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是给沈府送菜的菜户,这天一早,天将将亮,他同往常一样从家里出发,推了一车新鲜菜往沈府去,按照以往,他把菜推进后厨,结清钱就走,拿了这钱,他便吃酒去。今天远远望见沈府大门口有几个鬼影晃来晃去,他心一紧,该不是遇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他壮着胆往前走,车吱呀吱呀压在地上的声音也刺耳起来,离门口越近,他的心像跳到嗓子眼了。
“地藏王菩萨,灶王爷,观世音菩萨”,李二平时从不拜佛求仙,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据他说五脏六腑就是神,哪有拜别人不拜自己的理,因着每每拿了钱,便去酒肆吃肉吃酒,如今鬼到近处死到临头的危急存亡之时,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我李二平时没做过什么坏事啊,菩萨保佑,灶王爷保佑。”
他躬着腰躲在菜后面,到门口脚下生了根似的,不再往前走了,好一会,同后厨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他悄悄往门那边瞧,倒吸一口气,原来不是什么鬼影,是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倒吊在门口。
再仔细一瞧,都是熟人。
“沈大哥,沈四哥,沈七哥,老哥,怎么是你们啊,这一早是在......练功?”
“练什么功,快放我们下来。”
原来这几人正是昨日攻击李慎元的刺客,被李慎元用黄鼠粉反制住,趁几人昏迷不醒连夜绑到了沈府大门口。眼下天亮了,街上行人也多了。都看着这几个人不明所以,窃窃私语。
见三人被李二解了绳子,骂骂咧咧地进了门,远处窥探的李慎元才悄悄离开。
沈家要沈炼的尸体,又要杀他灭口,是害怕他把什么秘密带回京城呢。
他回到疯婆婆带他去的那间废弃民居,武小宝曾抢他的钱袋刻意将他引去黑毛地,想来这里找到他要的答案。
“婆婆,小宝,你们在吗?”
武小宝从门框上倒吊着,见是李慎元,拍拍手跳了下来,“是你呀,我说了那钱还得缓几天。”
李慎元笑道:“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要找一个答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引我去山上,看到那片黑毛地。”
“你认识沈炼吗?”
提到沈炼,武小宝情绪激动起来,“他是个大坏蛋!”
“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害死了很多人,还想杀了我和婆婆,还好老天有眼,让这个大坏蛋死得其所了。”
应该是想说罪有应得吧,李慎元默默想。
“你说,他害死了很多人,他害死了谁?”
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人靠近,李慎元警觉地将武小宝护在身后。
黑影一闪而过,“婆婆!”武小宝追了上去。
“欸”,李慎元本想追上去看看,谁知二人一会就没影了。
他左右无处可去,索性在这房子里等着,一直到太阳下山,没等来祖孙二人,倒是等来了铁碗儿。
“李兄弟,你在这,你瞧见武小宝和疯婆婆了?”
“白天在这,后来跑了。”
“糟了。”
“怎么了,铁大哥?”
“她们怕是被沈家抓走了。”
李慎元心里一惊,难怪他追不上,那时候就被沈家人抓走了吗,疯婆婆看起来轻功很好,怎么会中招。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李兄弟,别说这些套话了。”
李慎元道:“报官有用吗?”
铁碗儿面露难色,“现任知县出身赵家,赵家同沈家是一个鼻子出气,恐怕......”
“那只有硬抢了。他们抓人无礼,我们抢人也无需有理。”
入夜,一行人来到沈府外。以免人多打草惊蛇,李慎元和铁碗儿进去救人,其他人在外面接应。
铁碗儿道:“李兄弟,我查东边,你查西边吧。”
李慎元目标明确往前走,道:“不必了,在西边柴房。”
铁碗儿惊讶道:“这么快就打探到了。”
李慎元手在骨笛上碰了碰,继续往前走。
铁碗儿问:“一路上都没人,李兄弟,你之前查探过这里?”
