都回去了……只是不知道明天还会有多少,大少,要不您给周少打个电话问问刚才的话作不作数吧,不然撑不下去……”


    何金玉疲惫地摇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教训足够我铭记终生,我已经,不信他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大少!”


    何金玉沉默缄言,办公室里只能听到热风的呼声与钟表的滴答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有了动静,摁着副手摇摇晃晃起身,“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


    黑色的天幕孤零零挂着只弯月,寡淡得不见一颗星星。


    首都的夜寒风彻骨。


    周霆琛穿着件冷硬的冲锋衣,耳朵和鼻尖被刮得通红,被煞白的月光一映,他冷峻的五官仿佛一把淬了冷锋的刀刃,寒气逼人。本就阴沉的表情见了何不凡之后几乎黑的都能滴出水来。


    “你一直都在骗我,根本不是你口中的吓唬对不对?”周霆琛拳头捏的咯吱响:“你知道省委要来人,所以才故意算计我,瞒我骗我,为的就是等那个姓夏的贪官被调查之后推何金玉到风口浪尖,刘长伟只是借口,引起审计部的注意才是真!”


    何不凡敛了眼底漂浮的温和,冷冷道:“不错啊,比我想象中要明白的早。”


    周霆琛咬牙,一把揪过他的衣领:“为什么要告诉他!”


    何不凡脸上旧伤未愈,实在受不了再来一次,伸手扣开了周霆琛铁钳般的手指。


    否认道:“不是我想说的。我也是无奈。”


    周霆琛怒目而视,恨不得一刀捅死他的仇视,强大的抑制才让他控制情绪一走了之。


    而刚摸到门把,他又折返回来,指着何不凡的鼻子:“你现在,立刻让刘长伟撤诉,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何不凡看了一眼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晚了,我已经不知道刘长伟的下落,他或许……卷钱跑路了。”


    “你!”


    刘长伟是这场官司的重要人物,在开庭前找不到他撤诉,那这场官司变得不知道得有多棘手。


    “你当初对我再三承诺不会对金玉怎么样我才答应的你,现在事情严重失控,何光危在旦夕,何金玉他连见我都不见了!”周霆琛气息不稳,眼底充红,低吼道:“现在说什么没办法了,晚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哭着求我的?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你不是说你能解决的吗!!”


    “他可是你弟弟,你知不知这么做,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何不凡轻笑:“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以后要每天过我从前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不要学习小周闯红灯,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哦~


    第29章


    “你在说什么……当初在俱乐部金玉他是帮过你的,你这么对他?”


    何不凡漠然的直视他,那股轻蔑的视线不由得让周霆琛感到极其陌生,他缓缓皱起眉宇,听到何不凡冰凉的声音响起:“他当初只是为了不想让外人看何家的笑话而已,哪里是真心的?从小他就对我非打即骂,这些你全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我也赢他一次,你却在这恼羞成怒兴师问罪,咱俩谁对谁错啊?”


    周霆琛顿了顿,“就算要报复,你也不该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那他对我的偏见导致我被凌辱这么多年就不算‘下作’?”


    “……”


    周霆琛微愣。何不凡拍掉他的手,道:“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自身感情来的,大家都很自私,你又何必在这打抱不平。”


    周霆琛陆陆续续地嘶喘着粗气,颓然地低下头,“你不应该骗我的……何不凡,如果金玉真要对付我们,我不会等他出手,就先把你和李韩扬送进监狱!”


    何不凡放下刚端起的茶杯,惊愕道:“你要是这么做,你自己也跑不掉的!虽然我是骗了你,但我们三个是同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懂不懂啊!”


    “要的就是这样。”


    方才在月色下冷硬的脸色,如今更加强硬,透露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墨色的眼眸微微抬起,在月色下氤氲起一层悲伤的泪水,蓄在眼眶里,泪水波光倒映着苍白的月牙。


    首都的夜晚更冷了,阵风化作白刃穿透肉.体,骨头里都刮着冷飕飕的寒风。


    何金玉下了车,何家佣人连忙迎上来:“何、小少爷……”


    他步伐一顿,瞥了他一眼,小桃冷脸转身,喝道:“糊涂东西,也不看看车里下来的人是谁!”


