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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998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一晃就到了五月份,元宝已经三个多月了,如今除了吃睡又多了个本事,可以自己翻身了。


    刚开始翻的很困难,握着小拳头,小脸憋的通红,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翻过去。


    翻了几次就掌握了诀窍,小腿一搭,小屁股一撅就翻过去了,给大伙逗的哈哈大笑。


    李氏把孩子抱起来稀罕的够呛,嘱咐道:“孩子会翻身了身边可不能离人,要是不注意,不小心就翻下床了。”


    王瑛道:“没事,明日我找木工做个围栏,把他圈在床上就掉不下来了。”


    陈容笑道:“你倒是会想法子,做个围栏也好,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再大点会爬了看都看不住。”


    林秋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如今有六个多月了,从怀上到现在都没吐过,吃嘛嘛香。


    李氏道:“秋儿这胎怀的好,知道心疼人。”


    陈容叹了口气,“估摸是个哥儿或者闺女,跟我怀着他的时候一样。”


    “秋儿才第一胎,无论男孩、女孩还是哥儿都是一样的,要我说先开花后结果才好。”


    “就怕倒时像我一样,被曹家嫌弃……”


    其实一开始陈容也并非是重男轻女的人,在家时上头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有爹娘疼爱,兄弟照拂,说句大不敬的话,活的比公主也不差。


    结果嫁到林家后五年只生了两个哥儿,生完林穗后便再没怀上过。


    因为这个原因婆母活着的时候没少念叨她,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林家三代单传在她这要断了根。


    一开始陈容还能反驳几句,时间久了便越来越没底气,加上街坊邻居们也多以男孩为重,让她的价值观渐渐改变。


    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生不出男孩愧对林家,所以这些年对林秀才诸多忍让。


    林秋听到娘亲这么说,脸色也有些失落起来,爹娘的婚事给他和林穗都留下颇深的阴影。


    眼下曹坤虽然对自己不错,就怕时间久了也开始嫌弃自己。


    王瑛见状着起林秋去了后院,“甭听她们俩瞎说,就你家曹坤对你的热乎劲,只要你不生出个猴子来,他都稀罕的够呛。”


    林秋被逗的笑出声,“我也觉得曹坤也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敢嫌弃我,我也不跟他过了!”


    “对!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回来跟嫂子开铺子,哥儿怎么了?哥儿也能做生意养家糊口,半点不比男人差!”


    被他这么一打岔,林秋心里没那么难受了,“表嫂,你把元宝穿小的衣裳给我找些,省的重新做了。”


    “行,我拿出来你挑着看,稀罕哪件就要拿件。”


    小孩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陈容和李氏给做的小衣服太多了,有的都没来得及穿就小了,正好挑出来留着给林秋的孩子用。


    两人正挑拣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王瑛站起来道:“好像家里来人了。”


    林秋道:“莫不是曹坤回来了!”


    二人连忙往外走,走到前院见来了不少官差,两人吓得脚步一顿,以为出了什么事。


    李氏和陈容也是满脸懵的站在一旁,不知这么大的仗势是什么意思。


    不多时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两个衙役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官爷下来,此人正是龙泉县县令冯士仁。


    进了院子先是拱着手跟李氏和陈容见了礼,吓得二人连忙跪地磕头。


    “二位夫人快快请起,本官今日是来给您报喜的。”


    “报喜?”


    “您儿婿可是叫王瑛?”


    “是啊……”


    李氏连忙招呼他,“瑛儿快过来,官爷说给咱们家报喜了……”


    王瑛走上前按照规矩跪地行礼,“草民王瑛拜见县令大人。”


    “王郎君快请起。”县令不方便扶他,虚抬了抬手让人起身,这才说出报得是什么喜。


    “去岁王郎君培育出高产的麦种送到了上京,还写了治理春寒的法子很是管用,朝廷特赐白银百两作为赏赐!”


    “谢,谢官家赏赐。”


    王瑛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笑意,从旁边的衙役手中接下一盘银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一共十枚。


    这钱对寻常人家来说是天大的赏赐,但对陈家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他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给青岩平反的机会……


    县令继续道:“你有如此本事也不能埋没了,若是有更好的种子和耕地办法,献上去可得更多奖赏。”


    “是。”


    王瑛端着银子起身,看着县令欲言又止。按说要只是封赏也不必麻烦县令亲自跑一趟,莫非还有别的事?


    正当他心中惊疑不定时,县令又开口了,“这次本官来还有一事要办,听说王郎君的相公前年在县试中被歹人污蔑?”


    王瑛一听,立马跪地陈情,“此事千真万确,前年科举青岩被同行的友人在毛笔中藏了抄子,害得他不能再参加科举,草民不敢有半句虚言,还请官爷明察秋毫!”


    “藏抄子的人可知晓是哪一位?”


    王瑛道:“正是去年将我掳走差点害死我的张秀才,张时邱!”


    县令回忆片刻道:“竟然是那个人,我记得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如何是好?”


    “有字迹可以辨认,那抄子应当被存录在县衙,同张时邱和陈青岩的卷对比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冯士仁点点头,“如此本官回去派人专门探查此事,不日便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多谢官爷!”王瑛激动的热泪盈眶,李氏和陈容也跟着磕头感谢,直到县令乘车离开大伙才起身。


    李氏握着王瑛的手道:“青岩是不是能继续考学了?”


    “还不知,不过应该是有希望了!”


    “太好了,太好了!快去把这个消息送到庄子上!”


    王瑛连忙拦住下人,“先别送,等县里调查完有了结果再去告诉他,不然又空欢喜一场。”


    “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全,等确定了再跟青岩说吧!”


    其实调查那张抄子是不是陈青岩写的很简单,但后续的流程比较繁琐,所以很难平反成功。


    因为查证后还要一层一层的向上递交,从县衙到州府,州府审核通过后再送去上京,上京审批通过才能解封陈青岩的科举档案。


    往往到了上京,这件事就杳无音信了。


    这也是陈靖为何说要等自己调进上京才能想办法帮陈青岩平反的原因。


    科举之所以这么严格,就是防止有人作弊,无才无德的人若是当了官,受苦受难的可是无数的百姓。


    如今县令重提这件事,正是因为王瑛的良种和倒春寒的防止法子起了大作用,大司农又看在梁伯卿的面子,在上京找人说了这件事。


    京都一句话,到了县衙都是天大的命令,所以县令才亲自跑一趟,为得是在陈家留个好印象,说不定陈青岩哪时就飞黄腾达了,自己也能跟着沾沾光。


    县衙的人走后王瑛压下心中的喜悦,依旧同往常一般过着平静生活。


    五月末,上京给梁老送来的一封信,王瑛借着送信的机会回了一趟庄子。


    天气越来越热,铺子里也该开始做起冰棍生意了。


    往年都是在庄子上做,今年也一样,顺便回去看看庄稼长的怎么样了。


    今天天气不错,路上王瑛发现沿途的地里种的粟才刚拔节,看样子是三月份补种的,至少得七月底才能成熟。


    快到陈家庄的时候,才看到一片片泛黄的麦子,穗子沉甸甸的将麦秆都压弯了。


    往年端午前后就可以收麦了,今年因为开春比较晚,麦子成熟的也晚,快六月了百姓们才开始收割。


    路上碰见不少在田间干活的熟人,王瑛干脆下了车,边走边打招呼。


    “东家郎君来啦!”


    “哎哟,有半年时间没见过东家郎君了!您身体可还好?”


    王瑛笑着点点头,“挺好的,年初刚生完孩子。”


    “怎么没把小东家抱过来?”


    “天太热了,等凉快了再抱来给大伙瞧瞧。”


    本来王瑛是打算带着元宝来的,但李氏说什么都不许,这么热的天大人在外头待着都难受,孩子出去肯定会伤热,还是留在家里让婆子看着吧。


    越往村里走,身边随行的人就越多,大家伙早就想念东家郎君了。


    刘婶子道:“郎君可知,除了咱们庄子,其他几个庄子今年冬麦都绝收了!”


    王瑛道:“听说了一些。”


    “幸好您提前给我们想了法子,不然今年只能收一茬粮了。”


    张大嫂道:“也并非是只有咱们村压了麦苗,孟村和隔壁郑庄都有人家学着咱们压麦了。”


    “还说呢,郑庄有几户人家压了麦子浇了水,长势也不错,结果前两天夜里麦地突然被人点了火,烧得一个粒粮都不剩!”


    王瑛一听惊愕道:“竟有这样的事?这也太缺德了!”


    “可不是嘛,那烟飘得老高,半夜都能看见通红的火光!可怜那家人忙活了一个冬天,结果马上该收麦子了,被人烧得精光。”


    刘婶子啐了一口,“这些人也忒歹毒了,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因为这件事陈家庄的人夜里都不敢睡觉,家家户户都派出男丁,守着麦田生怕被歹人害了。


    走到别院门口人们才散去,二顺停下车敲了敲大门,不多时里面传来梁老的声音。


    “谁啊?”


    “是我,王瑛。”


    梁伯卿脚步匆匆的过来打开大门,“王小郎来啦!元宝呢?”


    “天太热了,没带过来。”


    老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半句话都懒得说,扭头往回走。


    王瑛哭笑不得,老人家变脸这么快的吗?


    第72章


    “你来做什么,也不把小元宝带过来。”粱伯卿背着手边走边道。


    “过来给您送封信,顺便看看庄稼怎么样了,下次一定把元宝带来给您看。”


    粱伯卿哼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信,一看上面的字迹眉头瞬间挑了起来,连忙拿去书房看了起来。


    王瑛趴着窗户朝屋里看了眼,见青岩和两个弟弟正在奋笔疾书便没进去打扰,自己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其实屋里的人早就听见王瑛的声音,但一直没敢出声,而是专心答卷。


    自打年后回来,粱老给三人订了规定,每个月进行一次小考,按照县试的时间和方式考三场,每场是半日,今天刚好就是月考日。


    院子里小黄狗已经长成了大黄,乍一见王瑛吠了几声,被陈伯呵斥完立马安静下来,歪着头打量他。


    王瑛道:“不认得我了?”


    狗子伸着鼻子嗅了嗅,突然想起来一般,快速摆动着尾巴,围着王瑛的小腿来回转。


    “想起来了?不枉我喂了你那么多骨头。”


    “喵呜~”房上传来一声猫叫,王瑛抬起头,见之前聘来的小橘猫趴在仓房的房檐上晒太阳。


    果然是大橘为重,半年没见胖了一大圈。


    “小橘,过来。”


    狸奴慵懒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支着腿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院里的王瑛,甩了甩尾巴换个姿势又躺下了。


    “啧,这小懒猫。”


    王瑛又去灶房转了转,里面收拾的很干净,上次在试验田里听青岩说墩子的娘子帮忙给他们做饭,也不要工钱。


    没办法只能每次都让她多做一些,吃不了让墩子拿回家去,算是给家里的孩子改善伙食。


    王瑛觉得这样不妥,哪有总让人白帮忙的,这次来正好跟她讲清楚,以后做饭也是一个月一百文工钱。


    简单收拾了下厨房刷了刷锅,从后院揪了几把新鲜的蔬菜和了个团面,煮了一锅细面条。


    不一会儿粱老看完信出来了,闻着香味踱步到厨房,“还汤饼有吗。?”


    “有。”王瑛连忙起身去给他也盛了一碗,幸好自己煮的够多。


    两人端着碗坐在台阶上秃噜起来,面条切得细又劲道,配上小葱和绿叶菜再打上两个荷包蛋,简简单单一碗面吃的人食欲大开。


    吃完老爷子擦了擦胡子上的菜汤道:“前几日县城来人了吗?”


    “您料事如神啊,来人了!”


    “少跟我贫,给你了奖赏吗?”


    “封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


    “啧,可够抠的,还说了什么没有?”