“嗯。”
避开耳目,两人很快就来到柴房。疯婆婆和武小宝果然被绑在这里,被布条捂着嘴,看见来人,武小宝着急的发出声音。
李慎元摘掉堵住嘴的布条,又给她解绑。
嘴刚重获自由,武小宝着急喊道:“你们快走,老坏蛋抓我们是为了抓你!”
李慎元安抚道:“别担心,我来了他就不会伤害你们了。”
沈父从阴影里走出来,四周站满了拿着武器的黑衣蒙面人,道:“这些人夜闯民宅,欲行不轨,把他们都杀了。”
武小宝急得大喊:“都跟你说了他很丧心病狂!”
李慎元将武小宝护在身后,道:“沈仁礼,朝廷命官,你说杀就杀,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沈仁礼笑道:“当然有,强盗入夜闯入沈府,李大人为救人一马当先与强盗奋战,不敌,身亡。”说着一挥手示意身后黑衣蒙面人。
铁碗儿拿着打狗棒冲在前面,回头冲李慎元喊了句,“带他们走!”
武小宝推开挡在身前的李慎元,“我们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逞英雄!”
随即拿出一个弹弓,掏出几个石子,照着黑衣人的眼睛打去。
疯婆婆靠灵活的轻功迅速夺走身后敌人手里的武器,塞了一把给李慎元。
李慎元并没有系统学过剑术,大敌当前,他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胡乱劈砍起来,毕竟没有根基,被对方抓住契机在身上划了几刀。疯婆婆出剑也毫无章法,但胜在力气大,靠劲道硬生生逼退了眼前几人。
沈仁礼似乎铁了心要几人今夜葬身此地,黑衣人击退一波又来一波,喊杀声此起彼伏。
一个乡绅,哪来的钱养这么多死士。
敌众我寡,几人渐渐竭力,一黑衣人趁机从李慎元右侧偷袭,疯婆婆身形迅速绕到右侧阻挡一击。两人换了方位,仍以防御姿态背靠背站着。
李慎元眼前都模糊了,他感觉自己只要松开劲就能一睡不醒,突然他感觉背上的力量变轻了。
“婆婆!”身后传来武小宝的声音。
待他回头看,疯婆婆捂住腹部,手已被鲜血染红了。
李慎元也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脸上,身上,没一处好肉。他还想再挡住越来越近的黑衣人,身体却不听使唤往下掉。
这时一团黑影从骨笛中溢出,顺着腰腹攀上来,李慎元顿感心脏一寒,全身血都僵住了,动弹不得,然后失去了知觉,但他仍直愣愣站着。
黑衣人打算给他最后一击,齐齐举剑冲上来。
悬在空中正要往下刺,李慎元突然抬头,眼里好像闪着血光,众人一惊,动作一滞。就让李慎元抢占了先机,身手灵活得抢过一把剑,将天上这几个黑衣人一一扫下。
黑衣人痛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呻吟。
趁此时围堵小,李慎元背着武小宝,一手揽住疯婆婆一手抓着铁碗儿,运劲攀上墙头,一跃离开了。正遇到在门外接应的众乞丐,一行人扶着伤员离开了。
年长一点的乞丐说先去城隍庙,去密道里躲一躲,躲过今夜再说。
众人点燃了火把挤在密道里,地上丢了一堆红色的布,疯婆婆口中一直涌出鲜血,像永远擦不干净似的。
小乞丐们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要是铁大哥没晕过去还能给她输送真气。”
“铁大哥昏迷了,咱们还在,咱们人多力量大,能帮一点是一点。”
“对,你说得没错,咱们也学过些皮毛。”
众乞丐将疯婆婆推起,一个接一个坐在身后,运劲给疯婆婆输送真气。片刻后,疯婆婆确实没再吐血了。
小乞丐们一个个失力靠在墙边。
刚刚李慎元并非回光返照,将死之时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是傅寅雪趁李慎元意识模糊之时侵入他身体,将众人从沈家带走,此时傅寅雪感觉这具身体呼吸越来越重,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他封住李慎元膻中、气海二穴,防止元气溃散,自己也回到骨笛中修养。
一夜过后,李慎元醒来,每动一下都觉得身体很痛,他只好维持原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这是在哪,是被沈仁礼抓起来了吗?