    佣人吓得头都不敢抬,连忙改口:“大少,是大少!我、我、”


    何金玉收回视线,继续走在通往住宅的石子路。


    何金玉推开何奕的书房。


    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书房被热气烘得暖洋洋。二老只穿了睡衣,一个看书;一个在护肤,说说笑笑的。


    何金玉带着一身未褪去的寒气乍然闯入,宿凤闻声望去,被何金玉难掩的憔悴吓了一跳。


    “金玉?你——”


    “噗通”!


    何金玉想也没想,进了门膝盖一弯,直愣愣跪在他们二老面前。


    何奕跟宿凤对视一眼,问道:“孩子,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比我清楚吗?”何金玉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何不凡联合他们害我被纪检委的人调查,审计部派的人明天就到了,现在公司人心惶惶,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来求你们。”


    “……”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宿凤叹气,何奕背手默不作声。


    “让不凡从户口本迁出去的事,是你做的吧!”


    何金玉抬眼,看见宿凤质问之后,眼底划过的一丝怨怼,便更挺直了腰:“对,是我。我没有做错,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不顾虑何家,留下也是个祸害,不如早点清理了他以绝后患。”


    何奕:“金玉,他可是你亲哥,你、你你你你你,你再不喜欢他,也不能把事情做这么绝吧。”


    何金玉一言不发。


    看见他不知悔改的倔强,何奕立马气的不打一处来:“你若是在外少欺负他,少当着人下他面子,我们何家也不至于被他们笑话成这样!还有,你当我跟你妈都死了是吧,你说他不姓何他就不姓何!”


    何不凡可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孩子,其在心中重量不言而喻。


    说个难听的,就算是何金玉这个亲儿子,他们又实打实的带过几天?


    一听见何金玉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撵走何不凡,二老听到差点没气背过去!


    “你说说你,啊、从三岁就敢把不凡从楼上推下去,十岁,更不得了,拿枪指人!十五岁,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想着干脆把不凡溺死在水里啊?你从小顽劣,比不得人家好孩子,长大之后整出来个‘何光’你更是横的不得了,现在依我看呐——让不凡这次治治你的毛病也是应该的!”


    何奕一挥手,气的背过身。


    何金玉跪的挺拔,一丝弧度都没弯,因几夜未合眼而眼珠爬起赤红的血丝,在这张憔悴灰败的脸上显得尤为骇人,偏偏目光如炬,竟不像来求人的。


    “我小时候是恶事做尽,可他哪一次死了?再说,”他的腰又挺直了一些:“我是开国上将的亲孙子、何家唯一的血脉,生下来就注定是凤毛麟角。我没错!”


    “你你你你——逆子,混账,我今天打死你!”


    何奕气的脸红脖子粗,转身就抄高尔夫球杆,抬手就要朝何金玉身上抡,宿凤赶紧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金玉,还愣着干什么,认错啊!金玉你这孩子说话呀……你来是逞能的吗?现在是你硬气的时候吗?”


    宿凤见人无动于衷,急喊:“你不想要何光了是不是!”


    何金玉眼神微闪。


    垂在腿侧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咬着牙,憋得眼角抽搐,才不情不愿道:“爹,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只是能不能拉下脸的问题,一般这种事情我轻易不会求您,可现在何光真的命悬一线,只要您肯帮忙,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什么都听?”


    何金玉脸色铁青,颤声道:“对。”


    何奕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抬手扔了球杆。宿凤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道:“只要你事后不追究不凡,一切都好说。等以后啊何光申请破产保护就放着,你来你父亲的公司当官,何家呀还是你们兄弟俩的。等风头过去了,你再重建何光,我跟你父亲也双手支持。”


    何奕点头:“你个混账小子,手里要是有不凡的罪证,以后你还不敢反了天了?”


    何金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你们要我,事后销毁关于刘长伟的一切?”