    王瑛压低声音道:“说要帮青岩彻查科举作弊那件事。”


    “那就好,看来这老东西还有点能耐,没让我白费口舌。”


    “青岩这是有希望科举了?我都没敢告诉他,生怕再空欢喜一场。”


    “先不着急告诉他,等上面的文书下来再说。”


    “哎!”王瑛听他这话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激动的拿起老爷子的碗,去后面的溪水刷洗。


    粱伯卿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可王瑛惜是哥儿,不然高低能帮他某个一官半职。


    老友信上说,那预防倒春寒的法子帮了他大忙。


    大司农不光掌管全国的农业、牧业、养殖业,就连京都郊野方圆百里的皇家贡田都归司农鉴负责。


    每年皇家贡田的产粮是有数额的,若是完成不了肯定会受到惩罚,说不好还会贬斥。别看大司农只有四品官职,但也是每日朝见天家,多少人想踩着他爬上来呢。


    去年冬天是个暖冬,查看往年的记录,多半要遇上倒春寒。


    每逢倒春寒粮食都会严重减产,两收变一收都是好事,若补种不及时绝收也是有的。


    正当他一筹不展的时候,粱伯卿的信送到了,里面有详细的防治倒春寒办法,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他立刻派人按照信上的细节将上百倾贡田全部用石磙碾了一遍,灌了水。


    没想到今年春天真的半点没影响到冬麦的涨势,而且去年从冀州送来的那袋麦种,涨势比旁边的地都要好太多了,结的麦穗硕大饱满还十分耐旱,看得出是好品种!


    没过多久,各地州府纷纷送来倒春寒导致的减产折子,作为大司农温彦平免不了要叫进宫责问。


    进了宫他便将倒春寒的防治办法说了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用,下官不敢擅自推广,只在京郊的贡田试了试,效果颇为不错!”


    皇上面色稍霁,“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回禀陛下,是我一位同窗旧友的学生夫郎想出来的,这朋友陛下也认得。”


    皇上一听来了兴致,“哦?说给朕听听。”


    “扬州的才子粱柳芳。”


    皇上坐直身体,“先皇在世之时曾提起过此人好多次,说他恃才傲物不能为己用实在可惜,他不是才子么,怎么还研究起农学来了?”


    “此法并非是他教授的,而是他学生的夫郎自己研究出来的。


    那夫郎擅农事,不光研究出防治倒春寒的办法,还培育了高产耐旱的麦子。送来的种子今年的涨势非常好,下官打算春收过后派人再去收一批过来,将整个贡田都种上新的冬麦,再逐渐发展到各地。”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一国之根,好好把这件事落实下去,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


    “下官还有一事……”


    皇上心情不错,直接挥手道:“起来说。”


    “粱柳芳这个徒弟同他境遇相同,也是科举被人诬陷作弊,梁柳芳惜才将他收为弟子,但却没办法参加科举,为朝廷所用……”


    皇子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你去找礼部侍郎,跟他说明情况。”


    温彦平连忙磕头谢恩。


    从大殿里出来他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湿透了,幸好同窗给他送了这么一封信过来,才免得自己遭斥责,自己投桃报李怎么着也得帮他一把。


    可惜皇上并未询问那培育种子的王郎君,这么好的人才,若能提拔到司农鉴肯定大有作为。


    回去后他便找到礼部,将此事说了出来,有皇上的口谕礼部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朝冀州府送了消息。


    冀州州牧接到消息后又派人去了龙泉县,之后就是龙泉县令亲自过来,说起来这封赏的银子还是县衙出得,所以给的不多。


    这些事王瑛并不知晓,这几日他正忙着招人来加工冰棍。


    天气暖和铺子里的菜不好卖了,不少人跟他打听什么时候卖冰棍,正好这次回来安排妥当。


    除了去年招的几个熟人,又多喊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来帮忙,配方不变依旧是麦芽糖加羊乳。


    王瑛还准备做点水果的冰棍,试验田里有成熟的樱桃、山莓、还种了一架葡萄,开了倍速生长已经成熟了,吃不完正好一并拿出来做成冰棍。


    水果口味的冰棍比寻常的要贵一些,五文钱一根,这个价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偏高了,但对镇上的富贵人家来说不算贵。而且水果冰棍是限量的,每日最多做一百根,卖完了就没有了。


    没想到一经推出颇受好评,镇上突然掀起一股吃冰棍的热潮,富裕的人家里吃水果冰棍俨然成为了一种潮流。


    去年找王瑛批冰棍的小子也来了,得知东家又开始卖冰棍了,早早就拎着两筐鸡蛋过来。


    王瑛还记得他,“马钱子是吧,又过来进货了,呦呵还买了辆骡车。”


    马钱子满脸笑意道:“去年沾了东家的光,赚了点钱。”


    “真不错,今年好好干。”


    “哎!”


    别看冰棍利润低,但卖得多了也能赚不少钱,去年马钱子卖了三个月的冰棍赚了三贯多钱,这些钱是寻常人家一年也赚不到的。


    钱他没乱花,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些,凑了十贯去镇上买了头骡子和木板车,赶集的时候送人去镇上,一人收五文钱的路费,来回就能赚上百文,一年下来又攒下不少钱。


    今年有了骡车,卖冰棍更方便了,不用再背着竹篓来回跑。


    他知道东家在卖镇上,所以不敢去镇上抢生意,把周边的村落都包了下来,雇了四个同村的汉子跟他一起干。


    一天最多的时候能卖四五百根冰棍,几乎跟镇上的销售持平。


    王瑛把生产冰棍的人安排妥当,待了两天就回去了,实在是想元宝想的受不了。


    白日还好忙忙碌碌没时间想,到了晚上和陈青岩躺在床上,聊起孩子的事就受不了,两人恨不得抱头痛哭。


    “你说他那么小,每天看不见阿父也看不见爹爹,会不会想得啼哭?”


    王瑛感觉鼻子有点发酸,一想到孩子找不到自己哇哇哭的模样心里就难受。


    陈青岩眼眶也有些泛红,“回去吧……再坚持一年,等元宝会走路了再带到庄子上来。”


    “嗯。”


    结果翌日回到镇上,王瑛从婆母口中得知,这臭小子能吃能睡,非但没哭还胖了一圈。


    回到后院,看着睡在襁褓中的小娃,王瑛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小没良心的,阿父和爹爹想你想的掉泪,你一点都没有想我。”


    在旁边照看孩子的婆子道:“郎君可冤枉小少爷了,这几日你不在家,他虽不哭闹但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寻你,找不到你急的眼圈都红了,最后抱着你的褂子闻着你的气味才哄睡的。”


    王瑛掀开小被子,果然见他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的一件衣服,布料都攥褶皱了还舍不得松开,顿时心中一软,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小脸。


    “是阿父错怪你了。”


    第73章


    进了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太阳刚出来身上就开始出汗,黏糊糊的实在恼人。


    这几日小元宝身上起了痱子,脖子下面关节褶皱处都红了不少,又痒又痛难受的他哼哼唧唧的哭。


    李氏心疼孙子,给两个婆子训了一通,嫌她们没把孩子看好。


    其实也不能全怪婆子,孩子胖又愿意出汗,原本王瑛往屋里放了两个冰鉴,但李氏怕孩子着凉就给撤下去了。


    王瑛道:“要不再把冰鉴放上,要是怕孩子冷,夜里多盖一层小毯子。”


    “行吧,夜里可得看好了,晾着肚子又得拉肚子。”


    婆子连忙应好。


    不一会儿陈容和林秋过来了,看见元宝脖子上的痱子抱过来仔细瞧了瞧:“小可怜儿遭罪了吧,这痱子倒也好治,买点金银花泡了水给孩子洗澡,小时候穗儿起过,洗几次就好了。”


    李氏一听连忙吩咐下人去药房买金银花去。


    几个人轮流哄了一会儿,把小元宝哄睡着了,放下孩子出了屋子,大伙坐在树下闲聊起来。


    李氏道:“上次县爷过来,说帮青岩调查案子也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了。”


    王瑛道:“这种事急不得,最快也得三四个月,最迟可能明年才能有结果。”


    “还得等那么久啊!幸好没提前告诉青岩,不然他知道心里肯定一直惦记着。”


    坐在旁边的陈容道:“好事多磨,只要能办妥就好,岩儿经历了这么多未必不是好事。”说完顿了顿,“也不知道曹坤什么事时候能回来,走的时候说两个月就回来了,眼下都六月份了还没消息。”


    林秋心里早就等着急了,成亲后曹坤就没跑过太远的地方,最久十天半个月,这次居然走了两个多月,也不知路上有没有遇上危险。


    王瑛安抚道:“别着急,许是有事耽搁了,南方那边到了雨季,坐船坐车都不好走。”


    林秋点点头,心里稍微好受些。


    可巧三人正议论着,前头林仔就跑了过来。


    “夫人,姑太太,外甥姑爷回来了!”


    林秋一听激动的朝前院跑去,大伙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还怀着身子呢可不敢这么跑!


    前院,曹坤赶着马车回来的,乍一见面都没认出来,实在是晒的太黑了,胡子也长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十分沧桑。


    “小秋。”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秋眼睛模糊了,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夫夫俩似有千言万语。


    陈容连忙道:“外面热,快进屋坐下说!”


    王瑛去灶房让陈婶准备午饭,家里来了客人多买些吃食。


    进了屋子,曹坤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水,稍微缓过来一些,仔细打量着夫郎道:“这段时间还好吗?孩子没闹你吧?”


    “没有,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路上累的,没事……”曹坤没敢跟他说,其实这趟去南方十分凶险,差点把命搭上。


    去的时候一帆风顺,结果回来的半路遇上了水匪,原以为山匪就够难对付的,没想到水匪更甚。


    途径滁州一带时,船被水匪凿破了,船舱进了水大伙都掉进了水里。


    曹坤会凫水所以并没有事,但在水中打斗时被水匪刺了两刀,一刀在肩膀一刀在胳膊。


    等把水匪打跑了才发觉自己受了伤,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发了好几天的高热,捡回一条命。


    回去的路上曹坤想了许多,没娶亲之前他敢打敢拼,为了赚钱不要命。


    如今有了夫郎和孩子,还拿命去拼,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林秋怎么办?


    所以决定这次跑完就辞了脚行的活计不干了,总不能为了赚钱命都不要了,干脆在家安生的陪着林秋开铺子。


    铺子的生意也想好了,冬天来表嫂这批发蔬菜,夏天卖些杂货,好好陪林秋把孩子养大。


    晌午吃完饭,曹坤把自己准备离开脚行这件事跟林秋说了一嘴,没想到他激动的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你不愿我离开脚行吗?”


    “我这是高兴呢!本来就想劝你离开脚行,就怕你不高兴。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你遇上危险。”


    曹坤把人揽进怀里,“以后不会了。”


    抱了一会儿曹坤突然想起来,从怀里拿出钱袋子,里面赫然是两个圆滚滚的金元宝!


    “这,这是金子?”


    “嗯,一共十两黄金,是我们跑江南这一趟的酬劳。”


    十两金子正常情况下可以换一百两银子,但金比银稀少,特别是县城这种小地方金的价格就要贵许多了。十两金子如果卖到首饰铺子至少能卖一百一十两银子。


    “快收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你拿着吧,给我们娃攒的。”


    林秋摸着肚子道:“还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万一是个哥儿……”


    “哥儿更好,像你一样温柔体贴。”曹坤亲了亲他额头,“无论生什么我都喜欢。”


    *


    曹坤只在这住了一日,第二天就把林秋、林穗和陈容都接回了县城。


    他们一走,家里顿时又冷清起来,每天只剩李氏和青芸往后院跑。


    小元宝也察觉出少了人,每次李氏抱着他的时候,小脑袋就来回转着找人。


    “乖乖,这肯定是找他姑奶呢!”