“你醒了?”
好像是武小宝的声音,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开了一点,他这才看清不是武小宝在说话,是一个小乞丐点燃了火折子。
“他们呢?”李慎元问。
小乞丐左右看看,“都在这呢,我们在城隍庙的密道里,你们受了重伤,不知道沈家会不会追上来,大家决定暂时歇在这里。”
小乞丐点燃墙上的火把,暖光照亮了密道,李慎元这才看清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武小宝气色不错,还在打呼,昨夜应该是太累了。疯婆婆的伤也简单包扎过,嘴边还有干涸的血。铁碗儿则看起来脸很黑,李慎元探他鼻息,已经没气了。他心一惊,小乞丐道:“你别担心,这是铁大哥练的功夫,身体受伤时,会暂时封闭气口让真气在体内运行排出浊气。”
李慎元问:“他要这样多久?”
“看伤重程度,有时好几天都不醒,一直躺着,之后又没事人似的了。”
听他这么说,李慎元将心安在肚里。他摩梭着骨笛,虽然他之前失去了意识,但估摸着应当是傅寅雪附身救了大家。
“谢谢。”他小声说。
“这几天,你们就先待在这里养伤,我们兄弟出去找吃的。”留下这句话,乞丐们就从另一头离开了密道。
李慎元醒了没多久,武小宝也醒了。听了后来发生的事,当即耍了一套乱拳,说要和沈老头大战五百回合,打得他变成猪头,然后卖去城西的屠宰场,拿卖的钱买一只烧鸡吃。李慎元听她越说越没谱,笑得停不下来。
将养了几日,乞丐一开始只带清粥,李慎元吃得没甚滋味,他也知道重伤未愈不能吃太油腻,不过他倒真觉得烧鸡的事可行起来。
洞中无日月,只能靠乞丐们告知,有时乞丐们会带来药来,李慎元用过后,身心确实舒畅许多。
待到第四天,铁碗儿醒来了。
铁碗儿醒来后为疯婆婆输真气,夸小乞丐们做的不错,小乞丐们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十天,疯婆婆气色好多了。
李慎元在她身旁坐下。
“之前,小宝想跟我说的,您似乎有顾忌,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疯婆婆看了眼铁碗儿。
李慎元也望向铁碗儿,“铁大哥冒死同我去救人,同我也算生死之交了。”又往左看了一眼疯婆婆,“而且,你们二位之前就认识吧。”
疯婆婆和铁碗儿原本恹恹的,听到这话警觉起来。
李慎元摩梭着碗边,“在废弃房子里,婆婆曾留了一碗粥给我,同你们这几日拿来的,味道一样。”
良久,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铁碗儿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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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我们确实一早认识,我娘和婆婆是中表姊妹。我娘出嫁前同姨母一起长大,她死前很不放心我,给姨母寄了信,但是没有收到回信,所以让我来这里寻姨母。谁知好不容易找到姨母,姨母已经家破人亡。”
疯婆婆没说话,却从兜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让李慎元看。
纸上有血迹,已经凝固,血色变深,如同字里流出的血染红了纸。
李慎元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奏楚苦县知县贪污杀人状
大梁永泰二十年,楚苦县遭百年难遇天灾,朝廷拨下赈灾银。时任楚苦县知县赵锋主张赈济灾民。百姓领银饷,第二日,白银皆化为顽石。
知县赵锋将县丞傅大昭下狱,斥其贪污赈灾银。
月余,傅大昭身死狱中,不见尸首。
其子年幼,其妻林风侠为其喊冤,带幼子上京城,不知所踪。
实为时任楚苦县知县赵锋贪昧赈灾银,偷梁换柱,被傅林氏揭穿,在其进京途中,杀人灭口.楚苦县三百口人为其鸣冤,遭官差镇压,下狱。次日凌晨,官吏催赶三百口人进山,活埋。
所谓傅大昭认罪证书,乃时任楚苦县县衙主簿沈炼出卖同僚,为求生机,伙同赵锋,模仿笔迹,栽赃构陷。
景行为傅大昭鸣冤,被下狱,见到如此酷刑酷吏,蒙友人相救侥幸逃出,知命不久矣,望有心人将此信上达天听,为楚苦县三百号人鸣冤。
否则,景行死不瞑目。
字上有褐色印记,像是写状子的人气急攻心吐了血。
纸张已经泛黄,按信上时间记载,永泰二十年已是十八年前了。多年前的诉状,但保存很好,看得出保存的人用了心。
赵锋和沈炼,二人在朝堂上互不顺眼,竟还有这一段渊源。那么沈炼杀了赵锋是想遮掩这段往事?