    “对。”


    他顿了顿,眼底错愕溢于言表。


    他爹妈早就知道风波之后他一定会利用刘长伟反咬何不凡,也早就想出了对策——一个保何不凡万全的策划。甚至这个计划里,他也只是枚棋子。


    何金玉仿佛恍惚了一瞬间,就那一瞬间,他在这个温暖的书房里感到了透彻心扉的冷意。


    何奕和宿凤眼睁睁看着何不凡计划显露:景区项目冻结、何光官司缠身、刘长伟一纸诉状告到刘检面前,何金玉四处求人屡屡碰壁,首都城漫天谣言……从头到尾,他们也只是当旁人看客,就连他在最后走投无路也能无动于衷。


    甚至在他最落魄和失意时,要他为何不凡这个养子做出退步。


    不管何时何地,在他爹妈这里,自己永远是何不凡的陪衬。


    凭什么……


    凭什么!!


    不甘、质问、怨恨种种浓烈的负面情绪狠狠笼罩何金玉,从不断攥紧的指尖钻入一路猛冲天灵盖!


    何金玉腾地起身,眼底隐隐窜动着骇人的偏执:“我不答应,除非我死了!何不凡既然敢对我下手就应该想好后果,别说代价是失去何光,就算是没了十个,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何奕一拍桌子,怒喝:“何金玉,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跟他势不两立!”


    宿凤更是气得眼前一黑,捂着胸口跌坐回椅子里。何金玉胸口剧烈起伏,不再管这老两口,摔门离去。


    他气的眼睛充红,风风火火的下了楼,路过客厅看见摆在桌面的全家福,抄起沉甸甸的相框就朝地板猛砸。玻璃瞬间四分五裂,单薄的相片裸露在外,被何金玉攥在手心里团成团,甩手扔进垃圾桶。


    发泄完之后,何金玉顿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跌坐回沙发里。弯腰,无力地抱头。


    小桃和佣人都被他失控的模样吓了一跳,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周霆琛和何不凡从公司得知消息赶来。


    “金玉!”


    周霆琛惊呼一声,二话不说飞奔过去单膝跪地,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何金玉将头深深埋在胸口,竭力遏制着喉间不泄出一丝哽咽,尽管他拼力掩盖,穿插在发间的手指仍然出卖了他的痛苦。


    “我也是被万众瞩目生下的孩子,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爸妈还是把我当成孩子看待的。”


    “……他们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第30章


    税务局和审计部的人风风火火的来了何光,公司从建立起的所有账务甚至囊括何金玉三年流水私账全都被查了个干净。


    一个星期不到,何光财务部、宣发部和运营部核心骨干及副部长被带走问话,这些是没来得及走的,那些已经递交辞职信的高管也无一幸免,两天之后何光查封,被立案调查。


    隔日,刘长伟诉讼案在首都开庭。


    一时间,何金玉兵败如山倒,昔日高高在上的何大少如今面临牢狱之灾的新闻奔走相告,满城沸沸扬扬。


    自此,不再有理中客所谓的“公道话”,也不再有树倒猢狲散的马后炮,各大平台吵得不可开交的媒体与营销号也都同时沉寂,大家都在默默等待那个众人皆知的最终审判来临。


    前路漫漫,峰回路转。挫折,也许是命运的转折。


    刘长伟所谓“强.占土地”控告本就是莫须有,自然也就没有“土地纠纷”的问题。何金玉在法院据理力争,用强有力的一系列完整合法开发证明死死堵住了原告的嘴。一审最终在刘长伟哭天喊地的谩骂下,判决原告罪名不成立,拨回撤诉。


    而仅仅过去十二小时,何金玉自己走出警局的消息迅速传遍首都。


    不知者无罪,员工之间结党营私非.法造假行为无关乎公司。何金玉这个法人所有交易信息被税务局翻来覆去、掘地三尺也没查出异常,一同被释放的还有被他一手带起来的领导团队中的一些人。


    法院二审判决书很快传到何金玉手里——维持原判。


    何光与隶属旗下中标项目解冻。


    判决书下达之后,何金玉在冬至那天召开公司股东大会,在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大会议里正式宣告:何光已向国家申请破产保护,正式破产。