    王瑛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这么小一点知道认人了。


    夏天在一声声蝉鸣中渡过,眨眼元宝就六个多月了,如今可以自己坐在床上玩耍了。


    前几日陈青岩想儿子,回了镇上一趟,抱着他去街上买了许多玩具。


    有拨浪鼓,木头雕的小老虎、小马驹,铜制的九连环,还有竹丝编的蟋蟀,模样栩栩如生,用手一晃还能发出声音,真不知道这些匠人怎么做出来的。


    这些玩具里元宝最喜欢这个巴掌大的蟋蟀,抱着啃得满脸口水。


    王瑛故意把玩具抢走藏起来,小家伙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啊!”


    “啊什么,给阿父玩玩不行啊?”


    小元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意思自己没有了。


    王瑛被他逗得不行,把竹蟋蟀还给他,小家伙笑的眉眼弯弯,继续抱着啃。


    白日还玩得好好的,到了晚上王瑛刚进试验田就听见敲门声,连忙出来道:“怎么了?”


    门外婆子的声音有些焦急,“郎君,小少爷好像发热了……”


    王瑛一听急忙起身去了隔壁,床上小元宝还在睡觉,但脸红的不正常,身上摸着也发烫。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的热?”


    “晚上喝奶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吃的比平常少了一点,结果刚才给他盖被的时候,我摸着小少爷手脚冰凉,额头滚烫。”


    “快去让人叫郎中来。”


    不多时李氏披着衣服跑过来,“我听说元宝发热了?”


    “白日玩的还好好的,晚上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热来。”


    李氏从他怀里接过来,摸了摸额头和脖子,“热得烫手,这是怎么了?元宝,元宝醒醒,奶奶在这呢。”


    王瑛也跟着叫,“元宝,睁开眼看看阿父。”


    小元宝被叫醒了,迷迷糊糊的朝王瑛伸手要抱抱。


    王瑛连忙抱过来,心疼的晃了晃,“乖乖难受了吧,阿父在这呢别怕啊。”


    元宝大概发色难受,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嘴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哼唧声。


    不多时郎中请来了,先是询问了孩子这几日的吃食,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元宝的身体。


    “应当是小儿热疾,我给灸一针发了汗就好了,这几日多给他喝点水,是药三分毒娃娃太小尽量别给他吃药。”


    “哎,有劳郎中了。”


    王瑛把孩子放回床上,郎中用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扎在元宝大椎穴和合谷穴上。


    孩子疼的哇哇大哭起来,王瑛心疼的别过头不敢看。


    古代跟现代不同,医疗设施落后,往往一个普通的小感冒就能夺去幼儿的生命。这就是老人为何说小孩没腰,腰同夭就是怕孩子夭折。


    过了半晌郎中把银针拔下来,孩子哭得直抽噎,大概是针灸有了效果,身上开始发汗,手脚也回暖。


    王瑛抱起孩子终于明白牵肠挂肚的滋味,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这罪。


    晚上没让婆子看着,王瑛把元宝抱到自己房间亲自照顾,孩子发了汗体温降下来又睡着了。


    王瑛抽空进了一趟试验田,见陈青岩早就等在里面。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元宝刚刚发了热。”


    “怎么会发热!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不用着急,郎中来给针灸完就不烧了。”


    “那你快回去看着他吧。”


    两人短暂的说了几句话王瑛赶紧出了试验田,回到卧房小元宝似乎察觉到阿父的气味,哼哼唧唧的蹭到他身边,用小手抱着王瑛的胳膊,安心的睡了过去。


    幸好后半夜没有再烧,第二天醒来人也精神了一些。


    翌日一早,陈青岩回来了,他昨晚担心孩子一宿都没睡,天没亮就让墩子套了车回了镇上。


    见到儿子平安无事这颗心才落了地。


    要说也怪了,明明陈青岩陪着元宝的时间不长,一个月才见一次,可这小子跟他特别亲近,这大概就是骨血亲情吧。


    难得有时间陪着孩子,陈青岩恨不得天天把儿子抗在肩头。


    王瑛看得心痒痒,伸手咯吱元宝的痒痒肉,小家伙抱着爹爹头笑个不停。


    跑着跑着陈青岩突然脚步一顿,变了脸色。


    “怎么了?”


    “元宝尿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王瑛大笑起来,肩膀上的小元宝也跟着傻笑,陈青岩无奈的摇摇头。


    第74章


    马上就要过仲秋节了,家里正在忙碌着准备过节用的东西。


    今日为了热闹,王瑛特地让陈青岩把粱伯卿和青淮、青松全都叫回镇上。


    要是往常粱老肯定不会来,但是今年不同,今年有了小元宝他便乐颠颠的来了。


    元宝已经七个月了,长了四颗乳牙,除了喝奶能吃一些软烂的食物。


    王瑛时常给他揪桃子苹果,用锅蒸烂了让孩子吃果泥。记得外婆说过,小的时候就这么给他做,既开胃又有营养。


    孩子大一点懂得就多了,虽然现在还不会叫人,但问他哪个是阿父,哪个是爹爹都知道。


    粱老特稀罕小元宝,每次见到都要抱一会儿,然后就免不了被揪胡子,那手速才快呢,一不留神薅住就不撒手。


    都把老爷子薅出心理阴影了,每次抱他都后仰着,生怕被他把胡子抓掉了。


    这个朝代过仲秋还没有吃月饼的习俗,往年都是准备瓜果,酒菜在十五的晚上祭月。


    酒是桂花酿,味道醇香带着丝甜味,就连不会喝酒的也能饮上几杯。


    晌午吃完饭王瑛开始研究包月饼。


    月饼模子是前几天找木匠雕的,两个样式都做的巴掌大小,一个刻着花好月圆,另一个是仲秋团圆。


    上一世王瑛没做过月饼,但是烤过点心,这东西应该差不多。


    月饼的饼皮就是面粉加了油和糖,内里的馅料可讲究,分别用瓜子、花生、核桃、杏仁和芝麻做的五仁月饼,还有用红糖和豆沙做的另一种馅料。


    然后把包好的月饼放进木头模子里,轻轻一压就印上了花样,最后再涂上一层鸡蛋液,放进炉灶里烤熟。


    陈婶子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郎君,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叫月饼,是我从书上学的,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光看这模样就了不得,漂亮的像朵花似的,肯定能好吃。”


    第一次烤月饼,王瑛估摸不准时间,烤了大概二十分钟出锅,结果月饼都被烤裂开了,味道倒是不错,果仁的香味混合着糖的味道,香的让人直咽口水。


    王瑛把烤裂的几块月饼给了陈婶子,让她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第二锅王瑛减小了火势,烤了二十分钟左右,这次火候正好,烤出来的月饼各个焦黄的颜色,看着就漂亮!


    晾得差不多了,王瑛端着月饼来到正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欢笑声,“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阿瑛快过来!”


    李氏指着元宝笑道:“刚才为了拿青松手里的穗子,自己爬过去了!”


    “哟呵,长本事了。”王瑛把月饼放在桌子上,伸手抱了起儿子抗在肩头。


    小元宝抱着他的头,开始啃他束发用的发簪。


    “可别啃,待会儿又啃我一头口水。”


    青芸和青松则围到桌子边,“嫂子,这是什么吃食,闻着好香啊!”


    王瑛一边从头上摘孩子,一边介绍到:“这叫月饼,仲秋节吃的饼子,两种口味尝尝怎么样?”


    大家纷纷拿起月饼品尝起来。


    李氏咬了一口道:“唔,香甜可口,这点心真不错!”


    王瑛自己拿了一块豆沙的吃了两口,跟上一世一样,有点噎嗓子,不过味道还不错。


    梁伯卿用手心托着月饼当即咏了两句诗:“玉盘出瑶台,酥糖裹月来,青岩你接下句。”


    陈青岩略微思索道:“圆缺皆入味,千里共徘徊。”


    梁老捋着胡子道:“缺了几分雅致,青松你来。”


    “啊?”陈青松连忙咽下嘴里的月饼,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秋风凝桂露,笑语满清台。”


    “中规中矩,青淮到你了。”


    陈青淮清了清嗓子“遥寄相思意,万家灯火裁。”


    梁老没说话,知道他这是想家了。


    大家正品尝着月饼,门房林仔突然跑了过来,“老夫人,老爷,郎君外头来了几个官差,说给咱们报喜来了!”


    王瑛猛地回过头,李氏激动的起身,“莫非是有结果了?”


    陈青岩还被蒙在鼓里,“什么结果?”


    “走,快出去看看!”


    粱老爷子率先抱起元宝跑了出去,一把年纪走路带风,其他人紧随其后来到前院。


    这两名官差是从县衙来的,手里拿着一分文书,见到主家笑盈盈的上前道,“恭喜陈公子沉冤昭雪,恢复科举之身。”


    陈青岩乍一听这消息,脑袋嗡的一声,满脸不可置信。回头看了眼王瑛,见他朝自己点点头,这才一步步走上前。


    文书是礼部撰写的,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百三十八个字,将整桩案件从头至尾写了一遍。


    因为涉及科举作弊,朝廷格外重视,必须得调查清楚,否则以后再有类似的案子,都说是被人陷害的岂不是乱了套。


    礼部下了令彻查,冀州府衙特地派了两名官员负责此案,到龙泉县进行调查。


    当初搜查出来的抄子一直存放在县衙,调出陈青岩的童试卷宗和张时邱的县试卷宗一一对比,字迹很容易就辨别出来。


    陈青岩习惯写楷书,他的字方正有力,张时邱的字则偏瘦,看似有风骨实则无力。


    因为抄子上的字迹非常小,上面还有涂改过的痕迹,几乎没有模仿的可能,对比下来这张抄子就是张时邱所写。


    加上有人证明当时二人曾住在一处,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上,最后帮陈青岩翻了案。


    这里面最大的功劳要属大司农了。


    原本温彦平也没想着帮太多,毕竟他与梁伯卿交情不算深,二人当年只在扬州做过一年同窗。


    结果五月末田里的麦子收完,他发现冀州送来的这些麦种收成竟然比其他地里的麦子多了六七成!


    这代表着什么?


    若是全国的麦子都能增产六七成,那岂不是百姓皆有余粮,国富而民强!


    这让他更加想要见见那封信上的人,所以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四处走动关系终于让此案成功平反。


    陈青岩颤抖着双手接过这封平反书,看着上面的字迹瞬间模糊了眼眶,他等了足足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结果。


    他是不幸的,被友人陷害失去了科举资格,但又是幸运的,在亲友的帮助下平反成功。


    这大概是整个武朝唯二科举罢考平反的考子。


    陈青岩跪在地上朝粱伯卿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谢恩师!”


    粱老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好孩子,莫要辜负这机遇。”


    “是!”


    李氏赶紧让人拿赏钱,一人给了一贯钱,高兴的两个官差见牙不见眼。


    送这个是个喜庆事,肯定能得赏银,二人还是托了关系专门抢了这个好活计,跑来镇上一趟。


    原以为镇上的人家最多给两吊钱意思意思,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祝贺的话便真心实意了许多,“恭喜陈公子恢复科举,愿公子早日金榜题名!”


    “多谢二位官爷,时辰不要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了,我们还有公事在身。”两位官差连忙摆手拒绝,二人都有眼色,大过节的在人家吃什么饭,拿了钱不如去酒楼好好喝一顿更自在。


    送走官差一家人激动的欢呼起来,陈青松是最高兴的,挥舞着胳膊大喊:“太好了,大哥又能考科举了!”