李慎元问:“杜景行是什么人?”
铁碗儿道:“是我表兄弟,他从小就爱念书,被贵人赏识,进了王府,成了幕僚。后来县里遭灾,他被派来监督赈灾银发放,结果出了这种事,他冒死想把消息送出去,还是没能逃掉。”
“你想怎么做,李大人?”铁碗儿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盯着李慎元。
李慎元举起状纸,道:“我想做十八年前杜景行没有做到的事情。”
疯婆婆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名单。
铁碗儿道:“没下赈灾银不止赵锋一人,他胃口没这么大,他背后是整个赵家。”
李慎元道:“所以,有一份分赃的名单。”
“对!在赵家手里。”
“本来沈炼死了,我们想着人死账消,但是你来了,抓着沈炼的事情不放。我们想着,也许是个机会。”
李慎元问:“县里最有钱的赵家人是谁?”
“赵敛。”
“知县赵敛?”
“这赵敛原本是个混混,后来侄子在京里发迹了,倒是常常接济他们家,他拿钱捐了官,就这么阔起来了。”
“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赵敛。”
铁碗儿是个急性子,说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走。
李慎元却盘腿坐下。
“不去吗?”
“等。”
“等什么?”
“天黑。”
又是一炷香燃尽了,小乞丐们拆开红色的布换上了新的线香。
铁碗儿等不及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慎元漫不经心敲了敲骨笛,在铁碗儿和小乞丐们看不见的地方,小傅从骨笛中出来,李慎元在他身上施下符咒。
“铁兄弟,人多恐怕太打眼,今晚我一人前去。”
“这怎么行!”
“你重伤刚愈,也正需要休息,就听我的吧。”
说完,李慎元傅寅雪一阵风似的轻飘飘往赵府去。
李慎元这边,傅寅雪已经进入赵府,潜入赵敛梦境中。
李慎元久等不来,担心出了什么变故,便引出自己一缕神识,进入赵敛梦境。
梦里一片红光,傅寅雪正举剑刺向赵敛。他赶紧念了一道清心咒,将傅寅雪带走。
神识归位时,李慎元意识到在梦里傅寅雪是真的想杀了赵敛,问道:“你怎么了?”
傅寅雪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
傅寅雪却不愿他多问,“在衙门牌匾后面,名单。”
李慎元来到县衙外,翻身上了屋顶,过了天井,直往牌匾去,揭开牌匾,背后藏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册子,翻开来看,里面记了十来个名字,全是赵姓,沈姓。
回到城隍庙密道,铁碗儿看到名单,虽然他心里早有数,真的看到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吃不饱的畜生,丧了良心了。”
“李兄弟,接下来怎么办?”
“上京,告状。”
“好,走陆路,我们丐帮拼死护送你上京。”
此时赵府,赵敛从噩梦里醒来,恍惚间看见多年前被自己下手杀死的傅大昭来索命了。定了定神,意识到傅大昭早死在牢里尸骨都化成灰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不安,起身往县衙去。
小厮劝道:“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办吧。”
赵敛气得一个巴掌扇过去,“畜生,你知道什么!坏了我的事,都别活了。”
待他气喘吁吁赶到县衙,揭下牌匾,后面空空如也,他失力滑下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