    此消息一经发布,那些对法院判决不满的媒体纷纷被平息,破产公告照片也被高挂各大平台热点第一。


    其实对于何金玉而言,这个结果也趋近于另一种意义上的解放,什么都没了。不过看到小桃和小理他们恋恋不舍的抱头痛哭,他也难免感慨,说明他这些年干的也不算太烂。


    他只是在这场斗争中失败了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的失败并不能代表得了什么。


    给几个心腹安排好了后路,小桃也被他推荐去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的公司做事,何金玉这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何光大厦。


    “去吧,没事的。”


    他抬头,对着一步三回头的小桃说到。


    送走了所有人,何金玉站在大厦门口,兀自发了很久的呆。墨黑的发梢贴着苍白的脸颊,门口不断灌进来的冷风呼啸掀起笔挺的大衣。


    宛若一座上世纪工艺精美的雕塑,在寒川的坚冰中走过一遭,冻得异常苍白冰冷。


    “金玉!”


    不远处,对峙的面红耳赤的二人朝他聚来。


    周霆琛头发扬起,二话不说,紧紧将他抱进怀里:“我到处找不到你,就猜你会在这。我知道你现在伤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个说法的,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手臂抱得更紧,他担惊受怕的低下了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郎庄摁着肩膀推开他,歪身两步遮住了他的视线:“周少,容我说一句。我和金玉从小长大,你是他第一个掏心掏肺喜欢的人,哪怕你再不喜欢他也不应该这么做,何光于金玉而言非同一般,说是他的半条命也不为过,如今却全部毁在你的手里……别说金玉了,就算是我现在看见你也只觉得可笑,向来秉性刚正的周少竟然会是这种人……”


    周霆琛眼前没有镜片遮挡,黝黑的眸子狠狠一压,凌厉的狠劲一闪而过:“你装够了没有?郎家一堆烂摊子还不够你收拾吗,整天在我和金玉中间转悠,你又在扮演哪种身份?”


    郎庄咬牙,嘴角苍白一笑,不等说什么,突然胳膊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见何金玉敛回视线:“别搭理他,我们走。”


    郎庄似乎轻嗤了一声,跟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二人很快离开大厦,何金玉步伐飞快,耳畔不断刮过凛冽寒风,犹如数千万刀片划去,直至一颗疮痍的心血肉模糊。


    越痛,他越是走得快。


    走,赶紧走,一刻也不要多留。


    他跟郎庄下了车库,周霆琛站在捷豹车头正对他们的方向,一脸阴沉。


    郎庄下意识看了眼腕表:“他从哪来的?”


    看他靠近,何金玉转身就走,周霆琛立刻加快脚步,急的都快闪出残影才堪堪在出口把人拦住,“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啊哪怕骂我一顿我也认了,你现在这样一声不吭没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金玉!”


    周霆琛嘴角颤抖,良久,才再次克制下心里的躁动:“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吗,你一直不理我我心里快难过死了……金玉你别不说话,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心里能舒坦点哭出来也没关系。”


    何金玉鼻尖酸热,却没有表现出来,丝毫没有败者的落寞,反而眉宇间傲气更盛,满不在乎道:“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之前只不过看你长得好看昏了头才浪费四年,其实我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他抠开嵌在手臂僵硬的手指:“这次被你们算计权当为我的眼瞎买单,从今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彻头彻尾的仇人。我不会为你这种人哭,因为你不配我掉一滴眼泪。”


    周霆琛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抬起赤红的眼睛,深深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化作黑点消失在光线尽头,心里忽地一阵陌生的恐慌涌上心头,仿佛何金玉真就这么决绝的消失在他的生活。


    一瞬间,他仿佛被无形的一双大手扼住喉咙,难受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能接受这样冷漠的何金玉,他记忆中的何金玉永远是笑着的,不论他犯了什么错都不会舍得不理他,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周霆琛立马转身朝自己的车位过去,急的恨不得直接飞到何金玉身边,虽然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但他不能就这么跟何金玉结束了。


    走到半路,他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割痛,低吼一声一拳捶在身旁的石柱,洁白的柱面瞬间裂开几条蜿蜒缝隙-


    何金玉不想回别墅,就近拐去一处不常去的公寓。进了门,鞋一踢,衣服甚至都懒得动手脱掉,钻进冰冷的被窝沉沉睡过去。


    因为这一堆烂摊子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强打着精神离开的何光。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整个人跟从沙漠里捞出来似的,口干舌燥。