    (自己再也不用挑重担了!)后面的话他没敢说,怕说完挨揍。


    喜事迎门,晚上大家都多饮了几杯。


    陈青岩脑子晕晕乎乎的,还没从喜悦中清醒过来,时不时让王瑛掐自己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王瑛锤了他肩膀一下,“傻子,不是做梦,真的平反了。”


    陈青岩长叹一声,“这样的场面,我在梦里做了几十次,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沉冤得雪,如今真平反了反倒觉得不真实。”


    粱老夹着菜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若是考不好出门可别说是我粱柳芳的弟子,给我丢人现眼。”


    “哎,嘿嘿嘿……”陈青岩赶紧端起酒壶给老爷子满上。


    既然恢复科举,那就得好好准备了,明年没有县试,要等到后年的二月份才能参加,正好和陈青淮一起考。


    梁伯卿道:“后年是大考年,县试如果顺利的话四月份去参加府试,府试结束八月参加乡试。”


    正常情况下考子都是考中禀生后在府学读几年书再参加乡试,但陈青岩已经耽搁的够久了,梁伯卿打算让他直接试试。


    “老师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当跟着府学那些老学究能学到多少东西?”


    这话倒是不假,府学的夫子虽有举人出身,但大多都是三甲之列没办法当官才去当夫子,真正有能耐的人都在京都的国学馆呢,可惜那里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


    梁伯卿一边喝酒一边说京都的事,别看他虽未参加科举,但结交的朋友全都是名师大儒,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老爷子这辈子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有不放在眼里的资本。如今收了徒弟,更要拉出来跟那些人显摆显摆,省得被人说徒有虚名!


    月上中天,梁伯卿喝醉了,青淮和青松扶着老师回房休息,李氏和青芸也把睡着的元宝抱回屋里。


    院子里只剩陈青岩和王瑛。


    “举杯向明月,对影成三人!”王瑛喝的有点多了,举起酒杯跟陈青岩碰杯。


    “阿瑛,不喝了。”


    “高兴,老子今天高兴!”王瑛搂着陈青岩的肩膀,“等你考中举人当了官,咱儿子就是官二代!倒时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是是是,我一定努力读书,争取考中举人。”陈青岩夺下他手里的酒杯,把人抱起来朝后院走去。


    这一夜灯影攒动,相拥的身影交缠不停。


    第75章


    陈青岩平反这件事并没有对外张扬,日子还像之前一样平静且简单。


    过完中秋节他们又回到了庄子上,临走时王瑛叫来陈伯,距离秋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趁这功夫叫些人把后院的空地再盖出五间屋子。


    盖别院的时候王瑛没想太多,只留出三间主卧,一间客厅和一间书房,加上下人们住的偏房和倒座房。一家人住绰绰有余,但粱老和青淮来后就住不下了。


    这次建好后就可以带着婆母和妹妹一同回去小住。不然自己单独带着元宝去庄子,李氏肯定不放心,日日思念孙子怕是会想出病来。


    陈伯得了吩咐回去便开始招人,这个时间大部分汉子们都闲着,一听东家又要盖房纷纷过来报名,有的甚至不要钱,就是单纯来帮忙的。


    有了之前的经验,新房盖得很快,用了不到一个月就盖得差不多了,后屋一共留了四间卧房,就算三姑和林秋他们回来也住的开。


    十月初六,县城送来消息,林秋生了个哥儿。


    *


    曹家新房这边,陈容在灶房熬鸡汤。


    鸡是老母鸡,熬汤最有营养,里面还加了半只山参,是曹坤前些年得来的一直没舍得用,正好拿来给林秋补补身子。


    东屋卧房里,林秋躺在床上,身旁的小人儿睡得正香甜。


    曹坤刚从外面回来,进屋没敢直接抱孩子,先把外衣脱了身上暖和了才抱起孩子稀罕了稀罕。


    “小麦今天怎么样?”


    林秋脸色有些苍白道:“挺好的,刚喝了奶。”


    “这几日你好好养着身体,孩子让娘她们看着。”


    “嗯。”


    说起来林秋生产也怪凶险的,他是头胎加上身形纤细,骨缝虽然开了但一直生不下来。


    但是县城有专业的稳婆,曹坤特地花了十两银子专门请了两个大户人家的稳婆帮忙接生。


    最后虽然生出来,但林秋也遭了不少罪,流了好多血身体十分虚弱,这几日曹母和陈容轮流照顾着。


    “我给表哥他们送去消息了,孩子过满月时应当能过来。”


    大概曹坤抱的不舒服,娃娃皱着眉头吭哧起来。


    林秋靠着枕头坐起来,伸手接过孩子,看见他眉心中间的红痣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真生了个哥儿……


    陈容的话到底还是刻进了他的心里,每每抱起孩子心里就矛盾重重,既怜爱又嫌弃整个人折磨的精神有些憔悴。


    其实如果放在现代来讲,林秋就是产后抑郁了,但古代人大多不明白。


    曹坤虽然察觉出林秋情绪有点不对劲,到底是个汉子心没那么细,每天还要出去打理铺子,晚上回来最多帮忙哄哄孩子,照看照看夫郎再多也做不了什么。


    陈容和曹母心思也大部分都放在孩子身上,都以为林秋是生产后身体虚弱精神不济,所以才情绪低落。


    只有林穗察觉出哥哥的异样,趁着没人的时候拉着林秋谈了谈,“哥,你怎么了?”


    “我挺好的啊。”林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林穗摇头,“你心里肯定藏着事呢,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你有事瞒不住我的。”


    “别瞎想,我没事……”


    林穗拉住他的手,“哥,我没别的亲人了,只有你和娘亲,要是你再有点什么事,你让我们俩怎么活啊?!”


    林秋怔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如果以后我生的全都是哥儿,曹坤会不会同爹那般,出去找别的人生孩子?”


    “你说什么呢?哥夫哪是那样的人啊!”


    林秋靠在床头神情有些恍惚,“爹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啊……”


    虽然林长宾对他们冷淡,但之前也算是正人君子,谁承想会做出那等鸡鸣狗盗的事。


    林穗知道大哥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没办法只得把这件事跟娘说了一遍。


    陈容一听后悔不已,“都怪我,之前跟他说生男孩的事,这孩子估计走了心。”


    刚巧曹母也在身边,听完急的直拍大腿,“这孩子胡思乱想啥呢,俺们曹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非得生个儿子才行。”


    “亲家母……”陈容听她这话惊讶不已,自己成亲那会儿,婆婆日日把孙子挂在嘴边,没想到秋儿婆婆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去跟他说!”


    曹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有话藏不住,径直朝儿婿屋里走去。


    进了屋林秋正在悄悄垂泪,见婆母来了连忙扭过头把脸擦干,“娘,您来了。”


    “秋儿,娘跟你说几句话。”


    林秋藏起情绪挤出笑了道:“哎,您说。”


    曹母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道:“说实话,其实一开始你和曹坤的婚事我是不同意的,但坤儿就认准了你我也没法子。”


    林秋心提了起来,握着帕子的手收紧。


    “自从你进了家门,你待曹坤的好娘都看在眼里,跟旁的夫郎比,你不光识字还会开铺子比他们都能干,老院那边的邻居都夸我们曹坤娶了个好夫郎。”


    林秋的表情有些疑惑,不知婆母突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你累死累活为我们生了小麦,甭管哥儿还是男孩,娘都打心眼里稀罕。咱家同别人家不一样,曹坤没有兄弟姊妹,只有我这么一个老娘,家里添人口就是天大的喜事!”


    “娘……”林秋鼻子发酸,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曹母也红了眼圈,拉住林秋的手拍了拍,“好孩子别胡思乱想了,你爹的事我也听说了。曹坤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第一个不饶!”


    “这些年上赶着贴曹坤哥儿姑娘也不少,曹坤从来没搭理过那些人,旁的事娘不敢保证,对于人品这方面你大可放心。”


    “嗯。”


    “就算以后没有男孩也没事,老曹家绝后就绝后,跟咱们有啥关系?”


    曹父去世的早,夫妻感情不深,曹母要不是舍不得儿子孤苦伶仃她早改嫁了,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心里可没有传宗接代那些想法。


    婆母这些话帮林秋开解了不少,心里的压力瞬间减轻不少,连带着看孩子都喜欢了。


    他还没仔细瞧过自己的孩子,如今仔细端详发现他鼻子和嘴跟曹坤长得很像,眉眼不像自己倒是有几分像穗儿,小模样可爱极了。


    忍不住抱在怀轻声道歉,“是阿父不好,这几日冷落你了。”


    小娃似有感应一般,举起小手碰到了林秋的脸,柔软的皮肤贴在一起。


    这一刻林秋的心结彻底打开,再也不纠结那些事,这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不管别人喜不喜欢都要好好把他养大。


    *


    十一月初二,陈青岩和王瑛二人来到县城参加小外甥满月礼。


    今年天气比较正常,刚进十一月就开始下起雪,气温一日比一日低。


    这么冷的天王瑛不敢把孩子抱出来折腾,干脆留在家里让婆母和妹妹看着。


    一路颠簸到了县城,曹坤早就等着接他们了,见到陈家马车离老远就迎了上来。


    “陈大伯!”


    “哎,表姑爷。”


    曹坤跳上马车坐在前头道:“回家吧,娘和林秋都等了你们好几日了。”


    马车直奔新院这边,进了院子陈容和林穗迎了出来,“青岩,阿瑛你们可算来了!”


    王瑛跳下马车道:“听说秋弟生了个俊俏的哥儿,快带我去瞧瞧。”


    陈容带着王瑛进了卧房,曹坤则领着陈青岩去客房闲叙,他这人能说会道,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冷落。


    东屋卧房里,林秋正抱着孩子喂奶,娃娃也是喝得羊乳,哥儿大多难分泌乳液,穷人家一般都是煮面糊汤喂孩子,只有富贵人家才请得起乳母或者喂羊乳。


    听见外面车声就知道应该是老家的人来了,心里瞬间高兴起来。


    “嫂子,你来了!”


    “快给我看看咱们俊哥儿。”


    林秋把孩子递给他,王瑛熟练的抱在怀里轻轻颠了颠,“嘿,这么轻快。”


    陈容道:“生下来才五斤八两,这一个月长了不少得有九斤重了。”


    “元宝现在都二十斤了,每天抱在怀里跟小秤砣似的,压得我胳膊疼。”


    陈容想起元宝忍不住笑道:“那小子胖乎乎的招人稀罕,长几颗牙了?”


    “八颗,上下各四颗,现在吃东西可厉害呢,自己可以啃小半个馒头。”


    “小子都能吃,青岩小时候也跟他差不多。”


    王瑛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道:“这娃长得可真俊,起名字了吗?”


    “起了,大名叫曹玉柳,小名叫麦子。”


    “麦子,还怪好听的,小麦子~”


    林秋眉眼含笑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伯母没一起来吗?”


    “没有,你大伯母被孩子拴住了,如今元宝在哪她就在哪,这么远的路我和你表哥不敢把元宝带过来,她干脆也留在家里陪着孙孙。”


    陈容忍不住笑起来,“大嫂这回可有事做了。”


    聊了几句曹坤在外面叫大伙出来吃饭,他提前在酒楼订了饭菜。


    林秋道:“你们快去吧,我现在吃不了咸的辣的,留在家里看孩子。”


    陈容道:“我也不去了,在家陪着你。”


    “不用,有孙嫂子在呢,表哥和嫂子这么远来一趟,你快跟他们一起吃顿饭。”


    酒楼就是上次成亲时订的那家,饭菜味道还不错,一行人来到二楼雅间围坐下来。


    陈青岩主动开口道:“还有几天过满月,都安排妥当了吗?”


    曹坤点头,“安排好了,我们家人口少,阿秋这边亲戚也不多,只有些我的朋友来,所以准备了五桌饭菜都摆在家里。”


    “这几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成,有表哥这话,我可不客气了。”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王瑛才想起来那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件喜事,青岩他平反成功了!”


    第76章


    “平反成功了?!”陈容惊讶的重复道。


    “嗯,都是粱老在从中帮的忙,才得以平反。”


    “太好了,以后青岩能参加科举了!”陈容拉着侄子高兴得够呛。


    “今年喜事一桩接连一桩,咱们两家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对,越来越好!”


    大家举杯庆祝,一顿饭吃到酉时末才结束。


    冬天夜长日短,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王瑛扶着陈容走在前头,陈青岩和曹坤走在后面,大家边走边聊。


    “你们县里得铺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曹坤道:“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正打算跟表嫂提这件事,等过完满月就开始去镇上进菜。”


    “行,倒时要多少菜提前给我个信,我给你准备出来。”


    为了运输鲜菜,曹坤还特地新买了辆木车和两匹好骡子,就等着过年这段时间赚上一笔。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这些鲜菜到底是从哪来的,但表哥和表嫂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卖鲜菜是个赚钱的买卖,去年他光帮忙运输,中间利润都赚了七八贯,如今自己卖,一个月少说也能赚大几十贯。


    不过这活计他自己干不了,得再找个人帮忙一起运。


    *


    满月礼如期而至,来的宾客不算多,都是亲朋好友,大家凑在一起叙家常。


    不知谁突然提起了林秋的父亲。


    “夫郎的娘家爹没来吗?”


    “没有……听说是和离了。”


    “因为啥啊?”这个时代和离的可不多见,大家伙都好奇的打听起来。


    其中一个熟悉两家情况的妇人小声道:“这事你们可别往外传,林秋的父亲就是西坊那边的林秀才!”


    “啥,竟然是他!”


    “怪不得和离了,摊上这样的人谁也没法过日子!”


    有不明就以的询问,“林秀才是谁啊?”


    “在西坊那边可是出了名的,为了生儿子跟自家娘子和离,转头娶了个暗娼。”


    “唉哟,竟有这样事!”


    “要说也是老天爷开眼,他生的那个孩子是个傻子,都快两岁了还不会走路呢也不会说话,前阵子还看见,大冷寒天的连条裤子都没穿,光着屁股在地上爬。”


    “啧啧啧,糟了现世报。”


    “曹坤和他夫郎也不管管吗?好歹是亲兄弟……”


    “怎么管?那傻子一管就得管一辈子,沾上就甩不掉了,况且林秀才做出那等腌臜事,搁在你们身上能管吗?”


    妇人们纷纷摇头,恨都恨死了谁还管他跟窑姐生的孩子,快开席了大伙收了声不再议论。


    *


    西坊林家,原本干净整洁的小院子,没了人操持如今变已经得破破烂烂。


    院子中的枯草半人多高,积雪堆得末过膝盖也没人打扫。


    林秀才病了,躺在床上盖了好几层被褥还是冷的直发抖,时不时咳嗽几声,像漏了风的风箱带着尖锐的呼哧声。


    “饿,饿……”傻儿子光着屁股在地上爬,这孩子除了饿什么都不会说,饿极了捡起东西就往嘴里放。


    林长宾冷眼看着他也不阻止,饿吧,最好饿死了!


    他早就后悔了,要不是因为他,娘子怎么会跟自己和离,秋儿穗儿又怎么会不认自己!


    这个孽种,当初就不该让他生下来!


    “咳咳咳……”林长宾恨的又咳了起来,偏生身体弱的起不来,连口水都喝不了。


    困倦感袭来,让他控制不住昏睡过去。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哪时他还在开私塾,每日下学回家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织布声。


    “我回来了。”


    织布声停下,陈容满脸笑容的迎出来,“相公渴了吧,快喝口水,一会给你们包扁食……”


    林长宾捧着水瓢咕咚咕咚大口的喝着水,心里感叹娘子在家的真好啊……


    只可惜黄粱一梦终有醒的时候,最后一次睁开眼,发现儿子自己饿死了,他也动弹不得,林长宾老泪纵横得看着窗外,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好几日邻居们才发现,林家父子在家中饿死了。


    *


    满月礼举办的很顺利,结束后王瑛和陈青岩没久留,第二天便乘车往回走,好几日不见孩子心里也是想得慌。


    回去的路上遇上大雪,不得已又在客栈停了两日,等回到家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刚进家门,王瑛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朝正房跑去。


    “元宝,阿父回来了~”


    屋里李氏和青芸正在哄着孩子,冷不丁听见王瑛的声音,小元宝瞬间扔下手里的玩具,扭身便朝门口看去。


    房门打开,王瑛满脸笑意的看着儿子,“元宝,想没想阿父?”


    元宝伸着两个小短手要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那小模样可怜极了。


    王瑛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把儿子抱起来,摸着他的脑袋安抚,“元宝不哭,阿父回来了。”


    陈青岩也跟着进了屋,“元宝怎么哭了?”


    李氏道:“还说呢,你们走那天他就开始找阿瑛,找不着晚上就哭,连着哭了三四宿。”


    王瑛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下次阿父再也不走了。”


    “父父……”


    王瑛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元宝刚才叫我了吗?”


    青芸激动到:“叫了,叫了,我听见了!”


    “元宝,叫声奶奶?”


    “元宝叫姑姑!”


    “叫爹爹。”


    小元宝双手抱着王瑛把头往颈窝里躲,那小样别提多可爱了。


    李氏吃味道:“小没良心的,见了你阿父就不要奶奶了。”


    元宝像是听懂了似的,抬起手拍了拍李氏的胳膊,好似平日大家安抚的他的模样。


    逗得大伙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呢。


    *


    元宝大一些知道粘人了,每次跟王瑛分开一会儿都哭唧唧的,这么冷的天又不能带着孩子去铺子。


    再加上过些日子王瑛想去庄子上小住,索性雇了掌柜帮忙打理菜铺生意。


    新掌柜叫廖海,是个三十多少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留着八字胡子,念过书认识字还会打算子。


    他之前在酒坊做过几年掌柜算是老手,教了一日就能自己干了。


    王瑛给他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先干三个月试试手,若是干的好以后就把铺子教给他管理。


    十一月十三,王瑛带着孩子婆母和青芸一起回到庄子上小住,这一去就得年后才回来了。


    要出门,李氏怕孩子路上冷,把元宝都快裹成球了。


    小家伙倒也不吵不闹,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自打入了冬还没怎么出来过呢,看到雪新鲜得够呛。


    上了车还要闹着看雪,王瑛便在地上攥了一个雪球给他玩。


    小家伙捧着雪球满脸好奇,张嘴就要啃。


    李氏赶紧拦住,“哎,可不能吃,吃完肚肚该疼了。”


    小元宝将雪球还给奶奶,指着外面还要看雪,王瑛把车窗掀开一点缝,让元宝从里面往外看。


    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喷嚏,李氏便不让看了。


    骡车晃晃悠悠,不一会就把孩子颠睡着了。


    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马车恍如一粒孤舟行驶在雪地上,上午走的晌午才到别院。


    因为昨晚上王瑛就跟陈青岩提前打了招呼,他一直焦急的等着,听见大门响起立马跑了出来。


    “可算到了,路上冷不冷?”


    王瑛先下了车,转头抱下元宝塞进他怀里,“还行,就是你儿子闹着要看雪,开了会窗户有点冷。”


    粱伯卿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起初是背着手,看见陈青岩怀里的元宝立马上前接过来,“这么冷的天,抱着孩子傻站在外头,还不快进屋!”


    王瑛哭笑不得,“你去看着点,一会儿子又揪他胡子了。”


    青淮和青松帮忙拿行李,这次住的时间久,大人孩子都带了不少衣服,足足装了两大箱笼。


    青芸扶着李氏也下了车,二人还是第一次来别院,好奇的打量着宽敞的院落。


    上次青芸来的时候只在陈喜家待了一日,在她印象中还是破旧矮小的房子,没想到这么宽敞气派。


    院子中间有一条活水,里面竟然还冒着汩汩的热气。


    青芸好奇的走上前,摸了摸溪水,“是热乎的!”


    王瑛道:“后山有暖泉,这水都是从那边引过来的,走去看看新建的屋子什么样,我还没看过什么样呢。”


    穿过回廊到了后院,原本用栅栏围的墙已经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宽敞的房子,房前有遮阳的连廊,支撑了一排圆柱,看着古朴又雅致。


    推开门进了屋,热气铺面,能闻到一股新房特有的松木香味。


    李氏道:“这屋子里也没见着炉子,怎么这么暖和啊!”


    “砌了火墙,卧房里还有火炕。”


    东屋专门给李氏留的卧房,宽敞明亮家具都提前打好了,有梳妆台和放衣服的柜子。


    “这就是火炕吗?晚上睡在上头不会把人烤熟了吧?”


    这话粱老也问过,王瑛笑道:“不会,上面铺了席子并不太热,您上去试试。”


    李氏脱了鞋上了炕,暖意顺着脚底传来,将一路的寒冷驱散,“确实不错。”


    “火炕唯一缺点就是睡着有些干,容易上火,晚上屋里放盆水能好一些。”


    隔壁的房间是青芸的卧室,比李氏的略小一些也盘得炕,还贴心的挂了床帐。


    青芸迫不及待的爬上去,“这炕也太硬了吧!”


    “晚上睡觉还得铺被褥呢,睡习惯就好了。”


    不多时陈青岩抱着元宝过来,小家伙哇哇大哭。


    “这是怎么了?”李氏闻声连忙跑过来。


    “拽着师父的胡子不撒手,被我拍了两巴掌。”


    李氏嗔道:“你打他做什么?他这么小一点,哪知道对错?”


    “那也不能一直由着他调皮啊……”


    王瑛拿胳膊撞了他一下,示意少说两句。


    “哦~乖乖不哭,你爹再敢打你,奶奶就打他!”


    “打打……”


    王瑛:“嘿,你小子还顺杆爬上来了。”


    李氏不敢训斥王瑛,抱着孙子赶紧往卧房跑,“跟奶奶玩,不跟他们玩。”


    夫夫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隔辈亲,娘实在太惯着孩子了。


    第77章


    临近年关,家中的琐事繁多起来。


    亲戚们的年礼要准备,今年除了四叔和三姑,大舅那边也得送礼,往年都不走动,今年是是第一年,王瑛打算礼备的厚一些,到时让青岩和青松亲自走一趟把东西送过去。


    四叔那边同往常一样,除了家里的山货,今年还多了晒干的果铺和自家酿的葡萄酒。


    秋天的时候王瑛把实验田里的葡萄全摘下来,一共酿了十坛葡萄酒,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一层糖一层葡萄盖好后自然发酵就行。


    酿好的葡萄酒用细麻布过滤一遍,味道酸甜可口只有一点点酒味,喝多了也不上头很是美味。葡萄酒一家送了两坛,余下的四坛子留着过年再喝。


    晚上王瑛拉着陈青岩去试验田,把存放的铜钱清点一下。


    这一年又攒了不少,自从有了元宝以后,李氏都没空去烧香拜佛了,节省下一大笔开销。


    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花的钱都是从铺子上拿,庄子收的租子钱就都攒下来了,零零总总算下来一年攒了一百多贯。


    加上之前存的,孩子过满月时收的礼钱还有朝廷封的赏钱,如今手里大概五百多贯钱。


    两人一边数,一遍把散开的铜钱重新串好整齐的码在箱子里。


    陈青岩有些惊讶道:“咱们手里有这么多钱了?”


    “这些钱可不算多,听说京都寸土寸金,买一栋两进的院子就得上千两。”


    “咱们也不去京都住,干嘛买京都的房子。”


    王瑛合上箱子坐在上头道:“这哪有准啊,万一你考中状元留在京都任职,咱们一家不都得搬过去啊?”