    他端着水杯,意识混沌,从床缝里扣出来手机,往常热闹的好友列表眼下寂静如鸡,只有小区管家的信息高挂。


    【有位姓周的先生要见您,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拒绝了他。】


    【周先生强闯了几次,我们不给过,现在他的车一直停在门口不走。】


    【何金玉:报警。】


    这件事全权交给管家他充耳不闻,一把扔了手机,跑去冰箱找东西吃,这套公寓他很少住,但好在管家趁他休息时区厨房补过物资,何金玉不会做饭,就弄了包泡面,煎两个荷包蛋。


    鸡蛋焦了,面也糊了,最后干啃半包吐司继续回屋睡觉。


    他在公寓的这段时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无聊就坐在落地窗边发呆,不换衣服不洗澡胡子都没刮,每天作息混乱昼夜不分,整个人邋遢得跟从垃圾堆跑出来似的。


    自从出了何光大厦的门,他似乎就变得很累很累,非常疲惫,往沙发一坐,顿感被抽干了三魂六魄。而这种疲惫,更趋近一切尘埃落定后失败者的心累,他再也没有了斗劲,放任自己颓废下去。


    这也不怪他,任谁受了这种打击也撑不住,他没有自认为的那种坚韧。


    这天,他独自对着电视屏幕发呆,突然被一则八卦新闻吸引了注意.


    这些媒体净报道一些有的没的,像何不凡就成了头条的常驻嘉宾,吃饭放屁都得报道一下,商圈新贵,万众瞩目也是正常的,虽说他对这些圈内八卦嗤之以鼻,却还是在听到郎夫人产子的新闻时一愣。


    郎家人丁稀薄,一代基本就一个孩子,本来继承人就经不起折腾,偏偏郎庄自娘胎里就体弱,因为疏忽照料病根深入,自成年之后一直每况愈下,医学专业的几位资深医师和大牛曾断言,郎庄能活下去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郎家有历史底蕴在不可能断送在郎庄这一代,他爷爷也曾暗示过再要一个,刚开始郎家父母态度敷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了。


    何金玉当即拿手机给郎庄拨通号码,铃声只闪了一瞬便接通了。


    “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罕见。”


    “别废话了。我刚从新闻看见你家添了个男丁,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现在怎么样?”


    “……”


    对方不语,从听筒传来规律的敲击桌面的闷响,少许,郎庄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嘶哑。


    “他们生不生与我无关,也就没什么好提的,我在乎的不是这些,倒是你,”郎庄话锋一转:“我找过你几次,管家都说你每天点外卖门也不出,你现在是不是又一身邋遢的躺在沙发?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又自甘堕落了。”


    何金玉“啧”了一声:“关心你一次就不能说点让我高兴的话?”


    对面在寂静中叹气:“你有没有吓到别人不知道,反正把我搞得心惶惶。金玉,我现在每天都很担心你。”


    对面多年竹马的关怀,何金玉十分嫌弃骂骂咧咧挂断电话,他看着黑掉的屏幕,半天,才若无其事吐出喉间哽咽。


    他有个疼他的爷爷、有挚友竹马、有忠心的下属,还行,不算白活。


    懒惰了大半个月的何金玉今天突然没胃口吃外卖了,想出去吃餐厅饭,就跑到淋浴间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勉强把自己打扮的有个人样出门。


    这突然断了这么久社交,冷不丁的一出门,何金玉看见人竟然生出几分社恐,生怕碰见了哪个熟人看见他这副孬样,到时可真就丢脸丢大发了。


    何金玉现在后悔出门也来不及,就到值班室要了个口罩。


    门卫是个年轻人,一眼认出了他,“放心,那位姓周的先生我们盯的很好,这些天一次也没放他进来。”


    何金玉戴口罩的手指一滞,这才恍然还有这么个人在,于是下意识朝路口扫了一眼。


    门卫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之前连续来过八天,每天都从早守到晚,我们怎么都撵不走,不过第九天早上周先生接了一通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之后就来的不怎么频繁,我们已经两天没见到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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