    陈青岩失笑道:“状元哪有那么好考,秀才倒是有几分把握,举人都没信心一把考中。”


    “这话你可别挡着粱老的面说,不然他气的能抽死你。”


    “哪敢啊,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科举还是得努力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尽自己的水平就好,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多考生都是从小开始精英式培养,普通人根本没法比。”


    陈青岩在他旁边坐下,“我也听说,苏州那边的学生,从四岁就开始启蒙,十岁都考完童生了。而且每年考中秀才的比北方多多了,光是去年的县试听闻苏州一县就有二十多名秀才,咱们龙泉县才取了四个。”


    王瑛惊讶道:“差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呢,天和九年的会试,考中举子共四百六十七人,你猜北方占多少人?”


    “一百六十?”


    陈青岩摆手,“八十三人。”


    “这么少!”


    “因为差异太大,全国的考子还闹过一次呢,不过闹完也没法子,朝廷将南北考生的卷宗公式开,明眼人都能看出确实那边的学文更强一些,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方文化气息浓郁,有历经六朝的白马书院,有名师大儒的青竹书院还有苏州渡川学堂,文化气息浓郁。


    在环境的熏陶下,学文比北方强许多,听说不少有钱人家专门把孩子送过去学习呢。”


    王瑛感叹,“能遇上粱老真是你和青松的运气。”


    “是啊。”有时陈青岩也感叹,如果自己当初没被罢考,正常参加科举凭借自己的能力,有可能考到秀才就顶天了,更不会有后来的机遇。


    正是因为他跟梁老相同的遭遇,对方才千里迢迢赶过来,教导他读书帮他平反,完全不图金钱不图回报。


    “这便是否极泰来吧。”


    清点完铜钱,王瑛把试验田里成熟的蔬菜水果收了一批,已经枯萎的植物一键清理完重新播上新的种子。


    试验田的经验还停滞在百分之十一,目前来看两人拥抱接吻已经加不了多少经验了,就算做一次也加不了多少,王瑛怀疑五级以后升级的条件变了,不过目前还没找到规律。


    *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村子里的年味十足。


    墩子去镇上送菜的时候,王瑛让他捎了不少炮竹回来,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腊月二十又在村子里买了两头猪一只羊,杀猪这日好多人都过来帮忙,王瑛干脆炖了一大锅肉,来帮忙的晌午都留下吃一碗。


    今年收成好,村子里的百姓日子也好过,人兜里有余粮了戾气就少了很多,吃肉的时候都没抢。“仓廪实而知礼节”不得不服老祖宗的智慧,千年前就总结出来了。


    腊月二十五曹坤送来了年礼。


    今年蔬菜生意不错,整个县城独一份,还是按照去年的价格卖的,一个月就赚了三十多贯,利润高的吓人。


    因为这个还被人眼红找麻烦,幸好他在脚行这几年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不乏身份贵重的人,帮他说了几句话才没人敢再惦记。


    曹家的蔬菜铺子也算是在县城站稳了脚跟。


    李氏拉着他询问林秋和孩子的情况,“满月的时候我也没过去,秋儿和孩子还好吗?”


    “都好着呢,小麦能吃能睡,出了月子一个月胖了三四斤呢。”


    “那就好,孩子足实一些不爱生病,眼下冬天冷,大人孩子都别着凉,明年暖和了带着秋儿和孩子一起回来住。”


    “哎,成!”


    晌午准备了涮肉,一家子人围坐在大桌上,摆了两个涮肉的锅子,一个是番茄汤,另一个加了茱萸的麻辣汤。


    蘸料是浓稠的芝麻酱,撒上芫荽和葱花,那滋味别提多好了!


    孩子们都吃撑了,粱老爷子也吃了不少,他上了年纪吃多了肉消化不好容易积食,王瑛特意准备了山楂汤,吃完喝上一小碗帮助消化。


    小元宝吃不到肉馋得直流口水,李氏便挑着软烂的肥肉给他夹了一点,吃的他小嘴流油,一个劲的还要吃。


    李氏见状多喂了几口,结果晚上就闹了肚子,屙的屎里都带油花。


    他年纪还小,肠胃没有发育好,吃了太油腻的消化不掉都拉了出来,把孩子折腾得哇哇哭,李氏抱着元宝又心疼又自责,再也不敢乱喂东西。


    *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起来大伙开始挂桃符。


    民间还没有贴对联一说,因为纸张价高,红纸更是稀少,只有办喜事的时候才舍得买几张贴在家里。


    桃符就是在桃木上刻上神荼、郁垒两位神仙,相传这兄弟二人神通广大,善于降鬼,把他们的木相挂在门上可以辟邪,讨个好彩头。


    今日挂的这对桃符不是买的,而是村里一个老木匠送的,提前好几天就雕刻好送上门。


    老木匠手艺不错,雕的桃符说句艺术品也不为过,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挂在大门口十分显眼。


    粱老今年过年没去儿子那边,因为今年气候冷,大雪一场接一场,路途远来回奔波怕他生病。


    不过粱老也没打算过去,去年在那边过年一点意思都没有,还吃不到王瑛做的好吃食。


    晌午吃完饭,男丁要去祖坟祭祀,陈家的祖坟就埋在庄子附近的山头,除了陈父还有老太爷和祖爷爷。


    陈父没去世的时候,每年都会亲自过来祭奠,自从他去世后陈青岩紧接着又重病,所以这几年都是让陈伯过来烧香祭拜。


    山雪足有一尺多深,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陈伯在前面打头,青岩和青淮、青松跟在后面。


    终于抵达坟地,陈伯先把坟上的雪清理干净,然后扫出一块空地开始摆祭品。


    鸡、鱼和一个猪肘子,各色的点心三种,折的元宝一大筐,还有一坛酒。


    陈伯先把香烛点燃插在各个坟边,嘴里念叨着:“祖老爷、老太爷,老爷过年了来取钱吧。”


    陈青岩摘下棉帽,掀起衣摆跪在地上磕头,“爹,儿子不孝,许久没来看您了。”


    陈青岩将这几年家里发生的大事一一告诉了父亲,他也有了孩子,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有了元宝才体会到父亲对自己的爱意有多深沉。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抚养好元宝,撑起门楣。”


    陈青岩磕了三个头,后面的弟弟们也跟着磕头。


    父亲去世的时候青松还小,如今过了年也十三岁了,逐渐有了大人的模样,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自己也要好好考出个名堂,不能给师父和家里丢人。


    *


    家里王瑛带着青芸和墩子的娘子张翠红一起准备年夜饭。


    一共十二道菜,四凉八热,每道菜都是精心挑选,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


    主食是白菜猪肉馅的扁食,包好后整整齐齐的摆好,等着晚上煮。


    做完饭菜王瑛叫住翠红,打算给她点东西,这妇人性格腼腆内向,自从拿了工钱后吃食就再也不拿了。


    刚好库房里有匹花棉布,之前着了潮上面的花样有些串色了,做衣服没法穿不如干脆给了她。


    “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啊。”


    “哪里贵重了,这布串色了,做衣服用不上,你若不要可就裁开做抹布了。”


    张翠红一听这才接过来,摸着柔软的细布,见上头确实有一点串色,不过不打紧,给孩子们做衣服的时候可以缝进去。


    “多谢东家。”翠红抱着布跪下磕头。


    王瑛连忙把人拉起来,“值不当,快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去吧。”


    翠红抱着布高高兴兴的走了,外面天色渐暗,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鞭炮声,显得年味十足。


    申时末陈青岩他们从山上回来了,大伙开始摆桌子,煮扁食,一家人围做在一起,屋里点了七八盏灯烛,照得亮堂堂的。


    锅里的扁食熟了,陈伯将提前准备好的炮竹点燃。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第78章


    大年初一,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带着自家孩童,自发的去东家这来拜年。


    往年东家们都在镇上过年,离着远他们也不方便去,都是庄头陈喜带上年货去镇上问好。今年在庄子方便,自然要来拜年。


    别院的大门打开,黄狗上前吠了两声,见主人们热情的把人招呼进来,便摇着尾巴回到自己的犬窝里睡回笼觉,昨晚噼里啪啦的放爆竹,把它震的一宿没睡。


    王瑛准备不少瓜子糖块,孩子来了就抓上一把塞进口袋里,给娃娃们高兴得够呛。


    糖价昂贵,就算是过年庄子上的人家也不舍得买太多,往往买几块甜甜嘴,孩子还没吃够就没了。


    来拜年的庄子人也实在,来了直接磕头,吉祥话一箩筐的往外倒,把大伙哄的开开心心。


    拜年的人陆陆续续一直到晌午才消停,李氏有些疲惫,带着元宝回后院睡了一觉。


    王瑛则带着几个孩子在前头屋里打牌,去年几个孩子输了钱不敢再赌钱,今年王瑛干脆带他们贴纸条,将草纸撕成小条,输了就往脸上贴一张。


    打了两圈牌,属王瑛手气最差,脸上的纸条都快贴满了。


    陈青岩过来时逗得哈哈大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玩几把,这仨孩子专门对付我。”


    青芸笑的直打跌,“嫂子可不能摘啊,说好了打完才能拿下来。”


    王瑛吹着额头上的纸条道:“不摘,等会儿让你大哥收拾你们。”


    结果陈青岩牌技也不行铩羽而归,脸上同样贴满了纸条,夫夫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欢欢乐乐的过完春节,又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


    给元宝过完周岁生日,天气一天天转暖,粱伯卿打算带着三人外出游学。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许多书本上的知识并非用言语就能表达清楚,需得自己感受过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粱老计划的路线是先乘车去冀州府,拜访自己的几个旧友,然后掉头回莱州。


    他在莱州住了七八年,还有座宅院在那边,这次回去顺便安置一下,省的时间久都破败了。


    莱州的朋友就多了,府学里的教谕几乎跟他都相熟,院长还是他朋友的弟子,可以借着这层关系把三人放进去学习几个月,让他们感受一下府学的学习氛围。


    待到六七月份坐船回扬州老家,让他们见识一下南方的学子是如何学习,最后赶在年前回来,参加明年的县试。


    李氏一听两个儿子要走一年,心里十分担忧和不舍,但她也明白这个机会难得,若没有粱老领路,凭借三个孩子这辈子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临走前两日,王瑛给陈青岩准备了一大堆衣裳,薄的厚的各式各样,生怕他在外面会热着冻着。


    尽管两人有试验田可以每日联络,但王瑛还是担心。


    古代不比现代,交通通讯落后,山野匪盗横行,更别说伤寒感冒就能要了人命,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陈青岩看出他的忧虑,拉着他的手道:“别担心,这一路都是官道,每天晚上咱们都能在试验田里见面,不会有事的。”


    “实验田又不能天天开,路上睡在车上,睡在驿站里,万一不方便怎么办?”


    “不方便的时候,我抽空进去给你留纸条报平安。”


    王瑛嗯了一声,鼻子有些发酸。


    陈青岩抬手托起他的脸,“哥哥怎么哭了。”


    “没哭。”


    陈青岩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这一年我不在,家里就托付给你了。”


    王瑛闷声闷气道:“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路上千万别生病。”


    “我省得。”


    两人都知道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所以王瑛是一千个支持他。


    擦了眼泪开始嘱咐,“到了南方别忘了给我寻果树,橘子、荔枝、杨梅、枇杷……这些都要,有好吃的菜也放进实验田一些。”


    “好,我都记下了。”


    “找不到果树也没事,把果核留着我也能试着培育出来。”北方的水果种类实在太少了,加上古代运输不便,根本吃不到南方水果。


    “好,漂亮的花草也帮你采一些放进试验田里。”


    王瑛点点头,两人看着彼此心头都有些触动,忍不住又抱在一起,真舍不得分开啊。


    “你这一走,等回来的时候元宝都会讲话了。”


    “他会不会把我忘了?要是儿子也能进试验田就好了。”


    王瑛不敢轻易尝试,他还记得第一次把蛐蛐带进去压成二维平面的事,没有系统的提示可不敢带元宝进去。


    翌日一早,陈青岩醒来便去后院看孩子。


    明天就要走了,趁着今日空闲带着他出去转转。


    外面虽然还冷,但雪已经开化了,多给孩子穿上些衣裳冻不着。


    陈青岩把儿子放在肩头,抗着他先是看了小狗小猫。


    “这是旺旺,咱家的小狗。”


    “小斗……”元宝现在已经回说话了,但是有点大舌头,吐字不清楚。


    大黄狗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歪头看着父子俩。


    “旺旺这是你小主子,以后可得护好他。”


    狗儿仿佛听懂了一般,顺从的趴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咕噜声。


    “上头趴着的是猫儿,那是咱家的狸奴。”


    元宝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橘猫。


    往常这猫主子高冷的很,谁都不搭理,今日兴许是心情好竟然跳过来,绕着陈青岩的腿边蹭了蹭,发出喵呜的声音。


    “猫猫,猫猫!”这可把元宝激动坏了,伸手要摸小猫。


    陈青岩怕猫抓了他没敢把孩子放下来,扛着他直接出了门沿着小路去了村里。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纷纷上前问好,“东家出来了,这是少东家吧,长得可真俊啊!”


    “白白胖胖看着就有福气,像寺庙里的神仙童子。”


    小元宝也不怕人,笑呵呵的挥手跟大家打招呼,那小模样真真招人稀罕。


    “这是大树,这是麻雀,这是骡子……”


    陈青岩教着儿子认识着新鲜的事物,马上就要走了,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教会。


    然而稚子年幼,认了一会就累了,趴在他的头上嘬手指。


    走到陈喜家的时候,正遇上家里人帮二顺收拾东西,这一去得一年陈家人同样担忧。


    见陈青岩过来,陈喜连忙迎了出来,“见过东家,少东家,外面冷快进屋吧。”


    元宝还是头一次去别人家串门,看着哪里都新鲜。


    陈喜家没什么孩子吃的东西,他娘子赶忙生火煮了两个鸡蛋,煮熟拿水冲凉了剥开给元宝吃。


    “谢谢婆婆了吗?”


    元宝举起两只小胖手拱了拱道谢,喜的人哈哈大笑。


    “可不敢当,小东家喜欢就好。”


    “这次出去要走一年,我提前先把二顺的工钱送来,省的路上他乱花。”陈青岩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放下。


    “使不得,哪能收东家这么多钱!”


    “拿着吧,这一路辛苦,雇别人也得花钱,还不如二顺在身边方便。”


    十两银子可真不少了,足够他们添头骡子种田了,陈喜愈发觉得东家仁慈儿子跟着他以后肯定错不了。


    转头嘱咐儿子道:“出们说话办事都机灵点,手脚勤快些,莫要给东家招惹麻烦。”


    “哎,我省得了。”


    二月十六,宜出行。


    大清早,下人们将收拾好的行李和书籍放在后面的板车上,盖上油布防止下雨淋湿。


    吃完最后一顿早饭,粱伯卿带着他们准备启程了。


    原本陈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但陈青岩不放心家里,只带了二顺陪同,加上四叔之前派来的随从一行六人出发。


    赶了两辆车,马车坐人后面的骡车拉行李,路上若是陷了车也也方便。


    陈青岩抱着元宝亲了好几口,“爹爹该走了,在家好好听阿父和奶奶的话。”


    小小元宝还不知道要分离许久,被亲的咯咯笑,“爹爹扎,胡胡扎。”


    李氏悄悄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这银票藏好了,万一遇上困难应急用。”


    “哎。”陈青岩没推辞,虽然试验田里有不少银子,但出门在外难免有来不及取的时候。


    李氏看向旁边青淮和幼子青松,“你们俩到了外面听大哥的话,特别是青松可不敢再调皮了知道吗?外面不比家里,万一遇上脾气不好的,吃了亏都没处说理。”


    陈青松点头应下。


    青芸则塞给三人一人一个香囊,“这里面装得护身符,保佑你们此行平平安安一路顺风。”


    最后到王瑛这,他没准备什么,只伸手帮陈青岩正了正头上的发冠,“到了外面莫要与人生口角,好好照顾自己。”


    “嗯。”


    车上粱伯卿早就等急了,掀开车帘道:“还走不走?要不吃完午饭再走?”


    三人赶紧上了马车,大家满脸不舍得的把人送到院外。


    元宝见人不见了急的伸手要找,“爹,爹爹……”


    王瑛抱紧儿子哄道:“爹爹出去忙了,很快就回来了。”


    “哇啊——”小元宝急的哭出声。


    马车上陈青岩闻声瞬间红了眼眶,忙低下头遮掩自己的眼泪,还没走远就已经体会到分离的滋味。


    将见时难别亦,这一去就要一年后才能回来了。


    第79章


    马车哒哒的行驶在前往冀州府的官道上。


    今天是陈青岩一行人出行的第十日,尽管心里仍旧牵挂家中,但三人逐渐习惯了外出的生活。


    每日早起洗漱后开始下车步行半个时辰锻炼身体,用粱老的话讲,在车上坐得骨头都生锈了,长久下去肯定要作病。


    运动完上了车便开始早读,读的书不限四书五经,史书杂记也可以看,但看完要写一篇总结和心得。


    陈青岩和陈青淮还要写策论一篇,青松临摹大字五页。


    马车上写字难免会抖,但是粱老要求一点都不低,凡是写得不好或有涂抹,都得重新写。


    刚开始把三人折磨的不轻,时间久了倒也练出在乱中取静的本领,即便马车颠簸也能写出规整的字。


    途径青阳县时,粱伯卿决定带三人进城休息一日再赶路,因为青阳县有一处绝景,即为瀑布。此瀑布落差有十七丈高,水流飞溅,景色非常壮观,正好趁此机会进去领略一番。


    驱车赶到瀑布周围的时候,就已经听见轰鸣的水声,眼下初春冰雪消融,瀑布正处于涨水期,水流横冲直撞从百尺高的山崖流下来,垂入幽潭之中,激起的水雾将整潭水斗笼罩住,被太阳一照映出七色虹光,美不胜收。


    粱老激动道:“快拿纸笔来!”


    陈青松转身跑回马车,取来纸笔和桌板。


    粱老爷子席地而坐奋笔疾书,不消片刻便写出一篇《瀑布赋》。


    “悬流百尺,界破青山。素练垂空,飞霜溅于幽壑;银河倾落,激雷奔于深潭。初则涓涓云窦,汇为浩浩天绅。崩崖裂石,訇然若龙吟大壑;跳珠倒沫,灿然如鲛泣冰盘。


    其形也,仰观若白虹饮涧,俯察似玉龙下山。晴日映之,则七彩浮空,霓虹贯岫;阴雨助之,则万鼓震地,雪浪排天。岩花涧草,时沐灵润之泽;雾阁云窗,长涵清冷之气。


    至若月夜观瀑,尤见造化之奇:水月交辉,碎琼瑶于千仞;风烟俱净,悬冰镜于九霄。潺湲之声,洗人间之耳;澄澈之魄,涤尘世之心。”注①


    站在身后的三人被他震惊到无语言表,这是师父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怪不得被人称江南第一才子,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就写出如此绝妙的文章,实在令人难望其项背。


    待粱伯卿写完,陈青岩连忙接过来品读,墨迹晾干后仔细折好收起来。


    白日逛完瀑布晚上到城中过夜,住了好几天的驿站今日终于能睡客栈了。


    要了三间房,两人一间,二顺和陈光睡一间,(陈光是四叔派来照顾儿子的随从)青淮和青松睡一间,陈青岩则跟粱老爷子住在一起。


    大概白日里累着了,伺候师父洗完漱便躺下睡了,等人睡熟陈青岩悄悄吹了蜡烛进了试验田。


    试验田阳光明媚,王瑛还没进来,他一个人转了一圈,摘了几个果子坐在树下一边看书一边吃。


    等了一刻钟,耳边突然传开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陈青岩猛地抬起头,竟然见小元宝穿着开裆裤走进来了!


    “元宝?”


    “爹,爹爹……”小元宝露着几颗小奶牙,脚步蹒跚的朝他跑过来。


    陈青岩赶紧把他抱起来,激动的举过头顶,“你怎么进来了,你阿父呢?”


    “阿父,饭饭,元宝玩。”


    陈青岩大概听懂他的意思,王瑛在外面吃东西,让他自己玩一会儿,这孩子竟然跑到试验田里了!


    元宝究竟是怎么打开试验田的不得而知,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陈青岩抱着儿子亲了又亲,把手里的果子擦干净跟他一起吃。


    孩子也高兴的够呛,许多日没见到爹爹,跟他亲近的不行,搂着爹爹的脖子,赖在他的怀里不愿离开。


    两人在试验田里疯玩了半晌,陈青岩才反应过来,王瑛怎么这么久还没进来,莫不是他不知道元宝在试验田里?


    此时外面的庄子的一家人都快急疯了。


    傍晚时王瑛带着元宝在院子里玩耍,这几日小元宝学会走路,屋里待不住非得在院子里玩才行。


    院子宽敞平坦,虽然有条小溪但水清浅,还不足一半尺深,所以没什么危险,白日里几乎都把他放出来玩。


    刚好快到了吃饭的时辰,李氏叫王瑛进屋拿蛋羹喂孩子,王瑛便把元宝单独放在了后院进屋拿东西,短短几息的功夫,这孩子就自己进了试验田,等他出来时便没了元宝的踪影。


    王瑛头皮都炸起来了,手里的鸡蛋羹端不住摔在地上。


    “娘,娘!”


    “怎么了?”李氏听着他声音不对劲连忙跑了出来。


    “元宝,元宝不见了!”


    “啥?!”


    李氏也吓坏了,立马道:“他这么小一点,走不了多远,肯定还在院子里快找找!”


    一家人开始四处寻找,恨不得把家中每一寸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元宝的身影。


    李氏急的直落泪,王瑛也是心如刀绞,后悔自己把孩子单独留在院子里。


    别院离着后山近,莫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陈伯跑去叫来村里人帮忙,大家伙开始围着别院周围寻找,但是依旧找不到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瑛逐渐冷静下来,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刚才的情景。


    从院子到屋里来去最多两分钟,这两分钟内不可能有大型野兽进院子,悄无声息的把孩子叼走。


    再加上家中还养着狗和猫,出现野生动物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是试验田?


    除了试验田实在没办法解释儿子凭空消失。


    王瑛避开人进了卧房,把门插上直接进了试验田,刚一进去就听见儿子咯咯的笑声。


    “元宝!”


    陈青岩闻声连忙跑过来,“你可算进来了,这孩子不知怎么跑进来的,让他回去也不回去。”


    王瑛冲过去,抱起元宝照着屁股啪啪打了两巴掌。


    “呜哇——”元宝莫名被打,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陈青岩也不解,“你打他做什么?”


    王瑛气的眼眶通红,“家里找他都快找疯了!还以为被野兽叼走了,他倒好在这里面玩得还挺开心。”


    陈青岩立马跟夫郎统一战线,点着元宝的小鼻子道:“不能乱跑知道吗,奶奶和阿父会着急的!”


    小元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王瑛不敢待太久,抱起元宝先出了试验田。


    外面大伙还在寻找,偶尔能听见李氏沙哑的嗓音呼唤元宝的声音。


    “奶奶……”小元宝应了一声。


    李氏愣住又喊了一嗓子,元宝从卧房里跌跌拌拌的跑出来,“奶,元宝在这……”


    “唉哟,我的乖孙!”李氏将元宝紧紧的抱在怀里。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你到底跑哪去了,再找不到你奶奶都快急死了。”


    王瑛没办法说实话,只得撒谎说:“他钻进被褥里了,刚才找的时候没看见。”


    小元宝抬起头,指着王瑛道:“阿父,打元宝,爹爹抱元宝,吃桃桃。”


    李氏没理解他后面话的意思,捏着他的小胖脸道:“你阿父打你就对了,一个人乱跑,你知道家里找不到你多着急吗!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乱跑了知道没有?”


    元宝乖乖的点点头,王瑛又出去喊陈伯回来,告诉他们孩子找到了。


    大家伙纷纷道贺,虽说大晚上被叫出来跑了半天,但只要小东家没事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王瑛提了个醒,孩子身边不能离开人,哪怕是片刻都不行,万一出了事是他根本没办法承受的。


    等孩子睡着大伙都安定下来,王瑛才返回试验田。


    陈青岩还在里面等着他,两人也有四五日没见面了,之前在驿站的时候房屋紧张,都是三个人睡一间屋子,陈青岩不敢进来怕被别人发现。


    每日抽空进来放两张纸条就匆匆出去了,今天有了空便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


    “怎么样?元宝送回去娘没追问元宝去了哪吧?”


    “问了,被我搪塞过去了。真是奇怪,这小子到底怎么进来的?”


    陈青岩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进来坐在树下还没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屁颠屁颠的走进来了。”


    王瑛哭笑不得,“既然他能进来倒也方便了,下次你再想儿子了就带进来给你看看。”


    “成。”


    “这段时间你们在外面怎么样,还适应吗?”


    陈青岩拉着他坐下开始细细讲述出行的事,“刚出来的时候青松做不贯车,师父也有些晕车,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休息一会儿。


    中途我们遇上一个商队,因为顺路同行了两日。那商队的领头人不错,得知老师晕车后给了个偏方,用生姜切薄片加上胡椒一起贴在脐上,可以缓解。


    我们买了些姜和胡椒给师父试了试,没想到还真有效果,后面的路程走的快了许多,今天刚好抵达青阳县,去看了瀑布。”


    陈青岩把梁老白天写的瀑布赋拿出来让王瑛欣赏。


    尽管王瑛对古文了解不多,依旧被老爷子的才华震撼。


    “明日继续启程,再有四五日就到冀州府了,可能会在那停留十多日再去莱州。”


    王瑛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冀州府再找机会见面。”


    陈青岩握着他的手点头,“你也一样,注意自己的身体。”


    “放心吧,我在家里一切都好说,你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才要注意。穷家富路,在外面别舍不得花钱,我赚这么多银子就是给你科举准备的。”


    “哎。”陈青岩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咳嗽声,不敢继续逗留,亲了亲夫郎的额头赶紧出去。


    屋里梁老爷子翻了个身继续睡,陈青岩蹑手蹑脚的回到床边躺下,长夜漫漫他更想念阿瑛了——


    作者有话说:注①改自徐凝《庐山瀑布》


    第80章


    自从上次元宝突然失踪后,李氏就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宝贝孙孙再发生意外,为此还打算招两个仆人跟在身边看着。


    原本王瑛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老太太,古代大户人家生活方式历来如此,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转变她们的思想,最后也只能顺着她了。


    招的仆人必须要知根知底,年纪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需得能照顾元宝哄着他一起玩的。


    刚好庄子上有许多符合要求的孩子,李氏便叫来陈喜,让他去说一声,有日子不好过养不起孩子的,无论男孩丫头还是哥儿,送过来照顾小少爷。


    若是别人家招仆人,庄子上肯定没人愿意把孩子送来,谁也不知道主家是好是坏,送过去会不会遭罪。但是东家不一样,东家仁慈,就连庄头都舍得把儿子送去当仆人,他们又有何不愿意的!


    消息刚放出来大家伙就带着儿女过来让东家挑选。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别院外面站着十来个人,除了几个大人还有七八个孩子,都是来应聘的。


    “哟,李二嫂子也来了,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也舍得送过来啊?”


    “那有啥舍不得的,当仆人又不是见不到了,倒是你家这俩憨货,送过来东家也未必能瞧上。”


    “你说啥呢!”


    “说你咋了,大鼻涕一扯二尺长,还不让人说了?”


    “放你娘的狗屁!”


    眼见两个妇人急头白脸的要起争执,身后有人咳了一声,“莫要吵了,要吵回家去吵,别连累我们不能入选。”


    两个人这才停下口舌,互相翻了个白眼吐了口唾沫,抱着胳膊站到两旁。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手里牵着个黑瘦的小少年。


    大伙一见到这俩人纷纷散开,“老杨婆子,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老太太握紧孩子的手道:“东家又没说什么要求,木头凭啥不能来?”


    刚才被唤作李二嫂的妇人撇嘴道:“东家要招仆人照顾小东家,怎么着也得是个齐整的孩子,他克死爹娘爷奶晦气死了,赶紧把人弄走!”


    老太太不吭声,带着小孩站在角落,她不是这孩子的亲奶只是他家老邻居。


    这孩子命苦,早些年娘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爹爹和爷爷上山埋人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山崖摔死了,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前两年这孩子的奶奶也因病去世,年仅六岁的木头便一个人独自生活。


    他年纪太小不会种地,家里的田都被人霸占了,只能等着春收秋收在地里捡点遗落的麦穗充饥,还总被村里的孩童欺负。


    邻居杨婆子看不下去,时常给他送点吃食,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下来了。


    杨婆子自知没能力养这孩子,又不忍心看他这么饿死,听闻东家招仆人便把这孩子带了过来,哪怕进去当个下奴,每日管两顿饭就成。


    卯时左右陈伯打开大门,结果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


    “大伙都干嘛来了?”


    陈喜拱拱手道:“老陈大哥,东家老夫人不是说要我帮着找两个孩子过来吗,我跟村里人说了一声,大家都想送孩子过来,我也不知道选谁好,便都带过来请老夫人掌掌眼,挑两个合适的。”


    “你们先在这等会儿,我进去知会一声。”


    不多时,王瑛跟着一起出来了,他看了看门口的孩子道:“若是独子独女可以领回去了,老太太要的是签卖身契的仆人,这辈子都得留在陈家。”


    其中几个妇人一听,瞬间打了退堂鼓,拉着孩子纷纷向后退了去。


    后面的妇人见状紧忙拽着孩子上前,“东家,您看俺家秋花行吗?什么活都会干,洗衣做饭都行!”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被推上前,“快给东家磕头。”


    小丫头扭捏的跪下,“见过东家。”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跪下磕头。


    王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就头疼,十六七岁都该谈婚论嫁了,招来了也是麻烦,总不能拘着人家不能成亲,索性挑选的都是年纪小的孩子。


    随手指了几个看着模样齐整,年纪相当的,“这几个孩子同我进去,其他人回去吧。”


    被挑选中的兴高采烈,没被选中的垂头丧气离开。


    王瑛带着几个孩子刚要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东家,您行行好,把这孩子也挑了吧。”


    李婆子拉着木头跪在地上磕头,这孩子也实在,脑袋砰砰的磕在地上都嗑红了。


    “老人家快请起,莫要给我磕头了,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李婆子急切道:“东家勿要见怪,老婆子不懂礼,这孩子是个命苦的,爹娘爷奶都死了,亲戚们不肯收留,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一个老婆子黄土埋到脖颈了,也没能力养活他,求东家赏他口饭吃。”


    王瑛一听走上前,伸手把这小孩拉了起来,“多大了,叫什么名?”


    “我叫木头,今年八岁了。”


    孩子吐字清晰,不是个傻的,看着眼睛清亮模样也算周正,就是身上的衣服太脏太破,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邋遢。


    “行,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吧。”


    李婆子高兴的又拜了拜,推着木头赶紧跟上去。


    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李氏正抱着元宝坐在院里吃果泥,把苹果削了皮倒上蜜,放在锅里蒸烂了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他吃。


    这东西酸酸甜甜又健脾胃,元宝很爱吃。


    王瑛领着孩子们过来,元宝便顾不上吃了,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几个人。


    “娘,这是陈叔帮忙找的孩子,我挑了几个年纪小的,你看看哪个和眼缘留下两个。”


    李氏拿帕子给元宝擦擦嘴,仔细打量起来。


    一共五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哥儿一个女孩,年纪都是七八岁左右,李氏看了一圈点了个头最高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规规矩矩的跪地磕头,“给老夫人请安,小的叫陈春生,是陈树根家的小儿子。”


    陈树根是陈喜的侄子,也算是沾了点亲。


    “你留下吧,其余的……”


    还没等她开口,王瑛拉着最后面的木头上前,“我挑一个,这小子叫木头,我看着挺合适的,留下给元宝当玩伴吧。”


    李氏微微皱眉,这孩子看着忒邋遢,她有些不喜欢,不过儿婿相中就随他吧。


    余下的孩子也没有让人白跑一趟,王瑛点了三串铜钱递给他们,“拿回去买糖吃吧。”


    三个孩子攥着铜钱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挑出来的春生和木头。


    “先带着俩孩子洗洗吧。”特别是这个叫木头的孩子,浑身脏兮兮也不知有没有病,李氏可不敢把孙子交给他看着。


    两人都是男孩,王瑛便让陈伯带着二人去前院下人们洗澡的地方梳洗。


    因为二人头上都有虱子,一时半刻摘不干净,陈伯便做主给两人都剃了头发,变成了光秃秃的小和尚模样。


    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带到后院总算是看清木头的模样。


    这小子长得不丑,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有酒窝,就是太瘦了,显得脑袋大大的身子只有一小条。


    李氏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开始跟他们讲规矩。


    “你们俩以后的活就是照看小少爷,别让他摔着碰着磕着绊着,等他开蒙后伺候他读书写字,万不可教他调皮胡闹,若是元宝出了事,我可不饶你们!”


    俩孩子连忙跪地道:“小的一定伺候好少爷。”


    敲打完又给了个甜枣,“当然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以后吃穿住行家里都管,一个月还给一百文的零花钱,若是做的好了另有赏赐,你们可得好好干。”


    “是!”


    俩孩子对钱财还没有什么概念,不过一听供吃供住木头就放心了,小孩被饿怕了只要有口吃得做牛做马他都愿意。


    不得不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王瑛那个世界,这么大点的孩子才刚上小学,有的恨不得拉屎都得让老师帮忙擦,这俩孩子就像小大人似的什么都会干了。


    特别是木头,非常勤快,眼里还有活。


    老太太刚削完的苹果皮,还不等吩咐就赶紧拿下去扔掉,元宝要看狗儿,他就背着元宝去前院看小狗,看猫儿就挡在元宝前头,免得他被抓伤,可有大人样。


    春生虽不如他能干但性格好,总是笑呵呵的,也经常把元宝逗笑,三人待在一处异常和谐。


    元宝身边有个玩伴性格也开朗许多,李氏也不用每天紧盯着精神疲惫。


    没过几日,陈青岩在试验田里留了字条,说他们已经到了冀州府城,晚上想要见见儿子。


    当晚王瑛便找了个借口把元宝抱到自己屋里,带着他再次来到试验田。


    进来前王瑛还有些担忧,生怕儿子会被试验田排斥,结果他刚准备开启元宝自己就走了进去,这孩子似乎都不用在脑海主动开启都能进去。


    来的时候陈青岩还没到,王瑛便领着他摘葡萄吃,秋天的葡萄成熟后,王瑛调节了天气又重新摘了一些,开了倍速这会儿正好成熟。


    葡萄有点酸,元宝吃了几颗就不吃了,吐着舌头小脸皱成包子样。


    王瑛忍俊不禁,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非得给他拍几张照片留下来当纪念,等他长大的时候欣赏。


    两人正吃着,陈青岩进来了,“你们俩笑什么呢?”


    “爹爹!”元宝问声朝他跑过去。


    他今日喝了点酒,两颊通红,一把将儿子举起来抗在肩头。


    “小心些,别把孩子摔了。”


    “元宝又重了。”


    王瑛道:“是胖了一点,前几日娘给他招了两个玩伴,每天在外面疯跑,累了吃得就多,小脸都晒黑了。”


    两人坐在一起开始说这几天的事,小元宝听得半懂不懂,没一会就睡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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